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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淵爻] 職業替身,時薪十萬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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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6 00:49: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紀繁音拖著行李箱走了,還是直接問機場的地勤搭了那種搬運行李的順風車,根本沒有繼續蹭專門接白晝的那輛車。

  白晝隔著飛機的窗戶盯著她的背影看,直到她消失在夜色中。

  接機……他自己都沒人來接機,紀繁音居然有個「弟弟」半夜三更來給她接機?

  ……

  紀繁音就是坐自己叫的那輛車回家的。

  她當然不可能在沒有提前知會的情況下讓陳雲盛來接機,不如自己打車來得方便。

  更何況她還想快點到家休息一下,爭取盡快把時差倒回來,明天晚上可以安安心心地和岑向陽鬥智鬥勇呢。

  ――結果紀繁音養精蓄銳一晚上,第二天根本沒能見到岑向陽,她在臨出門前被人堵了。

  來的還算是張熟面孔――厲宵行的助理。

  「紀小姐,先生想要見你。」他這麼說,身後還帶著一個保鏢模樣的人虎視眈眈。

  紀繁音扶著門鎮定地思考了一下。

  大概是厲宵行從希臘回去以後發現了在希臘見到的那個人是她,而不是紀欣欣,就找上門來算賬了吧?

  那麼就剩下了一個問題:去還是不去。

  紀繁音對厲宵行的所知太少了,連對方的意圖都不知道就去見面,還是冒險了一點。

  但眼前這兩人似乎不打算接受拒絕的答案。

  「厲先生現在人在哪裡?」紀繁音斟酌著問。

  「樓下,車裡。」

  厲宵行親自來了,那應該不至於是殺人滅口。

  紀繁音思忖著,又問:「我已經和人有約了,打個電話告知對方我要失約可以吧?」

  助理站在門口一動不動,比了個彬彬有禮的「請」手勢。

  但在紀繁音拿出手機的撥號的時候,他突然說:「是岑向陽嗎?」

  紀繁音撥號的動作一頓,笑著看了助理一眼:「看來厲先生調查得很清楚。」

  「那就不用費功夫了,會有人去通知岑向陽的。」助理說,「先生想見你就是為了這件事。」

  紀繁音揚眉。

  厲宵行見過她和白晝在一起,能猜出一二來也不奇怪。

  「紀小姐,請?」助理側了側身。

  紀繁音輕輕踩了踩鞋跟,決定就去見一見厲宵行。

  但在下樓的過程中,她堂而皇之地給一個人發了短信:【我去見厲宵行,三小時後如果沒有收到我的消息,麻煩幫忙報個警。】

  收件人選的是章凝。

  一來,章凝的身份地位能力都正適合,還是個手腕高強的聰明女人;二來,紀繁音短暫和她幾次交往,覺得對方是個可信的人。

  縱觀她的通訊錄,也沒有比章凝更合適的人選了。

  厲宵行的助理沒有阻止她。

  電梯抵達一層的時候,紀繁音正好發完這條短信,她收起手機看向就停在一樓門外的一輛黑色林肯。

  林肯的車窗緊閉,並看不見裡面坐著什麼人。

  不過這改裝過的車就逼格來說很適合厲宵行。

  助理打開車門將紀繁音請了上去。

  厲宵行就坐在後座的左側看一份文件,還是那張人偶一樣精緻到難以用詞語來形容的側臉。

  就算聽見門打開的聲音,厲宵行也沒有轉頭看上一眼,他淡淡地說:「關門。」

  助理輕輕地把車門在紀繁音的身後關上了。

  紀繁音覺得這有點像警匪片裡那種被黑社會老大請去聊聊人生的場景。

  她坐在後座上無聲地出了一口氣,先把挎包放到兩人中間,又淡定地把安全帶給繫上了。

  直到車子開始行駛,厲宵行也沒有說話,他只是沉默地一頁頁翻閱那份文件,閱讀的速度很快。

  厲宵行不開口,紀繁音也不開口,她打開手機打闖關小游戲,還特地先開了個靜音。

  但看對方一點也不在意打擾她用手機的舉動,大概今天不是來殺人滅口的。

  只要不是非法的事情,紀繁音就不太擔心自己可能會遇到的險境了。

  但在章凝那裡的預警……還是先留著吧。

  等回到家再報平安也完全來得及。

  紀繁音連過兩關,來到第三關的時候卡住了,重試兩次也沒過去,正要再試一次時,身旁的厲宵行把紙質的文件合上了。

  紀繁音立刻敏感地轉頭看向他。

  這個人平靜地把看完的文件放到了腿上:「我在希臘看見的人是你。」

  「我可沒說過我叫紀欣欣。」紀繁音揚眉。

  「你在做的……『工作』,我已經知道了。」厲宵行說,「長話短說,我不允許。」

  他說得那樣理所當然,好像天生就是給他人下令的角色。

  紀繁音痛快地:「我缺錢,給我一條同樣賺錢的路子,我立刻就停止現在的工作。」

  厲宵行和白晝兩家背景可能差不多,但一個霸總預備役和一個已經上任的霸總之間還是有很大差異的。

  厲宵行所能做到的事情比白晝多多了。

  「我不是在和你做交易。」厲宵行偏頭看向紀繁音。

  他的眼神並不憤怒,也不森冷,只是空洞洞地令人心中不安。

  紀繁音哦了一聲,不吃他這一套:「那我也長話短說,我不同意。」

  「你沒有不同意的資格。」厲宵行按著膝上的文件說,「你在做的根本不是生意,只是出賣你自己、玷污你妹妹的形象。」

  「我有點好奇……厲先生打算怎麼阻止我呢?」紀繁音側了側身體靠在椅背上,「你可以把這些事情洩露給我的家人乃至我妹妹,但我真的不在乎他們怎麼想;你也可以試著在相關行業裡封殺我,可我已經有了手頭這份收入還算過得去的工作;還是你決定封殺我的客戶,讓他們沒錢付給我?」

  說實話,第三條還挺有殺傷力的。

  不過她挑中的幾個客戶多少有點家底,不會輕易被厲宵行摁死;而且韭……客戶無窮多,沒了這個再找下一個,厲宵行有那麼多經歷封殺那麼多人?

  紀繁音是真的有點好奇厲宵行準備拿什麼來威脅她。

  「不用告訴你的家人,只要告訴你的妹妹。」厲宵行搖了搖頭,他示意了一下紀繁音的手機,「你的那些『客戶』為了避免暴露,當然會收手。」

  紀繁音「啊」了一聲:「確實。」

  白晝就是這麼被宋時遇拉下水的。

  「……除非你也成了共犯。」她慢吞吞地把話說完。

  厲宵行微微垂眼看著她:「你以為我也會像他們一樣被你矇蔽?」

  「不,」紀繁音一瞬不瞬地觀察著他的表情,「我知道你和他們不一樣。」

  靜默的對視持續了好幾秒鐘,直到紀繁音露出狡黠的笑容。

  她終於在厲宵行眼眸深處找到了他的一點動搖和屬於她的勝算:「厲先生覺得,是明知道自己將要溺死卻無力逃脫更可悲呢,還是一無所知地在睡夢中溺死更可悲?」

  厲宵行毫無波瀾的眼神終於冰冷了下來。

  「你和他們不一樣的是,你太聰明了,你甚至知道我妹妹在試圖操控你,可你還是放不下她呈現給你的那些虛假……」紀繁音越想越有趣,她忍不住問,「等一等,等一等,紀欣欣知道嗎?」

  厲宵行沒有說話,神情越加冷厲。

  紀繁音從中得到了結論:「她不知道。」

  她抵著自己的下巴想了片刻,噗嗤笑出了聲:「對不起,這比我想得還要有意思,讓我緩一緩。」

  厲宵行或許一開始還掌握著主動權,但現在,這主動權已經全部落到她的手裡了。

  笑過了勁兒以後,紀繁音繼續說:「那麼今天你來找我的目的就更加值得推敲了――你不允許我繼續這份工作,是出於維護她利益的立場,也就是說你並不介意她繼續像現在這樣欺騙你和其他人?」

  她說著,敲了兩下副駕駛座的椅背:「隔板,謝謝。」

  副駕的助理回頭征詢地看了看厲宵行。

  厲宵行沉默片刻才無聲地點頭,前後座之間的擋板隨即緩緩升了起來。

  「……那不是欺騙。」厲宵行說,「她只是需要被很多人所愛。」

  「她缺愛,所以去費力氣收集很多人的愛慕崇拜,而你……」紀繁音措辭,「選擇幫助她?」

  厲宵行淡淡地說:「我選擇讓她開心。宋時遇,白晝,岑向陽……這些人都是她的玩具,屬於她的玩具箱。」

  他看向紀繁音:「而你,在偷走她的玩具。」

  「嚴格來說,我只是和那些玩具玩耍、再把他們放回去而已。」紀繁音豎起一根手指為自己辯護,「――我想問問,難道你就不想得到她全部的、真實的愛嗎?」

  「你是她的姐姐,你不瞭解嗎?」厲宵行反問。

  紀繁音不算太瞭解……但也還瞭解。

  紀欣欣能養出這個巨大的魚塘,是她內心巨大空虛的寫照。

  只有這個病態的行為能夠讓她得到暫時的滿足。

  久而久之,她可能都不知道如何去付出真正的感情、真正地喜歡一個人。

  「哦……厲先生,相信我,海王也是有弱點的。」紀繁音胸有成竹地笑了,「做個交易如何?你不干擾我的工作,我就能教你成為紀欣欣心中最重要的人。」

  「……」厲宵行沒有說話,他天生缺少些生氣的臉龐看起來彷彿無懈可擊。

  紀繁音不慌不忙地說:「她未必會真實地、全身心地愛你,但她會依賴你。在衝突發生的時候,為了你,她會毫不猶豫地放棄其他人……只要你是她心目中最重要的存在,那是不是『愛』又有什麼區別?」

  嗯……緊要關頭,工作內容也可以隨機應變。

  而且有了厲宵行的支持,還能創造其他很多工作上的便利之處。

  紀繁音這麼想著,朝厲宵行伸出一隻手,友善地微笑:「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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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6 00:49: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厲宵行厲害歸厲害,紀繁音覺得自己還是絕地求生了一把的。

  在和厲宵行進行了里程碑式的一次握手後,厲宵行才說:「但岑向陽我已經處理了,他不會再聯繫你。」

  語氣像是個公司規章制度更改直接下發的通知。

  紀繁音思考了一下,也很理智地問:「那我的損失你怎麼補上?」

  「我知道你的收費標準,」厲宵行眼皮也不抬一下,「從最低到最高,我給你翻倍。」

  「可以。」丟了一個,來一個頂倆的,正好。

  「前提是你能做到你所許諾的事情。」厲宵行說。

  「沒問題。」紀繁音看了看錶,「正好我還沒吃晚飯,厲先生呢?」

  厲宵行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沒什麼異樣,但紀繁音演過太多角色、揣摩過太多內心活動了,她和厲宵行對視了兩秒就發現這人好像是有點疑惑的意思。

  「我今晚就可以開始教學。」她解釋。

  厲宵行安靜了一會兒,坐直身體操控前後座之間的擋板降了下來。

  「先生?」助理問。

  「訂晚飯的雙人位。」厲宵行吩咐。

  「明白。」

  「給她的賬戶打四十萬。」厲宵行又說。

  助理肉眼可見地震驚了一下,又扶正了自己的眼鏡:「好,我知道了。」

  紀繁音覺得今天又可以蹭一頓飯。

  拿到雙倍工資的她直接把岑向陽的二十萬退了回去,順帶半開玩笑地問:「岑導不會找我的麻煩吧?」

  「那是你自己該處理的問題。」厲宵行無動於衷。

  紀繁音揚了揚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托厲先生的福,我才得罪了岑導吧?」

  「你的『工作』本來就是高風險行業。」

  紀繁音摸摸下巴,居然覺得這大傻叉的話還有點道理。

  如果岑向陽再聯繫她的話……那就把三號韭菜盆端出來再用用吧。

  已經被馴化過的男人都比較好騙。

  如果不是紀欣欣一路順風順水自己輕敵,她後來也不會在岑向陽面前翻那次車。

  不過四號韭菜和前面三個人不一樣,紀繁音不用在他面前偽裝……不如說她懶得偽裝,在車上直接就把調查問卷給他看:「厲先生應該也見過這個了吧?填一下?」

  厲宵行連看都沒看一眼。

  前排的助理回頭給了紀繁音一張名片:「相關資料請請發到我的郵箱,紀繁音小姐。」

  紀繁音拿助理的名片掃了眼,發出郵件的同時順帶加了助理的微信:「那以後有事,我就直接聯繫范特助。」

  看起來厲宵行是個完全不理會這些瑣事的人,說不定找雙襪子都得問問自己的生活助理放在什麼地方了。

  范特助很快查收郵件,然後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拿出一台筆記本電腦,有點費力地側身交給了厲宵行。

  厲宵行把剛才看完的文件交給他,將筆電放在腿上,手指輕點觸控板:「這就是你的問卷?」

  「雖然簡陋,但有用就行。」紀繁音愜意地在後座上刷起微博,突然想起自己應該給章凝發消息說明一下虛驚一場的情況,就聽見手機鈴聲在車內響了起來。

  不是她的手機,那麼只能是厲宵行這一行人的了。

  紀繁音還以為厲宵行工作繁忙,結果助理接了電話後摀住話筒,轉過頭來低聲對厲宵行說:「是章家的大小姐。」

  「啊,」紀繁音舉起了一隻手,像是課堂裡等待點名的學生似的,「大概是找我的。」

  助理:「……先生?」

  厲宵行看著電腦屏幕:「給她。」

  助理換了個方向把手機遞給紀繁音。

  紀繁音接起來放在耳邊就解釋:「是我,紀繁音。」

  「你沒事?」章凝的聲音聽著鬆了口氣,「你怎麼和他攪到一起的?我可花了點時間才拿到他的聯繫方式。」

  「情況復雜,不過現在沒問題了,給你添了麻煩,下次見面我請吃飯?」紀繁音笑著問。

  「好啊,面是要見的,客也要你請。」章凝並不客氣,「正好有點事想和你談。……厲宵行還在吧?我再和他打聲招呼。」

  紀繁音挑挑眉,側臉把手機遞給了厲宵行。

  厲宵行沒有立刻接起,他在筆電上又花了大約十秒鐘,邊點擊發送鍵邊信手拿起手機:「章凝。」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是嗎。」

  接著他又聽了片刻,沒有回復直接掛斷了,全程就說了這麼兩句話。

  厲宵行把手機遞給范特助:「你還準備了後手。」

  「有備無患,我的工作畢竟是高風險行業。」紀繁音用他剛才的形容刺了回去,打開手機檢查厲宵行的問卷。

  她的問卷是自己編的,大多數是評分題,還有少許的填空和主觀題。

  主觀題雖然少,卻是最重要的部分,因為這一欄含有關於客戶對紀欣欣印象的主觀描述。

  對於厲宵行這樣的特殊客戶,紀繁音直接翻到了最下面看主觀題。

  ――因為很顯然,厲宵行已經被紀欣欣影響得很深,他完全是從紀欣欣的角度、乃至於比紀欣欣還高的角度出發去看一切問題的。

  然而厲宵行的主觀部分很簡單,簡單得有點過分。

  問:紀欣欣在你心中的形象?選取印象最深的兩三點進行簡述。

  厲宵行的答案就一個詞:貪婪。

  紀繁音:「……」這還用你說?我早先不知道?

  她在心裡悄悄地翻了個白眼,把問卷往上翻去,仔細從頭看了一遍。

  這一看就看到了餐廳,紀繁音是一路拿著手機邊看便跟著厲宵行的輪椅走進去的,還不小心在輪椅的輪子上絆了一下。

  坐下之後厲宵行直接點了菜。

  紀繁音看完問卷,沉吟片刻,直截了當地問厲宵行:「我歸納了一下。你知道她是個壞女人,也清楚地知道她不愛你,但你仍然愛她,是這個意思嗎?」

  「我付給你錢,是希望你解決這個問題。」厲宵行說。

  「哦,那答案就是『是』了。」紀繁音挑眉,「介意說說你們是怎麼開始的嗎?」

  厲宵行微微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腿:「她救了我。」

  紀繁音也托腮看他的腿:「抱歉,我沒對你做背景調查。發生了什麼事?」

  「車禍。」厲宵行提起自己曾經的事故時臉上沒什麼表情,「醫生說我全身癱瘓,一輩子只能躺在床上,有她的鼓勵陪伴,才有現在的我。」

  他說得過於簡略、語焉不詳,但紀繁音大概也懂了中心思想。

  ――總之,雪中送炭最令人難忘。

  紀欣欣好像有段時間也一直住院……怎麼,他們倆住隔壁病房,還能互相鼓勵陪伴?

  紀繁音疑惑了一下就把紀欣欣和厲宵行的過去拋在了腦後。

  她當著厲宵行的面把手機拿出來設了一個兩小時倒計時,然後才進入了工作狀態:「我長話短說,你現在的做法是完全行不通的。」

  厲宵行:「……」

  紀繁音拿著問卷毫不留情地批評他:「你和她的見面頻率維持在一年八到十二次之間?一個月一次都沒有?你還是這個能說一個字絕不蹦兩個字出來的性格,指望她有多少心思放在你身上?」

  厲宵行:「……紀繁音,注意你的言辭。」

  「嚴格來說,這兩個小時裡,你是我的學生。」紀繁音瞟了厲宵行一眼,「而且這一題,如果她不聯繫你的話,你在主動聯繫她之前能等待多久,你的答案是六到十二個月?厲先生,恕我直言,這時間都夠一名孕婦生完孩子了。」

  厲宵行還在「……」的時候,服務生終於打破了這尷尬至極的場面來上菜了。

  紀繁音看著問卷連連搖頭,像是看見了一個門門三十分卻妄想著要考清華的學生。

  服務生離開以後,紀繁音拿起筷子一點不客氣地給自己夾菜:「不過有一件好事我可以向你肯定,你在紀欣欣心中還是相當有地位的――我只需要幫助你把這地位提升到最頂端。」

  「你認為她心中現在最重要的人是誰?」厲宵行問。

  紀繁音有點詫異又有點好笑地看他:「這真的需要問嗎?」

  「白晝不夠格。」厲宵行否定了白晝。

  紀繁音嘆氣:「她自己。紀欣欣心中最重要的當然是她自己,你,白晝,都只是她『變強』路上的……嗯……踏腳板,獎章,集郵冊裡的郵票。」

  厲宵行像是沒胃口一樣地放下了筷子。

  紀繁音很順手地把他面前的那一小碟金槍魚刺身拿到了自己面前享用:「不過還好,你至少是限量版郵票,起點不錯,從現在開始努力就好。」

  「你很瞭解她,一直在研究她?」

  「我對她沒興趣,」紀繁音揚眉,「不過比較瞭解她的手段而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世間的海王與海王所用手段都差不多?紀繁音看著紀欣欣簡直感覺在看自己的同門師妹。

  哦,但她和紀欣欣可不一樣,她當海王時也很有職業道德。

  一頓晚飯算不上賓主盡歡,但紀繁音吃得挺飽,也教了挺多。

  不過教厲宵行這樣我行我素的學生,得從灌輸基礎觀念開始做,還得佈置作業。

  「今天回去之後給她打一個電話,按照我教你說的去做。」紀繁音叮囑他,「三句話,很簡單,相信厲先生記得住。」

  厲宵行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他坐在輪椅上整理自己的衣擺,完成後才抬頭問:「為什麼你和我一起『工作』的時候和對其他人不一樣?我聽說你很會模仿欣欣。」

  紀繁音詫異:「但你只給了教學的錢,厲先生。替身那是另外一份,需要替身服務的話,記得下次提前追加,我會準備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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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6 00:50:1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接下來的兩個月時間裡,紀繁音的回家進度以不慢的速度推進。

  寫影評的副業已經又拓展了一次:她和章凝一起成立了一家編劇工作室。

  別看編劇只是幕後的工作者,牛逼的編導是千金難求的。

  尤其是當下的影視市場過於依賴IP改編和經典翻拍,很少再出什麼優秀的原創劇本、作品,這對整個行業來說並非一件好事。

  紀繁音當了這麼多年的演員,對於編劇導演等等的工作也有所瞭解,合資以外還參與了不少具體的劇本編寫工作。

  有章凝的人脈在那裡,她的能力只有如魚得水,兩個月的時間足夠第一部電影順利開拍了。


  紀繁音為此把替身工作放下了足足三天去劇組監督了拍攝進度和劇組狀態。

  ――她覺得這電影能爆。

  說到替身工作,那也是紅紅火火沒有什麼波瀾。

  就算有,紀繁音也都機智地靠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和腦子給解決了。

  即使只有三名穩定客戶,紀繁音的生活也還是非常忙碌充足。

  不過在三位客戶的穩定需求之下,紀繁音覺得找人幫忙開發個小程序還是很重要的。

  她上程序員論壇找了一個看起來很大佬的小程序製作者,簡述了自己對於小程序的功能要求,大致就是一個具有匿名性的預約手段。

  每個客戶登上小程序後自動被分配一個匿名賬號,可以看見紀繁音的日程表,就像買電影票那樣,被預約的時間塊直接變成灰色,可選的只有非灰色的區域,但其他預約人並不會看見其他人的身份。

  一旦選取一個時間段後,不但會浮現出一個代表價格的數字,還會有進行附加要求的留言處。

  客戶提交需求以後,紀繁音會在後台接收到預約請求,確認金額無誤之後只要收到錢,她就會把這塊時間鎖定、不再開放預約。

  小程序誕生以後,紀繁音自己試用了幾次,覺得功能已經挺完善了。

  程序員似乎是大廠出來賺外快的,整個過程裡幾乎沒怎麼說話,埋頭幹活後拿了錢就銷聲匿跡。

  作為客戶,紀繁音很喜歡這樣的乙方。

  作為乙方,紀繁音也喜歡自己這樣的客戶。

  結單後,紀繁音花了點時間把小程序逐一推銷給三個客戶。

  客戶們……嗯,接受度各有不同。

  厲宵行的特助是接受度最高的,那位看起來快要青年禿頭的精英助理抽抽嘴角似乎就接受了這個設定,之後每次都會兢兢業業在小程序裡提交預約,實在有不能兼容的情況才會和紀繁音打電話。

  考慮到范特助畢竟只是個中間人,他接受度這麼高也很正常。

  宋時遇和白晝兩個就沒那麼容易了。

  尤其是白晝,紀繁音看他訪問小程序的次數明明不少,從凌晨到中午到晚上都時不時點進去看看,但這小傻叉就是喜歡給她打電話預約衝突的時間。

  宋時遇用電話和小程序預約的幾率五五開。

  時間臨近十二月中,紀繁音換上了毛茸茸的冬裝。

  ――需要說明的是,這是工作穿著風格。

  紀繁音本人是不太怕凍的,大冬天也能光腿穿長大衣的那種勇士。

  今天是意外比較忙碌的一天,她早上要和厲宵行通個視頻電話檢查作業,預計一個小時;然後中午出門和章凝吃個飯討論下一部電影的籌拍事項;下午和宋時遇去看一個美術展,預計三小時;晚上白晝讓她帶菜過去做飯,預計也是三小時。

  雖然有點麻煩,不過一直有進帳也好。

  把一整天的工作內容井井有條地安排好,紀繁音打開手機看了一眼【回家的誘惑】。

  各項收入加在一起,她的總進度條已經超過了七個億。

  等到電影上映以後,紀繁音預計還能分紅幾個億,突破十億大關。

  多餘的流動資金,紀繁音也找了專業的理財公司進行打理,收益率不算太高,但還是那句話:蚊子腿就是肉。

  剩下的,現金不夠情感來湊。

  這才穿來幾個月呢,已經很快了。

  等到生意都走上正軌不再擔心被那幾個爛人搞破壞以後,主業副業可以掉個個,豈不美哉。

  ……

  十點差兩分時,紀繁音已經打開電腦做好了接收視頻通話的準備。

  十點整,范特助的視頻邀請在她的電腦上跳了出來。

  紀繁音一接起,穩定的網絡畫面裡就出現了厲宵行的臉。

  「厲先生,」紀繁音打開筆記本,將指間的筆轉了一圈,「說說上次以來的進展吧。」

  「……按照你說的,第一次向她表達了不滿之情。」厲宵行淡淡地說,「也是我主動掛斷的電話。」

  「很好。」紀繁音在上週的作業裡打了一個代表完成的鉤,「具體的對話還記得嗎?說說大概也可以。」

  「她要說的話,你都已經提前猜中了,沒有什麼可說的。」厲宵行透過攝像頭看著她,「每次都一樣,她幾乎是在照著你的劇本念台詞。」

  紀繁音挑了挑眉:「只能說,她和我是同一類型的海王。」

  「如果不是認識欣欣時間夠長,我都要以為她的本領都是你教的。」

  紀繁音支頤笑了:「那我現在豈不是以己之矛攻己之盾?……好了,回到整體,她婉拒你的邀請、你表達完不滿生氣的情緒後主動掛斷電話,那之後的她有什麼反應?」

  厲宵行頓了一會兒。

  即使這教學已經進行了兩個月的時間、幾十個課時,甚至紀繁音還在加錢的情況下陪著他做了好幾次以假亂真的演練,他始終不太習慣對自己的感情生活進行匯報。

  這就不是厲宵行的性格。

  「厲先生?」紀繁音抬眸提醒他。

  厲宵行不知道宋時遇和白晝是怎麼被紀繁音騙得團團轉的――稍微花些時間去思考就能發現,紀繁音比紀欣欣更無情更殘酷。

  又或者他們都已經心裡明白,只是想繼續過自欺欺人的生活。

  「……她說最近回國,問我有沒有時間和她見面,有一份驚喜要給我。」厲宵行慢慢地說。

  「我教過你的,這時候應該回復什麼。」屏幕裡的紀繁音一手拿筆記本一手拿筆,像極了正在課業輔導的私人教師。

  厲宵行頷首:「『有空再說。』」

  「進步很大。」紀繁音很欣慰,「讓她意識到你已經脫離她絕對控制的這一步已經基本完成了。那我們接著分析下一步……」

  一個小時的輔導時間很快結束,紀繁音拿過手機關閉倒計時,另一手摘掉藍光眼鏡:「那麼下次再見,我急著出門,先失禮了。」

  她朝厲宵行禮貌地點了一下頭,不等他回話――厲宵行大多時候也不會回話――就把電腦合上了。

  筆電一蓋上就開始緩慢關機,這過程大約二十秒鐘就能完成,紀繁音懶得多點關機這一步,於是每次都是這個懶人關機法。

  紀繁音拿起鑰匙的同時接起了章凝的電話:「……你已經到了?我才剛出門,給我二十分鐘開車。甜心你最好了,等我一下啊乖。」

  還沒完全關機的電腦另一端的厲宵行:「……」甜心?宋時遇還是白晝?

  ……

  兩個女人的仇恨可以來得無緣無故,友誼也可以來得沒頭沒尾。

  章凝和紀繁音的友誼之花從含苞到怒放也就花了那麼一個月的時間,現在她們倆已經是惺惺相惜的知己了。

  借著午飯的時候雷厲風行地談完了生意上的事情後,章凝像個養生老年人似的喝著普洱茶,邊說道:「其實最開始是賀深先注意到你的,不過接觸之後我發現你可真他娘的是個妙人!一般是我不和朋友合夥的,不過和你開工作室,我的擔心不大。」

  她一說到賀深,紀繁音也禮尚往來地表示了一下:「賀深的電影,從他出道開始我已經都看過了,主角配角短篇都沒落下。」

  章凝「啊哈」地笑了起來:「那他肯定很開心――你都發影評了嗎?」

  「準備給他寫個長文章,不算影評了,應該叫演員剖析,是我打算做的新欄目。」紀繁音說,「不過可能也有他不喜歡的地方,所以先說一聲。」

  「哪能?」章凝沒當回事,「你說的他都覺得對,你們倆對電影的喜好和評價全都一模一樣。我偷偷告訴你啊,他發現你的微博之後,把裡面的每一條舊博都看過了。」

  紀繁音疑惑地:「可我都沒和他打過招呼?」

  「啊?」章凝驚訝,「那天電影首映的時候,他不是特地到後排和你說話去了嗎?」

  紀繁音回想了一下那天的經歷,揚揚眉:「我知道了。」

  章凝:「?哇你知道什麼?快告訴我!」

  紀繁音失笑:「這麼想知道,你去問他啊。」

  「賀深什麼都不跟我說!」

  ……

  下午和宋時遇去看的美術展,紀繁音提前做了功課,知道這是紀欣欣最喜歡的畫家之一。

  為了能對美術作品說得出一二,紀繁音記下了不少關於這個畫家的資料和分析。

  然而都沒能用得上。

  「我給你買一幅吧。」宋時遇最後說,「剛才有一幅你站著看了很久,是不是比較喜歡那一幅?」

  紀繁音回想了一下。

  站得特別久的,只有她覺得特別難懂的那一幅了。心理狀態大約就是「這也能掛畫廊?」。

  再者,再怎麼說,別人要送禮,你也不能一口就答應下來。

  「不用你破費了,畫在家裡也掛不下呀。」於是紀繁音面帶笑容地拒絕了宋時遇,「只要你能常常陪我,比送我這送我那的好多了。」

  宋時遇笑了笑:「當然會陪你,但禮物也是要送的。」

  於是他買了那幅畫,還真就給了紀繁音。

  雖然這是個新銳畫家,那幅畫的價格也只要四十多萬,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

  畫只要到了紀繁音手裡,立刻就會折算價格記到她的APP入賬裡。

  這幅畫很小,不想暴露自己具體住址的紀繁音乾脆直接帶著回家了。

  「那我也得回送你一點什麼,」她摩挲著被上好的牛皮紙包裹起來的畫框,嬌嬌俏俏地問宋時遇,「時遇,你有什麼想要的嗎?」

  宋時遇的雙手放在羊絨大衣的口袋裡,他有點遲疑地低頭凝視了紀繁音一會兒:「有。我想你能一直喜歡我。」

  「這算什麼要求?」紀繁音失笑,「我怎麼可能會不喜歡你?」

  「……那就一直喜歡我。」宋時遇靜靜地說。

  紀繁音眨眨眼,大大方方地答應他:「嗯,一直。」

  但凡在工作時間裡,當然一直都喜歡。

  ……

  因為收了幅畫,紀繁音不得不回家一趟把畫放到家裡以後才再次出門去白晝家。

  她在路上爭分奪秒地上網買菜,白晝家的地址使用頻率簡直比她自己家的還高。

  生鮮外賣和紀繁音幾乎是前後腳抵達白晝公寓的。

  樓下的管家暫時保管著紀繁音買的一堆蔬菜肉禽海鮮,還幫著她一起送進了電梯。

  「紀小姐真關心您弟弟。」管家笑著恭維,「我也有個親生弟弟,我對他都沒這麼無微不至。白先生住在這裡這麼久,我只見過您常來探望他,最多偶爾他帶幾個朋友來玩,次數也很少。」

  紀繁音笑了笑:「他確實不太擅長維護人際關係,這性格挺讓人操心的。」

  不過該操心的是白晝的家裡人,不是她這個拿錢辦事的乙方就是了。

  電梯剛到頂層,紀繁音正準備分兩趟把買的食材提去白晝的公寓門口時,電梯門一拉,臭著一張臉的白晝就出現在了門口。

  他沒好氣地說:「你遲到了。」

  紀繁音看了看時間,切換工作模式:「明明很準時,你的錶壞了。」

  白晝哼了聲沒爭辯,彎腰提了幾袋看起來比較大的轉身就走,只給紀繁音留了兩個袋子。

  紀繁音拎起袋子慢悠悠跟在他後面,腦子裡開始運轉今天晚上的菜單:「粥粥,冬天到了,煲甲魚雞湯喝好不好啊?」

  「隨便。」白晝眼也不抬地說,「你說今天下午有事情不能過來,是什麼事情?」

  「忙學校的事情呀。」紀繁音進門換鞋,邊不假思索地說,「快要放假了,得把事情辦完才能好好過假期。」

  「忙?你確實很忙,今天一天到了晚上才有空。」白晝冷哼不買賬,「不是姓宋的或者其他人?」

  「誰呀?」紀繁音提著袋子經過他身邊,揶揄地,「哦~我們粥粥吃醋了。」

  白晝還沒發怒,紀繁音把左右手兩個袋子往水吧檯子上一放,回頭看他。

  「但就算我因為有事要和其他人見面,」她真誠地說,「你也知道,他們不可能動搖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你不用擔心我會因為其他人忽視你、冷落你,因為你知道我有多重視你,對不對?」

  白晝的氣焰肉眼可見地被壓制消散,他掩飾似的把手裡的東西往水吧一堆,惡狠狠地:「我餓了!」

  ……

  從白晝家離開時已經是將近九點光景。

  紀繁音坐上回程的車,身心舒暢地打開小程序,把接下來的兩周都設置成了灰色區域。

  ――明天就是紀欣欣回國的日子,她的聖誕假期長達兩周,該是紀繁音放假休息的時間了。

  反正客戶們的重心應該都會聚集在紀欣欣的身上,沒時間找她。

  ……嗯,厲宵行除外,他需要緊急補課的可能性很大,不過也都是線上輔導。

  那包括章凝在內只有四個人的客戶組的電話提醒還是暫時保留。

  紀繁音決定把手機免打擾兩周,在家做飯吃飯看老電影看到爽,給自己放一個長長的年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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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紀欣欣走下飛機、在提取行李的大轉盤旁邊站定時才打開了手機,並直接將手機切換成了靜音模式。

  開機後有了信號的瞬間,無數的消息就跟排山倒海地往她的手機裡湧來。

  大多數的消息是祝她一路順風,一部分詢問她到了沒有,還有一個人說他已經在停車場裡了,讓她到了就電話聯繫。

  其實接機的人選有很多,主動提出要來的人也很多,但這個挑選、避免衝突的工作就是最精細的部分。

  紀欣欣知道自己的人生一直在走一條很危險的路,一不小心就會翻車,但這麼多年來,她已經習慣了這種在危險之中遊走的感覺。

  ――這種令人欲罷不能的操縱感。

  「你的行李箱是什麼顏色的?」身旁剛剛在飛機上才認識的年輕人問道。

  紀欣欣抬頭,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粉色的,我有掛一個寫著『仙女』的行李牌。」

  「我幫你提吧,你是女孩子不太好拿重物。」年輕人立刻毛遂自薦道。

  紀欣欣對這樣被他人獻慇勤的待遇習以為常,她甜甜一笑:「謝謝你啊,我剛剛托運時差點把箱子撞到自己腳上呢。」

  對方面紅耳赤地連連擺手:「沒關係沒關係,給漂亮的小姐姐幫忙是應該的。」

  「不會呀,你這樣願意熱心幫助別人的好人才是少數,不是人人都有你這麼善良的。」紀欣欣把頭髮夾到耳邊,「會照顧人的男生現在很珍貴搶手的。」

  年輕人的臉更紅了,他重重咳嗽了兩聲轉開了目光。

  ――撩動一個男人,簡直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了。

  更何況她還有這麼一張得天獨厚的臉蛋,清純又燦爛,誰看了會不喜歡?

  不過對方的家境她在飛機上的閒聊中已經掌握了,是個什麼方面都很普通的人,長相也只是清秀,之後不用再和他繼續發展了。

  畢竟她現在和從前不一樣,已經有了挑選的餘地了。

  紀欣欣笑了笑,低頭回了幾個重要度比較高的聯繫人的消息,特地把白晝留在了後面。

  她知道一旦回復了白晝的消息,他肯定會忍不住立刻打電話過來。

  但問題是,來接機的人,紀欣欣選的是宋時遇。

  她的第一選擇其實是最近特別反常的厲宵行,但在暗示過厲宵行自己的航班抵達時間之後,對方居然沒有任何反應,紀欣欣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選擇了宋時遇。

  「――時遇?我已經到啦,正在等行李,旁邊是五號出口。」紀欣欣撥通了宋時遇的電話,她熟稔地和宋時遇打趣,「你還在停車場嗎?不過來接我?」

  宋時遇的聲音很低:「欣欣,我有個會議,讓助理來接你,我在車裡等。」

  「哦……」紀欣欣失望地說,「那你好好開會,一會兒見。」

  「外面冷,外套扣好,注意保暖手。」宋時遇叮囑。

  「知道啦。」紀欣欣掛斷電話,從幾個月前開始的不安又重新在心頭浮現了出來。

  宋時遇本來應該――他肯定會到出口迎接她的!

  會議不能比她更重要。

  「――那個是不是你的行李箱?」年輕人突然指著履帶問。

  被打斷思緒的紀欣欣抬頭看了看:「嗯嗯對就是那個。」

  年輕人馬力十足地立刻上前去幫紀欣欣搬了下來。

  「謝謝你,接我的人已經在外面了,我就先走啦。」紀欣欣笑著朝年輕人揮揮手,拖著行李箱就走,沒給對方要聯繫方式的機會。

  走到出口時,宋時遇的助理還沒到,紀欣欣站在欄桿外沉思了一下,又把白晝的聊天窗口翻了出來。

  本來紀欣欣是打算到家之後再給白晝電話,安安靜靜地好好聊一會兒,可現在她改變主意了。

  宋時遇的助理很快趕到了五號出口外,他朝紀欣欣打了一聲招呼:「紀小姐,宋總讓我來接你,請這邊走――啊,行李我來吧。」

  紀欣欣道了聲謝,又問:「去停車場要走多久啊?」

  「十分鐘左右就到了,麻煩您多走一段了。」助理畢恭畢敬。

  紀欣欣拿著手機慢悠悠地一條一條回消息說自己已經下飛機了,在快進入停車場時才點開白晝的窗口和他報了平安。

  果不其然,紀欣欣才看見宋時遇的車,白晝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紀欣欣微笑著接起電話,邊打開了後排的車門:「不是跟你說我到了嗎?還打電話來幹什麼?」

  白晝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又通了個宵:「姐姐剛到機場?你怎麼回家?」

  「當然有人來接我啊,這你就不用擔心了。」紀欣欣坐進車裡,笑吟吟地用口型和宋時遇打了招呼,又接著講電話,「倒是你啊,聲音這麼萎靡,是不是又通宵打游戲了啊?」

  「你又不要我去接你。」白晝嘟嘟囔囔很抱怨地說,「我昨天晚上吃完飯就一直打游戲到現在了。」

  「我還要誇獎你記得昨天晚上吃了飯?」紀欣欣好笑地問。

  「那還不是因為你――」白晝說到這裡,聲音戛然而止,停頓了幾秒才有點慌張地把前面一句話帶了過去,「――你以前老是跟我說好好吃飯!」

  「這個你聽,別的我和你說的事情,也不見你好好照辦。」紀欣欣輕斥道。

  她知道白晝不會對她的說教生氣。

  那是連白晝的親生父母都沒有的待遇。

  紀欣欣尤為喜歡這種被特殊對待的優越感,她頻頻在他人身上尋找的就是這種感覺。

  宋時遇白晝厲宵行還是別的什麼人……對紀欣欣來說都一樣。

  和白晝講電話的同時,紀欣欣一直在身旁車窗的倒影裡看宋時遇的反應。

  路燈昏暗,她看不太清,只知道宋時遇抬頭往她這邊看了兩次。

  說在意在意,說不在意也不在意。

  把白晝哄去睡覺以後,紀欣欣放下手機不好意思地轉向宋時遇,輕聲細語道歉:「對不起,粥粥正好打電話過來,你的會開完了嗎?」

  宋時遇偏頭示意了一下自己另一邊戴著的無線耳機,他笑著說:「還沒有。不過我這邊一直是閉麥,不用擔心。」

  「最近工作這麼忙嗎?」紀欣欣嘆息,她心疼地說,「我看你都長黑眼圈了。」

  「沒那麼嚴重,只是最近一段時間忙,過了年就好了。」宋時遇搖頭,他溫和地說,「你看,我至少還有來給你接機的時間。」

  「要是實在忙也不用勉強過來,我自己打車就好了呀。」紀欣欣頓了頓,又說,「本來我還想問問你什麼時候有空吃飯,看你這麼忙,都不好意思約你出來了。」

  「你約我,當然什麼時候都有空。」宋時遇好脾氣地笑了笑,「天天和你在一起都可以。」

  「要是天天都能在一起就好了,我還有好多別的事情好忙呢,學校那邊也是,留了一些課業,」紀欣欣嘆著氣說,「不過見個兩三面應該沒問題,時遇你想去哪裡?」

  「有個你會喜歡的私人美術展,我帶你去看看?」宋時遇問。

  「好啊!」紀欣欣稍稍鬆了一口氣:這個畫家不出名,宋時遇會提議帶她去,肯定是提前關注做過準備的。

  他還是挺用心的。

  可能最近……確實是工作太忙了?

  「工作上的……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紀欣欣輕聲詢問,「我可以問問我爸媽他們的。」

  宋時遇溫文爾雅地笑了起來,他伸手摸摸紀欣欣的頭髮:「我能扛得過去,今天一見到你,我就一點都不累了。」

  紀欣欣親暱地順勢往宋時遇那邊靠了靠,把頭枕在他的肩膀上:「飛機坐得好累哦,每次脖子都很痛。」

  「我不是說了幫你提頭等艙?」宋時遇無奈地問。

  「你就以前幫忙,這次都忘了提醒我!我又不好主動找你。」紀欣欣朝他撒嬌地抱怨,「不過你是工作太忙,就原諒你啦。」

  「好好,我的錯。」

  她說著,下意識地又看了看手機:「姐姐怎麼還沒回我昨天的消息啊……」

  「……紀繁音?」宋時遇問。

  紀欣欣沒察覺宋時遇聲音裡的異樣,她點點頭應道:「我昨天跟姐姐說了我的航班,剛才又跟她說我已經落地了,她都沒回我……是因為在忙別的事情嗎?」

  說完「忙別的事情」時,紀欣欣恍惚聽見身旁的男人輕輕冷笑了一聲。

  她有些錯愕地抬頭看了看宋時遇:「時遇?」

  宋時遇疑惑地和她對視:「怎麼了?」

  ……錯覺?

  紀欣欣搖搖頭又靠了回去:「其實我最近經常接到爸媽的電話說姐姐的事情,好像是我一個堂弟兩三個月前說看見姐姐半夜去了一個很有名的酒吧,所以爸媽很擔心她是不是交上了什麼不好的朋友。」

  「酒吧?」宋時遇問。

  「對,不過我也沒去過,不太清楚是什麼樣的酒吧,也許只是單純喝酒的地方,是我爸媽太大驚小怪了。」紀欣欣嘆息,「只是姐姐的朋友不多,一個人晚上去酒吧,家裡人總是有點放心不下,我想這次要是有機會的話就去找姐姐談談,不知道她願不願意和我說說最近發生的事情。」

  宋時遇有點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關於那個酒吧,還有姐姐最近那麼大的改變,時遇知道些什麼嗎?」紀欣欣扭頭問他,「因為……姐姐不是喜歡你嗎?她一定會和你說她的事情吧?」

  宋時遇的目光停滯在電腦屏幕上,過了幾秒鐘才轉頭回答紀欣欣,他的聲音裡帶著點無奈:「抱歉,我和紀繁音在你出國之後一次面也沒有見過,對她的情況……不太瞭解。」

  「一次也沒有見過嗎?」紀欣欣詫異地問。

  宋時遇轉開了目光,他輕敲鍵盤像是在回復什麼人:「嗯,一次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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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雖然對於年假是否能夠順利進行,紀繁音心中其實隱隱有點不祥的預感。

  ――這種過於悠長的假期,好像最終都不會順利度過的。

  但抱著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心態,紀繁音還是頑強在家看起了電影,並且安穩地度過了第一天。

  結果一天下來到了睡覺的點,無論是哪個客戶都沒有給她打一個電話、乃至於發一條消息。

  紀繁音靈感爆棚地一天連發三條影評,賺了一波網絡情感值,然後才抽空查看自己手機裡的各路消息。

  紀欣欣說她起飛了,說她落地了,又說她已經到家了,讓紀繁音不用擔心。

  紀欣欣有八十八個護花使者,找人接機的話能自己組個車隊,紀繁音當然不會沒意思地去擔心她的安全。

  紀繁音把紀欣欣的消息直接劃開無視了。

  除非紀欣欣真找上門來和她見面,否則紀繁音是懶得主動和她打交道的。

  不過……紀欣欣大概還是會來的。

  說「探望」也好,「監視」也罷,紀欣欣都特地回國一趟了,無論發現宋時遇白晝等人的變化根源沒有,來看她的可能性都很大。

  檢查完了微信裡的消息,紀繁音才發現底欄裡有一條新的好友申請。

  她點開看了看,發現是工作室最近開拍電影裡的一個配角演員發來的。

  這個角色是紀繁音親自選角,她對那個年輕人當然還有印象。

  是一個才二十出頭、相貌端正、科班出身的男孩子,對人態度很禮貌。

  想著可能是對方在劇本上有疑問想要請教,紀繁音就通過了對方的好友申請。

  對方先是禮貌地問了好,又照著劇本問了幾個不明白的問題。

  紀繁音一一答了,但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些問題問得也太小兒科了,如果這點領悟揣摩能力都沒有,紀繁音當時根本就不會選中他。

  問題是隨便選的話,也就是說這番請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紀繁音打了個哈欠,發送完最後一個問題的答案後,有點意興闌珊地等待對方接下來的台詞。

  果不其然,年輕的男演員帶著點困擾地問道:【我好像有點懂了,又好像還是有點……雖然時間有點晚了,不知道方不方便和紀老師當面談一下?】

  ――娛樂圈裡時常有手握資本和權力的人想去潛規則別人,當然同時也有想利用潛規則走上一條出頭高速路的人。

  紀繁音在圈內這麼多年,兩種人都見過不少。

  尤其是當她功成名就、不可動搖之後,第二種來毛遂自薦的人就特別多。

  大概是因為大家都忙,時間不多,所以高效傳達勾搭意願的手段也就那麼幾種,紀繁音都熟。

  這種上來就假裝自己什麼都不懂問幾個蠢得可愛的問題,然後直接暗示可以去開房、去你家的,就是很常用的一種。

  紀繁音只是沒想到現在的自己也已經有了被人找上門申請潛規則的資格。

  她咬著牙刷給小年輕回消息:【好好演戲,別想有的沒的。】

  小年輕立刻上道地道了個模棱兩可的歉,沒再出現過。

  紀繁音睡前給章凝抱怨了這事兒,章凝發了一串爆笑的語音回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當然是個好的金主啊,漂亮年輕有錢,手裡還握著資源,對這些急著出頭的小年輕當然是最好的討好對象。】

  紀繁音:【找你不是更好?】

  章凝聲音冷酷地:【你以為沒有找我的嗎?找我的多了去了,我要是都點頭,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不夠分配。――說真的,你沒答應吧?】

  紀繁音:【沒答應,我哪有那時間,忙得很。我是想問問你的意見,換不換人。】

  章凝很無所謂地說:【他沒糾纏你,應該腦子不壞,你之前試鏡不是挺滿意他?換不換沒什麼問題,小角色,你不喜歡的話就換了。】

  紀繁音想了想,還是算了。

  畢竟對方也還算有分寸,還識趣地知難而退,只要不鬧出別的么蛾子來,這也不算什麼大事。

  【不過這種事情以後會經常出現的,我們大美女還是早點習慣為好。】章凝開玩笑地說,【就算成家立業也沒用,該往上貼的人還是會來的。】

  紀繁音想了想,覺得是這個道理,就把這事扔到腦後去了。

  【對了,要不要姐姐我給你介紹幾個男朋友備選?】章凝不懷好意地問。

  紀繁音二話不說地回絕了:【不用,沒時間談戀愛。】

  ……

  紀繁音滿以為這次的潛規則事件就是她年假第一天唯一的波折了,誰知道躺下睡著的半夜凌晨一點,她接到了厲宵行的電話。

  厲宵行的聲音有點緊繃:「我接到欣欣的電話了。」

  紀繁音閉著眼睛在床上翻了個身,裹緊被子:「然後呢?」

  「……我還沒接。」厲宵行說。

  紀繁音在一片黑暗的腦海中緩緩打出了一個問號:「就現在,她的電話還在響?」

  「對。」

  紀繁音揉揉額頭,把手機拿到面前看了看,那確實就是厲宵行的號碼:「厲先生,現在的時間和收費標準你知曉嗎?」

  「電話結束後我打給你。」厲宵行催促,「現在怎麼辦?」

  紀繁音居然覺得這位霸總問「現在怎麼辦」時候的語氣有點惹人憐愛。

  她開啟床頭燈,裹著被子慢吞吞地坐起,腦子逐漸清醒:「現在……你無視她。」

  「無視?」厲宵行重復了一遍,聲音裡帶著點不滿,「她在這個時間突然給我電話,一定因為有重要的事情。」

  紀繁音啪一下趴到床上,伸長手臂去搆放在另一邊床頭櫃上面的筆記本電腦:「是啊,所以她不會這麼輕易放棄的――你的手機在跟我通話,紀欣欣打的是什麼電話?」

  「固話。」厲宵行那邊傳來了輪椅滾動的聲音,很快紀繁音就聽見了另一頭傳來的電話鈴聲。

  「你為什麼要叫我?」紀繁音好奇道,「一個電話的事情而已。」

  「有你在,能告訴我怎麼做。」

  「這個階段該做的,我昨天已經給你總結過了,可以應付一個電話的。」紀繁音打了個哈欠。

  「紀繁音,我出錢不是讓你消極怠工的。」厲宵行淡淡地說。

  紀繁音又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提不起力氣來和他較勁,只等著那頭的鈴聲停了以後,才說:「你先平復一下心情,等下接電話時開免提,同時不要切斷和我的通話,另外看我的微信消息,我會告訴你該怎麼說。」

  「……我沒有你的微信。」

  紀繁音恍然了下:「那現在加上?」

  加好友的過程只花了一分鐘不到,紀欣欣的第二個電話就打了過來。

  鈴聲響起的幾乎同一秒鐘,紀繁音就果斷地給厲宵行下了指令:「接。」

  她又飛快地在電腦上打字:【但不要比她先說話。】

  ……

  在聽見紀繁音吐出「接」字的時候,厲宵行條件反射地立刻接起第一記鈴聲都還沒響完的電話,他開啟免提,按照紀繁音所說的,沉默著沒有說話。

  難捱的沉默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對厲宵行來說卻格外地漫長難熬。

  他盯著電話機,目光炙熱得幾乎要將它從外殼到元件全部燒穿。

  直到紀欣欣先開了口,她帶著哭腔說:「我剛才做噩夢了,夢見你和小時候剛認識那樣不理我了。」

  厲宵行心中微微發軟,他正準備說話,就看見微信裡紀繁音的氣泡開始一個接著一個地跳出來,那打字的速度簡直快得和語音輸入不相上下。

  【告訴她夢只是夢。】

  【但不要安慰她。】

  【讓她回去睡覺。】

  厲宵行看著三連發的消息沉默了一會兒。

  他覺得這未免也太不近人情,會傷害到敏感的紀欣欣。

  但……紀繁音在過去的兩個月裡已經證明過了自己的能力,她幾乎能預判紀欣欣七成以上的反應。

  即使不是百分百,這準確率也已經夠高得嚇人了。

  於是厲宵行在短暫的遲疑後,就選擇了照著紀繁音說的去做。

  「只是夢而已,回去睡吧。」他說。

  「我還夢見你的身體和那個時候一樣,全身上下都動不了,」紀欣欣充耳不聞地繼續輕輕啜泣著往下說,「我好害怕你又會突然惡化成那樣,所以哪怕知道時間不合適,也還是想打電話問問你身體是不是一切都好,聽到你的親口回答我才能安心……」

  紀繁音的消息來得照樣是飛快:【說你和平常一樣,重復一遍讓她回去睡。】

  厲宵行看了一眼,跟著念台詞。

  【她會繼續說往事,但你要忍住不主動安撫她,不要和她一起回憶,也不要做任何保證。】

  【你給了她這個,她就會放心地把你的優先度滯後了。】

  厲宵行看著紀繁音的這兩條消息先跳出來,然後才再聽見紀欣欣繼續說著過去的事情。

  ――紀繁音幾乎就像是能對紀欣欣讀心術一樣。

  這個能力使得厲宵行對紀繁音越來越信任。

  就像剛才紀欣欣半夜一個電話打過來,厲宵行下意識地就去找了紀繁音。

  結果和厲宵行想的一樣,紀繁音處理得很好。

  她讓他回復的每一句話,似乎都戳中了紀欣欣的某個點,將紀欣欣一分一寸地往他的方向拉近、拖入獵網。

  無論紀繁音打的是什麼主意,付給她的錢看起來還是值得的。

  一個電話裡,三個通話成員。

  紀欣欣:「還記得在醫院的那段時間嗎?我老是出來偷偷看你,但你卻從不給我好臉色看。我就想,這麼好看的人,怎麼脾氣卻這麼差啊。」

  紀繁音:【你打個哈欠。】

  厲宵行有點艱難地醞釀片刻,打出一個哈欠。

  紀欣欣:「……你睏了嗎?對不起,是我在這個時間打電話來打擾你了。可這是和你有關的事情,我也沒辦法找別人來確定你的身體安全……」

  紀繁音:【冷淡一點表示你不介意,然後再一次勸她去睡。】

  厲宵行不用刻意偽裝冷淡,他的聲音表情一直都很冷淡:「快三點了,早點睡,不要熬夜。」

  反復幾次拉鋸以後,紀欣欣終於放了大招。

  她問:「那你和小時候一樣,陪著我直到我睡著,好不好?」

  紀繁音給厲宵行發了一個貓貓豎大拇指的表情。

  【嘆一口氣,不要說話。】

  【馬上就能見結果了。】

  厲宵行沉重地嘆氣,憋住了沒有說話。

  紀欣欣又開始哭了:【厲宵行,我要是做錯了什麼,求求你直接告訴我,好不好?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你。】

  厲宵行的注意力全落在「最重要」這三個字上面了,他渾身都舒暢了起來。

  就在厲宵行差點去安慰紀欣欣時,紀繁音的消息又先一步跳了出來:【你問她,真的嗎?】

  厲宵行頓了頓,竟然在紀繁音的話術中找到了一點詭異的快感,他壓低聲音問:「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啊!」紀欣欣提高聲音,像是被質疑後的委屈,「你在我心目中有多重要,難道還要我一個女孩子親口說出來嗎?」

  紀繁音:【說「那你明天來見我」。】

  厲宵行照說了。

  紀欣欣抽抽噎噎地同意,並說明天一早就來見他。

  紀繁音:【現在說「明天見」,然後掛電話。】

  厲宵行又照做了。

  說了再見時,他幾乎能看見電話對面紀欣欣錯愕的表情。

  厲宵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第一次稱讚紀繁音:「你確實是值得這個價格的老師。」

  紀繁音對稱讚無動於衷,無情地回復他:「不足一小時按一小時計算,凌晨兩點價格五倍,一百萬請打到我賬上,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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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因為半夜三更接了厲宵行的電話,紀繁音整個人都有點清醒起來了。

  她無奈地穿上棉睡袍去客廳裡喝了杯水。

  厲宵行的轉賬到得很快,看在他交錢總是這麼爽快的份上,紀繁音對他半夜電話的行為表示原諒。

  醞釀睡意的途中,紀繁音趴在床上玩了一會兒手機,正好看見陳雲盛在朋友圈裡分享了一條臨湖大學官方發布的消息。

  紀繁音邊打哈欠邊看了一邊,大概就是學校在後天要辦一個什麼展覽,又跟之前的籃球賽一樣請了幾個有名的校友回去參加活動。

  她劃到底下時並不太意外地看見了紀欣欣的名字。

  ――紀欣欣當然也能算得上是近期有名的校友之一了,正好她最近回國,時間也能配得上。

  不知道陪她一起的又會是誰?

  白晝和宋時遇會不會打起來?

  紀繁音迷迷糊糊地給陳雲盛這條朋友圈點了個讚,就趴在床上又重新秒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她再醒過來時,就接到了陳雲盛的邀請。

  年假不想出門只想消極怠工的紀繁音婉拒對方,在家快樂地鹹魚過了第二天。

  和紀繁音不同的是,紀欣欣回國的這兩周行程格外匆忙。

  鑑於她半夜給厲宵行打的電話似乎有用,紀欣欣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來盛裝打扮去見了厲宵行,親手給他做早飯、去公司、在公司附近吃了午飯,下午又去醫院故地重遊。

  「一到這裡,就想起來了很多從前的事情。」紀欣欣推著厲宵行的輪椅邊走邊感慨,「不過我那時候才小學,有些部分都記不太清楚了。」

  「我都記得。」厲宵行淡淡地說,「那裡從前有鞦韆,你讓我坐上去推過。」

  「這個我也記得,」紀欣欣接上了他的話,「我當時推得很用力呢。」

  「……你說我體重很輕,叮囑我多吃飯不能挑食。」厲宵行望著小花園的位置,「但那時候的我連自己吃飯都很困難。」

  紀欣欣停下腳步,她輕輕按住厲宵行的兩邊肩膀安慰他:「你已經康復很多了,說不定以後能靠自己的雙腿行走呢?不要放棄希望,好不好?」

  「我不會放棄想要的東西。」厲宵行淡淡地說,「這副身體是,別的也是。」

  紀欣欣心裡咯噔了一下。

  她知道厲宵行不好惹,可她冒險去接觸、引誘、維持關係的幾個重要人物,哪一個是好惹的呢?

  對海王來說,最危險的事情當然就是翻車了。

  一個優秀的海王必須學會的基本技能就是腳踩N條船還能走得風平浪靜。

  紀欣欣以為自己已經學得很好,可在面對厲宵行時還是常常感到不安。

  ――至於原因,紀欣欣再清楚不過。

  她能得到厲宵行的青眼和偏愛,那全都源自僥幸。

  厲宵行倒確實和她在醫院裡碰過面,但那時的紀欣欣病得神志不清,切實陪差點全身癱瘓的厲宵行走過最艱難一段路、讓他成功復健的那個人,是當時常隨著父母來醫院陪床的紀繁音。

  雖然紀欣欣已經想盡辦法在厲宵行心中把這份恩情頂替成了是自己的,可畢竟來源不當,厲宵行的心思又那麼深沉,紀欣欣當然一直處於被厲宵行戳穿的恐懼之中。

  她知道,失去這份童年濾鏡的自己是綁不住厲宵行的。

  即使白晝宋時遇紀繁音連著表現反常,紀欣欣都能按捺住自己的焦急;等到這份反常延續到厲宵行身上的時候,紀欣欣再也坐不住了。

  厲宵行的家族、地位都是萬裡挑一,如果不是他的雙腿至今沒有恢復的希望,紀欣欣甚至有可能為了他放棄其他男人。

  厲宵行對紀欣欣來說是不能失去的絕佳籌碼。

  「說起來,我有個雙胞胎姐姐,」紀欣欣不經意似的提起來,「我和你提起過嗎?」

  「……她和你很要好嗎?」厲宵行問。

  「我們的關係以前很親近,不過現在……」紀欣欣輕輕嘆息,「姐姐或許和我有些誤會吧。」

  「或許。」

  「下次要是有機會的話,我介紹姐姐給你認識吧,我們是雙胞胎,外貌來說幾乎一模一樣。」紀欣欣說著邊悄悄觀察厲宵行的表情,想試探對方已經見過紀繁音了沒有。

  ――至於介紹紀繁音和厲宵行認識這種危險的事情,當然是不可能的,嘴上說說而已。

  「和你一樣?」厲宵行搖了搖頭,「沒有人能和你一樣。」

  ……應該沒有,見過吧?

  紀欣欣不確定地看著厲宵行的臉。

  即使和這個男人認識十幾年,紀欣欣也還是不太能從他波瀾不驚、好像什麼都不在意的臉上分辨他的情緒。

  但按照厲宵行的說法,就算已經見過,他對紀繁音也不在意……這個意思吧?

  紀欣欣稍稍放心了下來,她輕笑著繼續推動輪椅往前走,邊問:「那現在能不能告訴我了?最近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情嗎?你明白地告訴我,我們才能解決問題哦。」

  「你在電話裡說,不想失去我。」厲宵行說,「你說我是你最重要的朋友。」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紀欣欣的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了。

  厲宵行的下一句話,恐怕……

  「我不需要朋友,欣欣,如果你只想當我的朋友,那我們就不該再繼續聯繫了。」

  紀欣欣站定腳步,怔忡地低頭看向厲宵行。

  「做個決定吧,欣欣。」厲宵行沒有抬頭,「朋友?還是陌生人?」

  「我……」紀欣欣咬緊嘴唇,大腦瘋狂運轉尋找眼下最優的解決方案。

  對厲宵行來說,這是最後通牒了。

  恐怕如果就在這裡拒絕他的話,從此以後可能真的再也搭不上這條線了。

  但如果同意的話,將會引發一場爆炸性的連鎖反應……

  「……我需要考慮一下。」紀欣欣咬了咬自己的舌尖鎮定下來,露出了為難的表情,「從朋友變成戀人,對我來說,需要時間來考慮和適應。你願意等我嗎?」

  厲宵行自己轉動輪椅面向了紀欣欣。

  「我可以等,但要多久?」他看著她的雙眼問。

  紀欣欣從來沒覺得厲宵行那張不沾煙火氣的臉這麼遙遠、這麼令人緊張過。

  她輕輕哭了起來:「我……我不知道……我在猶豫要不要出國的時候,你不是還支持我去追求自己的夢想嗎?為什麼現在突然變了?」

  眼淚也是一種攻擊性很強的武器。

  紀欣欣用指背抹去淚水,餘光看見厲宵行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指輕輕抬了抬,然後又克制地放了回去。

  至少,他還是捨不得的。

  紀欣欣有了一點信心。

  「我沒有變,也可以和以前一樣一直縱容你。」厲宵行微微抬著頭,「但我到底要等多久?欣欣,給我一個期限。」

  紀欣欣抽了抽鼻子。

  厲宵行不是移情別戀,也不是發現了她的欺騙。

  那麼,在找到最完美的說辭和解決辦法之前,就只有……拖延一下了。

  紀欣欣在厲宵行身前蹲下,握住他寬大的手掌:「我會好好考慮的,不會讓你等太久。……但在那之前,你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對我那麼冷淡?」

  ……

  「……所以結果就是,她還是沒給你任何承諾,而且你已經把這次的冷淡風波糊弄了過去,答應她以後不再這樣了。」紀繁音躺在懶人沙發裡,給厲宵行的敘述做了一個總結,「是這個意思吧?」

  厲宵行沉默著不作回應。

  紀繁音油然而生一種給厲宵行發表情包的衝動。

  帶不動,你去單排吧.jpg

  但還是要給客戶留點面子的。

  於是紀繁音只是嘆了口氣,從手邊的水果盤裡撿了個草莓邊吃邊說:「也沒關係,先讓她覺得這次的矛盾已經被解決了就好,多少她是留了把柄給你的。至於這之後,換個辦法繼續讓她感到不安、失去控制就行了。」

  「怎麼做?」厲宵行言簡意賅。

  「我記得你家世淵源很厲害,家裡應該有幾個中意的、你的結婚對象吧?」紀繁音懶洋洋地支著腦袋,「不如試試去接觸一兩個怎麼樣?」

  「……刺激她嗎?」

  「對,但也是有技巧的。」紀繁音說,「所以不急於一時,現在就暫且讓她覺得她的手段生效了吧。」

  「一切如常?」

  「對,就像你從前那樣和她相處就好,你最習慣的方式。」紀繁音笑著說,「反正現在一旦想到你,她都會想起『考慮一下』,這在短時間內她是很難忘卻的。」

  再者攻略這種事情,總是得有張有弛的嘛。

  「我盡量。」厲宵行最後這麼說。

  紀繁音掛斷電話,思考了一下「我盡量」這三個字裡的含義。

  大概是……能得到紀欣欣這麼急切的討好,大概厲宵行自己也有點兒上癮吧?

  除了能賺厲宵行這份教學工資以外,紀繁音現在還有點兒自己在下棋的感覺。

  隔著厲宵行這個「棋盤」,和紀欣欣對弈著。

  如果紀欣欣真的選擇和厲宵行成為戀人,那她的魚塘一炸,紀繁音還能在背後最後收割一波資金呢。

  紀繁音對紀欣欣接下來打算怎麼應對繞過這個危機,還是有那麼點好奇的。

  然後,在紀欣欣回國的第三天下午、紀繁音自己的年假第三天,她接到了紀欣欣打來的電話。

  紀欣欣在電話裡笑盈盈地說:「姐姐,剛才發生了一件好巧的事情哦。我回學校參加活動,碰見了一個把我認成了你的學弟呢,他看起來好像和姐姐很熟的樣子,和我說了很多你的事情,是你最近新交的朋友嗎?」

  紀繁音在懶人沙發裡翻了個身,把遙控器放下,又嘆了口氣。

  唉,也就這點小雞肚腸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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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紀欣欣暫時把厲宵行放到了觀察列表。

  她覺得自己今天的一番牽制演出是有用的,畢竟都特地帶厲宵行去故地重遊了,由不得他不動容。

  將厲宵行送回公司之後,紀欣欣就藉口不打擾他辦公的理由離開了。

  當天下午,紀欣欣和宋時遇去了一趟美術展。

  「你還記得我喜歡這個畫家啊。」紀欣欣高興地說,「知道他就在這裡開畫展,我本來就打算回國的時候抽時間來看一趟,你邀請我得正好。」

  宋時遇替她將門拉開:「已經舉辦一週多,馬上要結束了,還好你趕得上。」

  「趕不上的話,就只有追去他辦畫展的下一個目的地啦。」紀欣欣走進溫暖的畫廊裡,舒適地輕出了一口氣。

  這個畫家她確實很熟悉,大多的畫作也都在網上看過電子版以及照片。

  這次來畫展之前,紀欣欣也在網上找了畫展的相關資料。

  她和宋時遇邊聊邊走完了一圈之後,疑惑地說:「我記得他有一幅有名的《平庸》也會展出,但是一路走下來都沒有見到,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在她身旁的宋時遇問:「是你喜歡的畫?」

  「我挺中意的,不過聽說實體很小,得真正見過才能知道究竟喜不喜歡呢。」紀欣欣抱著手臂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有點在意,於是找了個畫廊裡的工作人員,「打擾一下。」

  穿著西裝的工作人員工作很到位地鞠躬:「宋先生,紀小姐。」

  紀欣欣禮貌地詢問:「請問《平庸》這次沒有展出嗎?我在宣傳資料裡看到應該是有這幅畫的。」

  問完這句話後,紀欣欣注意到工作人員先是有點詫異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旁的宋時遇。

  ――詫異?這個問題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這種公開的畫展,有人看中買走也不奇怪吧。」宋時遇在旁含笑說道,「大概在之前展出的時候,已經售出了。」

  工作人員點點頭:「確實如此,非常遺憾。」

  紀欣欣遺憾了一下:「真可惜,本來還想近距離看看的,聽說肉眼看到的色彩更有感染力。」

  「……我買一幅別的送給你吧?」宋時遇安撫道,「別的,沒有喜歡的嗎?」

  「我最想要的那幅已經售出了。」紀欣欣嘆了口氣。

  「那我只好想想辦法把那幅畫買回來送給你了?」宋時遇半開玩笑地說。

  紀欣欣轉頭看了看風度翩翩的青年,也笑了:「這可是你誇下的海口,可不能食言啊。」

  宋時遇微笑頷首:「我盡量。」

  他的反應一切正常。

  紀欣欣又用眼角餘光掃了一下那個畫廊工作人員,對方這時候已經轉開了臉,但剛才他的反應還是讓紀欣欣記在了心上。

  她並不覺得自己問了什麼奇怪的問題,可對方的反應卻很奇怪。

  「不買什麼的話,我們去吃飯吧?」宋時遇看了眼時間,「餓了沒有?」

  紀欣欣回過神來:「是有點餓了,上次你說要請我吃那家味道很正宗的西餐廳,不如就今天過去吧?」

  「嗯,聽你的。」

  晚餐時,紀欣欣還有點困擾於剛才畫廊裡的事情,下意識地點了一份海鮮湯。

  等湯上來、看見裡面的幾隻貽貝時,紀欣欣才猛地反應過來自己的操作失誤,趕緊用湯勺把裡面的貝類都舀到了自己的碗裡:「對不起啊時遇,我剛才有點走神,忘記你不喜歡吃這些貝類了。」

  雖然有點失誤,但怎麼說也是在上菜之後立刻就反應了過來,宋時遇應該不會介意的。

  紀欣欣這麼想。

  但宋時遇的回應卻有點奇怪。

  他的視線原本一直看著她的動作,直到她道歉時卻僵了一下,露出一點如夢初醒的恍然來。

  然後,宋時遇也微笑著道了個歉:「沒關係,其實我剛才也走了下神,公司的事情。」

  「那我們就扯平啦!」紀欣欣把海鮮湯推到兩人中間的位置,笑盈盈地說,「好,我挑完裡面的貝類,這樣剩下的你也願意喝了,對吧?」

  宋時遇的眉眼溫柔地微微彎起:「……嗯,謝謝你。」

  ……

  和宋時遇見過面以後,紀欣欣第二天要回臨湖大學參加活動,於是順便約了白晝見面。

  白晝雖然嘴上不肯承認,但聲音裡的期待藏也藏不住。

  紀欣欣不太擔心白晝了,她覺得白晝應該就是受到之前家中的私生子風波,短暫地心情低落了一下,過去之後自然就會恢復。

  不過和白晝的感情還是要聯繫一下的,畢竟是權勢滔天的那個白家唯一的繼承人嘛。

  就是不知道他父母的私生子究竟最後在結果上會不會影響到他的繼承權?

  如果會的話,那白晝的重要性也會隨之下降了。

  紀欣欣在路上排著心裡的名單,抵達湖光大學門口時,還沒看見白晝,先迎面撞見一個高高大大的男生。

  男生獨自一人走著,臉上冷冰冰的沒有什麼表情,一手抱著一疊書另一手拿著手機低頭看。

  紀欣欣掃了他一眼,從對方的衣著打扮上一下子就看出對方應該家境不錯。

  嗯……全身上下也沒有什麼情侶式的物件,單身吧?

  再早個一兩年的話,紀欣欣不會放過這樣的優質苗子,不過今天她是來和白晝那個小醋缸見面的,就不好和年輕男生搭訕了。

  紀欣欣有點遺憾地放下這個念頭,正準備和對方擦肩而過時,男生正好收起手機抬頭,視線和紀欣欣迎面撞了個正著。

  紀欣欣難以形容對方那一瞬間的表情變化。

  他眉梢眼角的堅冰都在眨眼間融化作燦爛的笑容,冬日暖陽一般直接照入人心,哪怕只看一眼也能領悟他眼裡純粹簡單的喜悅之情。

  「――姐姐?」男生開心地喊道,「你不是說放假不想出門嗎?怎麼還是來了?」

  ……認錯了。而且應該是把她認成了紀繁音。

  紀欣欣腦中飛快地閃過這個念頭,並熟練地掛起了甜美笑容:「這位……」

  後面「同學」兩個字還沒出口,男生已經先皺起了眉:「……不好意思,我好像認錯人了,你是紀欣欣?」

  哪怕是紀欣欣這樣的心理素質,在那樣的笑容後又立刻被人甩冷臉的體驗也還是有點過於刺激。

  她頓了頓才整理好自己的心塞,然後接話:「對,你應該認識的是我姐姐吧?」

  ……立刻認出差別了嗎?也好,可以探探口風。

  畢竟紀繁音可一直沒有回答她「交了什麼新朋友」的問題。

  「……對,你好。」男生臉上的笑容已經完全收了回去,又是紀欣欣一開始注意到的那個校園酷哥了,「認錯人不好意思。」

  他道完歉,往旁邊讓了讓,看架勢就打算直接走了。

  紀欣欣當然不會就這麼放他離開,她不經意似的側了一下身體擋住對方:「是姐姐新交的朋友吧?我和姐姐打了這麼多次電話,還沒有聽姐姐和我提起過你呢。」

  「……」男生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他很高,看著紀欣欣時得略微低著頭,加上那幅左臉寫「酷」右臉寫「哥」的表情,非常有威懾力。

  但紀欣欣能將白晝拿下,當然也不怕這種程度的冷臉,她好奇地問:「我叫紀欣欣,你已經知道了。那麼你叫什麼名字?」

  「……陳雲盛。」

  「那你和我姐姐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啊?怎麼認識的?」紀欣欣背著雙手微微向他傾身,繼續問道。

  陳雲盛反應很大地往後退了一步,表情明顯比剛才更冷淡了:「別靠過來。」

  紀欣欣:「……」這種類型,嗯,也不是沒碰見過。

  一開始的假正經而已。

  男人終究都是外貌協會,會被紀繁音吸引的,也一樣會被她吸引。

  就算紀繁音開始注意自己的外貌,紀欣欣相信自己憑性格也能比對方更加容易捕獲男性。

  「你喜歡我姐姐吧?」紀欣欣掩嘴一笑,「這時候不應該討好我才對嗎?我和姐姐可是從小就一直長大的雙胞胎,說不定能幫上你的忙呢。」

  她覺得自己找的藉口是很好的,看起來很無害,也順利成章。

  只要之後再聊一會兒,從對方口中敲出紀繁音的情報應該很容易。

  年輕男生嘛,和漂亮的女孩子近距離待久了,情迷意亂是再正常不過……

  陳雲盛面無表情地:「不用。」

  「……」紀欣欣呆了一下才領悟過來對方是說「不用」她的幫忙。

  她這一愣的時間差裡,陳雲盛已經大步從她身旁毫無留戀地擦肩而過。

  「――巧了,姐姐也沒和我說過你的事情,你們姐妹關係根本不怎麼樣。」他扔下這麼一句話。

  被拋在原地的紀欣欣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吐了出來。

  她牢牢地記住了陳雲盛這個名字。

  不僅是紀繁音的追求者,而且還對她不屑一顧、大放厥詞……!

  「……姐姐?」白晝的聲音在近距離響了起來。

  紀欣欣恍然抬頭,看見了白晝的臉,歉意一笑:「剛才和一個人說了幾句話……好像是姐姐認識的人,叫陳雲盛,你聽過他的名字嗎?」

  「陳雲盛?」白晝重復了一遍,無所謂地搖頭,「沒印象。」

  「他把我認錯成姐姐了,」紀欣欣示意了一下陳雲盛離開的方向,「而且他過來也是叫了一聲『姐姐』,把我嚇了一跳,好巧哦。」

  白晝突然陷入了一陣沉默。

  「粥粥?」紀欣欣疑惑地喊他,「怎麼了?想起什麼和他有關的事情了嗎?」

  「……你剛才說,那個叫紀繁音姐姐的人叫什麼名字?」

  紀欣欣蹙眉:「他說自己叫陳雲盛。」

  白晝磨了磨後槽牙:「知道了。姐姐既然想知道,我就去幫你問問這個姓陳的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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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姐姐?」紀欣欣喊道,「為什麼嘆氣?我哪裡說得不對嗎?」

  「沒有。既然你和他聊了那麼多,該知道的不都知道了?」紀繁音懶洋洋地順著紀欣欣剛才的話頭反問。

  「畢竟他說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嘛。」紀欣欣撒嬌似的說,「我以前總是勸姐姐交朋友,你從來不聽;我這次才離開幾個月你就有了朋友,我總是有那麼點兒好奇嘛。」

  紀繁音哦了一聲:「那你和他再多聊聊,多讓他告訴你一點我的事情。」

  「姐姐又這樣消極對話……」紀欣欣不滿地說,「我回國來你都不見我,爸媽說你也很很久沒有回家過了,連我這個妹妹都見不到你了嗎?」

  「找我有事?」

  「沒事就不能見你了嗎?」紀欣欣反問,「姐姐現在住在哪裡啊?我帶著吃的來你家,你不用出門,這樣總可以吧?」

  「別過來,我在休假。」紀繁音直截了當、毫不留情地拒絕了紀欣欣的請求,「而且你這次回來,不是應該很忙嗎?」

  紀欣欣回來顯然是個臨時的決定,她要做的事情海了去了,兩周的時間恐怕根本都不夠用。

  再者,紀繁音也不想把自己的地址暴露出去,總感覺紀欣欣會「一不小心」就暴露給其他人,比如紀家父母。

  紀欣欣在電話裡聽了一口氣:「姐姐……我覺得你有變化是好事,但也應該注意身邊的人是否抱有善意。那個陳雲盛的年紀太小了,我看他也不是喜歡敞開心扉和人交流的類型,和他交往太深,萬一你再受到傷害的話……」

  她欲言又止。

  紀繁音開始在沙發四周摸索充電線:「不會。他要是不對勁我就立刻跟他絕交。」

  壞女人永遠不會受傷!

  「姐姐……」

  紀欣欣還想再說,但紀繁音已經懶得再和她繼續打交道,摸到充電線的同時就道了別:「手機沒電,不說了,掛了。」

  她直接結束了通話,給還有90%電量的手機充上了電。

  紀欣欣明知道自己的姐姐喜歡宋時遇,卻還是吊著宋時遇――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紀繁音就想過紀欣欣的目的。

  她自己根據蛛絲馬跡有了不少推測,但最後鐵錘還是因為厲宵行的證詞。

  果然,在知道陳雲盛之後,紀欣欣立刻就想出手了。

  不過一對雙胞胎之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對立?

  以前到底有過什麼樣的過節啊……

  紀繁音倒是接收了「紀繁音」的記憶,但那多出來的二十幾年人生稍微有點憋屈,紀繁音本人既不太能共情,也不想特地去翻閱,只有在需要、或者直接觸發回憶點的時候,她才會想一想。

  就好像一個熱愛閱讀爽文的讀者,在瀏覽小說網站時哪裡會去點開狗血虐文呢。

  另外一點是,紀欣欣對於現在的紀繁音已經沒那麼重要了。

  最原始的資金累積已經完成,就算替身方面的生意全部切斷,紀繁音也不怕自己以後賺不到錢。

  事業方面,有賀深和章凝做合作夥伴,不用操心資源、封殺等等的問題。

  當替身固然是條快速來錢的渠道,但比起幾個月前來說,它已經從「最優選擇」掉到了「較好選擇」。

  有也挺好,沒有也不是不行。

  這會兒哪怕和紀欣欣鬧翻臉也不怕,紀繁音根本不用浪費時間和她虛與委蛇。

  邊想著這有點復雜的姐妹關係,紀繁音邊打開手機檢查了一下消息。

  陳雲盛昨天晚上就給她發了消息。

  年輕人有點忐忑地問她:【姐姐,我剛才在學校碰到你妹妹了……你跟她關係很親近嗎?】

  紀繁音打字回他:【不近。聽說你們聊了很久?】

  陳雲盛火速回了一個被雷劈的表情:【姐姐,你聽我解釋,我和她只講了七句話!】

  紀繁音有點好笑:【你還數著?】

  陳雲盛的手速很快:【我回來回憶了很多次,怕自己那時候說錯了話。從前只聽說過她是從前的校園女神,沒想到見到真人後……呃,她跟姐姐不太一樣。】

  【長得一樣吧?不然你也不會認錯了。】

  【乍一眼看是很像,但姐姐和她連笑的方法都不太一樣!】陳雲盛飛快打字證清白,【姐姐別誤會,我一開始是認錯,但她一笑我就立刻發現她不是你了。】

  紀繁音回憶了一下自己的扮演之路。

  她和紀欣欣的性格完全不一樣,當然不太一樣。

  工作時間要保持那個營業笑容,就連紀繁音也覺得有點累,紀欣欣倒是習慣成自然了。

  【而且她……】陳雲盛遲疑了好一會兒才發來下一條,【看起來對姐姐的事情很感興趣,追著我想要問清楚,但又……】

  看著那幾乎能從文字裡透出來的猶豫之情,紀繁音乾脆給陳雲盛發了條語音過去:「七句話的功夫,你們到底說了什麼信息量這麼大的話?」

  陳雲盛還是戰戰兢兢地打字:【我堂姐經常給我講一些女孩子之間吵架的事情……就是,綠茶白蓮花什麼的,她喜歡看小說,我從小到大聽得挺多……】

  紀繁音懂了。

  陳雲盛恐怕是個飽受熏陶、深藏不露的鑑婊達人。

  紀欣欣的段位在陳雲盛面前連七個回合都沒撐過去。

  嗚呼哀哉。

  【而且昨天遇見之後,她還找我一個學長要我的聯繫方式,學長和我說了。】陳雲盛立誓,【我沒加她!】

  紀繁音倒是很無所謂:【加也沒關係,都隨你。】

  【我不加!】陳雲盛的態度非常堅決。

  然後他發了一個表情。

  這是一道送命題.jpg

  紀繁音言簡意賅地給他加油。

  她覺得紀欣欣不會這麼容易放棄就對了。

  ……

  紀欣欣有點煩惱於陳雲盛的冷漠。

  就連通過同是籃球社的學長當中間人,陳雲盛居然說不加好友就真的不加好友,還直接拒絕了紀欣欣發過去的好友申請。

  紀欣欣不是沒有碰見過這種情況,但一般來說……那都是有了女朋友的人。

  不過需要的也只是時間而已。

  紀欣欣不相信有她拿不下的男人。

  而眼下……她最優先需要考慮的問題並不是陳雲盛,而是聖誕節究竟要和誰一起過。

  紀欣欣手上已經累積了太多聖誕約會邀請了。

  她回絕了幾個不太重要的,留下了幾個重要的人選。

  分身是不可能的,就算時間拆一拆,也就能見兩三個人而已。

  紀欣欣猶豫再三後做了相對合理的決定:晚上留給厲宵行,白天給白晝,平安夜給宋時遇。

  當然給三個人的理由都是很充足的。

  第四個人就是岑向陽。

  回國之後,紀欣欣還沒有見過他,兩人只通過一次電話,岑向陽神神秘秘地說有一個想告訴她的重要消息,不聽一定會後悔。

  平安夜的早上,紀欣欣去岑向陽的劇組探了班。

  影視城裡多的是大冬天還在趕進度的劇組,紀欣欣按照岑向陽說的路線一路往裡走,途中經過了另一個熱火朝天的劇組。

  站在那裡的一個男演員見到紀欣欣,面露了下遲疑,但還是快步上前問好:「紀小姐,早上好。」

  紀欣欣沒有見過這個年輕人,但光看戲服打扮和端正長相也猜到對方是個演員,就順勢笑著打了招呼:「你好。」

  「您來……探班?」男演員疑惑地看著兩手空空的她,「您不是說最近休假,不來劇組了嗎?」

  「我去隔壁劇組有點事,」紀欣欣笑了笑,沒有解釋認錯的事情,「你們這邊怎麼樣了?」

  男演員毫無戒心地回答:「您的劇本很好,拍攝過程也很順利,製片那天說,進度比之前預計的要快四分之一。」

  「是嗎?那就太好了。」紀欣欣頓了頓,又微笑著問,「今天和別人約好了,下次有空的時候再來這邊探班吧,只要不打擾你們。」

  「您自己工作室投資的電影,什麼時候來探班都可以。」男演員笑著恭維了一句,又小聲說,「之前微信上的那件事情……我和您再當面說一聲對不起,請您別放在心上。」

  紀欣欣的注意力卻已經完全被他的前一句給吸引了。

  ――他說,這是「您自己工作室投資的電影」。

  紀繁音的,影視工作室?

  但紀繁音卻只是編劇,而不是演員?

  「嗯……沒事,我已經忘記了。」紀欣欣魂不守舍地將男演員的後半句道歉帶了過去,低頭掃了一眼手錶,胡亂地找了個藉口離開,「時間好像來不及,我就先不進去了,你們好好拍戲。」

  她和男演員道了別,對方的態度簡直恭敬討好得令紀欣欣覺得有點刺眼。

  紀欣欣強撐著走到街角繞了個彎,確認那個男演員再也看不到自己以後,才靠在牆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她滿腦子都是剛剛那個男人提到的事情,那幾句話背後透露出的巨大信息令她恐慌不已。

  紀繁音踏足了影視圈,雖然只是幕後,但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電影就已經開拍,這聽起來根本就不是一個外行人能做得到的事情。

  更何況,紀繁音哪來那麼多錢?她怎麼成立工作室、怎麼投資一部電影?

  這全部都不合理!

  除非……除非那根本就不是她那個被打壓得失去自信的姐姐,而是……另一個人。

  紀欣欣抱緊自己的手臂,卻仍然制止不了自己的身體微微顫抖個不停。

  另一個紀繁音……一定是另一個紀繁音來了。

  紀欣欣恍惚地想。

  她從小就在夢中偶爾能見到的那個、和她雙胞胎姐姐同姓同名的女人,真的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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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妹妹雖然也很聰明,但和姐姐比起來似乎還是有點……

  最開始,紀欣欣從他人口中聽到的都是這樣的評價。

  紀欣欣其實比起同齡人來說已經成熟、伶俐了很多,但她的姐姐,紀繁音,卻在學習上表現出了逆天的水平。

  紀欣欣想不通,明明是一對雙胞胎,為什麼她會無論怎麼努力也趕不上自己的姐姐。

  當她費盡心思拿到全校第一的時候,紀繁音第一次參加華杯賽就已經拿下一等獎。

  紀欣欣努力刷題奧數,也在華杯賽進入復賽的第二年,紀繁音又輕而易舉地拿下了總決賽的金牌。

  紀欣欣提前三年開始預習初中課程的時候,紀繁音已經把大學課本翻完一遍扔在一旁,還能給鄰居家的研究生大姐姐免費講題。

  紀欣欣剛剛知道畢加索、貝多芬的時候,紀繁音已經能做小機器人、將第一次見到的樂譜在鋼琴上流暢演繹……

  所有比山還高、比天還遠的如雲稱讚,全部都是獻給紀繁音的。

  就連姐妹倆的名字,看起來都相差這麼多。

  繁音,欣欣。

  父母再怎麼解釋是取自「五音紛兮繁會,君欣欣兮樂康」這句詩,紀欣欣也忍不住嫉妒之情。

  隨著年齡的增長和一次次的追逐失敗,紀欣欣某天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即使她的成就也算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但只要紀繁音還存在,她就永遠不會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

  她永遠也追不上姐姐的腳步。

  永遠。

  這黑暗絕望的念頭令紀欣欣生了一場病。

  一開始只是普通的傷風感冒,但她故意大張旗鼓哪裡都喊痛,去了醫院之後也檢查不出任何毛病,紀家父母為她急得團團轉,一顆心都撲在了她的身上。

  他們在醫院陪著鬧騰的紀欣欣住了一個晚上,連家都沒有回。

  一個沒有紀繁音的夜晚。

  就在那個晚上,紀欣欣突然明白了。

  ――「想要所有人都只關注我,並不是只有比姐姐優秀這一個辦法」這件事。

  隨後,不知道是不是裝病的報應,紀欣欣真的大病一場,夢魘不止。

  夢裡有時候是她夢見自己長大以後也仍然是姐姐盛名之下的陪襯,更多時候她夢見的是另一個名字也叫作「紀繁音」、卻過著截然不同人生的一個女人。

  另一個紀繁音有著明豔至極的容貌、取之不竭的金錢、還有萬人敬仰的地位。

  只要她想,她可以有數不盡的裙下之臣。

  有那麼多人愛她。

  紀欣欣從夢中醒來,仍然不能忘記另一個紀繁音。

  她開始悄悄學著模仿對方的行為舉止,加上其他的學習,一步又一步地、走出了自己的道路,終於成為了雙胞胎姐妹中更優秀、更吸引人注意力的那一個。

  可即使如此,有兩件事情,紀欣欣始終不敢鬆懈。

  第一,是她的親姐姐紀繁音。紀欣欣知道她一旦重拾自信一定會立刻鳳凰涅槃,因此時時刻刻注意著對方的動向。

  第二,就是夢裡的另一個紀繁音。

  大概因為最開始的慕強源於另一個紀繁音,一切的本領最開始也是從她身上依樣畫葫蘆學來的。

  紀欣欣憧憬著對方的同時,也恐懼著這位無意中教授了她知識的前輩。

  紀欣欣在網上查過,並沒有這麼一位叫紀繁音的影后。

  她小學時沒有,大學畢業了仍然沒有。

  那大概就是個夢吧,像上天的啟示那樣。只是因為上天聽見了她的願望。

  ……就在紀欣欣逐漸開始接受這個猜想的時候,兩個紀繁音突然變成了同一個人。

  紀欣欣靠牆蹲在地上、縮成一團,頭腦裡混亂成一團漿糊,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恍恍惚惚地回過神來。

  事到如今,害怕後悔也什麼用都沒有了,不如借著信息差好好想想該怎麼應付現在的局面。

  紀欣欣揉著額頭站起身來,拿出手機看了看。

  她把岑向陽的未接電話直接劃掉,回了個消息告訴他自己突然有點事不能來了。

  雖然臉上面無表情,打出的文字卻很可愛天真,令人不忍責怪。

  發完消息後,紀欣欣收起手機,從另一頭繞路離開了影視城。

  在去赴下面的接連三約會之前,她必須得先把紀繁音的事情想清楚才行。

  紀欣欣打車回到家裡,失魂落魄的樣子把紀父紀母都嚇了一大跳:「欣欣,發生什麼事了?誰欺負你了?」

  「我沒事,」紀欣欣打起精神笑了笑,「……姐姐的住址,爸媽你們知道嗎?」

  「她現在連我和你爸的電話都不接了!」紀母抱怨起來,「我們哪能知道她住哪裡,除非報警找人去。你和她不是經常還能電話聯繫?你問問她不就知道了?」

  「嗯……」紀欣欣垂眼,「那我問問姐姐吧。」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拿起手機找到紀繁音的手機號碼,拇指都落在了屏幕之上,卻根本沒有膽量按下去。

  ――如果……如果那真是另一個紀繁音的話,那我做的一切在她眼裡豈不都是班門弄斧的小兒科?

  這個念頭在紀欣欣的腦中越轉越響,逐漸震耳欲聾。

  紀欣欣深吸一口氣,厭惡地抓起手機,揚手狠狠地摔到了牆上,發出一聲巨響。

  紀欣欣猶不解氣,她重重地錘了一下自己的枕頭,才對自己下命令。

  ――冷靜下來、冷靜。

  ――就算那真的是夢裡的紀繁音,也不會知道我在夢裡見過她。這就是……我的優勢。

  ……

  平安夜的當天,紀繁音決定給自己做一頓大餐。

  於是她裹了一身厚實的衣服,腳踩毛線襪和雪地靴,很隨便地就打開了家門準備去買菜和水果,順便再買點酒。

  當然還有成年人頹廢的生活裡不可或缺的肥宅快樂水。

  順帶把那部特地在聖誕假期上映的新電影給看了。

  紀繁音美滋滋地這麼想著,結果跨出門的瞬間被冷風吹了一臉,又「……」地回去找了條羊絨圍巾把半張臉都包了起來。

  「冬天真恐怖。」紀繁音嘟嘟噥噥地把門關上,提著昨天的垃圾出門了。

  紀繁音家旁邊步行距離有個一站式商場,頂層是電影院,地下是盒馬○生,生活購物十分便捷。

  看完電影前往地下的路上,紀繁音在升降電梯門口碰見了剛剛上來的紀欣欣和宋時遇。

  三人撞上視線的瞬間,氣氛一下子似乎變得非常古怪。

  宋時遇反應過大地一下子扭開了頭――紀繁音覺得這本該引起紀欣欣注意的。

  但問題是紀欣欣的反應更大,她居然嚇得退後了一步。

  還拿著喝到一半熱可可的紀繁音在電梯門口站了幾秒鐘不見他們動彈,緩緩打出一個問號:「你們出不出來?我要坐電梯下去。」

  宋時遇如夢初醒地輕咳一聲,靠邊走出電梯:「欣欣?」

  「姐、姐姐。」紀欣欣像是受驚了似的小聲喊著,從遠離紀繁音的那一側出了電梯。

  紀繁音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進電梯按下B1的按鍵,朝他們揮揮手:「約會愉快。」

  直到電梯門完全關上,那兩個人的視線都跟被磁鐵吸引的鐵釘似的黏在她身上。

  紀繁音喝了一口甜膩的熱可可,尋思紀欣欣難道這麼快就翻車了?不應當,她這次回國,不是應該對自己的海域進行日常維穩護理的才對嗎?

  這越修越破了是怎麼回事?

  紀繁音事不關己地這麼想了一下,就把宋時遇和紀欣欣的愛恨情仇拋之腦後,在盒○鮮生推了輛購物車開始快樂的購物。

  以她現在的經濟狀況,簡直能把幾排貨架從一頭賣到另一頭,眼睛都不眨一下。

  這就要感謝那些錢多人傻的客戶和紀欣欣的不懈勞作了。

  「看在錢的份上,祝他們今天約會愉快。」紀繁音自言自語著把一盒巧克力球扔進了購物車裡。

  手機響了一聲。

  紀繁音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看了眼,發現居然是宋時遇,還連發了兩條。

  第一條是:【不是約會。】

  第二條是:【明天晚上見面。兩小時。】

  紀繁音不由得抬頭看了看天花板。

  隔著幾個天花板,宋時遇不是正在和他女神約會看電影?

  她懶洋洋地打了三個字回宋時遇:【我放假。】

  宋時遇回得很快:【十倍。】

  紀繁音思考了一下。

  理由暫且不計了。宋時遇這麼急著要見她,大概也只有一個理由……那幅被她送出了手的畫吧?

  要買回去送給紀欣欣?

  那也不賴,還能賺個差價砍他一筆。

  另外底薪還有兩百萬。

  紀繁音微微彎腰雙肘抵在購物車上,心情愉快地給宋時遇回信:【可以,幾點哪裡見?】

  宋時遇回復:【下午六點,我家。】

  幾乎同時來的,是銀行到賬兩百萬的消息。

  紀繁音拿著手機陷入沉思。

  ……這是要在宋時遇家裡吃晚飯的意思?他好像不會做飯吧?

  總之,以防萬一,先帶個隨身防狼噴霧吧。

  把畫也帶上,可以當場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紀繁音哼著小調,挑了一盒敲斷的筒骨扔進購物車。

  客戶送的東西,客戶再多出錢買回去,如果凡事賺錢都有二道販子這麼容易就好了。

  ……

  宋時遇收起了手機,注意到身旁的紀欣欣朝他看了一眼。

  昏暗的電影院裡,哪怕是已經調到最低亮度的手機屏幕也有點扎眼。

  「工作的事情,」宋時遇低聲解釋,「已經處理好了。」

  說出口的同時,宋時遇才覺得有點不妥。

  工作這個藉口最近用了太多次,或許紀欣欣會懷疑。

  然而紀欣欣聽完只是柔柔地笑了一下,她的表情也有點心不在焉的:「嗯,那我們接著看電影吧。」

  宋時遇鬆了一口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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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6 00:52: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紀欣欣還記得自己和白晝提過自己學了些法國料理,為了彌補這次只能和他一起度過聖誕節白天的遺憾,她特地提出去白晝家裡下廚。

  紀欣欣買了菜抵達白晝的公寓,大包小包,正在樓下等轉這白晝下來接時,一樓大廳的管家已經快步走了出來。

  「我來幫您吧。」管家笑著接過了大半的環保袋,「您小心腳下,我來按電梯。」

  紀欣欣手裡還剩三個袋子,她朝管家點點頭,柔聲道了謝。

  管家一幅和她很熟悉的樣子:「您又帶著這麼多東西來,真是辛苦了。」

  紀欣欣的動作一頓。

  ——又?

  她想了想,笑著套話:「沒辦法,我總擔心他吃不好、營養不均衡。」

  「白先生長那麼高,也少不了您的功勞吧。」管家半開玩笑地說著,和紀欣欣並肩走到了電梯口,按了向上的按鍵。

  白晝這間價值大幾千萬的豪華公寓,紀欣欣並不是第一次來。

  但她來的次數也遠遠不到能讓管家都能和她說說笑笑的地步。

  既然來的不是她,那答案也很明顯了。

  常來的人是紀繁音。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站在裡面的白晝愣了一下,用腳抵住電梯門:「姐姐,東西我來拿吧,你進來。」

  他輕輕鬆鬆地接過了紀欣欣手中的袋子,朝幫忙搬運的管家點了點頭。

  電梯很快合上門開始上升。

  紀欣欣垂眼站在電梯裡,滿腦子都在思考該怎麼質問白晝、怎麼知道她出國的這幾個月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想了又想,還是從試探性的語言開始:「樓下的管家好親切哦,都有點自來熟了。她還知道我的名字,直接叫我紀小姐,是不是你提前告訴了她啊?」

  本來姿態隨意地站在那裡的白晝突然挺直了背脊,他下意識地問:「什麼?」

  但這麼安靜的電梯,又沒有其他人的干擾,白晝怎麼會聽不清她說的話呢?

  這明明就是正在下意識拖延時間編造藉口的表現。

  紀欣欣輕吸了一口氣:「粥粥,我知道你有事情瞞著我。」

  「我沒有。」白晝條件反射地否認,「姐姐說的是什麼事情?」

  紀欣欣失望地看著他:「你心裡知道我在說什麼,不是嗎?」

  白晝沉默下來。

  電梯抵達頂層,紀欣欣彎腰提了兩個袋子:「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所以,我想等你自己對我坦白。我給你時間準備。」

  白晝有點慌張地追上她的腳步:「不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

  「那是什麼樣?你告訴我。」紀欣欣回頭看他,「我從來不反對你多交幾個朋友,可如果交了新朋友、那個朋友甚至還是我的親姐姐,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呢?」

  白晝皺著眉,煩躁地咬咬嘴唇:「我和紀繁音不是朋友,我只是……看她可憐而已。」

  招了。

  紀欣欣心中冷笑:「你看到可憐的人,都會把她們帶到家裡來一起吃飯嗎?」

  「我才沒有把她帶到家裡一起吃飯!」白晝的反應很大,「我只是……是看她可憐!而且,見不到姐姐,和她見面的話,有點讓我覺得是和姐姐在一起,不那麼寂寞……」

  紀欣欣盯著白晝看:「理由就是這樣?」

  「肯定啊。」白晝嘟囔著說,「否則紀繁音身上還有什麼能和姐姐比的優點嗎?」

  紀欣欣審視了白晝半晌,把對方臉上的小細節都收入眼底,放緩了聲音:「……那是因為我讓你覺得寂寞了的錯啊。」

  「……我早就說了,讓你不要出國,留在國內陪我。」白晝很不滿地抱怨,「但你還是一定要去法國,我爸媽又限制我去看你,我只好……就算紀繁音是個仿冒品,至少她跟你也長得很像。」

  紀欣欣語氣柔和地斥責白晝:「不可以這樣對姐姐,這樣她會很難過的。」

  ——怎麼可能,那個紀繁音絕不會難過。

  甚至她願意在白晝身上消耗時間,也肯定是因為找到了什麼樂趣。

  可即使只是「樂趣」這樣淺顯的出發點……如果是那個紀繁音的話,白晝說不定會移情別戀去喜歡上她的。

  「粥粥,你和我約定,以後不要再以見不到我的藉口去和姐姐見面了好不好?」紀欣欣問道。

  「……」白晝皺眉沒有立刻說話。

  「這樣不僅是對她的不尊重,對我來說也是一樣的。」紀欣欣伸手輕輕摸了一下白晝的臉頰,「你想我的時候,就給我打電話、發消息,不要把別人當作我的替代品,好不好?」

  白晝游移的眼神有點躊躇地和她對視了一下。

  「還是說,你已經不喜歡我,而喜歡上她了呢?」紀欣欣問。

  「我當然喜歡姐姐。」白晝立刻說道,「紀繁音怎麼和你比?」

  「那就照我說的做,可以嗎?」

  「……好。」

  紀欣欣露出笑容,誇獎地捏捏白晝的臉蛋:「好孩子,我們進去吧——外面這麼冷,你又穿得這麼少。」

  將白晝這裡的搖擺不定解決了以後,紀欣欣晚上在對待厲宵行時尤為忐忑。

  她總覺得事情在短短幾個月間就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控制,白晝是鐵板釘釘和紀繁音接觸過了,雖然他支支吾吾不肯說詳情如何。

  那厲宵行會不會也是這樣呢?

  還有宋時遇?甚至更多她的備胎們?都將被紀繁音搶走?

  畢竟……她如今的一切都是因為紀繁音才能擁有的。

  ……

  聖誕節還得額外加班,那也是看在高額加班費的份上。

  嗯,順便還要去賣畫。

  紀繁音特地從衣櫃裡找了一個大包,正好能把那幅畫放進包裡。

  ——鑑於她欣賞不了這幅畫作,所以拿到手之後壓根沒拆開,畫廊包裝的牛皮紙還好端端地在那兒沒有動過。

  接著是防狼噴霧,警報器,和以防萬一、手機裡報警用的快捷撥號。

  做好了一切準備,紀繁音才叫了輛車出門去見宋時遇。

  她甚至還友善地給宋時遇帶了一顆小小的聖誕樹做禮物。

  在門打開的同時,紀繁音就把聖誕樹捧到了宋時遇面前:「聖誕快樂!」

  「……你也是。」宋時遇頓了一下才回答,他接過禮物笑了笑,「進來坐吧,拖鞋在門邊。」

  「今天的晚飯在你家裡吃嗎?」紀繁音踩了拖鞋進門,把包放在鞋櫃上,邊脫外套邊熟稔地跟在宋時遇身後往裡走,「我來幫忙吧?」

  她其實已經能看見大廚房裡面擺開的各路食材餐具了。

  只是那個場景,怎麼說呢。

  一看就覺得廚房的主人大概不會做飯。

  「一起吧,我買了很多,一個人忙不過來。」宋時遇指了指水池,「幫我處理一下那些?」

  紀繁音走近看了一眼,無奈地笑:「你明明嫌吃這些帶殼的水產麻煩,卻又自己買回來。」

  她說著,直接將袖子挽了起來:「既然就在家裡吃飯,不用太在意外觀,我焯一下直接把殼都去了,這樣你吃起來方便,好不好?」

  宋時遇站在另一邊,連頭也沒回:「好。」

  下廚小能手紀繁音三下五除二就把水池裡的大個青口洗淨過水燒熟,然後將整塊整塊的貝肉從裡面拆了出來。

  別說宋時遇這樣嫌麻煩的,就連平常不太嫌麻煩的紀繁音也覺得不用手想拆開這玩意兒是挺討厭的。

  她哼著小調把貝肉放在一起,順手調了個醬汁,邊和宋時遇說話:「都聖誕節的晚上了,你在家裡也不放點裝飾,一點都沒有過節的氛圍。」

  「不是有你嗎?」宋時遇隨口答道。

  過了一秒鐘,他像是反應過來自己前面一句說了什麼似的,飛快補充了後半句:「你不是給我帶了聖誕樹來?」

  紀繁音失笑:「那麼小一棵,能有什麼節日氛圍啊。

  宋時遇笑了笑沒說話。

  他的異常沉默一直持續到了晚餐結束。

  紀繁音是真專心做飯吃飯——宋時遇平常不做飯這件事情她是看出來了。

  誰讓宋時遇連切個肉丁都笨手笨腳的,糖和鹽還要嘗嘗才能分得出來。

  指望宋時遇的話,這一頓飯就不用吃了。

  為了不浪費食材,紀繁音基本主導了廚房。

  在這同時又要維持廚房裡的溫馨氣氛,講道理還是有點累的。

  直到酒足飯飽、兩個小時接近結束時,紀繁音才特別體貼溫柔地問宋時遇:「你有心事嗎?說給我聽聽?」

  宋時遇看了看時間。

  「等會兒再說。」他說。

  紀繁音懂了。

  他就是為了拿到應援券而氪金成箱買愛豆專輯的那種人吧。

  不過唱片公司只要拿到錢就開心了,不是嗎?

  於是她心照不宣地和宋時遇吃完晚餐、收拾桌子,等到倒計時響起時,紀繁音不緊不慢地去門口拿了自己的包回來。

  「——你要說的是這件事?」紀繁音把包裡的畫拿了出來放在桌上。

  「這是其中一件事。」宋時遇看了一眼那幅畫,發現了異常,「你沒有打開過?」

  「這對你來說不是更好?」紀繁音輕輕按著畫框一角將它轉了半圈,「反正你買回去也是要送給紀欣欣的,不是嗎?廢話不用多說了,報價吧。」

  宋時遇眼也不眨地:「雙倍。」

  「五倍。」紀繁音隨意加價。

  雖然都是無本買賣,但多一點是一點。

  「……可以。」宋時遇停頓了一下,「前提是,你聽完我接下來的話。」

  「說吧。」紀繁音大方地決定聽聽他有什麼驚世之詞想要發表。

  「我覺得……」宋時遇斟酌著說辭,他的雙手交叉放在桌上,十指緊緊相扣,「我可以試試和你交往。你說你不喜歡我了,但對於我的習慣和愛好,你觀察得比誰都仔細……欣欣在這一點上,也比不上你。」

  紀繁音好笑地揚起了眉。

  「我知道欣欣不會接受我,所以你可以考慮一下,我會好好當你的男朋友,也會試著喜歡你。」宋時遇摩挲著自己的虎口,「當然,你和白晝……還有你其他那些『客戶』的交易必須停止,需要錢的話,以後我可以給你。」

  他說到這裡,深吸了一口氣,直視紀繁音的眼睛。


  「……所以,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紀繁音等了兩秒以確認他的話說完了沒有。

  然後她才微笑著對宋時遇比了一個優雅的中指:「你配嗎?」

  「……紀繁音,我是認真的。」宋時遇皺起眉。

  「我說喜歡你的那個紀繁音已經死了也是認真的。」紀繁音好笑地看著面前的男人,「……昨天你發那句『不是約會』的時候,我就在想了:宋時遇他不會覺得這時候還能吃到回頭草吧?結果你居然真是這麼想的?」

  那句怎麼看怎麼有點像是欲蓋彌彰解釋的消息,紀繁音看著就覺得別扭,一眼帶了過去,心裡想著「不會吧不會吧」,誰知道宋時遇真就是這麼想的。

  簡直可笑又可悲。

  「怎麼,紀欣欣回國和你見面這幾次,讓你覺得失望了?她不再是你完美的幻想了?然後你就在心裡覺得:果然還是紀繁音的扮演更好?」

  宋時遇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你不相信我已經對你沒感覺了?」紀繁音托腮看著宋時遇,有點憐憫地問,「宋時遇,你仔細想想,究竟是我對你說得不夠絕情明白,還是你自己不想承認你在我這裡失去了魅力?——總是追在我後面怎麼也趕不跑的那隻舔狗,怎麼突然就不繼續舔我了?」

  宋時遇又不是聽不懂人話,他只是不肯、也不能承認這件事而已。

  「跟你交往?是世上好男人都死絕了嗎?」紀繁音輕笑著把畫框往宋時遇面前推了推,「你要說的話我都聽完了,畫留在這裡,記得打五倍回購的錢。」

  她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和宋時遇道別。

  「再見,宋時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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