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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淵爻] 職業替身,時薪十萬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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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6 00:52:2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宋時遇沒想過紀繁音會拒絕。

  不,應該說,他想過被拒絕的可能性,但沒想到紀繁音會對他這麼無情。

  「等等!」宋時遇下意識地也跟著站了起來,他試圖去拉紀繁音的手,但後者飛快地躲開了。

  「該說的不是都已經說完了嗎?」紀繁音挑了挑眉毛,神情帶著點輕佻,和剛剛完全不一樣。

  和從前的紀繁音也完全不一樣。

  宋時遇說不清自己現在不想放開的究竟是「從前喜歡自己的紀繁音」,還是「眼前這個翻臉無情的紀繁音」,他只知道自己現在不想讓紀繁音離開。

  但再多的話到了喉嚨口也堵著說不出一個字來。

  最後宋時遇囁嚅著只問了一句話:「那我們……是朋友嗎?」

  「當然不是。」紀繁音詫異地敲了敲桌子,「你和我之間過去不是朋友、現在不是朋友、將來也不可能會是朋友。」

  「那我對你來說……只是從前喜歡過的人?」

  「韭……客戶,是客戶。」

  酒?

  宋時遇沒有太在意紀繁音突然的改口,他絞盡腦汁地想台詞:「我知道我以前對你做了不少過分的事情。但我以後――」

  「你以後會改?那關我什麼事?」紀繁音提起包甩到背上,「宋時遇,以前說過的話我再告訴你一次――喜歡你的那個人已經死了,你再也見不到她了,懂嗎?」

  她輕聲地、像是嘲諷似的笑了一下。

  「你可別說你現在喜歡上了紀繁音,這簡直是加害者能說出來最令人憎惡、最讓人發笑的話了。」

  宋時遇有點恍然地往後退了半步,小腿撞上了椅子。

  雖然知道「喜歡你的那個紀繁音已經死了」這句話是修辭手法,可聽到時所受到的震撼遠遠大於理智所能接受的程度。

  紀繁音說這句話時的語氣,簡直就像……從前唯唯諾諾的紀繁音死去,換了一個人代替她開口斥責他一樣。

  「你以前……」宋時遇如鯁在喉,「無論我做什麼說什麼,你以前都會原諒我。」

  「哦,真好啊。」紀繁音笑,「有一個能讓你無限傷害還不離不棄的人,那感覺一定讓你覺得很爽吧?」

  宋時遇啞口無言,他只能看著紀繁音踩著輕巧的步伐離開他的客廳。

  沒有一絲留戀不捨,甚至沒有憤懣不滿。

  她就是那麼……走了。

  「――對了,再難過也別忘了打錢。」

  宋時遇聞言抬起頭來,只看見門在他不遠處啪地一下關上。

  ……

  紀繁音到宋時遇樓下的時候,發現外面已經在下雪了。

  剛才懟宋時遇那一頓固然很爽,但說不定接下來就該考慮給自己請個保鏢了。

  什麼都帶了就是沒帶傘的紀繁音把外套的帽子往頭上一戴,望著天空發了會兒呆:「好一個聖誕節。」

  如果是從前的那個紀繁音,說不定她會接受宋時遇的「妥協」吧。

  畢竟那孩子經年累月下來,早已經習慣了將一切主動權讓給別人、予取予求。

  紀繁音搖了搖頭,拿手機叫了輛車,慢悠悠地走進了雪裡。

  在路邊等待叫的車抵達時,紀繁音低頭玩了會兒手機裡的小游戲。

  只是雪花不停地飄到屏幕上,時不時就要抹掉,實在有點煩人。

  紀繁音抹了兩次就不太想再繼續了,切換出去看了一眼滴○打車,看見對方還有三分鐘才到,就又看了看【回家的誘惑】。

  除了網上來的小筆情緒波動以外,APP正在瘋狂一筆又一筆源源不斷地進帳宋時遇的情感值。

  林林總總加起來,足足幾百萬。

  關於情感值,雖然破APP沒有給什麼說明,但紀繁音自己估計了一下數值是如何量化的。

  簡單粗暴地來說,就是為了這瞬間的情感波動,此人潛意識裡願意付出多少金錢。

  比如紀繁音在網上發送影評,吸引來的大多是愛看電影的人,他們的情感波動就指揮在大約一張電影票的價格上下,不會偏差太遠。

  感覺上有點像宅男宅女為了自己游戲裡的「老婆」,願意氪金抽卡花多少錢。

  「泳裝S○BER我氪十萬也必拿下!」,這就是換算成十萬的情感波動。

  紀繁音精挑細選出來的客戶心中的物價稍微和大眾有點偏差,所以他們的情感波動也很強烈。

  雖然紀繁音覺得也缺不了這個世界大多數情節似乎普遍都有點狗血的原因,她從之前就察覺到了,今天又得到了一次驗證。

  ――「我知道我不能和她在一次,所以我願意真心地和你將就一下」這種話,它就不是一個正常世界裡的正常人能說得出口的好吧。

  ……所以宋時遇這盆韭菜,是現在就扔呢,還是以後再扔?

  紀繁音有點拿不準主意。

  看起來現在有點移情別戀前兆的宋時遇好像還能被收割一大波金錢和情感的樣子。

  而且他那麼渣,值得也嘗嘗被人渣的味道。

  紀繁音把手機放回了口袋裡,兩隻手都縮在裡面不出來了。

  她站的地方是小區門口,附近來來往往的人也不少,還有兩個年輕的女孩子可可愛愛地頭上頂著馴鹿角的裝飾、共享一把傘地走過,商量著要去哪裡吃晚飯。

  至少這個世界裡大部分的路人好像都挺正常的。紀繁音想道。

  車還沒到。

  聖誕節的車太多,在路上堵住了嗎?

  紀繁音有點無聊地踩了踩腳下薄薄的積雪,突然眼前視野裡出現了一小點朦朦朧朧的白色――是睫毛上落了被風吹來的雪花。

  兩手暖烘烘地在口袋裡不想抽出來,紀繁音試圖噘嘴往上吹了一下。

  雪花不為所動。

  紀繁音正想著要不要原地跳兩下看看能不能把調皮的雪花震下來的時候,一柄黑傘撐到了她的頭頂,把飄飄揚揚的雪花擋在了傘面之外。

  「……紀繁音?」對方準確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紀繁音扭頭看了一下,發現對方很高,又將視線往上抬了抬,見到一個戴著黑框眼鏡和口罩的男人。

  這打扮紀繁音太熟了。她頓了頓就從眼鏡後面的那雙眼睛把對方認了出來:「賀深。――神龍見首不見尾啊。」

  紀繁音和章凝辦的工作室已經紅紅火火走上正軌了,可是明明也算是創始人之一的賀深居然是全權委託章凝辦事的。

  問他有什麼看法,章凝說他沒看法,宛如一台沒有感情的投資機器。

  「……你不是說了嗎?我入戲太深,緩不過來。」

  賀深的聲音壓得很低,幾乎只有站在他身邊的紀繁音聽得見。

  經歷過同樣的生活,紀繁音倒是很理解――一旦在這種大街上被人發現了身份,後續是會很麻煩的。

  「你是專業的演員,入戲太深也不用緩這麼多個月。」紀繁音揶揄,「逛微博的次數倒是很多。」

  和她互動的次數也不少,簡直是當代只神交不面基的網友真實寫照。

  大概是因為兩個人都是靠實力說話的演員,對影視方面的看法也大多一拍即合,明明是第一次和賀深面對面地說話,紀繁音卻覺得是在跟認識多年的老友交流一樣舒心。

  「比起社交我更喜歡上網……」賀深的聲音埋在口罩後面,聽起來有點模糊,「你在這裡等人嗎?」

  「等車。」紀繁音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下,又看了看賀深手裡提著的便利店袋子,瞭然,「你也住在這附近?」

  這裡是富人區,賀深有房也不奇怪。

  但是……

  紀繁音又仔細看了看那個便利店的袋子,裡面似乎放的都是罐裝飲料,不由得有點好笑:「堂堂影帝,聖誕節居然一個人過?」

  賀深有點不自在地伸手扯了一下自己的口罩:「……嗯。我陪你等到上車吧。」

  這幾句話的功夫,被堵住的網約車終於到了路邊,紀繁音逆光眯著眼確認過車牌號,和賀深示意了下:「這是我叫的車,拜拜。」

  賀深又嗯了一聲,默不作聲地撐傘把她一路送到了車邊。

  紀繁音把車門關上後一抬眼,不經意正好瞥見賀深那件灰色的風衣肩膀上落了一大片雪花,在路燈下的映照下特別明顯。

  他的傘不夠大,剛才兩人之間又有點禮貌的社交距離,想遮住兩個人太勉強了。

  紀繁音想了想,和司機說了聲「稍等」,又把車窗降下來喊住賀深。

  因為不好在大街上直接喊賀深的名字,紀繁音就短促地叫了一聲「賀先生」。

  撐著傘的賀深轉回了頭來。

  紀繁音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剛剛在宋時遇家裡順的蘋果,從車窗裡塞給了賀深:「平安夜加聖誕快樂。」

  賀深接過蘋果,看起來有點沒反應過來紀繁音是怎麼憑空變出一個蘋果來的。

  紀繁音笑吟吟地朝他揮了揮手,把車窗重新升了上去,拿出手機開始搜索「賀深社恐」。

  除了零星開玩笑的發言,紀繁音沒見到有人和她持一樣的想法。

  倒是很多人說賀深在電影之外總是不苟言笑,就算跑宣傳也不喜歡和人互動、被開玩笑,簡直是男演員界的高嶺之花。

  紀繁音改為搜索「賀深高嶺之花」,結果一下子多了很多。

  她盯著「高嶺之花」四個字看了又看,又托著下巴回想了一下賀深懷裡突然被塞了個大紅蘋果時愣住的表情。

  嗯……不管怎麼看,賀深都像是個用冷臉來拒絕社交的社恐啊。

  叮地一聲悅耳提示,紀繁音的手機頂端連著跳出兩條通知。

  第一條是銀行卡的到賬,顯示的轉賬人是宋時遇。

  嗯,買畫的錢。希望他把這幅畫送給紀欣欣時能得到相應的回報吧,阿門。

  第二條是紀欣欣的消息,她說自己明天想約紀繁音見面,什麼時候都可以。

  【就在那家姐姐喜歡的手工店。如果你不來,我就一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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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6 00:52:3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紀欣欣半是威脅半是乞求的邀請,紀繁音是肯定沒打算去的。

  去見宋時遇,是因為能賺個幾百萬。

  見紀欣欣……一來,紀欣欣不會直接給錢;二來,不管去不去,紀欣欣的情感波動應該都挺多的。

  自從紀欣欣回國之後,紀繁音就發現這小丫頭片子內心戲非常之多,跌宕起伏的情感值進帳都都快能趕得上宋時遇了。

  但紀繁音還是有點好奇紀欣欣究竟會不會「一直等」。

  於是她抱著惡趣味搜尋了一下記憶裡的那家手工店,打開外賣APP叫了一個跑腿代購去手工店裡買東西。

  手工店關門是晚上九點,紀繁音掐在八點四十五叫的代購。

  代購小哥很盡職盡責,到店的時候按照紀繁音的要求給她打了個電話:「您好,我是您叫的閃送騎士。」

  「把店裡最暢銷的毛氈成品帶給我一套吧,帶上小票就行。」紀繁音的重點當然不是手工品,「你看看店裡有沒有個很漂亮的女孩子,一個人坐著的?」

  這家手工店很小眾,顧客向來不多,是老闆純粹因為自己興趣愛好開的店。

  因為幽靜,從前的紀繁音經常去。

  這麼小的店面,裡面供給顧客坐著玩手工的位置也就八張桌子而已,掃兩眼就能看清楚了。

  代購小哥「呃」了一聲,環顧一圈:「我看著好像都是一起的,沒見著……哎!有一個年輕小姑娘一個人坐在窗邊,好像在等人嗷。」

  哦豁,真在等,可以的。

  紀繁音揚眉:「那沒事了,你買吧,到了再給我電話。」

  代購小哥一路跋山涉水抵達紀繁音所在地,見到紀繁音的臉時,臉上笑容一僵:「您、您好?」

  他一臉混亂加恐懼的的表情。

  「剛才店裡那是我妹妹,她在鬧離家出走,我幫家裡人關注她的行蹤。」紀繁音隨口找了個藉口,掃碼把錢打給了代購小哥,「謝謝你幫我跑一趟。」

  代購小哥不明覺厲:「哦……哦哦,但是那店好像剛才已經快關門了,你妹妹沒事嗎?」

  紀繁音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手機上的新來電:「沒事,她這麼大的人了,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家怎麼走。」

  關上門後,紀繁音才不緊不慢地把紀欣欣的電話接了起來:「什麼事?」

  「……姐姐真的不來見我嗎?」紀欣欣輕輕地問,「我都等了一天了。」

  「嗯,那你辛苦了。」紀繁音用肩膀和耳朵夾著耳機往房內走,邊把剛剛跑腿小哥買來的毛氈動物玩具拿了出來。

  噫,好可愛,放在桌上當裝飾品吧。

  「既然姐姐不想當面談,我們就在電話裡談一談吧。」紀欣欣說,「姐姐現在有時間聽嗎?」

  「我要是說沒時間呢?」

  「……我知道姐姐的秘密哦。」紀欣欣說道,「關於姐姐最近變化這麼大的原因,我已經知道了。」

  本來對紀欣欣要說的話興致缺缺的紀繁音有了點興趣。

  「姐姐……也夢見了那個人嗎?」

  紀繁音沉默了下:「……財神?」

  「姐姐還想矇混過關嗎?」紀欣欣鎮定地說,「我想了好幾天,一開始我以為你就是她,但後來我想明白了。比起她來到我們世界這種奇談,另一個可能性才更大――既然我能夢到她,姐姐當然也能夢到。」

  她的口氣特別篤定,而紀繁音握著手機陷入了那麼一點點的茫然之中。

  紀欣欣夢見過什麼人,讓她這麼念念不忘?

  紀欣欣輕輕地笑了笑:「不說話也沒有用,姐姐。你明知道我說的是那個和你同名同姓的人……那個比你我都要奪目的『紀繁音』。」

  紀‧奪目‧繁音:「……」替黑人朋友緩緩打出三個問號。

  「所以姐姐的變化會這麼大,所以我以前對姐姐用的手段全都沒有用了。」紀欣欣的語速加快少許,「你這幾個月努力所做的一切,不也是從她身上學來的嗎?但是姐姐,你想要從我這裡奪走已經被我俘獲的男人……那是不可能的。」

  聽到這裡的紀繁音面無表情地掛斷了電話,下一個動作就是給手機開了免打擾。

  該給的情報紀欣欣都給得差不多,不用再繼續聽廢話了。

  紀繁音往沙發上一坐,懶洋洋地躺倒,邊捏著新買的毛氈玩具把玩,邊思考剛才紀欣欣透露出的信息量。

  雖然紀繁音還沒翻過「紀繁音」的深層記憶,不過按照這通電話的內容來看,紀欣欣大病之後對「紀繁音」的精神控制、竊取功勞名利、各種移花接木的手段終於有瞭解釋。

  十幾年下來雖然紀欣欣磨煉出了她自己的海王之路,但對紀繁音來說仍然過於好懂,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紀繁音沉思的同時,客廳電視裡還在播著熱映的仙俠電視劇。

  男主師父痛心疾首斥責男主:「我沒有你這樣的孽徒!你給我滾出去!你我之間從今日開始,再無師徒之名、也無師徒之情!」

  紀繁音心有同感地轉頭看了看演男主師父的演員:「+1。」

  ……

  即使被突兀地掛斷了電話,紀欣欣也並不生氣。

  不如說,這掛斷本身就是再明顯不過的證據。

  紀欣欣覺得自己是前幾天時被突如其來的消息打亂了陣腳,但現在她已經冷靜下來、能理智思考了。

  要論證現在的紀繁音究竟是誰,其實很簡單。

  夢裡的紀繁音不會對宋時遇、白晝、厲宵行產生興趣,更不會主動去接近他們。

  以她的地位和經歷,根本瞧不上這幾個對她橫眉豎目看不起的男人。

  紀繁音既然選擇和這幾個人產生交集,就說明兩件事。

  一,她沒有換人,只是也獲得了另一份夢中的饋贈。

  二,她在那幾個男人身上另有目的。

  「從我手裡搶男人,沒有那麼容易哦姐姐。」紀欣欣輕輕地撫摸著手機上姐妹倆的合照,「如果你就是夢裡那個紀繁音的話,我肯定贏不了你,但既然你不是……我怎麼能再次輸給你呢?」

  能冷靜下來地看待全局之後,紀欣欣覺得自己就算一時失察丟了先機,現在也還有機會翻盤。

  姐姐腦子是更好,或許學得也比她透徹,但畢竟還是新入門的學生。

  紀欣欣無論什麼事都必須輸給紀繁音的歷史,已經是過去了。

  站在屋簷底下的紀欣欣把手機放進包裡,成竹在胸地想。

  ――只要保證被紀繁音盯上的那些男人還繼續死心塌地愛著我,不就可以了嗎?

  ……

  總地來說,紀繁音覺得自己的假期過得還行。

  入賬不少,假也放了,大體上清淨也有了。

  厲宵行在聖誕節之後似乎也沒再打來過電話,大概終於學會了獨立行走,無需隨時拿著攻略看一眼走一步了。

  就連紀欣欣,也沒有在那之後再來騷擾過她。

  誠然紀欣欣肯定是在背後搞事,但講真紀繁音都不太在意。

  畢竟紀繁音只是台沒有感情的賺錢機器。

  你仔細想想,只要你沒有良心,別人是不是就沒辦法威脅你?

  紀欣欣打算敗壞她的名譽?合同在手,轉賬饋贈,家人的鄙夷或者愛紀繁音反正都不在乎。

  紀欣欣要把那幾盆韭菜一一挽回去?除非她能分身和所有人交往,否則總有人會不知足。

  紀欣欣控制男人毀掉她現在的事業?那真的也沒那麼簡單。

  就算宋時遇白晝岑向陽厲宵行再厲害,也還沒有到能跨圈制裁的地步。

  退一萬步說,就算替身生意真黃了,就專心搞事業吧。等錢賺到個十幾億,加上情感值也完全夠湊一百億。

  紀欣欣回法國的前一天,紀繁音拿出手機打開闊別許久的預約小程序檢查了下。

  鎖定無法預約的兩周已經幾乎走到了最後,從第二天開始就是全新的工作日了。

  工作日暫時還是一片空白,沒有人進行預約。

  人放久了假就會想一直懶下去,紀繁音也有點不例外。

  她完全沒有去推銷的衝動,而是打了個哈欠準備直接關掉小程序。

  就在這時候,小程序後台裡有個數據突然跳動了一下,從0變成了1。

  那是代表「在線注冊用戶人數」的數字。

  紀繁音作為管理員當然不計入內,也就是說有客戶剛剛登陸了進來。

  而紀繁音總共也就這麼三個客戶。

  她停下了關閉的動作,準備看看究竟是誰準備預約下訂單。

  然後過了十幾秒鐘,在線人數又從1變回了0。

  ――果然明天還是放假吧。紀繁音想。

  接著,0又飛快地跳回了1。

  親眼目睹了數次反復橫跳以後,紀繁音「……」地去看了看這個好像突然退化到2g時代的人的身份。

  ――是白晝。

  他反反復復地上上下下又不做預約,好像只是想看看預約情況,彷彿一個在產房外來回徘徊焦急等待、三步抬頭一看產房大門的男人。

  紀繁音一轉念很快就瞭然。

  大概是紀欣欣對她的魚塘出手維穩了,白晝最好處理,只要當面對他下一條「不要再私底下和紀繁音見面」的禁令就能達到效果。

  管他刷新去吧。

  紀繁音這麼想著正要關閉後台時,明天從早到晚十五個小時的日程色塊突然一下子從白變成了淺綠色。

  那是有人正在預約、暫時鎖定的意思。

  紀繁音下意識看了看在線人數,那裡顯示的不是0也不是1,而是明晃晃的2。

  緊接著,宋時遇的預約申請消息從後台跳了出來,無附加信息,就是簡簡單單的一次一百五十萬預約。

  銀行消息幾乎是同步到賬。

  紀繁音挑了挑眉,按下了確認。

  ――宋時遇來得比她想像中還要快。

  果然還是因為錢多還燒,不心疼。

  與此同時,抱著手機刷個不停的白晝猛地坐了起來,一句髒話脫口而出:「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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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6 00:52: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長假之後人特別容易怠惰。

  紀繁音深刻體會到了這個慘痛的教訓。

  她沒能在鬧鐘的時間起床,原本很寬裕的準備時間一下子變得不太充足,導致她不得不忍痛砍掉了自己的早飯時間,出門的時候吃了兩片吐司機裡熱好的吐司而已。

  ――但這兩片吐司根本就不頂餓啊。

  紀繁音無限惆悵地等在和宋時遇約好的地點,看著剩下兩分鐘的空餘時間嘆了口氣:來不及去便利店買點東西吃了。

  紀繁音皺著眉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按了按胃部,感覺兩片吐司似乎還能頂一會兒。

  實在不行的話,等會兒就讓「紀欣欣」跟宋時遇說餓了,然後蹭個一頓早飯吧。

  路邊停下了一輛車,鳴了一聲笛。

  紀繁音抬眼望去,見到一輛陌生的轎車。

  副駕駛座的車窗一降下,她就看見了宋時遇的臉。

  ――這人又換了一輛沒人知道的新車。

  是擔心紀欣欣發現麼?

  對於宋時遇這會兒剪不斷理還亂的想法,紀繁音壓根懶得深究。

  或許宋時遇是搖擺不定,又或許他只是不想失去自己的頭號舔狗,再或者是別的什麼白學現場……紀繁音都不在乎。

  只要宋時遇還能打錢,只要紀繁音願意賺這個錢,他就還能當客戶。

  於是紀繁音放下捂在胃部的手,掛起營業笑容朝宋時遇招了一下手,向他的車走去。

  進了副駕駛座,紀繁音繫上安全帶,順口問道:「今天我們去哪裡啊?」

  「你想去哪裡?」宋時遇反問。

  紀繁音心想這可是你問的。

  她雙手合十綻放驚喜的笑容:「我可以提嗎?太好啦!能不能先找個地方吃個早飯?我來得急,還沒來得及吃飯呢。」

  其實紀繁音覺得吃路邊攤也行。

  但宋時遇應了一聲好後就帶她去了一家西式Brunch店。

  Brunch顧名思義,早飯加午飯混一頓的意思,它就不是社畜所能享受的飯。

  正是工作日、上班的點,店裡坐著的看起來要麼是提前放假的大學生,要麼就是打扮精緻的全職主婦,還有一組帶著攝像機專門來探店的網紅。

  紀繁音打開菜單看了眼,明白了為什麼宋時遇會選這家店。

  這價格是宋大少的逼格所在了。

  「這家的班尼蛋很好吃,嘗一嘗?」宋時遇推薦道。

  班尼迪克蛋是一種做起來特別麻煩的西式早餐,外形看起來有點像是漢堡,有肉和蔬菜,但麵包片的部分是用溏心蛋作為代替的,醬汁也是直接澆在最上層而不是夾在其中。

  光是要做一個形狀完美、內裡卻流黃的溏心蛋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更別提這整個餐點還要一氣呵成。

  紀繁音自己做過好幾次,覺得雖然好吃,也還是有點嫌麻煩。

  但既然在店裡,那就跟在自己廚房裡不一樣了。

  紀繁音看了看188一份起的班尼蛋,挑了個最貴的:「我吃這個和牛配班尼蛋吧,再來一杯鮮橙汁。」

  「和她一樣,飲料換成拿鐵。」宋時遇沒看菜單。

  服務員點完單離開後,紀繁音支著下巴看宋時遇,調侃他:「你也還沒吃嗎?」

  「……想到要見你,我提前一個小時就出門了。」宋時遇笑了笑,「先去了一趟公司才來接你,確實沒吃飯。」

  「公司的事情再忙,也不能不注意自己的身體啊。」紀繁音對他良言好語,面露擔憂,「上次你半夜發燒的事情忘了?」

  宋時遇垂了垂眼:「我沒忘。那天晚上……是你來照顧的我,一直還沒跟你說謝謝。……粥很好喝。」

  紀繁音眨眨眼:「我和你之間道謝太見外了啦,你只要注意身體不再生病,對我就是最大的感謝了。」晚上還要加班照顧病人挺麻煩的。

  萬一被感染了更麻煩。

  宋時遇應了一聲好,聲音很柔和:「早飯之後去哪裡?你還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紀繁音疑惑地看著宋時遇:「為什麼今天一直問我想去什麼地方?你想去的呢?」

  宋時遇看著她。

  「我想知道你喜歡什麼。」他說。

  紀繁音突然就懂了。

  雖然是替身服務的時間,但宋時遇這傻叉想瞭解的是她紀繁音的喜好。

  簡而言之,前幾天的那次施捨式告白失敗以後,他還沒死心呢。

  念頭在腦中閃過只是那麼一瞬間的事情,紀繁音回得很流暢:「什麼呀,我們彼此這麼瞭解,我喜歡的東西,你不是都應該很清楚嗎?我喜歡的……嗯,比如時裝,比如美術,比如話劇,這些我都喜歡。」

  紀欣欣的「喜好」很順應紀欣欣給自己立的人設,簡單來說,高雅就對了。

  聽起來越高雅的東西,紀欣欣越會花時間去鑽研,然後給自己貼上這個標籤。

  這是一種她完善自己人設的方式。

  宋時遇沉默片刻,才一笑:「這些我當然知道,除了這些以外呢,還有別的嗎?」

  紀繁音於是又努力地想了想:「有音樂會的話我也挺想去的,或者芭蕾表演?前幾天回校看的天鵝湖,排得很不錯呢。」

  當然紀繁音沒去,都是在臨湖大學的公眾號上做的功課。

  宋時遇這回沉默了更久。

  但紀繁音一點不覺得尷尬,因為服務生已經端著熱騰騰剛出廚房的班尼蛋回來了。

  被安放在蔬菜和牛肉上的溏心蛋又軟又彈,被餐刀輕輕一戳就流出動人的蛋黃,看起來就非常美味。

  紀繁音拿著餐刀把自己面前那份切好送進嘴裡嘗了一口,微微眯起了眼睛。

  從醬汁的調製到溏心蛋的口感火候都很完美,特別好吃,貴還是有貴的道理。

  ……

  宋時遇看著桌對面的紀繁音一臉幸福地一口吃進去了四分之一個班尼蛋。

  他已經不會再把面前的紀繁音和紀欣欣混起來了。

  很奇怪。

  從前的他還常常被紀繁音所呈現的假象迷惑,甚至在發現自己會將這對雙胞胎弄混時惱羞成怒,但現在……

  ――尤其是在經過了那個聖誕夜以後,哪怕對面的紀繁音看起來行為舉止乃至聲音都和紀欣欣一樣,宋時遇也還是清醒地知道這個人是紀繁音。

  隨之而來讓宋時遇猛然意識到的就是,他對紀繁音真的一無所知。

  紀繁音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不和他見面的時候,會做些什麼?思考些什麼?她以前喜歡他,是因為什麼契機?她最開始答應當紀欣欣的替身時,心裡是怎麼想的?

  這所有所有問題的答案,宋時遇全部不知道。

  他試圖從紀繁音口中得到答案,但無論怎麼問,能聽到的只有紀欣欣的喜好。

  紀繁音彷彿被封在冰面之後,那是宋時遇根本無法觸及的領域。

  明明紀繁音就坐在那裡對他笑語盈盈……

  不,不是。

  坐在那裡笑的人,是「紀欣欣」。

  在腦中清晰地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宋時遇不自覺地收緊了五指。

  他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從腦中調取和紀繁音相關的回憶。

  和紀家的雙胞胎姐妹認識這麼多年,總能找出點什麼來、在這裡用得上。

  「我記得你從前……」宋時遇頓了頓,還真想到了一點,「說你姐姐學習很好,什麼都懂,你想趕上她,所以常去博物館?」

  紀繁音的腮幫微微鼓起,邊咀嚼邊看著他笑了一下,溫順地點點頭。

  那笑意明明甜美又純潔,宋時遇卻恍惚在她眼底看見了一點嘲弄之色。

  就好像在嘲笑他的亡羊補牢馬後炮。

  「那我們今天,去天文館?」宋時遇記得市內有個天文館,全國範圍內都很有名。

  紀繁音終於把最後一口嚥了下去,她微微一笑:「好啊,可惜不能叫上姐姐一起來。」

  宋時遇胸口一梗:「……下次可以和她一起。」

  「那也不行啦。」紀繁音笑著說,「這些東西現在的姐姐已經不喜歡了。」

  宋時遇的喉結上下動了動,第一次感到了無所適從:「那她喜歡什麼?」

  紀繁音疑惑地看著他:「你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關心姐姐了?你喜歡的人到底是我還是我姐姐啊?」

  她問得那麼輕易,好像這些話對她自身而言不能產生一絲一毫的傷害。

  當一個人不再喜歡你時,她從前的那些喜歡彷彿都瞬間變得一文不值。

  宋時遇接受不了這種落差。

  他習慣紀繁音追著他跑,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一個電話隨叫隨到,哪怕被當面羞辱也只會默默忍受,一抬眼就能看清她眼裡的愛慕。

  宋時遇更接受不了的是他踏碎心理障礙對紀繁音表白、示好,紀繁音的回應卻是那麼不屑一顧。

  「不過天文館是很久沒去了呢,晚上去比較適合吧?」紀繁音幾乎是無憂無慮地繼續往下說道,「晚上能看星星哦,一定很漂亮。」

  宋時遇抬了眼正要說話,突然看見一個年輕人從門外走進來,沒理會服務生的詢問徑直走到了他們面前,兩手插著飛行員外套口站定,然後用一臉「莫挨老子」的表情開口說道:「真巧啊。」

  巧什麼?白晝顯然就是來堵人的。

  可他怎麼知道來這裡能堵到人?

  ……不,回退一步。

  問題應該是,白晝來堵什麼人?

  宋時遇看了年輕人一眼,把喉嚨口的五味陳雜都嚥了下去,他無視了對方,對紀繁音伸手道:「我們走吧。」

  至少宋時遇有自信,在這「服務時間」以內,紀繁音是幾乎不會拒絕他請求的。

  「好。」紀繁音果然沒有異議地站了起來。

  白晝側了側身,擋在紀繁音面前,一幅就是來找茬的樣子。

  宋時遇心頭升起一股無名火:現在的紀繁音,明明只屬於我一個人!

  他忍不住陰暗又獨佔地想,白晝難道也和他產生了一樣的想法?

  在宋時遇和白晝之間的弦崩到極致、即將扯斷之前,紀繁音先開了口。

  「――粥粥,現在是我的約會時間,能不能不要搗亂呢?」她用那甜美的聲音對白晝吐出了冷淡至極的話語。

  首當其沖受到無形攻擊的白晝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就算是假的,但她用的詞是「約會」。

  宋時遇的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了兩秒,又在理智回籠的瞬間迅速墜入深淵。

  紀繁音這麼說,不是因為她真的喜歡他,而是因為現在是他宋時遇付錢的服務時間而已。

  如果情況對調,現在是白晝付錢,而他硬是橫插一腳,那被紀繁音冷淡對待的人就會是他。

  光是想一想她可能會說出的話,宋時遇的喉嚨就一陣難受地發澀。

  ……在某個人那裡失去被優待的資格,原來是一件這麼令人難受的事情。

  宋時遇懊悔至極地想。

  而且這份現在求而不得的優待,居然還是他自己親手丟掉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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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6 00:53:0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三章

  紀欣欣說「不要再見紀繁音」,白晝覺得自己聽進去了。

  盡管他忍不住總是隔三差五地打開那個見鬼的綠色小程序看看裡面的情況,但他確實沒去預約。

  可不知道是那個狗比手那麼快,一口氣就把紀繁音的一整天包了下來。

  白晝就像個雙十一前刷著購物車猶豫要不要買大件,零點零二分時發現已售罄的網購用戶,悔不當初。

  是宋時遇,還是之前在晚宴上見到過那個有點陰森森的男人?

  或者是在希臘見到的那個坐輪椅的?

  再要麼……紀繁音又跟「發展」他的時候一樣,發展了新客戶?

  白晝盯著手機裡日程表的顏色,看見那代表審核中的淺綠色居然沒過一分鐘就變成了預約完成的綠色。

  ――紀繁音他娘的絕對在線!否則她審核得哪有這麼快!

  就這麼缺錢嗎!

  白晝怒摔手機站了起來,差點就衝動去預約下一天的行程,但想到紀欣欣的話,手指又在半路停了下來。

  既然許諾了,就不能刻意反悔。

  白晝生氣地到桌邊,發洩式地拖開椅子,啪一下打開教科書復習。

  離期末考試沒多久了,大二的學生們都在準備迎接一大批期末考試的來臨,白晝當然也不例外。

  室友好奇地看了白晝一眼:「你不是說不復習也能及格嗎?」

  白晝不知道怎麼地一下子想起紀欣欣說紀繁音以前學習成績特別好,不知道怎麼的中途就突然墮落了的事情。

  他現在甚至懷疑紀繁音以前那種唯唯諾諾的樣子都是裝出來騙人的。

  「及格夠嗎?」白晝咬牙切齒地說,「我要考滿分!」

  室友露出不明覺厲的眼神,拱手行禮:「好哥們,你加油――你確定不是剛剛看手機受到了什麼刺激嗎?」

  「屁的刺激,」白晝罵罵咧咧地打開劃過重點的教科書開始看,「熱愛學習行不行?」

  能和白晝當室友和睦相處的人,當然都是天生的好脾氣。

  室友撓了撓後腦勺:「行行行,你說什麼是什麼。對了,上次你不是問我陳雲盛的事情嗎?」

  「誰?」白晝頭也不抬地問。

  「陳雲盛啊,那個比我們大一屆的學長,你那天殺氣騰騰地來找我問了一堆,都忘了?」室友很詫異。

  白晝的記憶立刻被激活,他唰地就抬頭了:「姓陳的他怎麼了?」

  「我剛剛看群裡有人說,明天他生日。」

  白晝啪地把厚重的教科書拍回了桌上。

  好啊,他還漏了一個陳雲盛?

  上鋪的室友探了個頭:「我也聽說了,好像是有個學姐今天跟他表白,沒成功來著。」

  「說起來,這個學長好像一直挺搶手,就是沒有女朋友?」

  「一樣的人咱們寢室裡不是也有一個?」

  「哦哦!兄台所言甚是!仔細一看,兩位人設都有點撞了!」

  被拿來和陳雲盛對比這件事令白晝簡直怒氣值飆漲:「閉嘴!」

  兩個室友對視聳聳肩:「不過我知道陳雲盛有喜歡的人,之前籃球隊不是拿了什麼冠軍?他把冠軍的獎牌直接送給那個人了。」

  白晝不自覺地偏了偏頭,心裡油然而生一股預感。

  被送獎牌的那個人,該不會是……

  剛回來的四號室友聽了個尾巴,興致勃勃地加入了對話:「只聽說是個大美女,不過那天決賽不在我們學校舉行,我也沒特地跑去看。」

  「我知道是誰,」上鋪室友得意洋洋地說,「那天學校論壇裡可是有熱帖的,你們這吃瓜不及時啊。」

  「我靠兄弟可以啊,吃瓜第一線敢死隊就是你了!快說,是誰?」

  「不然怎麼說撞人設呢,咱們小白喜歡的不是紀欣欣學姐嗎?陳雲盛喜歡的是紀欣欣的雙胞胎姐姐,我看了拍的照片,長得真的像。」

  「我靠真的嗎?我跟你說,上次我們去商場吃火鍋的時候――」

  不祥的預感瞬間落實,白晝無暇再去聽室友們的嘮嗑,火速打開了論壇搜索那個熱帖。

  一搜索獎牌兩個字,最先出來的就是一個名叫《我書讀得少想問問大家,校際籃球決賽打死打活贏了寶貴的冠軍之後當場把獎牌送人是個什麼含義?》的熱帖。

  白晝點進去,毫無耐心地滑動樓層,直到看見照片才停下來。

  他的拇指點在手機屏幕之上,不用再去放大就能認得出來照片中央站在欄桿邊上的人是誰。

  不論是營業狀態內,還是營業時間外,紀繁音從來沒對他這麼笑過。

  白晝凝視了紀繁音半晌,視線掠過那塊礙眼的獎牌,再去看陳雲盛的臉,微微眯起了眼:「這個陳雲盛,我好像見過。」

  一旁的室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對啊,我那天不就跟你說了。你還記得那天我們去吃火鍋來著,就碰見了他,還有紀學姐的姐姐,請我們吃了冰激凌。」

  白晝:「………………」

  他握緊手機閉上眼,在心裡無聲地罵了自己一句傻逼。

  「說起火鍋,又有點想吃火鍋了,我們明天再去啊!順便我有本參考書還沒買,去趟書店。」

  「哦正好,我去買套畫筆――小白帶我去唄,畫室你熟,幫我刷臉打個折。」

  白晝煩得要死,他乾脆站了起來:「我出去抽根煙。」

  「喂,寢室樓裡不准抽煙的好吧――」

  ……

  第二天,白晝被三個室友死活一起拉了出去買東西。

  他們幾個沉迷在畫室裡的時候,滿腦子都是紀繁音、紀欣欣、陳雲盛的白晝出去抽了煙解悶。

  時間才九點不到,他邊抽煙邊睡眠不足地打了個哈欠。

  煙抽到一半時,白晝接到了紀欣欣的電話。

  他算了算時間,差不多正好是紀欣欣落地的時間。

  ……這次她給他的平安電話,似乎來得很早,不像以前一樣,在預計降落時間一個小時以後才姍姍來遲。

  這個想法一旦出現就直接紮根,再也無法消失了。

  他抿抿嘴唇才接起電話:「姐姐,到了嗎?」

  「嗯,剛剛下飛機,正在去提行李的路上。」紀欣欣輕快地說,「還以為給你電話會沒人接呢,沒想到你起這麼早,今天是有出門的打算嗎?」

  最後一句,聽起來隨口,但好像是一句試探。

  這個念頭從白晝腦中一閃而過,催生些許反感。

  「和室友出來買東西吃火鍋。」他說。

  「那好好玩,多吃點。」紀欣欣笑著說,「我這裡還有一個好消息,不過要等到我這邊確定了之後再告訴你,先給你賣個關子。」

  白晝把煙按熄,下意識地接了一句:「好消息是,姐姐提前幾個月準備好做我的女朋友了嗎?」

  話出口的瞬間,電話兩端就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白晝的反應再快也來不及把已經出口的話再吞回肚子裡去了。

  ――操,他忘了那個對他說「二十一歲生日給你答復」的人不是真的紀欣欣了!

  ……操!

  「粥粥,你說的是什麼?我沒太懂……」紀欣欣在電話另一頭疑惑地發問。

  白晝煩躁地抓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在垃圾桶旁邊走了兩步,正要隨便找個什麼沒睡夠或者做夢的理由把紀欣欣敷衍過去,一抬眼的剎那卻在街邊一個有點僻靜的甜品站旁邊看見了紀繁音的身影。

  ――紀繁音穿著一身紀欣欣風格的衣服,正皺著眉捂自己的肚子。

  作為經常胃痛的人,白晝第一反應就是紀繁音肚子痛。

  他下意識地把貼在耳邊的手機拿開看了一下上面顯示的時間。

  還差幾分鐘就到九點了,是紀繁音開始工作的標準時間。

  白晝遠遠地盯著紀繁音看。

  「粥粥?」紀欣欣喊他。

  白晝沒聽見,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嗯。……沒什麼,我昨天通宵復習沒睡覺,說錯了,姐姐不用在意,就當沒聽見吧。」

  一輛車停在路邊按響了喇叭。

  白晝眼睜睜看著紀繁音抬頭揮手打了招呼,又朝路邊走去。

  他敢拿頭擔保駕駛座上的,就是今天預約紀繁音整天時間的男人。

  白晝的步伐幾乎是自覺地往那輛車的方向靠近了兩步,才反應過來停下腳步。

  現在立刻跟上去的話,應該還能追得上。

  白晝有點焦急地和紀欣欣道了個別:「我室友他們出來了,姐姐路上小心,我先掛了。」

  說完,他幾乎沒給紀欣欣說話的機會就掛斷電話,往自己機車的方向衝刺而去。

  雙腳肯定追不上車,但是在城市主幹道上,機車一定可以。

  白晝跨上機車戴頭盔的同時腦子裡滿是不能一句句寫出來的髒話。

  他想罵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焦躁的自己――紀繁音出來幹嘛關你屁事?

  想罵剛才對著紀欣欣的那一嘴禿嚕――明知道紀繁音是個騙子,騙子的話居然還當真?

  想罵缺錢到一天能工作十五個小時的紀繁音――他媽的她難道是欠了高利貸十幾個億還不上?

  想罵那輛車駕駛座上的男人――直接預約到晚上二十四點是怕自己的心思齷齪得不夠明顯嗎!

  甚至連十字路口不長眼的紅燈都想罵一頓洩憤――老子被你浪費時間得要錯過那輛破車了!

  一路火花閃電好不容易追到那輛車進地下停車場,白晝在遠處盯著駕駛座的門打開。

  ――然後宋時遇這個狗比從裡面走了出來。

  ……

  找了兩層樓才找到紀繁音和宋時遇究竟在哪個店裡的白晝深吸一口氣平復自己的怒意:「你說約會?那跟我――」

  他猛地壓低嗓音低頭質問紀繁音:「跟我在一起的時間算什麼?」

  宋時遇不悅地按住他的肩膀:「這裡這麼多人你看不見嗎?」

  白晝啪地打開了他的手,怒目而視:「宋時遇,你看不出她現在胃痛嗎?」

  宋時遇皺眉看向了紀繁音:「不舒服嗎?」

  後者疑惑地眨了眨眼,無辜地搖搖頭:「胃痛?沒有哦。」

  ――錢,或者是宋時遇,值得你賠上她自己的身體嗎!

  白晝想要怒斥,言語卻卡在喉嚨口。

  他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為什麼這麼焦躁、這麼生氣、這麼受傷。

  紀繁音對他太好了。

  哪怕那是假的,也是無從挑剔的好。

  說到底,白晝知道自己喜歡上紀欣欣,也是因為紀欣欣對他的耐心溫柔和關懷。

  沉默了半晌後,白晝緩緩挺直腰桿,嘲諷地笑了笑:「行啊,你們繼續約會。」

  紀繁音走時一眼沒有多看白晝。

  而白晝在他們原來的位置坐下,冷著臉打開手機裡綠油油的小程序,把明天的十五個小時選中,提交預約。

  然後,再選中後天的十五個小時,再提交預約。

  重復了足足十三次。

  ――這破爛小程序,它就只支持提前兩周預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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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6 00:53:2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章

  免打擾的手機嗡嗡地震動了一下。

  這是紀繁音設置的特別提示。

  ――除了幾個人能突破免打擾模式以外,某個小程序也是。

  震動代表著小程序又收到了新的預約申請。

  紀繁音往包裡看了一眼,沒去掏手機。

  但緊接著,手機嗡嗡嗡嗡嗡地連震了一陣子,是接連不斷衝進手機裡的提示音。

  就連宋時遇也聽見了,他偏頭看了看紀繁音,居然什麼也沒問。

  紀繁音表情如常地回頭看了一下後方:「他好像沒有跟來。」雖然明顯意念是跟著不放了。

  ……白晝該不會在小程序裡衝動購物吧?

  剛才手機一共震了多少下?

  紀繁音不太確定地回想一番,總覺得剛才那震動非常非常地漫長。

  「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我們的。」宋時遇沉吟了下,說道,「他知道你的住址嗎?會不會是一路跟過來的?」

  不論宋時遇這句話是有心還是無心,紀繁音都覺得自己應該當成一道陷阱題來對待。

  ――她是絕不會對客戶輕易暴露自己家在哪兒的。

  宋時遇最多也就是知道她家在哪個小區罷了,白晝一無所知,厲宵行倒是暗地裡查了個清楚直接找上門。

  「紀家在哪兒,他肯定知道啊。」她這麼回答。

  「……」宋時遇指了指電梯的方向,「他如果知道你住在哪裡,以後說不定會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出來。」

  紀繁音頷首:「我會注意的。」對地址保密不就是為了這個嘛。

  看著宋時遇按下了電梯向下的按鍵,紀繁音眨眨眼睛,心裡升起一點惡趣味,對他補充道:「而且我有危險的時候,可以喊你來保護我,對不對?」

  宋時遇轉頭看向她,眼神專注得像在教堂凝視十字架的懺悔者。

  「對,」他低聲許諾,「只要你來找我。」

  身邊又來了幾個等電梯的人。

  紀繁音看看路人,踮腳朝宋時遇招手。

  宋時遇微微俯身側耳去聽。

  「你當然是我的第一選擇啦。」紀繁音小聲又輕快地說,「因為『紀欣欣喜歡宋時遇』嘛。」

  這可是酒吧那天宋時遇自己說的原話。

  紀繁音當時就覺得狗得不行,總算找到機會給宋時遇從耳朵裡重新懟回去噁心他一下了。

  果不其然,宋時遇原本臉上還算柔和放鬆的臉色瞬間變得僵硬了起來。

  「啊,電梯到了。」紀繁音放下腳跟,指了指電梯門,「時遇?」

  「……嗯。」宋時遇移動僵硬的步伐入內。

  紀繁音先一步進電梯按了B2,心情是哼著《Loser》的輕鬆加愉快――她紀欣欣喜歡你宋時遇,和我紀繁音有什麼關係噠。

  ……

  袁瑤是一名小破站的不知名UP主,小幾萬粉絲,平常靠發一些探店美妝的視頻也能餬口。

  這天她一如既往地帶著自己的設備出門去一家價格偏高的Brunch店試毒,和店員商議好進行不打擾他人、不讓他人入鏡的拍攝後,袁瑤擺好自己的吃飯傢伙,開啟了這天的直播。

  她早就點好了餐,但還是對著鏡頭裡的直播觀眾介紹了一下這家店的特色,做了點美食小科普,然後把菜單和價格也都展示了一下。

  「……介紹大概就是這些了,接下來就等吃的上桌啦。能吃得起188早餐的我,也可謂是個大戶人家的孩子了。」袁瑤邊說著邊期待地搓手手,「希望這188花得物有所值,不要浪費了我的血汗錢!」

  在等待自己點的班尼蛋上菜之前,袁瑤隨口和直播間的粉絲們聊了些自己最近的日常。

  途中,她也注意到自己兩張桌子以外的地方來了一對情侶模樣的男女,忍不住悄悄匯報:「來了兩個靚仔靚女,哇兩個人都好好看,可惜不能盜攝,不然我就給你們也一起享享眼福。」

  彈幕立刻一片「有福同享」「rwkk」的笑鬧。

  袁瑤當然不會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把路人拍進自己的直播裡,街上拍攝時不小心入鏡的也就算了,這樣一家店面裡要是還去拍人家也未免太過顯眼。

  ――再說那邊可是兩個人,萬一被打了怎麼辦!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袁瑤邊吃邊做反饋,一邊還忍不住悄悄從攝像機屏幕的反光裡偷偷去看那對情侶。

  男的是好看,但是女的更好看!

  比起臭男人,當然還是香香軟軟的小姐姐更好了!

  為了多看幾眼美女,袁瑤吃得特別慢。

  終於等到那桌情侶似乎吃完準備走了的時候,袁瑤還有點失望地嘆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事情是她根本沒有想到的。

  「又……又來了一個帥哥,年紀看起來小一點……我去,這就是傳說中的修羅場嗎?場面好激烈!不會要打起來了吧!」袁瑤把自己聲音壓到最低。

  彈幕紛紛表示:我們不要求看臉了,但你至少讓我們聽一聽新鮮熱乎的八卦現場吧!

  袁瑤悄悄地調整了一下麥克風,餘光突然瞥見周圍的顧客也都難掩好奇地注意著那邊,顯然人對八卦都有著天然的求知欲。

  到底是隔了兩張桌子,那三人說話的音量也不太高,袁瑤不知道麥克風能收進去多少音,但她自己反正是聽了個清清楚楚。

  ――太刺激了!

  不管是那句「能不能不要打擾呢」,還是那句「和我在一起的時間算什麼」,袁瑤都感覺自己能腦補展開幾萬字狗血劇情。

  舊愛新歡,究竟誰才是真愛呢?

  她捂著胸口豎起耳朵聽完結局,直到先前的男女離開、後來的少年坐到了他們的座位上,才跟看完了快○APP上面狗血小劇場似的長出了一口氣。

  彈幕正在火急火燎地問「然後呢然後呢?」「打起來了沒有?」「我靠我剛拿來耳機就結束了?」。

  袁瑤跟做賊似的悄悄:「後來的那個帥哥還沒走,他一臉殺氣騰騰地坐在剛才那個小姐姐的座位上玩手機……店員都不敢過來收盤子……誒,他氣得一口氣喝了小姐姐沒喝完的飲料……嗯??」

  彈幕:至少,你的188花得真的很值得。

  袁瑤:「……」這倒是真的呢。

  這段探店變成兩男爭一女修羅場的視頻在袁瑤剪輯上傳之後意外走紅,當天晚上就直接上了網站推薦,喜聞樂見地在各大網站都傳閱了一遍。

  盡管三名當事人都沒有出鏡,但既然UP主說是帥哥美女,那這瓜豈不是更香了。

  這段視頻在網絡上悄悄擴散的時候,紀繁音還在天文館裡看星星。

  因為是突擊檢查,她沒做任何和天文相關的功課,只好把以前演一個和行星有關的災難片時的知識翻出來用了用,現場不懂裝懂。

  還好宋時遇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站在觀星台的天文望遠鏡旁仰望冬日的星空,感慨地長出了一口氣:「真美,難怪你會喜歡。」

  調整著天文望遠鏡找北極星的紀繁音也覺得很漂亮。

  但那是「外行看熱鬧」的那種漂亮。

  「這裡溫度有點低,冷嗎?」宋時遇邊問邊探了探紀繁音手背的溫度。

  本來正在專心看星星的紀繁音立刻條件反射地抽了手,抬頭將視線轉向了宋時遇。

  就那麼一瞬間裡,她完全脫離了營業狀態。

  「怎麼了?」宋時遇的表情有點詫異。

  紀繁音淡定地笑笑:「沒什麼。」

  她不太喜歡被人碰,所以也不喜歡公共交通工具。

  但和普通人肢體接觸,跟和渣男肢體接觸又不太一樣,大概是……嗯,是渣男過敏症吧。

  工作日晚上的天文館沒什麼人,紀繁音得以霸佔這台本應很搶手的望遠鏡觀星許久,不過這會兒也沒心情了:「是有點冷,我們走吧。」

  宋時遇沒有立刻移動,他微垂著眼盯著紀繁音看,像是要從她臉上找出點什麼來。

  紀繁音想了想,朝他伸手:「你是想牽手嗎?」

  她記起來了。

  從前的「紀繁音」因為愛慕宋時遇、留戀他的溫柔,異常渴望能和他接觸,哪怕遞杯子時不小心碰到,也能令她滿足得小鹿亂撞。

  更別說牽手這種親密無間的舉止了。

  宋時遇就算拿她當作紀欣欣的替身,也絕不會和她上床、親吻、握手。

  「紀繁音」只敢自己偷偷地想,不敢對宋時遇提出要求。

  當然,那時的宋時遇對「紀繁音」心中蘊含著卑微的親近和渴切即便有所察覺,也一定是不屑一顧的。

  得來太輕易,就不會珍惜。

  可笑的是,現在局勢一轉,貪戀虛假的溫柔、想要主動靠近的人居然是宋時遇。

  他現在才是卑微的那一個。

  不知道宋時遇自己反應過來了這輪回報應了沒有?

  紀繁音含笑注視著對面微微皺著眉陷入猶豫之中的男人,手穩穩地伸在半空等待。

  就問你宋時遇的臉皮真有這麼厚嗎?

  要真有這麼厚的話,紀繁音都想好了,就開玩笑地飛快收回手說「但我現在不想牽手哦」地懟他。

  過了幾秒鐘的時間,宋時遇抬了抬手,又收了回去,他極度難堪地撇開臉,幾乎是狼狽、落荒而逃地從紀繁音身旁大步擦肩而過,捲起一陣風。

  紀繁音把手放回自己的口袋裡,背對著宋時遇笑了笑。

  好傢伙,居然把走丟不知道多少年的廉恥心和臉面都給找回來,知道自己做過的事情、正在做的事情究竟有多麼不堪了。

  但遲了這麼多年的醒悟有什麼用呢?

  被你殘酷對待的那個人沒都沒了。

  紀繁音轉過身去,不緊不慢地踩著小皮靴跟在宋時遇的身後。

  皮靴的鞋跟踏在地磚上,發出「嗒、嗒、嗒」的節奏聲響,簡直像是贖罪路上那監督僧人手中的搖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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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天文館門口時,宋時遇停下了腳步。

  他沒有回頭看紀繁音,只是低聲說:「對不起。」

  紀繁音掃了眼他握緊的拳頭:「對不起什麼?」

  「我想向你姐姐道歉,從前我對她……態度不好。」宋時遇艱難地說。

  ――「態度不好」也太輕描淡寫了。

  紀繁音想著,很平和地應他:「好哦,我試著給姐姐說說。」

  「……你覺得,她會原諒我嗎?」

  紀繁音偏頭認真地想了幾秒鐘才給他答案:「我覺得,首先她得能聽到你的道歉吧?」

  人走茶涼,還聽什麼?

  彷彿被這一而再再而三的回懟噎得無話可說,又或者是那被話語刺出的愧疚感令他無地自容,宋時遇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他沉默地在十點多就把紀繁音送回了她的小區。

  紀繁音看著窗外風景明顯是前往自己暫住小區、而不是紀家方向的時候,還有心思提醒宋時遇:「我家不是這個方向哦。」

  宋時遇沒說話,一路開到紀繁音小區門口停了車。

  紀繁音正要去解安全帶時,宋時遇先她一步把手伸過來、按下了固定安全帶的按鈕。

  「晚安。」他說。

  「回去路上開車注意安全,你也晚安。」

  說這話的同時,紀繁音注意到宋時遇手腕上戴著一隻說眼熟不眼熟,說陌生又不太陌生的男式手鐲。

  嗯……哪裡見過呢?

  啊。

  幾個月前在工作時間內送給宋時遇、被他摔爛、她又湊巧去宋時遇家裡時帶走的那隻同款啊。

  摔得變形的那支在咸○二手上面以包郵兩百塊的價格被人接手了呢。

  那麼宋時遇手上的這個,只能是別人送他的?不……他自己新買的?

  不管宋時遇是刻意讓她看見,還是別的什麼,紀繁音都打算裝瞎。

  她啼笑皆非地將視線挪開,打開車門直接下車了。

  「紀繁音。」宋時遇從身後叫住她,他有點遲疑地傾身從窗口看她,像是不願面對可能到來的拒絕,「我能不能……只約你見面?不用你做……誰的替身,就只做你自己。」

  紀繁音回頭朝他笑了笑。

  笑而不語有時候就是最響亮的拒絕。

  ――不好意思,您呼叫的用戶紀繁音並不想理您。

  宋時遇這個人,該聰明的時候還是很聰明的,他凝視了紀繁音幾秒鐘就明白了她笑裡的意思,選擇了閉嘴。

  紀繁音朝宋時遇揮了揮手:「拜拜。」

  宋時遇看上去似乎還有話要說,但到底還是沒再廢話,把車開走了。

  紀繁音看了一眼時間,是提早下班四十分鐘,也不錯。

  她去了趟小區旁邊的24小時便利店買吐司片,等待店員打包茶葉蛋的時候,拿出手機看了一下被錯過的消息。

  ――白晝發了足足十三條預約申請,直接霸了屏。

  銀行卡則是直接到賬了快兩千萬。

  紀繁音想了想,先只給白晝通過了明天一整天的行程,剩下的錢原路給他退了回去。

  之前的預約都是斷斷續續的,她還不覺得怎麼樣,可要是都走白晝這個操作,總感覺過勞死的那一天很快就會到了。

  掃碼買了單後,紀繁音邊喝著熱牛奶邊思考了下怎麼改進替身工作現在的SOP……咳,預約流程。

  首先得要阻斷這種單方面壟斷行為,不然連續工作十五小時,再持續十幾天、乃至幾十天這種事情要不得。

  如今的紀繁音也不必拼到那個份上。

  其次,要在這個基礎盡可能多地創造利益。

  那麼就只有之前她保留的一條路線了。

  紀繁音在回家的路上心裡大致起了個草稿,進門之後就打開聯繫人列表準備聯繫之前收費設計了小程序的那個碼農。

  在打開微信時,她發現陳雲盛發了好幾條消息給她。

  他說今天是他的生日。

  然後又陸續匯報了自己今天和朋友出門慶生的行程,連晚飯吃了什麼的照片都發了。

  最後一條是:【姐姐還在工作嗎?什麼時候才能下班?很累的話不用回復我,好好休息一下,晚安。】

  雖然話裡話外的用詞都很正常,但不知道怎麼的看著就是能讀出字裡行間莫名無言的期待。

  距離「今天」結束已經只有二十幾分鐘了。

  紀繁音握著手機想了想,給陳雲盛回消息,打了「忙了一天」四個字後,遲疑了下又直接刪掉,試著打了個電話過去。

  她靠在沙發裡邊喝熱牛奶邊開電腦,用電腦敲了一下那個似乎天天都在加班的苦逼工程師。

  996的朋友,區區十二點不到,一定還醒著。

  果不其然,工程師很快發來一個問號。

  紀繁音把還沒接通的手機放在一邊,打字給工程師講述自己對小程序的更新需求。

  打到第二句話時,陳雲盛終於接起通訊,聲音悶悶的,像是蒙在被子裡講話:「誰啊?」

  紀繁音嗯了一聲,含笑說:「生日快樂。」

  陳雲盛輕輕倒抽一口冷氣,一秒鐘脫離半夢半醒狀態:「姐姐!」

  紀繁音飛快地把自己的想法在電腦上發送出去,騰出雙手,坐在矮几邊上開始摘自己的耳環,邊看了一下手機屏幕,只看見一片烏漆抹黑,失笑:「這是視頻通話。」

  陳雲盛啊了一聲,手機那頭頓時響起小小的混亂,隨後啪地一聲,淺黃色的小夜燈被點亮了。

  頭髮睡得亂糟糟的年輕人出現在畫面裡,他面容冷肅地調整手機的位置,畫面一陣左右搖晃。

  等畫面固定下來,他才朝鏡頭露出燦爛的笑容:「我還以為等不到你了。」

  紀繁音看了他一眼:「蓋好被子,別感冒。」

  陳雲盛乖乖地「哦」了一聲,唰地拉起被子從背後把自己裹緊:「又加班到現在嗎?」

  「嗯,剛剛才看到,還好沒過零點。」紀繁音說著,把手裡閃光的小玩意兒都往桌上一倒,拿著手機站起身來,「不過也來不及給你準備什麼生日禮物,回你個紅包?」

  陳雲盛搖搖頭,他神采飛揚地說:「今年最好的禮物我已經剛剛收到了!」

  紀繁音看著他腦袋一側支棱出來的一小撮被睡亂的頭髮隨著搖頭的動作晃來晃去,就是不服順地落下去,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似的,不由得有點好笑。

  她走進閒置的側臥裡,給陳雲盛看桌上的一排首飾盒:「多嗎?」

  「不多,還可以多買點!」陳雲盛立刻認真作答。

  紀繁音又笑了。

  哪怕是同樣逗人開心的話,從年輕人嘴裡說出來和從情場老手嘴裡說出來就是不太一樣。

  她拿著手機把鏡頭靠近其中一個首飾盒,問:「你覺得這裡面會是什麼?」

  陳雲盛謹慎地:「平著放的……是手鐲?」

  「不是。」

  「項鏈?」

  紀繁音搖動手腕讓屏幕點頭:「嗯,有點接近了。」

  年輕人又思考了幾秒鐘,像是在在翻找自己位數不多的女性首飾小知識:「鎖骨鏈?」

  紀繁音覺得很有意思地勾了勾嘴角,她沒再逗年輕人,把盒蓋掀開給他看了一眼。

  裡面躺著的是一塊淺金色的獎牌,上面還刻著個籃球。

  說實話設計看久了是有點醜的,不過勝在心意,所以紀繁音好好保存了起來。

  手機另一端突然桄榔一聲,像是什麼東西打翻了。

  傳來的畫面天旋地轉了兩下,最後定格把自己整張臉摀住的陳雲盛正面。

  「別激動。」紀繁音把首飾盒蓋上,「只是讓你看看我還好好地收著,沒丟。」

  陳雲盛邊捂著臉邊伸手把手機移開、不讓自己的臉入鏡,他壓低聲音抗議:「……反對深夜暴擊!」

  紀繁音邊笑邊重復:「――生日快樂。」

  紀繁音覺得逗弄小年輕很開心。

  和逗宋時遇尋開心是不一樣的快樂。

  區別在於,一個是單純的高興,一個是惡趣味的高興。

  但都挺好玩的。

  零點過後,小陳同學的生日結束,紀繁音就和他道晚安掛了視頻,她重新回到電腦前,發現工程師的回復已經被晾了十幾分鐘。

  他說:【你想在現在的構架基礎上加一個競價模式,我的理解沒錯吧?】

  紀繁音打了一個字:【對。】

  工程師沒有二話:【瞭解。我去做個流程圖給你看,報價就按之前說的來。】

  紀繁音財大氣粗地他加了一份加急費。

  區區加急費和之後能獲得的利益比起來,完全是灑灑水。

  工程師為了賺外快,效率也異常之高,流程圖在二十分鐘後就直接被甩到了紀繁音電腦裡。

  舊的綠油油小程序功能比較簡陋,就像網上購買電影票那樣,票價恆定,一旦選座鎖定付錢,這張票就是你的了。

  但在白晝今天……昨天的衝動消費行徑之後,紀繁音多上了一點限制。

  當一名用戶選定時間之後,可以選擇從1到10的單價倍數,隨後正常進行預約。

  預約成功之後,如果其他用戶想要覆蓋同樣的時間段,雙方產生衝突,這時候後來的用戶可以選擇出更高的價格獲得優先權。

  當然,如果前一位用戶不能接受,可以再加價回去,十倍封頂。

  其次,可預約時間段從每天十五個小時縮短成了十個小時,只從中午十一點到晚上九點結束。

  這樣就基本上避免了過勞工作的可能性。

  紀繁音也在逐漸地把重心往自己的工作室轉移,另一份工作也需要時間。

  在兼職轉正職之前,先這麼辦吧。

  雖然價格的上行勢必導致購買量的下降,但是總體應該能維持一個穩定性。

  紀繁音看著新的小程序模板思考了一下。

  嗯……說起來,目前為止最大的一筆收入還是白晝的希臘之行。

  那次之後,白家似乎也沒人來找她的麻煩。

  ――所以,說不定客戶們還真的有那麼多錢可以加入競拍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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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為什麼拒絕我的預約?」

  早上一見面,白晝就把這個問題直接甩到了紀繁音臉上。

  「什麼預約?」紀繁音一臉無辜地反問,「是不是又沒吃早飯?給你帶了三明治哦。」

  「――而且還把後面的日程全都鎖定了!」白晝罵罵咧咧地一把奪過還溫熱的三明治看了一眼,「是不是跟和我去希臘的時候一樣,你和誰私底下偷偷約好要去什麼地方?――我不吃便利店的三明治!」

  紀繁音朝他伸手:「我早上多做的,不要還我。」

  白晝立刻下意識地轉了轉身體避開了紀繁音的手:「不吃也不還給你。」

  「那你別吃。」

  「偏吃。」白晝沒好氣地撕開包裝咬了一大口,愣了下,低頭去看三明治裡的加料。

  既然是給白晝帶飯,紀繁音當然是從麵包片到內層用料乃至醬汁都是按照白晝的口味來的。

  她將雙手背在身後笑吟吟問他:「食言而肥,好吃嗎?」

  白晝瞪了她一眼,三下五除二地把三明治塞進嘴裡,才拍拍手上麵包片的碎屑,說道:「今天不出門。」

  「期末考試結束了嗎?」紀繁音剛換上拖鞋,她倒一點也不在意白晝今天的態度有多惡劣。

  ――經過昨天那檔事,以白晝的脾氣,不氣炸才奇怪。

  「沒。」白晝打了個哈欠,「我都復習好了,不用你操心。」

  他說著,直接把兩台電腦都開機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獨居男大學生的公寓不僅大得嚇人,而且還要放兩台台式電腦和一台筆記本電腦。

  大概因為白晝出門時是個暴躁現充,不出門的時候是個……暴躁阿宅。

  他在家幹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打游戲。

  看白晝動作流暢地直接開啟一天的廢宅時間,紀繁音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當代男大學生實在是太墮落了。

  她在白晝身旁坐下,感覺自己現在特別像是那種領著工資去旅遊,美名其曰叫出公差的人。

  白晝在一旁調整椅子的時候,手機突然接連響了好幾聲,最後變成了一個電話。

  手機就擺在紀繁音面前,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就瞟見了上面的名字。

  是個不認識的人,不過看存的暱稱像是同齡人的朋友。

  「遞一下。」白晝回頭說。

  紀繁音看看那幾乎是白晝回身伸長手臂就能搆得到的距離,笑了笑把手機送到他手裡。

  白晝接起來時表情還算輕鬆,但等聽了兩句,表情一下子就冷了下來:「發給我。」

  他就說了這麼三個字,然後直接掛斷電話站了起來走出門去。

  「――你先隨便看點什麼,我馬上回來。」

  紀繁音隨意地在電腦裡點來點去,最後玩了一局蜘蛛紙牌。

  白晝離開的時間有點長,過了將近半個小時才出現在紀繁音的面前,屆時紀繁音已經熟門熟路地從冰箱裡拿出水果做了個果盤放在了兩台電腦中間。

  白晝的冰箱似乎剛剛進行過大採購,裡面塞得滿滿當當。

  不過紀繁音也能想得出來是怎麼回事。

  大概是白晝覺得接下來十幾天的時間都是他的預約,所以提前準備了食材吧。

  白晝的臉色很難看,他握著手機看了紀繁音一會兒,說:「昨天在店裡發生的事情,被傳到網上了。」

  紀繁音無辜道:「昨天的什麼事?」

  一人一個定製虛擬紀欣欣,哪能串檔的?

  白晝這個版本的「紀欣欣」怎麼會記得宋時遇那個版本「紀欣欣」經歷的事情?

  再說被傳到網上……這紀繁音可太熟了。

  從前她的名字但凡一出現在匿名論壇裡,就能立刻撕出三頁高樓,可謂是象徵著血雨腥風的一代宗師。

  就昨天那幾句對話,根本無關痛癢,不會影響她到哪裡去。

  昨天的話……是那個看起來在做吃播的小姑娘吧?鏡頭的方向拍不到三人,很安全。

  白晝:「……」他深吸一口氣,看起來是在按捺怒氣,「你自己看。」

  他把手機拍到了紀繁音面前,那上面就是一個美食美妝UP主新上傳的視頻。

  紀繁音拿起手機淡定地看了一遍。

  視頻經過了簡單的剪輯,也沒有露臉,背景音有些嘈雜,UP主本人的聲音倒是錄得很清晰。

  就算把音量調大,也只能隱隱約約聽見三人斷斷續續的台詞而已。

  當然評論區不乏能人,他們已經把可能的對話文字版呈現了出來。

  紀繁音滑下去看了看畫風各異的評論們,內心不但毫無波瀾還覺得有點有趣。

  這個視頻顯然在一定的範圍內被發酵了開來,既然白晝的朋友能認得出他的聲音、來通知他這件事情,說不定別的人也能認得出白晝、乃至宋時遇、和紀繁音本人。

  ……但是別忘了,紀繁音在工作時間,可不是用她自己的本音說話,而是惟妙惟肖模仿著紀欣欣的啊。

  那麼即使有和姐妹倆相熟的人聽到,也只會覺得那個女人是紀欣欣。

  這就非常非常有意思了。

  比如說,紀欣欣魚塘裡其他的魚看見了,他們會怎麼想呢?

  又或者,紀欣欣自己看見了,她能猜出什麼來呢?

  如果不是場景時間不對,紀繁音甚至想搓個手表達一下自己的期待。

  「我要聯繫上傳視頻的人刪除投稿。」白晝皺著眉,「這是侵犯隱私。」

  「視頻分享這麼多次,早就流傳出去了。」紀繁音拍拍自己身邊的座位,「不用這麼麻煩,網絡上的事情,只要置之不理,很快就會銷聲匿跡了。」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視頻又能維持多久的熱度?

  白晝把雙眉鎖得死緊:「但有可能會被人認出來。」

  「你很擔心嗎?」紀繁音問他。

  白晝拉開椅子坐下:「我不擔心姓宋的那傻叉,也不擔心我自己,擔心的是你行不行?」

  「如果我是視頻裡的那個女孩子,我就一點也不會擔心。」紀繁音移動鼠標啟動游戲,「她聽起來不是很遊刃有餘地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嗎?」

  白晝沉默了下,發出一聲像是嘲諷又像是輕蔑的「嘁」,然後握住了鼠標。

  眾所周知……紀欣欣的游戲水平不怎麼樣。

  紀繁音無往不利的扮演有一次就在這兒翻了車,實在是因為沒想到紀欣欣打游戲那麼菜。

  和白晝一起打游戲的時間裡,紀繁音覺得自己幾乎已經用完了游戲生涯全部的演技。

  白晝家裡兩台台式電腦,登的是白晝的兩個賬號。

  紀繁音一打開游戲上線,就被白晝的大號拉進了隊伍裡。

  她的餘光無意中瞥見白晝的屏幕上似乎還跳出來了一個入隊申請,但他直接無視進入了雙排匹配。

  紀繁音一手鍵盤一手鼠標,隨時準備從高玩紀繁音模式切換進入菜雞紀欣欣模式。

  白晝一拖二艱難前行,紀繁音覺得他的游戲技術比從前又大有長進了,果然磨難使人成長。

  紀繁音的角色在草叢裡趴著的時候,白晝的角色進了一棟樓裡搜尋物資。

  沒過兩分鐘,紀繁音聽見白晝那邊電腦裡突然傳出一句語音。

  她帶著點驚喜和疑惑地喊:「粥粥?」

  那是全頻道語音模式,不論組隊與否、是敵是友,只要在附近就能通過語音對話。

  而會這麼喊白晝的人,實在也只有一個了。

  偏偏就這麼巧,和紀欣欣排到了同一局游戲裡?

  窩在草叢裡安安靜靜當個伏地魔的紀繁音覺得有點意思了,她在屏幕上四處找了找,於不遠處建築物窗口處發現了三個角色的身影。

  一個是紀欣欣,另一個是白晝,還有一個是……?

  紀繁音偏頭看了一下白晝的表情,悟了。

  白晝一直耿耿於懷的游戲事件就是這個嗎?

  那第三個人,應該就是那個紀欣欣膽大包天帶著直接和白晝一起打游戲的男人了。

  紀繁音把手裡的槍切換成了一把剛剛才撿到的98K,在屏幕裡瞄了下,人狠話不多地對著不知道是紀欣欣還是第三人來了個一槍爆頭。

  紀欣欣的驚呼聲立刻傳了出來:「有人狙我們,我去扶隊友。」

  看來剛剛一槍打成殘血的那個不是紀欣欣。

  紀繁音操縱瞄準鏡找到紀欣欣的角色。

  不得不說,紀欣欣是真的菜,扶受傷隊友時連自己的身形都不藏好。

  算好距離瞄準,紀繁音乾脆俐落地又一槍把紀欣欣也崩掉了。

  ――這一槍,算是替「紀繁音」打的。

  紀繁音當然不能真殺了紀欣欣,但游戲裡來一槍就無傷大雅了。

  一切發生得太快,兩槍之間就隔了這麼幾秒鐘的時間,還都奇準無比。

  第二記槍響時,白晝的阻止聲才剛剛從喉嚨裡冒了個頭:「等――」

  擊殺消息立刻跳了出來,顯示的是白晝的小號擊殺了兩人。

  拿了兩個人頭的紀繁音摘下耳機,一臉無辜地看著白晝:「這兩槍好像打得特別準。」

  ……

  面對紀繁音懂裝不懂的反應,白晝只是一言不發地盯了紀繁音半晌,就把臉轉了開去。

  至少她幹掉那個kitty的事,白晝是喜聞樂見的。

  而紀欣欣……

  現在的紀欣欣,或許在他心裡已經沒有紀繁音來得重要。

  白晝為自己這個念頭出現的順理成章程度感到些許的詫異。

  緊接著,紀欣欣的消息從他手機上跳了出來:【誰在開著你的小號和你一起打游戲?他怎麼連我也打呀。】

  白晝點開手機看了看,皺著眉打字:【她不是故意的。】

  他一發出去,就察覺兩人用的字眼有個微妙的信息差。

  紀欣欣用的是【他】,而他回的是【她】。

  白晝甩開鼠標。

  ……紀欣欣要猜到了。

  果不其然,紀欣欣下一條發過來的消息就是:【粥粥,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再和我姐姐見面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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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紀欣欣盯著自己的手機。

  白晝那邊毫無動靜,就像她一開始發過去的組隊申請也被無視了那樣,他彷彿就是個在鬧脾氣的小孩子,執著地以為不做回應就能解決事情。

  白晝的性格就是如此。

  牽著不走打著倒退。

  紀欣欣在他身上是花了心思的。

  她知道自己應該用更柔和的態度對待白晝,先將他安撫下來,再拋出疑惑,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可和白晝通的上一個電話即使已經過去了一天,紀欣欣每每回想起來也還是如鯁在喉。

  就是那一句「姐姐提前幾個月準備好做我的女朋友了嗎」。

  紀欣欣的記性很好。

  說實話記性不好的人當不了海王。

  尤其是紀欣欣這樣知道自己每天都在踩鋼絲的海王,時時刻刻為了防止自己翻車,絕不可能忘記自己和誰說過什麼話。

  更何況涉及了「女朋友」這樣的關鍵詞!

  紀欣欣百分之一百地確定自己沒有和白晝討論過「女朋友」這種事情。

  那白晝的脫口而出和之後的敷衍究竟代表了什麼?

  還有,白晝和紀繁音私底下的見面……

  紀欣欣幾度要按下給白晝語音通話的按鍵,但最終又都沒有按下去。

  紀繁音,現在,就在白晝身旁。

  如果電話,她也可能會聽見。

  這樣對自己太不利了。

  「怎麼了?」身旁的男人用法語關心地問道,「剛才那次是運氣不好,再開一把?和你弟弟一起。」

  紀欣欣轉頭對男人笑了一下:「他好像在和別的朋友一起玩。我去倒杯水,馬上就回來。」

  她拿著空杯起身,把手機捏在了掌心裡,到廚房時已經冷靜了下來,又給白晝發了一條消息:【我那天和你做的約定,你還記得吧?不能因為見不到我、覺得寂寞,就去找姐姐做我的替身。】

  這次白晝回復了她。

  他說:【不是因為見不到你。】

  紀欣欣盯著這短短的八個字看。

  白晝是什麼意思?

  不是因為見不到她?

  是在說去和紀繁音見面的理由?

  如果不是因為覺得寂寞去尋找一個替身,那還能是什麼?

  紀欣欣閉了閉眼抑制自己的情緒,再睜開時心情已經稍稍平復,然後才能打字回復白晝。

  【上次電話裡的事情,你還沒有解釋清楚。我什麼時候答應過會做你的女朋友?】

  白晝回得很快:【Kitty究竟是誰?】

  句子越短問題越大。

  看見這個簡短問句的瞬間,紀欣欣的心臟幾乎就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來。

  她想過這件事可能會露餡,但又覺得自己已經做得天衣無縫……

  但紀欣欣沒想過白晝居然在發現這件事之後,會選擇當面對峙這樣毫不留情的做法。

  那簡直就像決裂前的質問。

  紀欣欣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冰冷的液體灌入她的喉嚨,讓她打了個激靈。

  ――別緊張,這不是死局,還能緩得過來。

  白晝現在只是生氣,只要好好地先撫平他的怒氣,然後就可以……

  紀欣欣拿起手機正要回復白晝時,另一個女室友從廚房門外路過,高聲喊了她的名字:「女神!」

  紀欣欣被驚了一下,回頭看向女生:「怎麼了?」

  「你……」女室友喊得乾脆俐落,說到正題時又有點猶豫,「你是不是前段時間,回國了來著?和男朋友見面了嗎?」

  紀欣欣詫異地笑了:「我沒有男朋友啊。」

  單純的女室友鬆了一口氣:「那你也沒有和別人約會對吧?太好了,我就說那個視頻裡的肯定不可能是你嘛,小羽還不相信。」

  紀欣欣的室友裡有一對國人情侶,這個女室友就是其中的女方,本科生,和紀欣欣同一個專業,對她異常崇拜。

  女室友提到的「小羽」就是她的男朋友。

  「什麼視頻?」紀欣欣的第六感開始拉響警報。

  「啊,就是這個。」女室友心很大地拿手機點開一個視頻給紀欣欣看,「轉到我首頁,我就看了眼,女方的聲確實和女神你很像。」

  她說著,把音量調高了好幾格。

  視頻不過短短兩分多鐘,因為看點是在背景音裡,還體貼地配了字幕。

  紀欣欣一聽到那句「真巧啊」的時候,眼神已經沉了下去。

  ――那是白晝的聲音。

  緊接著下一句「我們走吧」,就是宋時遇。

  這兩個人在私底下碰上……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白晝怎麼會特地去和宋時遇打招呼?他們兩個人就算偶遇,應該也都懶得看對方一眼,更別說搭話了。

  而且剛才女室友說了「女方」,也就是說還有第三人在場。

  紀欣欣維持著臉上的笑意不變,繼續聽了下去。

  在聽見那幾乎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聲音甜蜜地往白晝心上捅刀的時候,紀欣欣的笑幾乎就要掛不住了。

  如果不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沒做過,恐怕她也會以為這是自己!

  「是不是真的很像你的聲音?」女室友在旁興奮地問,「我剛聽到的時候嚇了一大跳!」

  「我也嚇到了。」紀欣欣頓了頓,笑著問,「這個只有音頻,沒有視頻嗎?」

  「沒有誒,是一個UP主意外在店裡遇到的,我看了那個店就在你家那裡,就特別特別巧!」

  「……確實很巧。」紀欣欣把手機還給了對方,指了指樓上,「里昂還在等我一起打游戲呢,我上去啦。」

  女室友毫無所察地揮手:「嗯嗯一會兒做好飯了來喊你們吃!」

  紀欣欣拿著水杯往樓上慢慢地走,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將目前她所擁有的線索排列組合。

  她確信現在的紀繁音還是自己的姐姐,是因為知道夢裡的紀繁音不會做給人當替身的事。

  那個紀繁音怎麼可能會做這麼卑微的事情?她又得不到什麼!

  ……線索不足啊。

  以現在所有的消息來看,這明明是最合理的推測了。

  紀欣欣思來想去,最後沒有去聯繫宋時遇,也沒有去聯繫白晝,更不再去直接對峙紀繁音。

  她想起來自己回國的時候,岑向陽曾經說過要和她見面說一個很重要的秘密。

  但紀欣欣最終沒有去見他。

  那之後岑向陽似乎也沒有再積極地發來聯繫過了。

  想通了這裡之後,紀欣欣找了個適合的時間聯繫岑向陽。

  她其實不太喜歡和岑向陽接觸。

  因為要保持自己是岑向陽面前那個「柔弱純潔的小綿羊」的形象,其實是稍微有那麼點精神污染的。

  裝得久了,紀欣欣也會覺得不太舒服。

  但想從岑向陽那裡獲得情報的話,就只能去和他聯繫了。

  紀欣欣做了會兒心理準備才去打岑向陽的電話。

  「欣欣?」岑向陽接起電話時周圍一如既往地嘈雜,「找我有什麼事?」

  「在網上看見你新電影的消息了,想關心一下大導演的進度。」紀欣欣和他話家常,「等到下次有機會的時候,我再去探班吧?」

  岑向陽模糊地笑了一下:「上次的探班,你還欠著沒給呢。」

  「上次是事出有因嘛,」紀欣欣撒嬌地說,「我的聖誕假期又那麼短,家裡給我安排了那麼多事情,學校也不能放下,好忙好忙。不過下學期我申請了一個能暫時回國的項目,已經都安排好了,等再回去的時候時間會很充足的!」

  「是嗎?」岑向陽邊笑邊說,「那我就等著你來探班帶慰問品了。」

  「一定呀,我帶你喜歡吃的東西來看你,當作上次放鴿子的賠禮道歉!」

  紀欣欣和岑向陽聊了一會兒,打了個哈欠,似不經意地問他:「你上次本來要跟我說的秘密,是什麼啊?」

  「秘密?」岑向陽神秘地反問,「我還以為你不想知道了。」

  「不要吊我胃口啦,」紀欣欣軟軟地追問,「是和我有關的事情嗎?」

  「那在我說之前,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好啊,你先問。」

  「你回國的時候,宋時遇、白晝、厲宵行他們都見了,唯獨沒有見我?」

  岑向陽問得慢條斯理,紀欣欣卻覺得自己彷彿隔著電話被他森冷又調侃的目光緊緊攥住、無法動彈。

  她艱難地嚥了口口水,小聲討饒:「你……你還在生氣啊?那我這次回國,第一時間就去看你,好不好?」

  岑向陽不說好,也不說不好,他好整以暇地直接問:「你知道追在你屁股後面跑的那幾個男人,都快被你姐姐挖走了嗎?」

  「我姐姐?」紀欣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迷茫一些,「姐姐怎麼了嗎?」

  「你姐姐在利用你賺錢呢。」岑向陽聲音裡帶著笑意,「讓我想想……職業替身,時薪十萬。」

  拼圖上缺失的最後一塊碎片,緩緩地浮現出了圖案。

  紀欣欣倏地握緊了手機:「這是……什麼意思?」

  ……

  紀欣欣幾乎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掛斷這通電話的。

  結束通話後,她拿著手機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手指像是有自主思想似的點開聊天列表,找到微信裡那個她每三天就要聯繫一次的頭像。

  那頭像現在看起來,熟悉得可怕,又陌生得可怕。

  紀欣欣顫抖著手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每一秒的等待都長得像是受刑。

  通話被另一頭接起時,紀欣欣才把憋住的一口氣呼了出來,她輕輕地喚:「姐姐?」

  「什麼事?」對面的女性漫不經心地問。

  「……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姐姐?」紀欣欣小聲問。

  她將聲音壓到最低,生怕驚動什麼不該被喚醒的真相。

  「啊。」電話對面的人笑了起來,「你總算反應過來了。」

  「……」紀欣欣沉默片刻,靜靜地問,「那我姐姐呢?」

  如果電話那段的是另一個紀繁音,那麼那個被她嫉妒、恐懼、打壓、仇視了一輩子的紀繁音呢?

  「她怎麼樣,去了什麼地方,和你有什麼關係?」紀繁音反問。

  「告訴我!」紀欣欣尖叫起來,「我是她的妹妹,我有權知道她怎麼樣了!」

  她的歇斯底里絲毫沒有影響到電話對面的人。

  另一個紀繁音帶著點嘲諷地回答道:「作為一個間接害死自己雙胞胎姐姐的妹妹,你表現得似乎還挺上心。」

  「……害死?」紀欣欣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開始顫抖。

  「你說呢?」紀繁音輕笑。

  紀欣欣覺得那笑裡全是嘲笑和輕蔑。

  「――你根本不懂!你這樣、什麼都有了的人,怎麼可能會懂我為什麼這麼做!」她咬牙切齒地斥道,「而且你以為你和我有什麼不一樣嗎?你所做的一切難道就比我高尚嗎?!」

  「你說得對,或許我並不比你高尚到哪裡去,」紀繁音毫無怒意,「但我至少沒有卑劣到碾碎自己親姐姐的光芒、直至將她害死這一步。」

  紀欣欣結結實實地在被子裡打了一個寒顫。

  但紀繁音還在繼續說下去。

  「――紀欣欣,『紀繁音』的死,你有逃不掉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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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6 00:54: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八章

  哢地一下,電話直接被掛斷了。

  紀繁音覺得自己今天又搞崩了一個人的心態,內心充滿了平靜祥和。

  紀欣欣那撕破面具、歇斯底里的反應,究竟是因為愛,還是因為恨,還是說,嫉妒惡毒中夾雜著一絲扭曲的親情呢?

  紀繁音不太在乎,她也沒有代替「紀繁音」原諒誰的資格。

  ――這時她正站在白晝的公寓樓下等車。

  白晝本來說夜深了要送她回家,紀繁音十動然拒。

  紀欣欣的電話也是來得及時,再早個十分鐘,紀繁音都是接不到的。

  不過紀欣欣上次還稀裡糊塗地把她的身份認錯,這次發生了什麼讓她突然醒悟了事情的真相?

  紀繁音雙手插兜把臉埋進了圍巾裡,陷入沉思之中。

  剛才游戲裡的事情肯定是其中一環。

  但就算紀欣欣知道她和白晝見面,再假設紀欣欣也看到了那個視頻,猜出她正在魚塘裡肆意種韭菜,也很難直接猜到穿越這件事情。

  這期間,紀欣欣一定還獲取了別的重要信息。

  再者,紀欣欣最後說過一句「你的所作所為就比我更高尚嗎」,如果這句話的含義是說她這份工作工資的話……

  ……倒是說得通。

  那麼,這件本應該高度保密、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個人知道的工作內容,究竟是被誰洩露了出去呢?

  不是她自己,不是白晝,剩下的人是宋時遇、厲宵行、還有……

  岑向陽。

  鎖定了洩露信息的嫌疑人,紀繁音眨了下眼。

  知道一個人的性格,不能看他說什麼,要看他做什麼。

  岑向陽突然出手把替身收費的事情告訴紀欣欣,從這個行為中就能推測出他想要的是什麼。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紀繁音慢吞吞且有點不情願地把手和手機一起從口袋裡抽了出來。

  是白晝發來問她上車了沒的消息。

  紀繁音莫名其妙地抬頭往頂層看了一眼,沒回他,把手又塞回了暖烘烘的口袋裡。

  沒過多久,一輛白色的網約車沿路開到紀繁音面前,緩緩地停了下來。

  紀繁音拉開車門坐進去,在開了暖氣的後座輕輕出了一口氣,打開通訊錄看了看。

  需要立刻對紀欣欣做什麼嗎?

  不,完全不用。

  紀欣欣的海裡有什麼魚,紀繁音知道得很清楚。

  紀欣欣現在能依靠的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明顯不懷好意、在等待著她求助並從中牟利的岑向陽;另一個,就是已經在紀繁音掌握之中的厲宵行。

  那麼,紀欣欣會按照常理去選擇看起來安全穩妥、實際上也確實更有實力的厲宵行;還是劍走偏鋒找岑向陽呢?

  紀繁音把脖子上的圍巾往下扯了扯,用下巴抵住,又笑了一下。

  ――其實都無所謂。

  因為無論紀欣欣選哪一個,厲宵行才是那張真正的王牌。

  紀欣欣去找岑向陽,紀繁音用厲宵行這張牌打她。

  紀欣欣去找厲宵行,紀繁音還是用厲宵行這張牌打她。

  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零點,紀繁音乾脆又去便利店裡買了關東煮。

  夜班打工的店員看了看她:「996嗎?」

  紀繁音:「一天十五個小時。」

  店員投以同情的眼神。

  「不過馬上構架就能升級了。」紀繁音想了想,「那就一天最多只要工作十個小時。」

  店員的眼神變得更同情了。

  紀繁音笑著朝店員點點頭,拿著熱牛奶和關東煮出了店門。

  從小區到門口短短的一段路,紀繁音走了很久。

  走到她手裡的關東煮都有點變冷了。

  吃完最後一串關東煮的時候,紀繁音淡定地把杯子扔進垃圾桶裡,看向停在一樓的車輛。

  那輛車的車燈一直開著,顯然裡面是有人的。

  來找她的嗎?

  紀繁音揚眉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那輛車,又慢悠悠地把焐在口袋裡還熱乎乎的牛奶拿出來擰開喝了一口。

  冰天雪地,熱牛奶,爽。

  接著,她無視那輛車直接往自己的公寓樓裡走了進去。

  車裡立刻出來了兩個人,其中一人怒喝道:「你給我站住!」

  紀繁音回頭看了一眼,沉思兩秒鐘。

  這次她認出來得比較快。

  ――是紀家父母。

  小看紀欣欣了,還有這張爛牌可以先打,而且王牌厲宵行意外地派不上用場呢。

  不過這也用不著打牌啊,打臉就成了。

  「什麼事?」紀繁音拿著熱牛奶漫不經心地問,「誰告訴你們我住在這裡的?」

  小區的門禁管理如同虛設,外人能進來也不奇怪。

  可她的具體地址又是怎麼透露的?

  而且,都已經快凌晨一點鐘了,如果不是另有目的,他們倆怎麼會一直等在這裡?

  「你的快遞收件地址是這裡。」紀母皺眉小聲說,「我們也是最近才知道,今天正好路過,就來看看你。」

  紀繁音一手插兜,另一手舉著牛奶瓶展開給他們看了下:「四肢健全,心理健康――看過了之後呢?」

  這對夫妻是出了名的糊塗。

  或者應該說……他們就是普通人。

  會貪小便宜、會被人騙、會被謊言矇蔽,會犯一般人所犯的所有錯。

  紀繁音翻閱回憶的時間不多,但也知道紀欣欣的一百個謊言裡,他們信了怎麼也得有七八十個。

  紀欣欣剛剛「病癒」的時候,當然知道她必須得到父母的支持和權威是多麼重要的跳板。

  她一頭對「紀繁音」說姐妹之間的一切都該分享,哪怕成就也是;另一頭就把「分享」來的成果先一步炫耀出去,讓所有人都以為她才是天才的那一個。

  愚公移山精衛填海也都是從最細微處開始的。

  紀欣欣這條路也不是一開始就順順利利,不得不處心積慮經營了這麼多年才見成效。

  紀父這幾年的生意不順,紀欣欣長袖善舞建立的海域對紀父的生意多有幫助,這又在無形中提升了她的地位。

  時間久了,誰還記得「紀繁音」小時候似乎是個天才?

  就算有那麼點印象,也會在潛移默化中變成「那孩子小時候雖然不愛說話,但是好像挺聰明的。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啊……」,「傷仲永吧?」之類的評價。

  「紀繁音」輸就輸在內心實在過於纖細,這可能是許多天才的通病了。

  歷史上出類拔萃、卻患上抑鬱症選擇自殺的演員、歌手、藝術家們,難道還少嗎?

  「音音,跟爸爸媽媽回家吧?」紀母說著,看了看身旁的丈夫,才接著說下去,「你看,這個公寓戶型這麼小,你住得慣嗎?家裡多舒服啊,還有傭人,對不對?」

  「不用。」紀繁音疑惑地問,「我走時,好像也沒人在意,現在突然喊我回去,是因為用得著我了嗎?」

  「你老大不小,該結婚了。」紀父黑著臉,完美地扮演了那個壞警察的角色,「適合的對象早就給你物色好,你少跟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混,早點收心結婚生子照顧家裡!」

  紀繁音奇道:「為什麼不問問紀欣欣呢?我看她對結婚比較感興趣。」

  「你和你妹妹怎麼比!」紀父怒吼起來,「從小到大你都在欺負妹妹,把她的東西搶走、害她生病,她從來都只求我們不告訴你,你卻從來不知悔改,對得起你妹妹的一片苦心嗎!」

  紀繁音淡定地聽完,喝了一口牛奶。

  原來如此。

  「紀繁音」的記憶裡倒沒有這些,想必就是因為紀欣欣一通胡編亂造後又哄騙紀父紀母保密吧?

  這樣,黑鍋就可以一直神不知鬼不覺地「紀繁音」身上扣了。

  有時候,太不擅於言辭和觀察的人,容易在這種小人手段上吃虧呢。

  紀繁音輕輕嘆氣:「我不會按照你們的要求和人結婚。」

  「音音,你也該長大了,就不能和你妹妹學學嗎?」紀母上前扮演好警察的角色,她蹙著眉說,「這幾個月也是,你爸爸一直想來找你,是你妹妹一直幫你求情說你不會學壞,我們才一直沒來。」

  「你應該是想說,『一直』想來找我去跟你們選好的男人結婚?」紀繁音幫她補充完全文。

  「你總是這樣,」紀母嘆氣,她看起來有點傷心,「從欣欣生病開始你就變了,她昏迷住院的時候,你都不常常陪在她的身旁,她出院之後身體那麼虛弱,你卻還在搶走她的功勞、她的聰明才智……」

  紀繁音聽著紀母的絮絮叨叨,從中提取出了一個特別重要的信息。

  ――紀欣欣住院時,直接是昏迷的?

  那她究竟是怎麼去找厲宵行陪他復健建立信心的?

  紀繁音喝著牛奶努力地翻了一下「紀繁音」小時候那些被塵封起來、就連「紀繁音」自己也不太想翻閱的回憶。

  然後她就發現了特別狗血的事情。

  厲宵行這個大傻叉認錯恩人了。

  他和紀欣欣真是一個敢膽大包天地冒領,一個傻乎乎地就敢信。

  「……所以爸爸媽媽說的這一切你可能都不理解,但我們都是為了你好啊!」

  ――紀母聲淚俱下的演講,紀繁音都沒聽進去。

  還是那句話,不要管別人說了什麼,要看別人做了什麼。

  「最近我有領工資,打一點給你們吧?」紀繁音灑脫地朝夫妻倆揮了揮手,「畢竟你們從前雖然只信紀欣欣的話忽視另一個女兒,但至少在生活費上沒有虧待過『我』。」

  「紀繁音」有基本的生活費,也有一輛不貴的車。

  跟父母的心尖寵紀欣欣不能比,但也很小康了。

  只要已經到了手的錢,紀繁音再花出去時都不心疼。

  【回家的誘惑】已經都替她記好帳了,花出去也不會影響回家的進度。

  「你今天不回去也得回去!」紀父怒罵著捋起袖子,「我不信我還治不了你這個不孝女兒了!」

  紀繁音不緊不慢地退了兩步,把手機拿出來屏幕轉向他們,上面直接顯示的就是報警電話。

  紀父火更大了:「你以為警察會管這種家事?」

  「無良父母逼婚,強迫在外工作的女兒回家嫁給一個不認識的男人……這種事情一旦傳到網絡上,輿論都會很凶的。」紀繁音一點兒也沒被他嚇到,「再說,這樣的事情鬧到上派出所,對全家都有影響吧?你們不是還指望紀欣欣能嫁到白家或者厲家?出了這樣的新聞,他們恐怕也得多考慮考慮。」

  紀父臉色一黑:「你威脅我?」

  紀繁音看著他笑了笑:「是你想威脅我。」

  她指了指一樓的天花板一角。

  那裡裝著一個攝像頭。

  紀父看了一眼,露出不甘的表情,重重哼了一聲掉頭就走。

  紀母趕緊轉頭去追她的主心骨,臨到門口時哀怨地回頭看了一下紀繁音。

  紀繁音沖她聳了聳肩,按下了電梯的門。

  嗯,差不多該搬家了。

  這次可以換個大房子,貴的,保密性強一點,物業至少得有白晝樓下的那個程度。

  不過,紀父紀母上門來鬧這一通,不僅沒有得到任何收獲,反而又給紀繁音提供了一條現階段來看並沒什麼卵用的新信息。

  ――厲宵行認錯了人?

  那不就是他自己瞎,誰管他去死啊。

  就算要給厲宵行說穿真相,時間也不是現在。

  這張王牌都還沒打出去、派上用場呢。

  啊,不過倒是可以給紀欣欣說一聲,她想必會十分惶恐緊張的。

  紀繁音剛剛想到這裡,手機又響了起來。

  半夜三更,還是打電話的客戶,那就只能是剛剛被cue到的那位了唄。

  不知道厲宵行打噴嚏了嗎?

  紀繁音走出電梯接起電話:「厲先生你好,現在是凌晨一點……」她看看錶,「十三分。」

  「我知道,」厲宵行沉聲說,「一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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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6 00:54:2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小程序更新過後還沒有做出來,對厲宵行的這一個電話,紀繁音也就暫行了舊的收費制度。

  「發生什麼事情了?」紀繁音邊開門邊問,「她的態度產生了很大的變化嗎?」

  「……對。」厲宵行簡練地答道。

  紀繁音哦了一聲。

  看來紀欣欣也知道幾管同下的重要性,又是聯繫紀父紀母,又是聯繫厲宵行,那大概和岑向陽也已經達成了什麼共識吧。

  不過就算是一套組合拳又怎麼樣?

  紀欣欣還不知道厲宵行也是她客戶之一的事情,更不知道自己冒名頂替的事情已經暴露。

  這條感情線裡,看起來悲慘的那個人是厲宵行,但最後說不定最慘的人反而是紀欣欣呢。

  這攻略游戲有毒的同時有有點兒好玩。

  想像一下這如果是個戀愛攻略游戲的話,玩家紀繁音正操縱著控制狂厲宵行的角色去攻略海王紀欣欣。

  紀繁音想著想著,自己噗地笑了一聲。

  「……笑什麼?」

  「這不是好事嗎?」紀繁音問厲宵行,「就是要產生變化才好,你們之前的關係太一成不變了。如果我沒想錯的話,她現在應該是遭遇了什麼挫折,感到不安,才來你身上找依賴感的吧。」

  「所以你覺得我什麼都不用做?」厲宵行問道。

  「非要說的話,你可以選擇享受。」紀繁音說道,「我覺得你可以盡情享受她的依賴和示好;不過,另一方面來說,如果你選擇不接受,她應該會更加不安,將更多的心思放在你身上吧。」

  厲宵行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他用那清清淡淡的聲音問:「後者,具體該怎麼做?」

  紀繁音覺得厲宵行的性格也真挺扭曲的。

  不知道是他生性如此,還是因為身體的殘疾造成,又或者是兩者共同作用。

  總之自從厲宵行成為客戶之後,紀繁音就覺得這人在控制欲上其實和紀欣欣不相上下。

  紀繁音花半個多小時給厲宵行上了堂心理剖析和攻略教學課,最後還提了一個小問題讓厲同學回答:「最重要的一點是什麼?」

  「……不做任何承諾。」厲宵行是個學習很快的好學生。

  「對。」紀繁音滿意地點點頭,正準備給厲宵行下課,卻聽見厲宵行又開口。

  他說:「就像她以前對我做的那樣。」

  紀繁音拿起電動牙刷,對鏡看了看自己的臉。

  只要表情眼神都拿捏得得當,和紀欣欣之前的界限就能模糊。

  同樣地,只要往另一個方面調整一下,就能擺出「紀繁音」的表情。

  「――厲先生,你打算和紀欣欣結婚嗎?」紀繁音看著鏡子裡自己的眼睛問道,「在你真的征服了她之後?」

  「當然。」厲宵行答得很平靜,「我愛她。」

  紀繁音笑了笑:「時間差不多了,厲先生晚安。之後我對收費標準會有所調整,具體會告訴范特助的。」

  「知道了。」厲宵行顯然對價格的波動完全不在意,應了一聲就掛斷了電話。

  紀繁音正要把手機一放開始刷牙,正巧看見手機頂部跳出了做小程序那位工程師發來的消息,就點了進去。

  對方說:【做好了,你看看還有沒有要修改的。】

  紀繁音點進去測試檢查了一下,覺得沒什麼問題,爽快地直接把尾款付了。

  對方回了個簡單的【收到】就再沒有動靜了。

  紀繁音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都快兩點了,工程師賺錢養家也不易。

  把小程序做了個更新以後,紀繁音洗漱完畢立刻在床上躺下。

  ――當然,先把今天設定成了放假的一天。

  小程序投入使用的第一天,紀繁音發現情況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復雜一點。

  譬如,有些人非常不講武德,上來就是一個最高價,比如說白晝。

  但他終於學會收斂了,沒有把一天包圓,而是特別雞賊地選擇了把午飯和晚飯的時間給選了,中午是十一點到兩點,晚上是六點到九點,一共六個小時。

  空出了下午中間那空空蕩蕩的四個小時。

  紀繁音:「……」這死孩子真能鑽漏洞。

  想想中間的四個小時能做什麼?

  但凡紀繁音犯點懶,這時間都都免費贈送給他了。

  但紀繁音絕不會讓買六送四這種好事發生,她立刻打開了電影APP查看最近有沒有什麼新的電影上映。

  再不濟,去唱個K也比白給的好啊!

  哦,對了,還可以去看房子。

  新小程序開始預約的第一天,紀繁音去了白晝家裡和他一起吃午飯。

  時間接近兩點時,白晝的視線就開始往紀繁音身上時不時地瞥。

  紀繁音把裝著草莓的水果碗往白晝手裡一放:「幹什麼一直看我?」

  白晝低哼:「我在想接下來幹嘛。又打游戲?」

  「好啊。」紀繁音眼睛也不眨地答應了下來。

  白晝眼睛一亮,把草莓塞回給紀繁音:「你吃,我去開電腦。」

  紀繁音吃了個草莓。

  白晝才走出沒幾步,倒計時就響了。

  聽見這熟悉的碎夢鈴聲,白晝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他回頭看向紀繁音:「不是說好打游戲的嗎!」

  「又不是我答應你的。」紀繁音把草莓嚥下去才慢條斯理地回答他,「我過幾個小時再來。」

  她拿了手機站起身,提了自己放在沙發背上的外套就要往外走。

  「你接下來幾個小時明明有空!」白晝拿著手機,猛敲屏幕,「別想騙我!」

  「你銀行卡裡還明明有錢呢,不給錢哪有人給你幹活。」紀繁音有理有據反駁了他,「不工作的時間當然就是我的私人時間,我做什麼你管得著?」

  白晝「……」了一下:「那你要去幹什麼?」

  紀繁音穿好了鞋,漫不經心地:「看電影。」

  「啊?你跟誰一起去看――」白晝火大地抬起頭來質問到一半,根本沒在聽的紀繁音就已經出去並且反手關上了門。

  白晝:「……」

  他走去窗邊,盯著樓下的同時又拿了手機出來刷紀繁音的那個影評微博。

  去希臘之前白晝瞥了那麼一眼,雖然紀繁音後來取消了他強行點給自己的那個關注,但紀繁音的微博名他還是記了下來。

  並且最近開始每天刷101次這個微博的個人主頁。

  問題就是這個微博並不是紀繁音的私人用號,是她拿來做影評的,所以裡面全部都是和電影相關的東西。

  如果只是寫觀後感,白晝還能看明白;有些涉及到專業名詞和行業黑話的,跨專業的人幾乎看不懂。

  但白晝還是堅強地每天刷刷刷。

  紀繁音並沒有在微博上提前預告自己今天要去看什麼電影。

  「看電影,一個人不是也能去看嗎?」白晝嘟嘟噥噥自言自語地抱怨著,托腮在窗邊徒勞地下拉頁面做著一次又一次的刷新。

  接著,他餘光瞥見了紀繁音的身影出現在樓下。

  白晝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下去了大半。

  如果說那天說偶遇不偶遇的三人碰面是令他意識到了自己已經對紀繁音產生感情的初始點,那麼第二天沒有在游戲裡阻止紀繁音一槍幹掉紀欣欣的角色就是發酵。

  之後白晝就一直在思考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

  紀繁音是個毫不遮掩的騙子。

  但紀繁音在「工作時間」裡的完美扮演似乎揭開了蓋在紀欣欣身上的一層濾鏡,讓白晝能更為理智地去審視自己和紀欣欣之間的關係。

  ――我究竟喜歡的是那個不把我放在第一位的紀欣欣?

  ――還是那個光明正大騙我、卻又把醜陋真相都擺在了我面前的紀繁音?

  紀繁音這會兒就站在樓下,白晝從這個角度看過很多次她離開,已經熟門熟路。

  離開了工作時間以後,紀繁音和紀欣欣的差別實在是大到一目瞭然。

  哪怕隔著這麼多層樓,白晝也知道那個背影是紀繁音。

  他靠在窗邊往下看,準備等紀繁音叫的車來了之後就回去坐著。

  沒多久,一輛車緩緩停在了紀繁音面前。

  白晝瞄了一眼,突然繃緊神經。

  ――這年頭,大城市裡還有不是綠色牌照的網約車嗎?

  誰會在副駕駛座彎腰和網約車司機揮手打招呼,然後再直接坐上副駕駛座?

  當然也不是全無可能,但白晝不信。

  他從這個位置看過無數次紀繁音上車,連她喜歡在上車之前先輕輕跺一下腳的小動作都記得一清二楚。

  ――這輛車,它就不可能是紀繁音叫的網約車!

  白晝火速切換到綠油油小程序,盯著今天下午兩點到六點之間的這段空白時間。

  不是預約狀態。

  那就不是能登上這個小程序的人。

  紀繁音的朋友?

  想到這裡,白晝腦中突然跳出一個名字。

  紀繁音唯獨真正承認過是朋友的,白晝只聽過這一個人。

  ――陳雲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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