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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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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暮寒公子] 論抽卡,我從來沒輸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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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30 14:04:06 |只看該作者
番外卷: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卡牌大陸平行世界番外(五)

  雲渺之冷淡少言,從不多話。

  雲渺之性情寡淡,不喜人交。

  然而就是這樣冷淡、沉靜、從不多管閒事的雲渺之,在與葉爭流分別之際,臉上浮現出了非常鮮明的猶豫之色。

  「此事,我本不該說。」雲渺之沉吟道,「但是,他是不是……」

  說話之時,雲渺之的目光直直投向一旁的殺魂。

  他們二人同為天生劍骨,在劍之一道上,雲渺之更是堪稱殺魂的前輩。

  或許正是如此,這段同行的旅程,令雲渺之對殺魂生出幾分惺惺相惜之意。

  於是,萬事無關於己的雲渺之,竟然也難得地出手管了一回閒事。

  雲渺之說:「他是不是胖了?」

  葉爭流:「……」

  殺魂一邊冷靜地旁聽著兩個女人議論著自己的飯量問題,一邊面不改色地嚥下了一顆圓圓的雞蛋。

  葉爭流:「……」

  眾所周知,忠實的幹飯人殺魂,給啥吃啥,從來不挑。

  而葉爭流看到陷於鬥所的少年殺魂,難免心生憐愛,於是平時投餵的次數就多了一些。

  葉爭流扳指細數一下,發覺自己只不過是提供了一日四餐、五遍水果、七遍糕點,還有每天二十多次的糖果罷遼!

  葉爭流打量殺魂,反省自己:「好像是有點胖了。」

  雲渺之實話實說:「不止一點,圓了一圈呢。」

  葉爭流:「……」

  也幸好少年人腸胃好,運動習慣好,新陳代謝也快。葉爭流投餵給殺魂的食物,大多都化作助他長高的營養,外加平日裡鍛煉出去的熱量。

  不然,照著葉爭流這個餵法,酷酷的小狼人很快就會被養得糯嘟嘟、軟綿綿了。

  ——————————————

  在護送殺魂回到草原的路途中,歡喜神域所在之處,乃是歸程的必經之地。

  葉爭流:這不是正好嗎jpg.

  煉器系統裡,由嫉妒之神提供的歡喜尊殘片,如今已經變成進入歡喜神域的鑰匙。

  而在歡喜尊的手中,又收藏了貪婪之神的部分……總之是可以煉製成鑰匙的材料。

  不得不說,「嫉妒之神→歡喜尊→吞天君」這個奇妙的鑰匙採集鏈條,甚至讓葉爭流產生了觀看前世動畫片的既視感——你們幾個,真的就是葫蘆娃救爺爺,一連串的送啊?!

  當然,作為最終受益人,葉爭流對此十分喜聞樂見就是了。

  …………

  對於葉爭流的突然出現,歡喜尊一開始並未表現出相應的警惕。

  可能因為  的平日愛好過於「博愛」、「包容」、「飽納百家之長」的緣故,歡喜尊對葉爭流出現在自己神域裡這件事,接受得相當良好。

  在合歡樹林盤根錯節的根系上小憩的神明睜開眼睛,朝葉爭流投去了饒有興味的一瞥。

  「哦?你是他們奉給我的新祭品嗎?」

  歡喜尊稍稍坐直了身體,一邊朝葉爭流招了招手,一邊含笑評價道:「豔如桃李,確實是個美人。」

  那動作,分明就是在示意葉爭流自投羅網。

  歡喜尊明明只在平淡地說著話,然而半空中飄落的粉色合歡花瓣,似乎都變得更加纏綿曖昧了些。

  「不請自來,這倒是非常新鮮的游戲。」歡喜尊微笑道,「是想以威逼我的姿態……嗎?這樣也很有意思啊。」

  葉爭流:「……」

  短暫地沉默了三秒鐘後,葉爭流果斷地摒棄了臉上的所有表情,裝作自己什麼都沒有聽懂的樣子。

   ——笑話,聽懂了歡喜尊思路的人,是白行簡卡的卡主,跟她葉爭流有什麼關係!

  見葉爭流站在原地不動,歡喜尊便主動朝她的方向傾了傾身。

  巨大的神明朝葉爭流伸出了手,口中唸唸有詞地安撫:「入極樂境,證大歡喜,你不用如此緊張……」

  祂的話才剛剛說到一半,就被不講武德、瞬間翻臉的葉爭流強勢打斷。

  清幽高潔的意境在神域中瞬間展開,短短的十分之一秒內,便已擊碎歡喜尊臉上那不甚防備的慵懶。

  轉眼之間,歡喜尊就被警惕和驚愕淹沒。萬千靜謐的合歡花林像是動物那樣「活」了過來,層層疊疊的樹海瞬間朝著葉爭流當頭壓下。

  「你是什麼人?」歡喜尊肅容問道。

  「我是絕育專家。」葉爭流鎮定地回答。

  反正絕育這種事,一回生兩回熟。

  雖然即使算上這一次,相同的手術,葉爭流也只做過兩次。

  但是這兩次,都是針對同一個病患啊。

  一個神明能閹兩回,誰聽了誰不會大喊一聲歡喜尊牛逼?

  歡喜尊:「……」

  對著歡喜尊露出了一個充滿了安撫意味的微笑,葉爭流的表情,就像是她第一次使用「小炸蛋」那樣純潔。

  葉爭流溫聲道:「割去煩惱根,證賢者時間。你放心,我動手很快的,你完全不用緊張,關鍵是緊張也沒用……」

  王維卡閃爍出技能金光,《竹裡館》、《鹿柴》等詩詞的意境,緩緩鋪陳在歡喜神域裡。

  神域中原本的時節,正迎來黃昏時血橘般的豔麗陽光。然而眨眼間,它便被天空上一輪縹緲孤界、致遠沉靜的明月取代。

  伴隨著愈發皎潔的月光,歡喜尊驚愕地發現,自己許多頗有創意的念頭,如今竟然在被無聲洗滌著。

  葉爭流勸告道:「你配合一點吧,我不會虧待你的。」

  歡喜尊:「……」

  倘若不看葉爭流正在做的喪心病狂之事,光聽她的台詞,居然跟祂最開始的設想非常相似!

  歡喜尊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你要怎麼『不虧待我』?」

  葉爭流想了想,從丹田裡取出另一張後來得到的新卡牌。

  對著卡牌上金色的「李商隱」三字,葉爭流捏定了「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的第一技能。

  葉爭流:「你不反抗的話,我可以給你放一集『貓和老鼠』。」

  歡喜尊:「……」

  ——————————————

  歡喜尊肅清行動,最終大獲成功。

  「綁架」、「勒索」、「撕票」這一套流程,被葉爭流做得宛如行雲流水。

  本來呢,葉爭流還打著一石二鳥的主意。

  然而,哪怕葉爭流在封印了歡喜尊以後,特意裝作重傷垂死離開神域,和歡喜尊神域毗鄰的貪婪之神,卻也沒有絲毫動靜。

  釣魚執法貪婪之神的行動沒有成功,葉爭流對此表示非常遺憾。

  ——如果貪婪之神知道,此時此刻,葉爭流的煉器系統裡,正在用歡喜尊提供的「什麼」煉製著「什麼」,吞天君想必會當場覺得很淦。

  解決掉歡喜尊的插曲以後,葉爭流終於順利地將殺魂送歸草原。

  下一步,葉爭流將要前往雪山腹心。

  而殺魂則要順著狼群的蹤跡一路向東,去追趕上他的銀狼父親,還有黑寶石一樣的母親們。

  他們在茫茫草原上分手作別。

  此時正是簌簌木開花的時候,鮮豔熱烈的橘色小花,顏色燦爛得宛如留下了一抹夕陽的光。

  當草原上的簌簌木叢一同開起花來,遠遠看著就像是一片片燃燒的火籬,又像是少年人短暫易逝的青春。

  「我要走了。」殺魂眼睛一眨不眨地對著葉爭流說道。

  葉爭流微笑點頭:「一路順風。」

  殺魂問她:「人類的話,一般這時候會怎麼做?」

  葉爭流想了想,最終緩緩伸手,在殺魂蓬鬆柔軟的髮頂上揉了揉。

  被葉爭流揉了腦袋的殺魂,當真像是小狼那樣,兩隻耳朵敏感地動了動。

  他沒有躲開葉爭流的手,卻直白地說道:「你們的『禮節』,好奇怪。」

  停頓了一下,某方面的直覺分外出眾的殺魂,又用一種「我覺得你在驢我」的眼神看了看葉爭流。

  「其他人好像不是這樣告別的。」

  葉爭流偏了偏頭。

  「對你的話,我就是這樣告別。」

  ——她對這個殺魂,就是這樣告別。

  是的,相處的時日越久,葉爭流越能感覺得到,此世的殺魂,和自己前世的愛人有著多麼鮮明的區別。

  真奇妙啊,明明是同樣的底胚,同樣的環境,只因條件發生了輕微的偏移,就因此染上了不同的釉色。

  兩個殺魂是如此地相似,卻又微妙的不同,彷彿一者為天,一者為海。

  這一次,沒有鬥所裡同生共死的情誼,沒有約法三章的「室友條約」。

  殺魂不必經歷瀕死的場景,胸前就更不會留下那兩道令葉爭流記憶深刻的傷疤。

  葉爭流也不必對自己的室友二度搶救,當然也不用再費盡心思說服慕搖光,讓他順便把殺魂也帶出鬥所。

  沒有許多頓粗糙的豆飯,也沒有好多好多個雞蛋。

  當然,也沒有第一次離別時的那個擁抱。

  在這個世界裡,葉爭流第一次見到殺魂時,便為他斬去門上的枷鎖。

  葉爭流強大、成熟,又美麗,殺魂望著她,清澈的目光裡宛如倒映出祖山雪峰的皚皚一角。

  於是當分別之日來臨,少年人還不曾催發出懵懂又熱烈的情思。

  可想而知,即使葉爭流能在這個世界長時間逗留,她也未必會收到草原上遙遙寄來、印滿了泥爪印的信箋。

  魏商不會帶來一顆半臂長的巨大鴻鵠蛋;葉爭流也不會在一個團圓美滿的除夕之夜,帶著自己不為人知的孤獨,一頭撞進月亮和草原的最深處。

  是獨一無二的經歷,塑造了葉爭流和殺魂彼此。

  那些發自真心的選擇不可替代,因此滋生的感情,也無法複製。

  葉爭流揉著殺魂清爽柔軟的髮絲。明明正值分離之際,可她嘴角的笑意卻不由得越扯越大。

  葉爭流彎起眼角,很是輕鬆地想道:我的愛人,果然只會是那一個殺魂。

  至於眼前這一個……

  這個世界裡,殺魂會是最自由自在的小狼啊。

  殺魂忽然仰起頭來,不太確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就在剛才,葉爭流似乎從肩頭解下了什麼無形的東西,轉而披在了他的身上。

  「祖山的氣息……」殺魂喃喃辨別道。

  「是來自一位母親的祝福。」葉爭流回答。

  她將痛苦之神的祝福,轉贈給了這個世界的殺魂。

  「再見。」葉爭流露出的笑意溫暖而明亮,她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帶著鄭重期許的希望,「——願你吃得飽飯,睡得好覺,朝朝暮暮,但無煩憂,唯有自由,還有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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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30 14:04:34 |只看該作者
番外卷: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卡牌大陸平行世界番外(六)

  或許是因為將祝福贈給了殺魂的緣故,當葉爭流抵達雪山山心,終於見到痛苦之神時,這個已經煎熬了千年的母親,並未猜測出葉爭流的來歷。

  不過,就和另一個時空一樣,痛苦之神在遇到葉爭流的第一眼時,就嗅知了她身上令人驚喜的解脫氣味。

  剩下的事沒有什麼好說,在痛苦之神欣然的哭泣裡,葉爭流贈予了祂永久而平靜的長眠。

  值得一提的是,這一次,痛苦之神對葉爭流的稱呼,是「命中注定的結局之人」。

  葉爭流心中有些疑惑:「在你所見的未來裡,你是早就預料到『我』的到來,還是總有一個這樣的人會出現,即使不是我,也將是別人?」

  痛苦之神給出的答案有些奇妙:「我早知會有這樣一個人——但在數日之前,你的面孔和抵達的時間,突然在我的心中明晰。」

  山中無日月。因此,痛苦之神對時間的把握,算不上精準。

  不過,祂的預計也絕不能說錯。

  因為葉爭流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總共也不過半個多月而已。

  葉爭流點點頭,心中已有所悟。

  痛苦之神的回答令葉爭流感到安心。

  要知道,自從來到這處平行世界以後,葉爭流便忍不住思考起一個問題——

  假如除了此世和彼世外,這世上還存在其他的平行世界。那麼在其餘的世界裡,會不會有一個意志堅定,運氣也碰巧不錯的葉爭流呢?

  而現在,痛苦之神的答案,其實隱約地佐證了葉爭流的猜測。

  那些世界或許沒有一個葉爭流。

  但誅神之舉,總會有某一個人來實現的。

  這一次,離開雪山的時候,葉爭流心中固然帶著幾分惆悵,卻也難免心生愉快。

  沒有比這更加可愛的消息了——無論是哪一個世界,無論存在著幾多神明,歷史也終將回到芸芸眾生的掌握裡。

  ————————————

  在離開草原,回到中原的歸去之路上,葉爭流一直在心中規劃自己接下來的行程。

  不過,出乎葉爭流意料,卻在情理之中的是,她很快就見到了一位故人。

  雖然按理而言,這還是這個世界的他們第一次見面。

  不過對於葉爭流來講,和此人的相遇,更像是小別之後的重逢。

  當時葉爭流行至一處路邊茶攤,正想坐下歇腳。然而,望向簡陋茶攤裡的第一眼,便讓葉爭流注意到了那道修長、劍譜而平凡的身影。

  是的,葉爭流遇到了裴松泉。

  這個世界的裴松泉,麻衣草鞋,桌邊斜斜靠著一條俯拾皆是的竹杖。

  隔著桌上擺放的一碗粗茶,裴松泉的眼神,比茶碗上蒸騰而起的白色熱氣還要溫和幾分。

  當葉爭流和他目光相碰的瞬間,有那麼半秒鐘時間,她恍然中竟然有種分不清此方世界和彼方世界的差別。

  對視數息以後,葉爭流忽然笑了起來,腳步輕快地朝著裴松泉的方向走去。

  縱然時移物轉,可有些人的本質,即使更迭了空間和時間,也仍舊不會改變。

  「裴先生。」

  裴松泉的語氣十分輕緩:「你知道我。」

  「那當然了。」葉爭流略一挑眉,「正所謂『天下何人不識君』啊。」

  「裴某慚愧,當不起這樣的讚言。」裴松泉溫和一笑,「倒是葉姑娘……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聽到裴松泉篤定地叫出自己的姓氏,葉爭流心下登時明鏡一般。

  她還以為,浮生島被個外人給單挑的事,玄衣司說什麼都得捂緊了蓋子,以免消息傳出去,如同光著屁股推磨——打著轉地丟人。

  不過,到底是人多口雜。

  無論是被葉爭流放出去的鬥者、女人,還是島上僥幸逃跑的客人,總會有那麼幾個憋不住話的。

  想到玄衣司收到消息後會有的反應,葉爭流便止不住心情愉悅。

  這微妙的笑意同樣浮現在葉爭流的唇角眼梢。

  無需裴松泉招呼,她便已經從容自在地對面坐下,非常順手地握住裴先生緩緩推來的茶杯,還從行囊裡擺開若干肉乾,很不見外地邀請裴松泉品嘗。

  裴松泉的目光輕微地波動了一瞬。

  在浮生島被破之前,他從未聽說過「葉爭流」這個名字。

  即使早有消息,然而方才甫一相見,裴松泉仍然為葉爭流的年輕吃了一驚。

  盡管兩人不過交談寥寥數語,然而葉爭流的一舉一動,無不在昭示著她是個極有主意,慣常做主、也慣常替他人做主的人。

  只不知,像她這樣的年輕人,怎麼會等到今日才得以揚名?

  裴松泉心懷疑惑,不過,這並不妨礙他表達善意。

  「不知葉姑娘接下來意欲前往何方?」

  葉爭流手指東南,朝滄海城的方向點了點。

  裴松泉溫和一笑:「真是湊巧,裴某正好順路。不知葉姑娘……是否介意再添一位同路人?」

  葉爭流沒有直接回答「行」或「不行」。

  她挑起眉毛,就像是已經猜透裴松泉所思所想那樣,開玩笑般道:「我聽世人說,裴先生只會出現在需要他幫助的地方。」

  裴松泉:「但說來慚愧,我並不能幫上所有的人。」

  「不過,先生卻已經拿定主意,要幫助我一回,是嗎?」葉爭流眉眼彎彎,「我此行南下,橫穿梁國、淳州,勢必要經過玄衣司的領地。先生怕我被殺戮之神報復,所以打算以身相護一程。」

  裴松泉淡淡一笑,眉目寬容。

  「你確實很瞭解神明相關的事。」

  旋即,裴松泉又補充道:「不久前,我先拜訪了玄衣羽主。」

  他自知是個活了幾百年的老東西了,本來也不想來討年輕人的嫌。

  在葉爭流不知道的時候,裴松泉已經親自在殺戮之神面前替她圓融過了。

  當然,談判結果要是順利的話,裴松泉現在就不必坐在這兒了。

  殺戮之神鳥裡鳥氣,報復心切,又滿口鳥語。就連裴松泉這種溝通技能先天滿點的存在,都難以跟祂進行理智交流。

  殺戮之神一口斷言,祂就是要把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葉爭流做成鳥食——五六年前失手放跑了逃跑的鳳凰,難道今日還奈何不得一隻踢館的葉鶯嗎?

  裴松泉無奈,又怕葉爭流這樣有勇氣有能力的年輕人當真遭逢不測,這才特地趕來,只為在接下來的行程中護送葉爭流一段。

  從裴松泉的話縫和態度中拼湊出了這一段始末,葉爭流心中當即湧動出一陣暖意。

  而一直以來,她報答裴先生的方式就是……

  葉爭流熱情洋溢地把之前擺出來的肉乾朝裴松泉推了推。

  「先生,您吃啊。」

  裴松泉不疑有他,拈起幾片送入口中。

  葉爭流對裴松泉投以熱切的目光:「好吃嗎?」

  半神剛想禮貌點頭,就聽眼前的女人飛來一句:「用嫉妒之神晾的。先生喜歡,一會兒我給您多裝一包帶走。」

  裴松泉:「……咳咳咳咳。」

  裴松泉:「!!!」

  在突如其來的消息衝擊中,即便是泰山崩於眼前而色不改的半神閣下,黑白長髮披散滿背,生生被嗆了個死去活來。

  望著這一幕,葉爭流有點驚奇:「原來您還會嗆啊。」

  裴松泉:「……」

  哪怕相隔一個世界之遠,雖然僅僅是初次相見。

  但,半神閣下已經和他的同位體一樣,體會到了那種微妙的心累。

  幸虧他涵養高深,平順氣息後,仍能溫和回答:「自然。我會震愕,也會疲倦,更會無奈……因為在天地黃塵之間,裴某不過是一介凡人。」

  隨即,裴松泉近乎急迫地追問道:「葉姑娘,我剛剛聽到你說起嫉妒之神?」

  葉爭流神秘一笑。

  「先生莫急。」她端正坐好,雙手放在膝上,就像是一個三好學生那樣,姿態和言語形成了強烈的反差,「關於我是怎麼先殺了嫉妒又殺了色欲的故事,只要先生問起,我就都知無不答,言無不盡。」

  ————————————

  在葉爭流省略自己來歷,順便澄清了那碟肉乾只是開個玩笑,並不是用嫉妒之神晾曬而成(「主要是時間不夠。」葉爭流語)的描述以後,靜靜聆聽的裴松泉,不由緩緩吐出了一口長氣。

  他單手支額,很久也沒有開口。

  葉爭流:「先生不敢相信?」

  她一邊說話一邊往外掏東西,不過幾次呼吸之間,各種神明遺骨限量版紀念品,就唰唰地擺開了一片。

  裴松泉:「……」

  「並不是。」裴松泉輕聲道,「我只是還需要消化一陣。」

  或許是出於某種冥冥之中自帶的緣分,又或者是從初見開始,葉爭流的神色便太過坦誠,裴松泉竟然無法懷疑她的任何一句話。

  數百年來存於心間的憂慮,在眼前之人的三言兩語間被盡數化去,裴松泉神情怔然,幾乎感覺自己在做一場從天而降的浮生大夢。

  過了好一會兒,半神抬起頭來,用一種更加鄭重而嚴肅的語氣問道:「那麼,我能為你提供什麼幫助呢?」

  葉爭流想了想:「確實有一件事、一城人,需得託付給先生。」

  「唔,對了,先生來找我之前,見過殺戮之神一面吧。那我還有一個問題……嗯,一個私人問題要問。」

  ——————————

  裴松泉終究沒有和葉爭流一同上路。

  在應許了葉爭流的請求之後,他便提起竹杖,率先南下而去。

  還有,盡管心中疑惑,可他仍然事無巨細地回答了葉爭流的問題。

  在裴松泉的身後,葉爭流把臉埋進自己的手臂裡。回想起半神方才給出的答案,實在止不住從胸腔裡噴湧而出的笑意。

  ——「你問慕搖光嗎?裴某確實曾經聽說過這個人。」

  ——「殺戮之神稱他為……會翻身的小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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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30 14:04:47 |只看該作者
番外卷: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卡牌大陸平行世界番外(七)

  這是自從來到此方世界以後,葉爭流聽過的最歡脫的消息。

  之前葉爭流也曾私下猜測過,以殺戮之神那種神鬼莫測、石破天驚的命名方式,慕搖光將會被隨即分配一個怎樣的花名。

  像是什麼咣當咣當的杜鵑鳥(?)、玩球的小牡丹(?)、佔鵲巢的王八鳩(?)等等……

  但如今看來,果然還是殺戮之神原封不動的腦洞,才最有風味。

  只要設想到不久以後的將來,自己見到慕搖光之後,開口就是一句:「嗨,會翻身的小鷂子。」作為招呼,葉爭流的唇角便止不住地泛起笑意。

  面對鐵一樣的事實,即使是他慕搖光,也絕無回嘴餘地。

  想不到吧,她玩球的小葉鶯,從今天起就甩脫了所有黑歷史噠!

  ——————————

  帶著滿心的愉快(和缺德),葉爭流高高興興地踏上了旅途。

  不久之後,一道清晰修長的身影,便於貪婪神域的洶湧海潮間閃現。

  利齒尖牙的貪婪之神剛剛浮上海面,還不等問清這個擅自闖入者的家門姓名,便先聽到了幾句令神一頭霧水的忠告。

  從戰鬥的開始到落幕,葉爭流一共只對貪婪之神說了三句話。

  第一句是:「我這個人呢,記仇,而且是往死裡記仇。一般當場報不了的仇,我會折回來再報的。」

  第二句則是:「之前之所以沒有搞你,是因為還沒等我動手,男朋友就先衝上去了。」

  在奉送第三句話時,葉爭流還伴隨著一個清晰的、挽袖子的動作:「這回,我男朋友不在這兒。你懂的吧。」

  貪婪之神:「……」

  不,祂不懂,祂連你是怎麼來的都不懂啊!

  被人直接打上門來,貪婪之神祂不要面子的嗎?

  神明的臉上飛快閃過一絲不悅之色,祂的兩頰本是光滑的銀白魚皮,此時也緊緊繃起,昭彰出一種極度危險的形態來。

  貪婪之神咧開嘴角,露出滿口尖牙,牙床猩紅如同血染,笑容裡沒有包含一分一毫的任何善意:

  「哦?小丫頭既然敢露出這副狂態,想必是投了副好胎,意欲向本君獻上一張很好的卡牌啊。」

  吞天君隔空做了一個抓取的動作,信心滿滿道:「來,讓我看看你的卡……嗯???」

  如果這是游戲中的一場BOSS戰的話,整場戰鬥的關鍵節點,都可以簡化為屏幕上端幾行五顏六色的通告。

  [BOSS‧吞天君對玩家‧葉爭流發動技能,『我的卡牌是我的,你的卡牌也是我的』!]

  [葉爭流免疫了吞天君的技能!]

  [BOSS‧吞天君對玩家‧葉爭流發動技能,『財富權利大美人,我不信你不動心』。]

  [葉爭流免疫了吞天君的技能!]

  [玩家‧葉爭流對BOSS‧吞天君發起意境攻擊!]

  [攻擊有效!吞天君的防禦值清零了!]

  貪婪之神:「……」

  直到被葉爭流用一連串密不透風的意境攻擊懟入山體,貪婪之神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自己究竟是怎麼輸的。

  祂不可置信地高聲叫道:「世上怎麼會有人,對所有的誘惑都全不動心?」

  結束了戰鬥的葉爭流安然答道:「嗯,這個嘛……因為我沒有絲毫世俗的欲望。」

  吞天君咆哮起來:「你這是在糊弄鬼呢?」

  這話誰會信啊,誰信誰傻。你說你沒有絲毫世俗的欲望,可也沒看到你直接跳海自殺啊?

  別的不提,至少貪婪神域裡,鯊鯊們可都是現成的吧。

  聞言,葉爭流不由沉思片刻。

  三秒鐘後,她感慨地抬起臉來:「像你這麼奇怪的要求,我真是聽也沒聽過。好吧,既然你誠心誠意地請求了,那我就……」

  居然主動要求做鬼。真沒想到啊,這個世界的貪婪之神,覺悟還挺高的嘛。

  貪婪之神:「……」

  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祂感覺大為不妙。

  而這種不祥的預感,在一分鐘以後,將會被徹底證實。

  ——————————————

  成功拿下了貪婪之神的一血後,葉爭流一邊繼續趕路,一邊整理著自己心中的感慨。

  回想起她之前在另一個世界被貪婪之神吊打的場景,再對比著如今定點拔除副本的盛況……

  嘖嘖嘖,這不是貪婪之神嗎,幾天不見,這麼拉了?

  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啊。

  不過,或許是因為沒有葉爭流蝴蝶亂序的緣故,這兩個世界之間,還是存在著一些微妙的差別。

  就比如說,應鸞星收下了慕搖光為徒,而沒有被葉爭流撿走。

  又比如說……上一世的這個時候,應鸞星應該坐鎮在某個玄衣分殿,而不是出現在了梁國邊緣。

  實際上,應鸞星不但出現在了梁國邊境,他還跟葉爭流的另一個熟人打了起來。

  …………

  早早遠在數里地外,葉爭流便察覺了此處動靜有異。

  蠱蟲皮肉盡枯的焦氣、火焰上附著而起的黑煙、以及一路上橫斬於地的刀罡痕跡,都昭示著此處曾經發生過一場激烈的交戰。

  過招的兩人大概是一邊過招,一邊飛快移動,才造成了一路上蔓延的戰鬥痕跡。

  葉爭流仗著實力過人,絲毫也不掩飾自己惡劣的八卦習性。

  特別是,她一眼就認出了地上那堆印象深刻的蜂屍蠱病。

  雖然已經許久未見其面,不過,葉爭流早在第一時間便已確定——其中一人,必然是應鸞星。

  至於另一個人的身份嘛……

  一路追蹤到激戰現場,葉爭流只不過瞧了一眼,就於心不忍地連連嘆息。

  「應殿主,打架就好好打架,你沒事撕他衣服幹嘛?」

  是的,雖然第一眼望去的時候,由於角度巧合,對手的面孔正好被應鸞星的背影擋住。

  然而,葉爭流仍然能只憑一段飽滿、緊實、線條流利的胸腹肌肉,輕而易舉地辨認出年輕男人的身份來。

  當然是沈飛明,只能是沈飛明。

  無論是那蜜色的肌膚、腹肌的走向,亦或是大塊胸肌起伏的弧度,無不增一分太鈍,減一分顯弱。只有如今這副模樣,才算是恰到好處、自然而然。

  應鸞星刀風霸道,葉爭流趕來的一瞬,適逢沈飛明那件墨色外袍被捲進暴漲的刀罡間,撕成無數不足寸許的碎片。

  鑑於沈飛明平時最多就露露胸肌腹肌,肩膀後背一概裹緊,要不是葉爭流和沈飛明確實夠熟,她差點第一眼沒認出來人。

  場中二人激戰正酣,對於葉爭流的言辭置若罔聞。

  玄衣司內少有女性教眾,應鸞星光聽來者乃是一口女聲,就能斷定對方是敵非友。

  百忙之中,他分心調遣了一小股殺人蜂前去應付葉爭流,算是賞臉給她的偌大排面。

  一看那股蜂群,葉爭流當即笑了。

  「應殿主竟然敢用這東西對著我……看來你有所不知,我平生最剋的,就是你的蜂子。」

  話音剛剛落定,那群四散開來的殺人蜂便盡數斬落於葉爭流之手,以事實證明了她的所言非虛。

  這一回,應鸞星忙中回頭,以正視的姿態,將葉爭流的模樣倒映在自己眼底。

  「你是何人?」

  「你是何人?」

  兩聲一模一樣的問候,同時出自於停手的沈飛明和應鸞星之口。

  只不過,沈飛明的聲音中充滿驚喜,應鸞星的語氣裡卻滿是驚怒。

  葉爭流先是自報家門,隨即又相當自來熟地跟沈飛明搭上了話:「沈大哥怎麼撞上了這煞星?你們打起來的原因,不是因為你先誇他腹肌長得好看吧?」

  她記得在另一個世界裡,不曾聽說沈飛明跟應鸞星打過架啊。

  沈飛明:「……」

  應鸞星的臉色原本就黑,聽了這話,就更是像是老母豬身上潑墨汁——烏漆墨黑再一層了。

  沈飛明乾咳一聲,心道這個突然出現的小阿妹,對自己的處事風格倒挺瞭解。不過……

  「自然不是。」沈飛明長眉一挑,雙臂抱起,有意無意地遮擋住自己大半胸膛,「是應殿主看上沈某項上大好頭顱,幾欲取之呢。」

  應鸞星冷冷一笑,神色森然可怖:「殺我玄衣眾,自當以血還血。膽犯玄衣司者,必要誅之無赦。」

  「真的嗎?這麼教條的嗎?」葉爭流頗為無辜地睜大了眼睛,「那毀了你們一座浮生島又該當何罪呢?——說實話,這個問題我好奇很久了。」

  在另一個世界裡,葉爭流站穩腳跟後,甚至找了個托兒,去玄衣司實名舉報過慕搖光的劣跡。

  只是非常可惜,慕搖光就像是屬蟑螂的一樣,始終頑強不倒。

  不由令人感慨,玄衣司到底是幹什麼吃的。

  聞言,應鸞星緩緩眯起雙眼,按在刀柄上的右手,指關節泛起用力的白色。

  他冷聲道:「那麼,就是千刀萬剮了你,也不為過了。」

  葉爭流等得就是他這句話。

  「謝謝解答。」葉爭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麼,我要是主動招出同夥的話,可以減個百八十刀的吧?」

  「???」

  那一刻,饒是以應鸞星的心狠手辣、不動如山,眼中都洩露出半分迷惑之色。

  他摸不清葉爭流的路數,索性以不變應萬變:「你說。」

  「那太好了,我要舉報同夥。」

  葉爭流歡樂地舉起一隻手臂示意:「我坦白,我的身份和你新收的弟子慕搖光一樣,都是瘋狂之神派出的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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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30 14:05:10 |只看該作者
番外卷: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卡牌大陸平行世界番外(八)

  應鸞星:「……」

  從應鸞星變幻莫測的表情來看,就算是天雷當場劈到他的天靈蓋上,也不會讓這個男人更震驚了。

  過了好一會,應鸞星才冷硬地問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他的腔調像是一塊冬日裡的江心冰,凍得結結實實。

  然而,葉爭流還是憑借著過往的熟悉,聽出了應鸞星語氣裡包含的一絲茫然。

  葉爭流十分篤定地點點頭:「沒錯,不信你查。」

  反正慕搖光是瘋狂神殿臥底的事,板上釘釘。

  至於葉爭流是不是臥底嘛……應鸞星很快就會知道,這事根本就不重要。

  畢竟,為了前往滄海城,葉爭流需要一路南下。其中,瘋狂神域所在之處,也就是芳華城,位於她的必經之路上。

  葉爭流賭上自己「神明收割機」的名義——等她離開芳華城的時候,沒有人會在意瘋狂神殿派出的臥底了。

  應鸞星緩緩眯起眼睛:「你……和我的弟子有仇?」

  葉爭流以一萬分的真誠向他保證:「沒有,我倆甚至都沒打過照面。」

  應鸞星冷笑:「以自取滅亡的方式拉人下水,你以為我就會信了?」

  紅口白牙,污人清白。若要取信於他,至少應該拿出點證據來吧。

  葉爭流嘆氣:「應殿主,你真的應該信一信。你看,我和慕搖光都是瘋狂之神的信徒,眾所周知,瘋狂之神的信徒腦子都不太好,所以我們幹出點什麼都是應該的。」

  應鸞星:「……」

  應鸞星琢磨了一下,發現整條線索的邏輯竟然堪稱無懈可擊、鐵證如山!

  一切說不通的地方都可以自圓其說,畢竟信奉瘋狂之神的人,腦子不會太好。

  應鸞星:「……」

  這一招以不變應萬變的絕妙之處,應鸞星算是領教了。

  不再任由葉爭流發揮口舌之利,身著黑衣、領口嚴嚴實實包裹住脖頸的男人眸光沉沉,反手抽出了腰間的長刀。

  應鸞星寒聲低語道:

  「既然你自稱是逆神的臥底,想必有著相稱的實力了。」

  「很好,那就讓我看看——」

  盡管話意未盡,然而應鸞星語氣裡蘊藏著的濃厚殺意,瞬間便將沈飛明背後寒毛盡數激起!

  …………

  一刻鐘以後,應鸞星逃跑的背影,煙塵滾滾,十分倉促。

  葉爭流倒也未加阻攔。

  她只是沖著應鸞星的背影送去了暖心又溫馨的祝福:「應郎眼光安天下,賠了徒弟又折蜂啊!」

  一旁圍觀了全程的沈飛明:「……」

  沈飛明失笑,先是叫了一聲:「小阿妹。」

  見葉爭流十分自如地接受了這個稱呼,他又問道:「你是故意放應鸞星走的?」

  葉爭流:「沒有,窮寇莫追罷了。」

  ——真的嗎,他不信。

  沈飛明咳了一聲,委婉地換了一種表達方式:「也不知道那個叫慕搖光的人,應鸞星會拿他怎麼樣。」

  葉爭流的語氣裡滿是憧憬:「可能會被剁成鷂子醬吧?」

  「……啊?」

  「我開玩笑的。」葉爭流正正臉色,「以我的經驗來看,事態發展到最後,多半會是應鸞星被慕搖光背刺。」

  說到此處,她眼中不由浮現出一絲自嘲之意:「千挑萬選的弟子是個二五仔……可能這就是應鸞星的命吧。」

  ————————————

  貪婪之神被誅滅的消息,估計還要過上一些時候才能在大陸上傳開。

  而吞天樓在夏國的囂張氣焰,大概也要延續一陣,方化作歷史縫隙中的餘燼。

  在分別之前,葉爭流特意提醒沈飛明:如果他有在夏國的、有妻有子的卡者朋友,近來最好避開吞天樓的勢力範圍。

  她當然不會忘記,自己和沈飛明最初產生交集的原因,便是因為對方欲為某個好友報仇。

  沈飛明鄭重應下,還若有所思地朝葉爭流看了看,不知道究竟腦補出了什麼內容。

  結合葉爭流與應鸞星那場佔盡先機的對戰來看,他或許以為葉爭流能預言吧。

  天下之大,卡牌種類之多,無論覺醒出什麼樣的能力,也不足為奇。

  一般來說,交淺言深乃是大忌。然而這一次,沈飛明雖然沒有請教葉爭流的卡牌能力,葉爭流卻自己主動提及。

  「沈大哥能猜到我的卡牌內容嗎?」

  沈飛明深思熟慮:「預見?」

  葉爭流緊緊地板住臉孔:「猜錯了。我的卡牌啊——我的卡牌之一,是個鞋拔子。」

  沈飛明:「……」

  身為一張鞋墊卡的卡主,沈飛明一直都覺得,自己已經夠離經叛道。

  沒想到眼前這個小阿妹,居然還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清新脫俗再勝自己一分?

  雖然可以說是毫不相干,但這種彷彿輸了的感覺……

  頂著沈飛明刮目相看的眼神,葉爭流終於爆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跟沈大哥開個玩笑,千萬別當真啊。誒,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嘛,沈大哥幫我個小忙,一會兒我送你一場酩酊大醉。」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葉爭流甩手就是一個「何以解憂唯有杜康」的技能,當做定金。

  技能剛一落定,烈酒上頭的感覺,瞬間令沈飛明的心情值提升了三十個點。

  打了一個帶著酒意的醉嗝,沈飛明豪爽道:「小阿妹有何事需要相幫?」

  葉爭流神秘地笑了笑:「我聽說,沈大哥很擅相馬……」

  兩個時辰以後,馬市裡。

  沈飛明反復確定葉爭流的要求:「一定要是黑馬,渾身上下不可有一絲雜毛?」

  葉爭流點頭,詳細擴充道:「而且氣質最好冷一點、酷一點、拽一點、就那種,帶搭不理的感覺多一點……」

  相馬多年,沈飛明從來沒聽過這麼奇怪的要求。

  他好奇心起,追問一句:「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主要是氣質比較配。」

  葉爭流表情肅穆:「沈大哥幫我用心挑挑,這馬我要拿來送人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沒錯,葉爭流要保證每個平行世界的向烽,都能收到一匹「驗驗」。

  在《說話的藝術》尚未出版的年代,這就是她作為小師妹,對大師兄持之以恆的關(迫)愛(害)啊!

  ————————————

  數日以後,葉爭流牽著一匹純黑色的騏驥駿馬,緩步踱入了滄海城中。

  盡管城門內外的空氣並無任何區別,然而葉爭流還是忍不住在跨過城門的瞬間,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帶著海濱水澤的氣息。

  盡管這是另一個世界,但它仍像是一場夢開始的地方。

  馬兒噴了個響鼻,被葉爭流拍了拍腦袋,又隨手餵給驗驗一塊糯米紙包裹的麥芽糖。

  這一次,沒有用到「牧童遙指杏花村」技能引路,葉爭流牽著馬韁,一步一步,順著記憶裡勾勒的圖景,沿著長街,朝城主府的方向行去。

  在葉爭流長大的那個世界,滄海城作為楚地的經濟中心,後期進行了三四次改建,城中格局變化很大。

  而眼前這座緩緩鋪開的城池,顯然還保留著那種古拙自然的風味。

  街邊的茶館裡,說書人一拍響木,講起了臨海三城裡,有關公子哥兒們的最新八卦。

  葉爭流側耳聽了一陣,終於從自己模糊的記憶裡,翻找出了那幾個世家的結局——嗯,三個姓被架空了,一個姓被滅門了,剩下兩個姓斷臂求生,跟她投誠了。

  很好,不愧是我。

  葉爭流驕傲地挺了挺胸膛。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段急促的清街銅鑼令。

  在震耳欲聾的鑼聲裡,茶館裡說書的老頭子息了聲,兩旁擺攤的商販們紛紛收車卷包袱,百姓各自往兩邊商鋪的屋簷下避讓。

  只有葉爭流,不急不忙地牽馬向前,仍然走在青石長街的最中央。

  在她對面,馬蹄的踏踏聲裡,十餘個披甲的騎手正朝葉爭流的方向疾奔而來。

  為首那人一身玄甲,手提一條銀龍般的長槍,槍頭繫著一條素白的纓帶,就宛如雪花和梨花同時飄落在他的槍尖。

  隱約的笑意,像是滴入清水中的墨汁那樣,緩緩於葉爭流唇角擴散開來。

  哨聲響起,馬韁勒住,十餘位黑甲軍同時滾鞍下馬,動作整齊得好像心有靈犀的同胞兄弟。

  為首之人冷淡地掃過葉爭流的面孔,行了一個簡單的軍禮。

  「滄海城主座下大弟子、黑甲營,向烽。」向烽自報家門,字字如金,向城主府方向比了一個禮貌的手勢「——葉姑娘,請。」

  按照常理來說,這份邀請裡,本應該包括「家師恭候多時」、「對葉姑娘仰慕已久」、「果真聞名不如見面」等人類社會的寒暄。

  不過考慮到說話的人是大師兄……

  葉爭流的態度鎮定自若,就好像「雞胸肉蛋炒飯裡沒有雞胸肉、沒有蛋、也沒有飯」這種事兒,每天都在她身邊發生似的。

  「向將軍和城主都太客氣了,居然還上門來接我。」葉爭流言笑晏晏,「真不用,我來滄海城吧,感覺就像回家一樣——城主師門上下,個個都是人才,特別是大師兄你,說話超好聽的。」

  「……」

  在兩人身後,幾名黑甲軍看向葉爭流的眼神,簡直是在看著一位不世出的勇士。

  向烽神色不動,只有兩道凜冽朔風似的目光,淡淡地在葉爭流身上一掃。

  葉爭流恍若未覺,繼續說道:「我此行前來,專為城主解開那個『羽毛飄飄的小祝福』。」

  向烽眸光凝結,沉聲問道:「交換條件?」

  葉爭流啞然失笑,非常大方地一揮手。

  「日行一善,不用什麼交換——咦,等等。」

  一個頗具創意的想法,忽然蠢蠢欲動地湧上了葉爭流心頭。

  她轉頭看著向烽的眼神閃閃發亮,直把這位黑甲營大將盯得眉頭聚起,覺得後頸升起一股隱隱的不舒服。

  然後,向烽便聽見,葉爭流躍躍欲試道:「要不然……」

  可能是「要不然」之後的言辭太離譜了,向烽第一遍居然沒聽清。

  葉爭流不厭其煩地又重復了一遍。

  她說:「——要不然,你就叫我一聲『大師姐』叭!」

  向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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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16:25:53 |只看該作者
番外卷: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卡牌大陸平行世界番外(九)

  如果目光能夠實質化,向烽的雙眼,便是世上最凌厲的兩桿長槍。

  葉爭流深刻懷疑,要不是自己事先說好能夠解決解鳳惜那個「羽毛飄飄的小祝福」大師兄會當場試圖把自己的腦袋當成椰子開。

  向烽一板一眼地回答道:「你說笑了。」

  雖然聽他的語氣,那四個字完全就像是在說「你有病了」。

  葉爭流咳嗽一聲,在唇邊圈起拳頭,她很努力很努力,才強行壓制出喉口幾欲噴薄而出的笑意。

  「沒事兒,叫不出口也沒什麼遺憾的,向將軍不必一味盯著我看啦。」

  向烽開始用視線裡把葉爭流分解成魚生。

  身後的十餘名黑甲軍,他們看向葉爭流的眼神,已經不像是在看待一個勇士,而是在敬仰一位神人。

  想必,皮皮葉調戲冰山烽的這一經典畫面,將會永久地銘刻在他們心間,即使七老八十也難以忘卻。

  …………

  如果說,一路走來,向烽身上散發的氣息,就像是冬天一般冷酷無情;那麼,葉爭流前腳踏入城主府會客大廳,便感覺到了春日裡花團錦簇的和煦暖意。

  解鳳惜以手支頤,側身笑倚在一張金絲編就的躺椅之上,鳳眼一張一翕之間,便已灑落星星點點的笑意。

  八仙桌上,白瓷瓶中供著一枝夭夭桃花。

  然而,緩緩坐正身子的解鳳惜,卻彷彿比花枝更豔,宛如海棠春睡新醒。

  解鳳惜輕聲細語地念出葉爭流的名字:「我已經……迎候多時了。」

  剎那之間,四目相對。

  片刻以後,葉爭流忽然抬手掩住自己的雙眼。

  「我跟你說,你不要試圖以美色打動我。」葉爭流冷靜地闡述道,「咱倆差輩兒了。」

  解鳳惜:「……」

  幽然凝視葉爭流片刻,解鳳惜的笑容越發地生動真實起來:「哦?不知這話從何談起?」

  衣袖一展,解鳳惜示意葉爭流在自己對面坐下:「閣下心懷高級趣味,彷彿是解某最……嗯,最欣賞的那種人。」

  ——真不愧是解鳳惜,「厚顏無恥」和「鐘愛收集」這兩種說法,都能被他粉飾得冠冕堂皇。

  高情商大王這一稱號,簡直捨他其誰了。

  ——————————————

  「閣下素昧平生,直接給我寄來一船的人,隨信一封,要我收容他們,我也便收容了。」

  解鳳惜悠悠道:「還在城門口調戲我的大徒弟,讓他管你叫師姐,這個便宜我也領受了。」

  「如此一啄一飲,算是兩不相欠。那麼,不知閣下願替解某拔除詛咒的好處,又是從何而來呢?」

  抬眼看了看葉爭流,解鳳惜調侃道:「因為『日行一善』嗎?」

  葉爭流事先說好:「沒有,不幹白工,我有條件的。」

  解鳳惜陷入沉吟。過了一會兒,他完美模擬出葉爭流的思考軌跡:「需要我叫你師父嗎?」

  葉爭流鼓勵他:「你可以先試試,反正我不吃虧。」

  「……」

  解鳳惜瞅了葉爭流一眼,覺得這種性格竟然無法收來做自己的關門弟子,實在可惜。

  「幫你清除詛咒,還你幸福晚年,只需三個條件,你買不了吃虧,換不來上當。」葉爭流用一種狼外婆般的語氣說道。

  「不如說來聽聽?」

  「第一,」葉爭流豎起一根手指,「大多數人現在還不知道,瘋狂之神已經被我幹掉了。我已經請了裴先生和沈飛明在芳華城鎮場。但後續接手之事,還要向城主借兵。」

  「!!!」

  解鳳惜驀然轉過臉來。

  葉爭流點頭,用名譽保證道:「是真的,比珍珠還真。如果我騙你的話,讓我師父變小鳥。」

  「……那麼,第二件呢?」

  葉爭流:「有一個人叫明如釉。他是當今不世出的絕頂美人,我希望你能將他找出來,安安穩穩地庇護他一生……然後給他養很多很多的老母豬。」

  「……」

  解鳳惜神情慎重,戰術後仰。

  怪不得世人常說「亂拳打死老師傅」。

  畢竟,就算窮盡解鳳惜前半生的所有智慧,竟然也無法分辨出葉爭流這通亂打究竟是什麼路數!

  解鳳惜請教葉爭流:「這個叫明如釉的人,是不是欠了你許多錢?」

  葉爭流想了想,故意道:「並沒有。只不過,他曾經也答應我做三件事,然而後來卻沒辦到……」

  解鳳惜:「……」

  解鳳惜深吸一口氣,又問道:「第三件事呢?」

  話音剛落,他心頭便湧上了一陣強烈的、不祥的預感。

  一股前所未有的、不知從何而起、偏偏冥冥中令人感覺熟悉的頭痛,在解鳳惜充滿智慧的大腦間絲絲縷縷地升起。

  解鳳惜親眼所見,連「讓絕世美人去養豬」都能說得義正辭嚴的葉爭流,居然對著他露出了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

  葉爭流額外解釋了兩句:「我預估有誤,瘋狂之神那裡,我沒能搞到殺戮之神的鑰匙。」

  在另一個世界裡,葉爭流能從瘋狂之神的傷口中薅到羽毛,是因為瘋狂剛和殺戮打了一架。

  而在此處,這兩個神明還沒來得及真刀真槍地打上一場。

  這也就是說,葉爭流獲取殺戮神域鑰匙的途徑,就唯有……

  「我會試著從你的詛咒裡提取鑰匙。」葉爭流如實道,「如果提取不出來的話……嗯,那個,你對和殺戮之神聯姻這件事,有興趣嗎?」

  低情商說法——你願意充當我的人肉鑰匙嗎?

  高情商說法——你有興趣和殺戮之神聯姻嗎?

  從這個方面來看,葉爭流真不愧是解鳳惜的親傳弟子了。

  解鳳惜:「……」

  解鳳惜含蓄地說:「你有沒有考慮過,或許我自有一番逍遙之樂,並不著急解除詛咒。」

  葉爭流也含蓄地說:「我覺得你想解除詛咒的。別著急,你先聽我的分析對不對——是這樣,除了瘋狂之神外,我還幹掉了嫉妒和貪婪之神。」

  「……」

  解鳳惜斷然答道:「不錯,我當然想解除詛咒。」

  葉爭流:「……我就知道,不愧是你。」

  ————————————

  拔除詛咒的道具,是葉爭流從裴松泉身上薅……不對,被贈予的。

  在曾經的過往裡,解鳳惜被暴漲的詛咒纏身,不得不靈魂出竅,用漫長時間來剝離這難纏的惡意。

  然而現在,詛咒尚未被激發,解鳳惜又活蹦亂跳地待著。

  那麼,只需輔以半神贈予的銅錢,此事便多出許多主觀能動的可操作性。

  城主府的地下密室裡,夜明珠鑲嵌於四壁之中,將滿室照得雪亮。

  房間裡只有三個人,主持操作的葉爭流、務必在場的解鳳惜、還有在其強烈要求之下,為二人護法的向烽。

  見解鳳惜接過銅錢,掛在頸上,葉爭流下意識回憶起解鳳惜早年吞服裴松泉頭髮的場景。

  她忍不住問道:「要是口服的話,會不會效果更好?」

  解鳳惜深深地凝視了葉爭流一眼,耐心地柔聲答道:「確實更快。畢竟吞金自殺的速度,比詛咒來得俐落。」

  葉爭流訕訕地摸了摸鼻尖。

  這樣的小玩笑,不過片刻便止。

  下一秒鐘,解鳳惜五心向天,盤膝坐定,閉上眼睛。葉爭流也收斂了所有嬉笑神色,一眨不眨地注視著解鳳惜的表情。

  按照他們之前的商定,如果在拔出詛咒的過程中,出現了解鳳惜無法控制的場面,他便會果斷採用煙卡「涅槃」。

  之後的所有事宜,葉爭流都會一力包攬——最多,她提著諸多「伴手禮」,厚著臉皮去求求裴松泉,讓半神把白色的那半頭髮剪成公主切或者娃娃頭,這樣總能加快驅除詛咒的時間。

  裴松泉聽到這個請求以後,究竟會露出怎樣的神情,解鳳惜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自己在聽了葉爭流的解題思路後,很久很久都不想開口說話。

  那以後,解鳳惜便做了決定:但凡沒到退無可退的最後境地,他就絕不會啟動這個保底方案。

  ……

  肉眼可見的、彷彿絲縷細羽般的黑色霧氣,從解鳳惜身上氤氳而出。

  隨即,它們像是受到了某種東西的牽引那樣,義無反顧地投身於那枚破舊的銅錢裡。

  幽靜的密室之中,三人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解鳳惜眉心緊蹙,顯然正處於拔除詛咒的關鍵時刻。

  而葉爭流和向烽,則目不轉睛地注意著那道黑氣,每人手裡都握著一縷白髮,就像是攥著一把參鬚那樣,隨時準備著往解鳳惜嘴裡塞。

  所幸,解鳳惜意志極為堅定,全程都能清醒地驅趕著身體中流淌的詛咒之力。

  葉爭流眼見,那股蒸騰的黑色羽氣愈發稀薄、顏色也越來越淡,幾近淺灰。

  就在最後一縷象徵著詛咒的羽氣從胸膛扯斷,尚未落入銅錢之前,葉爭流眼疾手快地截住那東西,一股腦地塞進了自己的煉器系統裡。

  瞄了一眼黃銅大鼎的備注說明,葉爭流臉上浮現出一抹揶揄笑意。

  正對上解鳳惜睜開的雙眼,葉爭流沉痛道:「這裡有一個不幸的消息要宣佈……」

  解鳳惜不動聲色地反視回去。

  「……鑰匙煉得很成功,所以文盲的大鳥神痛失了本可能的誘餌待遇。」葉爭流搖頭,語氣惋惜「城主心理素質絕佳。」

  葉爭流原本以為,自己能見到解鳳惜川劇變臉的場景,好彌補另一個世界的人生空白呢。

  解鳳惜撫膝笑道:「和殺戮之神聯姻,尚且不必大驚小怪……要是把對象換成瘋狂之神,倒確實值得撞一撞腦袋。」

  這回答在不動聲色間,便黑了瘋狂之神一把,也讓葉爭流的心中充滿了吐槽欲。

  殺戮和瘋狂果然是世仇。

  也只有這種時候,能看出解鳳惜確實是玄衣司出身,不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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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16:26:20 |只看該作者
番外卷: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卡牌大陸平行世界番外(十)

  等待鑰匙煉出的這些日子裡,葉爭流便暫居於滄海城。

  在解鳳惜的「說情」下(葉爭流十分懷疑,解鳳惜只是惡趣味,想看自己大弟子變臉的模樣),向烽收下了那匹黑馬,並且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用那匹黑馬的同款眼神盯著葉爭流看。

  非常有趣的是,即使沒有師徒名分,她和解鳳惜的相處模式,居然還是跟另一個世界差別不大。

  偶爾,葉爭流自己琢磨這件事,覺得這大概源於她和解鳳惜日常互動的方式,本來就亦師亦友,而不似本土的師徒關係。

  就在這一日,葉爭流正和解鳳惜閒談之時,忽然有下屬前來,報告了兩個消息。

  消息之一,是解鳳惜眾所周知的死對頭應鸞星,昨日剛剛折於大弟子之手。

  據說,那個叫慕搖光的徒弟忽然反水,聯合外人,背刺了應鸞星。

  在那之前,應鸞星似乎得到了不知名的情報,說是慕搖光出身於瘋狂神殿。

  只是,還不等應殿主驗證自己的懷疑,慕搖光就已經先下手為強。

  順便一提,在一定程度上,慕搖光洗清了自己「出身瘋狂神殿」這一控訴。因為他拉來的援兵不是瘋狂之神的信徒,而是吞天樓中的猛將。

  有不少人都懷疑,在應鸞星臨死之前,慕搖光剝去了他的卡牌。

  這個消息著實令人心情復雜,一時之間,無論是葉爭流還是解鳳惜,表情都有點微妙。

  只不過,兩人浮現的心理活動,完全是朝著不同的方向。

  解鳳惜搖一搖頭,感慨道:「善泳者斃於溺,善戰者亡於歿。這個消息實在戲劇,卻也是個……很符合他的結局。」

  葉爭流的心理活動就很簡單了。

  ——應鸞星,大概真是命中注定會死在自己徒弟手上。無論那個徒弟是葉爭流還是慕搖光都一樣。

  ——還有,她就知道應鸞星玩不過慕搖光==

  前來報信的下屬滿臉都寫著欲言又止,解鳳惜抬了抬手,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第二個消息呢?」

  下屬略有些為難地皺起了眉頭。

  「稟城主,那位叛出師門的慕搖光公子……他現在就在城主府門外。」

  「哦?」

  「那位慕公子說,他是來上門自薦的。縱觀天下,敢孤身與玄衣司叫板的,只有您一位前輩。不知城主您是否有意願,將他收入門下,從此願任憑驅使,為城主執鐙役、馬前卒。」

  聽完這一番復述,解鳳惜的眼中頓時露出了頗為意外,也頗感興趣的神情。

  不過他剛一轉頭,將葉爭流的面孔收入眼底,解鳳惜便下意識一愣。

  「……你那是什麼表情?」

  旁聽了全程的葉爭流:「……」

  葉爭流喃喃道:「你不知道,我現在的心情就是復雜,非常復雜。」

  湧上心頭的念頭實在太多,讓葉爭流一時之間,簡直不知道先吐槽哪一條。

  她究竟是應該先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封道你居然還能送貨上門」;

  還是該槽「這尼瑪慕搖光就完美復刻她另一個世界經歷唄?真就先應鸞星再解鳳惜順序都不變的?應鸞星是你跳槽的踏板嗎?」為好?

  雖然說,葉爭流一路行來都沒有刻意昭彰自己身份,這個世界消息流傳不便,知道她暫時於滄海城棲身的存在極少。

  而且,應鸞星在查驗慕搖光身份時,或許並未透露葉爭流的存在。

  不過,慕搖光這種直奔敵人大本營的行為,簡直不是一個「瞎」字能夠形容。

  讓葉爭流不禁感慨道:「原來天上真的會掉餡餅啊。」

  回過神來,葉爭流立刻催促起解鳳惜:「你去不去見他?」

  她還真有點好奇,不知在這個平行時空,解鳳惜是否會選擇將慕搖光收為徒弟。

  解鳳惜雖然在收徒一事上有幾分集郵的愛好,智力卻不會受此影響。葉爭流的語氣表情十分古怪,說明此事必然有坑。

  「這個慕搖光,你和他有過舊怨?」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個慕搖光沒有。」葉爭流沉思片刻,「當然,他只不過是騙走了我很多天真無邪、對世界飽含信任的美好時光。」

  一聽葉爭流的答案,解鳳惜立刻站起來就走。

  他就多餘聽葉爭流扯的這個淡——事實上,解鳳惜非常懷疑,葉爭流根本沒有過「天真無邪」這種東西。

  ………………

  解鳳惜去前堂見人,葉爭流則緊隨其後,旁聽了慕搖光的自薦現場。

  還別說,他的自薦理由,跟解鳳惜當年將葉爭流收入門牆的原因差不太多,基本就是在著重闡述「作為應鸞星唯一的弟子,他是當世唯一的限量版」、以及「城主當年叛出玄衣司的舊事,一直是我的精神航標」這種心靈雞湯。

  甚至,慕搖光還若有若無、欲擒故縱地表現出了幾分無恥特色。

  ——這何止是個限量版徒弟啊,他竟然還是根據解鳳惜的愛好量身定製的!

  葉爭流摸著下巴,在屏風後觀看了全程。她不由在心中暗暗想道:在不要臉這方面,慕搖光確實比她高上好幾個段位。

  然而,盡管慕搖光說得天花亂墜,解鳳惜仍舊沒有鬆口。

  如果慕搖光帶著他的簡歷,在一個月之前出現,那解鳳惜沒準真會認下這個弟子。

  然而偏偏是在今日,非得是在一個月之後,慕搖光才來毛遂自薦。

  這一個月裡,也並未發生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只不過解鳳惜認識了葉爭流罷了。

  所以,或許只是出於冥冥中的某種感覺,眼前的這個少年人,他雖然身份特殊、雖然性格無恥、雖然妙語連珠……

  可是,和解鳳惜心中那個隱約的形象相比起來,他就是缺少了一絲謔笑後的認真、又多增了一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油滑。

  分寸不對、性格不對,或許性別也不太對。

  解鳳惜十分遺憾地聽取了慕搖光的全部理由,然後只問了對方一個問題。

  「你認識葉爭流嗎?」

  慕搖光微微一愣,眼中流瀉而出的茫然並未偽作:「這位是……?」

  話音未落,葉爭流便已站在他的面前。

  臨風而立,表情和善。

  葉爭流自我介紹道:「私下裡,猴猴叫我一聲姐姐。」

  慕搖光仍然帶著幾分迷茫,反而是解鳳惜聽到了印象中的名字,神情轉為若有所思。

  葉爭流笑意更深,更加詳盡地介紹道:「猴猴,就是那張『自然之聲』卡牌的原主人。」

  話音未落,慕搖光就以常人無法企及的靈敏預感,嗅到了葉爭流身上傳來的不善殺意。

  剎那之間,他的虛影彷彿還留在原地,然而整個人卻已經倒彈數步,轉身即走。

  ……然後沒能跑成。

  葉爭流將慕搖光當場制服。

  在摁住這個老陰比未完全體的瞬間,那股「滿級大號暴打小朋友」的舒爽感,瞬間像是滾燙夏日走進空調房一樣,熨帖了葉爭流渾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

  慕搖光十分識趣:「這張卡牌是我從吞天樓買來,慕某沒有追尋過它的來歷。如今願意物歸原主,再向那位猴猴兄台賠禮道歉。」

  葉爭流也很好說話:「好,我也不是什麼魔鬼。只要你交出卡牌,我就放了你。」

  慕搖光神情微動:「那麼……解城主便是見證人了?」

  葉爭流臉都不紅一下:「沒錯,他能保證我說話算話。如違此誓,就讓解城主變個小鳥。」

  在解鳳惜的見證之下,慕搖光摘下卡牌的動作非常痛快。

  葉爭流收下卡牌的動作,也非常俐落。

  然後,一秒鐘過去了,兩秒鐘過去了,三秒鐘……億秒鐘過去了。

  慕搖光依然被葉爭流用技能鎖著。

  空氣之中,那股不妙的氣息彷彿更濃厚了。

  慕搖光試探性問道:「不知姑娘可否放開在下?」

  葉爭流直白道:「不能。」

  慕搖光笑道:「咱們之前說好了吧。」

  「哦,那是我騙你的。」

  葉爭流驕傲地回答道。

  慕搖光:「……」

  慕搖光將目光投向一側:「那麼,解城主……」

  「別叫他,叫他也沒用。」葉爭流歡樂地說,「他又打不過我。與其跟我交手一場,解城主寧願變小鳥。」

  解鳳惜:「……」

  慕搖光:「……」

  眼中流瀉出一絲詭秘之色,代表著慕搖光的忍耐即將行至盡頭。

  他好聲好氣地緩言道:「我不知道何處得罪閣下……」

  葉爭流掛著神秘莫測的微笑,淡然語道:「可我卻知道,你有一個技能,可以轉移別人對你的攻擊……你不妨向我用這招試試,看看最後攻擊會落到誰的身上。」

  蓄勢待發的底牌被當面揭曉,慕搖光登時瞳孔地震!

  然而他萬萬想不到,被葉爭流一口道破卡牌技能,還並不是事情的結束。

  聽葉爭流慢條斯理、輕聲細語地說著:「我知道,你本名叫扎哈格,曾經因為玩火尿過炕。」

  「你是痛苦之神的養子,離開草原以後就再沒回去過……小王八羔子,自己也虧心不敢回吧。」

  「你的卡牌名為『欺騙』,你想在諸神黃昏之際,成為最後的欺騙之神……理想倒是挺遠大的,我老家村頭住著一個二傻子,也動不動說自己是個神。」

  不過一小會兒的工夫,葉爭流三言兩語,連削帶損,當場把慕搖光前半生的人生履歷扒了個精光,簡直堪稱一場別開生面的公開處刑。

  別問慕搖光現在是什麼心情,只需知道,他連雙眼都已經失去了高光。

  常年行走在底線邊緣的欺騙之子,如今竟連聲音都帶著不自覺的顫抖。那條往日裡如臂指使的三寸不爛之舌,眼下僵硬得無話可說。

  慕搖光艱難地、難以置信地問道:「你是什麼人?」

  葉爭流面帶微笑,拈花不語。

  這,就是手握劇本的好處!

  這,就是憑空開掛的快感!

  ——她是什麼人?

  ——她是來殺慕搖光的人。

  想當年,葉爭流和慕搖光初遇之際,慕搖光已經40級了,葉爭流還是個1級白板小號。

  而現在,風水輪流轉,終於輪到慕搖光臉色大變,在心裡將葉爭流定位為「老陰比」的時候了。

  「今天是個好日子,天氣不錯,和咱們第一次見面時一模一樣。」葉爭流心情頗佳地朝著慕搖光投以笑容,並且友善地鑿了鑿他的腦袋。

  「你第一次見到我,就用最高級的靈礦幫我點了靈。」

  吐出這一句夠慕搖光痛罵另一個世界八百回、哪怕死也想不通自己哪根筋答錯的事實,葉爭流目光斂起,果斷地送慕搖光上了路。

  慕搖光當然不可能束手就擒。

  然而,葉爭流如今的卡力何其濃厚充沛,即使現在的慕搖光用盡全力,也只夠轉移李賀卡「來煎人壽」的殺招一次。

  然而,不知是這個慕搖光點背或者怎樣,他偏偏很不湊巧地自動激活了葉爭流「見賢思齊焉」的卡裝反彈。

  其實,哪怕沒有這道反彈,葉爭流卡牌眾多,能奶能復活,也足以剋制慕搖光的技能轉移。

  不過,有反彈不是更省事嗎。

  說來也算諷刺,能夠轉移技能的「偷天換日」,曾經是慕搖光最大的致勝法寶,亦是很長一段時間裡,葉爭流無法對他動手的護身符。

  然而今時今日,慕搖光居然死在一道和他技能同出一轍的反彈之下,不得不說,這是老天開出的一個絕妙玩笑。

  ————————————

  那之後,葉爭流又在這個世界逗留了一陣。

  她煉出殺戮神域的鑰匙,解決了那位玄衣羽主。又帶著雲渺之一起上了寒劍宮,終結了憤怒之神。

  在做完這這一切後,葉爭流隱隱有種感覺,自己在此方世界停留的時間已然不多。

  她的世界,在呼喚她了。

  瞬移回歸滄海城的時候,葉爭流忽然驚悚地發現,解鳳惜在看佛經。

  「……你近期有出家的打算嗎?」

  一邊小心翼翼地問著,葉爭流一邊在腦海裡勾勒出解鳳惜光頭的模樣,並且當場把自己嚇了一個哆嗦。

  托起手中那桿纏絲蓮紋白銀煙槍,解鳳惜慢悠悠地吸了一口,這才合起佛經,回答了葉爭流的問題。

  「佛家有一說,名為『芥子世界』。我過去覺得荒誕不經,如今看來,卻不是全不可取。」

  一直以來,在兩人的相處之中,葉爭流並未刻意隱瞞。

  於是對於當慣了老師的解鳳惜來說,她的一言一行、還有防患於未然的種種做法,便怎麼看怎麼令人覺得熟悉。

  ——別的不說,這套撲滅所有邪神的行為,是多麼像一個在考試來臨之前,提前被人透題了所有答案的學渣啊!

  解鳳惜一瞬不瞬地看著葉爭流,悠悠問道:「我有一惑,不知你能為我解答嗎?」

  四目相對的一剎那,空氣彷彿都凝結繃緊,然後葉爭流忽然笑了出來。

  「雖然還不知您都想了些什麼,但具體情況,大概和您猜測的沒差。」

  攤了攤手,葉爭流隱晦而清晰地說:「我來自一個……一切都塵埃落定的地方。」

  那個世界的走向,已經如同套上了轡頭的駿馬,在葉爭流的有意引導下,跨過了某些時光的演變,一路朝著她期盼而未知的方向奔馳不息。

  而眼前這個世界……

  在葉爭流離開後,神明盡數伏誅,卡者也終將消失的世界,大概會按照歷史應有的規律,在轆轆車輪聲中繼續向前吧。

  縱使沒有一統江山的滄王,天下也仍然會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之勢,成為它應有的模樣。

  「我在能夠停留的時間裡,完成了所有我覺得最該完成的事。」

  葉爭流說:「如果你是想問其他事……那邊的走向可能跟你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對於天下大勢,此時的解鳳惜反而沒有那麼關心。

  他更在乎的,是另一個問題。

  「在另外一枚芥子裡,你——」

  因為某個突如其來的變故,解鳳惜的言語戛然而止。

  葉爭流低頭一看,只見自己的身體,正像信號不好的電視屏幕一樣,色塊在虛實之間閃爍不定。

  解鳳惜的問題沒有問完,但葉爭流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

  她相當爽快地承認:「是的,在另一個地方,我一直都稱你為……」

  女人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之前,非常清晰地比出了那兩個字的口型。

  解鳳惜目睹了葉爭流離去的全部過程。即使心知不太可能,他還是起身,往那片已經空蕩蕩的地面探了探。

  站在原地入了會兒神,解鳳惜自嘲笑道:「這還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

  …………

  當天晚上,向烽被解鳳惜叫回城主府,一起吃了一頓家常便飯。

  或許是有意跟這個不苟言笑的大弟子開個玩笑,解鳳惜特意趁著向烽喝水的時候問他:

  「你說……我若給你收一個葉爭流那樣的小師妹,當做我的關門弟子,你看怎麼樣?」

  向烽不負期望地當場嗆了。

  解鳳惜笑不可支:「這麼嚇人嗎?」

  「沒有。」向烽木著臉回答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你也這麼覺得?」

  「嗯,她像是師父最喜歡收的那種徒弟。」

  向烽平靜地、不夾帶任何私仇地、絲毫不因為葉爭流送他同款黑馬,又評判他的胸肌是天下第二而左右自己評價地答道:

  「和人沾邊的事,她是一件不幹。」

  「哈哈哈哈哈哈!」

  這個回答實在精準過頭,解鳳惜立刻就笑了個痛快。

  過了一會兒,他順過氣來,意味深長地朝廳中供著花枝的白瓷瓶看了一眼。

  「我倒覺得正相反……以『人』的身份來講,無論是情是理,她都已經做盡了所有能承擔的事呢。」

  春夜的微風拂進廳堂,繽紛的花瓣墜於桌角。

  在那裡,盛了清水的白瓷瓶,壓住了一沓墨色嶄新的信箋,最上面的一封,端端正正地寫著「裴先生收」。

  只有花朵知道,春風曾經來過。

  解鳳惜含笑想道:許多人拿到這封信時,表情一定會愕然又詫異吧。

  畢竟,它可是來自於一位陌生又熟悉的朋友。

  ——平行世界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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