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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暮寒公子] 論抽卡,我從來沒輸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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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7:56:40 |顯示全部樓層
本文最後由 李洪元 於 2021-11-1 16:26 編輯

書名】:論抽卡,我從來沒輸過

作者】:暮寒公子

內容簡介】:

  穿越來到憑借卡牌戰鬥的大陸,葉爭流從覺醒卡牌的那一天起,不凡的人生便如同神話史詩。

  她一招「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讓昏君人頭落地。

  再一招「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便令一座城市拔地而起。

  對手大叫:「我有神獸火鳳為卡,怎麼可能比不過你!」

  葉爭流:「不好意思了,我的卡牌,是李白、杜甫、蘇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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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7:57:04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 浮生島 第一章 抽卡

  抽卡是一門玄學。

  ——《女帝葉爭流‧這話我沒有說過集》

  時值六月正午,毒辣的日頭把白沙的地皮都曬得滾燙。

  院落裡種得一排森森古柏,吊詭的影子盡數投在堂內,在人臉上描畫出不陰不陽的形狀。

  端坐在廳堂左上首的浮生島島主神情陰霾,他在看向地上垂頭跪坐的女孩時,眼神輕蔑地像是看到了一隻離群的螞蟻。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那聲怒喝如同春雷般在島主的舌尖綻開,在聽到這道疾言厲色的訓斥之時,幾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震了一震。

  唯有跪坐於地的少女眉心稍微一緊。

  她半垂著頭,長髮遮掩住半面嬌容,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只聽半晌過後,那少女才嗓音沙啞地嘆息一聲:「……不敢當。」

  葉爭流緩緩抬起頭來,與高居上座的島主對視一眼。轉瞬之間,她把廳堂之內的佈局座次盡收眼底。

  堂上六人座次分明,除了國字臉的島主居於正中以外,剩下五人右二左三,分坐兩側。島主面前設一條公案,文房四寶齊備,驚堂木一條,籤筒裡紅綠兩色的令籤滿滿地攢了一把。

  視線再往上看,便見頂篷上繪有一大幅丹鶴逐日圖,白鶴身影蹁躚,意象脫俗。

  這哪裡有個非法組織的樣子?升起堂來簡直比衙門裡還要正規。

  本地官府能不能行,需知掃黑除惡,迫在眉睫啊。葉爭流痛心疾首地想道。

  堂上的島主臉色鐵青,一字一頓地質問葉爭流:「殿主大人於你恩重如山,他願意收你為徒,更是你天大的福氣。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怎忍辜負大人一片美意?」

  他要說別些的,那也就罷了。

  但聽到「恩重如山」四個字時,葉爭流實在免不了眼角一抽。

  要不是情況不允許,她還真想反問島主一聲——眼看她都給發配到洗腳城來了,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

  此事說來復雜,還要從葉爭流三年前的那場穿越說起。

  她上輩子身患絕症,和病魔搏命才偷得十餘年光陰。

  一朝重獲新生,葉爭流入住了一具健康的身體。

  還不等她狂喜亂舞抒發興奮,她便發覺,自己上身的原主小女孩乃是個餓死鬼。

  葉爭流:「……」她太難了。

  要不是找到半個發餿的窩頭吃了,葉爭流可能要當場橫死第二次。

  她所穿越的這個時代不甚安定,國家正處於風雨飄搖之際,亂世裡的人命,亦是輕賤如同草芥。

  在這樣的情況下,葉爭流足足做了三年的流民。

  直到三個月前,她在郊野裡救下了一個被打斷腿的男人。

  葉爭流本是看對方衣著不凡,希望能從對方手中獲得一些酬謝的金銀。

  當然,要是此人為了報答,順便給她找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再登記個本地戶口,那她也不會反對啊。

  男人自稱應鸞星,他出手十分大方,就是腦回路有點問題。見葉爭流救了他,他竟然一意孤行地要收葉爭流為徒,打算以此償還恩情。

  葉爭流:「……」

  閣下的報恩方式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要知道,古代的慣例可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啊。

  為了報答恩情便給恩人當爹的這個思路,起碼她是想不到的。

  但大家都是從網絡時代過來的,萬物皆可爸。反正馬雲也能爸,網易也能爸,就連下鋪姐妹幫忙帶一份麻辣燙,那也是個活命的爸爸。關係好的大學宿舍裡,少有幾個倫理關係不混亂的。

  所以別說奉茶認師父了,對葉爭流來說,就是叫爹都沒什麼大不了。

  所以,問題不是出在稱呼與身份上。

  問題在於三觀上。

  葉爭流在拜師的第二天,就通過血淋淋的事實認清:應鸞星雖然名字很鳥,但他這個人是真的狗。

  請注意,此處的「血淋淋」三個字不是誇張手法,這是一句白描。

  ——這王八羔子為了隱匿自己的行蹤,驅使著一群殺人蜂,當著葉爭流的面屠了一個村落。

  葉爭流:「!!!」

  這他媽?!

  放在法治社會裡,如此罪狀夠把這廝槍斃三次,子彈錢網友願意爭相眾籌。

  這種反人類的變態豈能與之為謀,葉爭流臉上和他虛應故事,一雙腳腳則隨時預備著奔向自由的方向。

  終於,就在前幾天,她窺得了一個千載難逢的跑路良機。

  在跑路之前,葉爭流想起對方屠村時的場面,仍覺意氣難平,於是乾脆把對方裝著殺人蜂的金球泡進了滾熱的石灰水裡。

  葉爭流這麼做,也算經過深思熟慮——這變態人在天外,用秘法養殖的蜜蜂又都被她給煮了,就算他真在葉爭流身上留下過什麼神奇的追蹤香料,殺人蜂一死,他也只能對著這堆蜂屍蠱病乾瞪眼睛。

  等他重新把小蜜蜂養成大蜜蜂,葉爭流早就消失在天涯海角了。

  葉爭流:計劃通√

  只是,那個時候的葉爭流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把金球泡水的舉動,竟然捅了個貨真價實的馬蜂窩。

  應鸞星在第一時間發覺了她的逃跑行動,葉爭流才跑出不到二里地,就被匆匆趕回、臉色鐵青的應殿主直接制在當場。

  不但如此,他還當著葉爭流的面憑空撈出一本冊子,又從冊子裡拈起一張卡牌,最後自卡牌中放出了一群……被燙熟的死蜂子。

  目睹了一切過程的葉爭流:「……」

  天啊,她來到這個世界足足三年,才發現貴寶地原來是個不科學的玄幻世界!

  這個狗比師父真是守口如瓶,連這等重要信息都沒和她透露過!

  既然殺人蜂可以放在卡片裡,狗比師父還把它們寄養在金球中,真不知他有個球的毛病。

  在她要逃離的對象面前,以這種令人無法預料的方式當場翻車,葉爭流當真是要噴出一口凌霄血。

  在那個無比尷尬的時刻,她和應鸞星之間,實在說不好是誰比較慘。

  葉爭流的唯物主義世界觀瞬間崩塌,至於應鸞星殿主,就更是被氣得當場質壁分離。

  一怒之下,他便把葉爭流丟上了這座與世隔絕的小島。

  她在押送過程中,曾用隨身的銀兩和船上守衛套取過小島的消息。

  守衛告知她,這座小島的主要經營業務是黑拳和大保健。

  葉爭流:「……」

  嘖,這種鬼地方,應鸞星把她送來的目的是什麼,真是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到。

  幸好,他在吩咐屬下把葉爭流發配海南……不是,浮生島的時候,整個人都氣到帕金森早期,連句話都說不清,因此沒交代過要讓葉爭流從事什麼職業。

  所以,葉爭流還有最後一點爭取的餘地。

  她還可以爭取一下自己未來上班的地點。

  對於這兩個選項,葉爭流遲疑了不到三秒鐘,就決定好要去打黑拳。

  這倒不是她不自量力,而是她從守衛口中套出了一點非常重要的真相。

  這個世界以卡牌為基礎,構架了一套十分不科學的戰力。

  卡牌就是應鸞星那天憑空拿出來的東西,如果一個人的卡牌超過兩張,那體內就會自行形成一本卡冊。

  每個人都有覺醒卡牌的可能,在大多數情況下,卡牌覺醒都需要一種特殊的礦石來進行「點靈」。

  等級越高的礦石,越能提高點靈的覺醒率。

  如果「點靈」之後還沒有覺醒卡牌,那就是這個人沒有這份天賦了。

  而在葉爭流被發配至的這座小島上,就正好有這麼一條規矩——所有的鬥士,也就是葉爭流概念裡的黑拳手,初上島的時候都會接受一次點靈。

  葉爭流心知,在這個自己命運一眼可望的小島上,這次「點靈」,應該就是她能獲取力量的最後機會。

  這也是為什麼,她現在正與國字臉的島主進行著口舌之爭。

  在端坐上首的浮生島島主一臉猙獰地說出:「殿主大人把你送到咱們這兒來,自然是想你千人騎萬人踏,從此生不如死了。」的時候,葉爭流便知時機到了。

  她毫不顧忌地仰天大笑,一直笑到島主臉色鐵青。

  「你笑什麼?」島主冷冷地質問她。

  「我笑島主自取滅亡,自己卻尚不知道。」葉爭流揚起臉來,目光毫不避諱地碰上了男人的目光。

  「我和殿主是一世師徒,就是師父惱我了,要罰我殺我,也輪不到外人替他做主,擅自決定我的下場。我看島主沾沾自喜,殊不知折辱我就是在折辱殿主的面子,這才發笑。」

  「你住口!」島主臉上驚怒之色一閃而過,他一下子站起來,重重地甩了下袖子。

  「再讓我聽見你借著殿主大人的名頭,往自己臉上貼金,就立刻拖下去打死!」

  停頓一下,島主突然反應過來:「你是怕了,怕自己被發配到群玉樓,所以才故意這麼說,是不是?」

  葉爭流心想,這倒不是怕不怕的問題,這是個巧克力味粑粑和粑粑味巧克力究竟吃哪個的哲學問題。

  要是葉爭流有的挑,她一塊都不會吃。

  可現在不是沒得選嘛。

  在臉上,葉爭流依舊做出一派氣定神閒的模樣,不疾不徐道:

  「島主此言差矣。我既然拜了殿主大人為師,手上當然也沒有乾淨買賣——我連節操都不要了,還管什麼貞操。我和島主說這些話,只是怕丟了師父的人,才好心勸勸島主。您若不信……」

  葉爭流輕笑一聲:「那就把我拖下去吧。」

  「……」

  島主看著葉爭流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一時竟真被她唬住,不敢擅自做下決定。

  畢竟,那可是喜怒無常的應殿主啊……

  然而在滿廳堂的人前露怯,反而像是顯得自己怕了一樣,又會大跌面子。一時之間,島主真是進退兩難。

  最終,還是上座裡驟然傳出一聲解圍的低笑。

  「島主,我聽她說得也有道理,不如就由我來為她點靈,把她送去鬥所吧。」那人含笑請纓道。

  發話這人面貌英俊,氣質翩翩,倘若放在外面想必是個少年公子,但在這樣的銷金窟裡,卻只能做個人面獸心的十足敗類。

  他手中悠然搖著一柄摺扇,似乎意識到葉爭流正在看他,那柄半開半掩的摺扇忽然啪地展開,露出了花團錦簇的豔麗扇面,遮住了他似笑非笑的下半張臉。

  公子繡花的鞋面踢開淡青的衣擺,不疾不徐地步下了長階。他走到葉爭流的身前,在他俯身的那一刻,葉爭流聞到了一股濃濃的甜香。

  那是一種介乎於花香和果香之間,正好微妙地處於寡淡與煩膩之間的香氣,馥鬱卻不厚重,卻帶著無孔不入的侵略感,讓葉爭流下意識仰了仰頭。

  公子不緊不慢地搖了搖自己的扇子,對著葉爭流未語先笑:「你若來群玉樓,倒正好歸我管。現在卻是咱們無緣了。」

  他從袖底取出一塊棱角分明的淡金礦石,抵在葉爭流的眉心。

  上首一個人見了就叫道:「一流的好礦,你不要給我也成,怎麼捨得用在這種小娘皮身上?」

  公子的臉色微微落下來,目光朝著那人的方向一轉,沉聲道:「鎏金礦點靈速度最快,其他礦石,我可不耐煩等結果。連島主都沒讓我等過,你想讓我等?」

  那人閉上了嘴巴,偃旗息鼓不說話了。

  公子的臉色這才緩和一點,他手上的淡金礦石正慢慢融化,如一抹流動的涼意一般,緩緩的滲入葉爭流的眉心。

  他對葉爭流笑了一聲:「閉上眼睛,順著你的感覺來。」

  知道此時正是關鍵關頭,葉爭流不擰不強,如他所說般閉上了眼。

  一種玄妙的感受順著奇經八脈,流經四肢五骸,正緩緩在葉爭流腦中成型,某種前半生從未體會過的力量,此時也彷彿要順著葉爭流的手掌噴湧出來。

  葉爭流猛地睜開了眼睛,雙手平平地攤開。

  在她的手上,此時正懸著一張金色的卡牌。

  而卡牌上的人像,儼然正是——

  一隻手突然橫下裡伸出來,一把將葉爭流的卡牌截走。男人的國字臉上陰雲密佈,正是剛剛被葉爭流牽著鼻子走的島主。

  他似乎看不見卡牌上的金色光芒,只能根據卡牌內容做個簡單的推測。

  此時,島主正一字一頓地把卡牌上的字讀出來:「杜牧……這人誰啊,你們聽過嗎?」

  葉爭流:「!!!」

  問:首抽抽到杜牧是個什麼樣的運氣?

  答: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可能是在ghs(搞黃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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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7:57:21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 浮生島 第二章 天命系統

  不止圍上來的黑色會們對於這個「杜牧」很感興趣,就連葉爭流自己,想到杜牧的生平都有點方。

  已知:杜牧,著名的小清新詩人,一般來講,大眾對他的印象分別是:

  和歌女分手了很傷心(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

  所以臨走前可要好好誇歌女兩句(娉娉裊裊十三餘,荳蔻梢頭二月初);

  看上了別人家的歌女,結果主人家沒給(忽發狂言驚滿座,三重粉面一時回);

  以及非常容易被人歪讀的「停車坐愛楓林晚」、「玉人何處教吹簫」、「隔江猶唱後庭花」……

  葉爭流:「……」

  莫非這就是百分百被誤解向的flag嗎,杜牧大大,你讓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啊!

  島主把那張「杜牧卡」捏在手裡,長久地沉吟不語。

  據說除了卡主本人外,其他人拿著卡主的卡,都只能在卡面上看到個卡片名稱和卡片圖畫的基礎信息。至於卡牌的技能和更多信息,就非卡主而不能知了。

  所以島主對著杜牧的卡片左看右看,半天也沒能從卡片上堪破什麼謎面。

  卡面上只有「杜牧」二字,還配了個細眉挑眼,留三綹長髯的工筆頭像,要是葉爭流見了,肯定能一眼認出這張圖上過語文教科書。

  半晌,島主才問道:「杜牧,你們誰聽過這個人?」

  對杜牧這個名字,眾人都表示很陌生。

  這張被新召喚出的卡牌,反反復復地在幾個人手中轉了一圈。

  幾個男人對卡片上的名字和人物評頭論足,卻並沒有誰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一個人沉吟著開口:「杜、牧……我從未聽過這個名字,不過我記得杜家也沒出過什麼有名的人物,料想不足為懼。」

  葉爭流隱晦地撇了撇嘴。

  一聽這人就見識少,但凡聽說過杜甫、杜月笙和杜魯門(?),那他也不會說出這話來。

  另有一人對杜牧的容貌很感興趣:「這畫像眉間一道風流紋路,看起來頗有豔福啊。」

  幾個人人對視一眼,紛紛露出了那種「你要是現場搞黃色,那我可就不睏了」的隱晦笑意。

  葉爭流:「……」

  她也很想知道,杜牧大大,為什麼被看穿的總是您?

  那國字臉的島主咳嗽了一聲,男人們頓時斂聲靜氣,收了笑容。

  島主反復地打量了這張卡牌兩眼,最後還是一撒手把卡重新扔回葉爭流手裡。

  「人物卡一百張裡有九十九張廢卡。我看這人其貌不揚,長得一副風流相,多半只是個沉湎聲色的小人物,不必在乎——派人把她帶去鬥所吧。」

  島主要是評價杜牧風流,那葉爭流是沒有話講的。

  但他要把杜牧歸類成「小人物」……

  她看這人是缺少《阿房宮賦》的毒打,不知道什麼叫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

  像是沾了什麼晦氣東西似的,島主拍了拍雙手,混不在意地從葉爭流身邊走過,徑直出了大殿。

  原本端坐在上首,對葉爭流命運評頭論足的那幾個人,都唯島主馬首是瞻,也依次離開了殿內。

  一時之間,殿裡竟然只剩下跪坐於地的葉爭流、她背後挾著她的兩個侍衛,以及那個為葉爭流點靈的鮮衣公子。

  他慢悠悠地把摺扇換到左手,這才從葉爭流掌心裡重新抽出那張卡牌,饒有興趣地拈在指間細看。

  葉爭流看著他,突然意識到,剛剛那群人輪著翻動這張卡牌的時候,眼前這人別說碰碰卡片,就連手都不曾伸過一下。

  「知道為什麼說這是張廢卡嗎?」公子冷不丁地開了口。

  ……好大的口氣。葉爭流在心裡暗暗想道。

  直到現在,她還沒能好好地看自己的卡一眼。

  然而出於對「杜牧」這個名字的信任,她相信這張卡片之下是不會有廢卡的。

  ……最多覺醒的技能比較風流多情嘛= =

  華衣公子突然笑了一聲。

  那張卡牌被他捏在手裡,距離他眉心只有一尺遠。然而他的目光卻繞過近在咫尺的卡牌,直直地灑落在葉爭流的臉上,沒錯過她的任何一點表情。

  「應殿主是怎麼教你的,你真是一點常識都不知道?」

  他不輕不重地責備了葉爭流一句,聲音略沉,彷彿自言自語,但接下來說出的內容,卻讓葉爭流恨不得伸長耳朵細聽。

  「卡牌有好幾種分類方式,最簡單的一種,就是把卡分成動物、植物、器物、事物和人物五類。」

  「前四種卡的功能作用一般都有跡可循,唯獨人物卡……因為人本身有千種用法,所以你反而不知道會抽到他的什麼作用。」

  「你就是再不曉事,也應該清楚,人物卡風險極大。」

  「你會抽到名不見經傳的小卒,也會遇到無數匪夷所思的應用方式。比如說,我曾經見過一個人,他明明抽到一個裁縫,可卡牌技能卻是吹蠟燭……這又有什麼用呢?」

  「常言『一卡定終身』,這是因為你得到的第一張卡,就決定了你以後所有卡牌的使用方向。比如你第一張卡是人物卡,那往後所有卡都只會是人物卡。」

  「如果第一張卡的利用方式,是可以得到人物生前的一條建議,那你以後得到再多的卡牌,也不會憑空生出驅使人物跳出卡牌作戰的本事。」

  少年公子不緊不慢地講了一通,這才緩緩把卡牌重新放回葉爭流的手心,俯身下來,對她微微一笑。

  「都說人物卡裡百卡九十九廢,然而剩下的最後那一張卡,卻可被稱作神卡。」

  他凝視著葉爭流,身上的香氣愈發濃鬱。

  氣味明明沒有實質,然而身處在這介乎花香和果香之間的空氣裡,葉爭流只覺自己形同被層層纏縛。

  少年公子輕聲細語地問她:「你會是那張神卡嗎?」

  「……」

  沒得到葉爭流的回答,他也不惱怒,只是嘩啦一聲重新展開了扇子,遮住了自己下半張臉上的幽微笑意。

  「平生只行捷徑,我是慕搖光。」少年公子半張臉掩在花團錦簇的扇後,沖著葉爭流眨了眨眼,四周登時香氛氤氳,「你這麼會借力打力,應該知道怎麼使用我的名字。」

  「小心。」他腳步輕緩地行過葉爭流身邊,袍擺掀起了一陣迷幻般的暗香。

  慕搖光聲音裡隱隱含著笑意,讓他的話聽起來毫無威脅,只像是個朋友間打趣的玩笑:「不要用我用得太過度,我會生氣。」

  直到慕搖光的足音已經遠去,那股淡淡的香氣依舊盤旋在殿中,尚未散去。

  葉爭流突然聽到重重的喘氣聲。

  一開始她還以為那是她自己的呼吸,隨即她才發現,聲音是從她身後傳來的。

  是那兩個用水火棍架著她的侍衛。

  這兩人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對她低聲說:「要帶你去鬥場了。」,其動作的溫柔、聲音的溫順,比起之前把她扔進大殿的時候,簡直天翻地覆。

  葉爭流突然意識到,剛剛那少年公子湊近自己的時候,這兩個侍衛一直屏著氣,始終都未曾敢正常呼吸。

  她低下頭,只見地上啪啪落下幾粒豆大的濕痕,全是這兩個侍衛額頭上滴落的汗。

  ————————————

  在被押送的路上,葉爭流仔細研究了一下自己的卡牌。

  卡片最開始被召喚出來的時候,她使用得還十分生疏。但經過幾次的實驗,她發現不必一定要卡牌顯出實體,完全可以在自己腦海裡進行觀摩。

  這張杜牧卡散發著淡淡的金光,左上角標記著一個篆體的「天」字,就更是流金溢彩。杜牧的工筆頭像照片被這一圈金光圍繞著,竟也襯托出幾分土豪之氣。

  照片下則是幾行暗金的小字。

  名稱:杜牧(字牧之)

  技能1:牧童遙指杏花村(Lv1)

  技能2:臣實有長策,彼可徐鞭笞(Lv1)

  技能3:十年一覺揚州夢(Lv1)

  「名稱」的顏色比金光稍淺一分,技能的顏色甚至比名稱更淺。

  或許這就是那些人把卡牌傳了一圈,卻依舊沒能發現它使用方法的原因——據說把別人的卡拿在手裡,除了名稱和圖像之外,無論品相、作用還是隱藏信息,都不能被非主人之外的人窺得秘密。

  葉爭流看著自己的卡片,緩緩地嚥了口口水。

  技能居然是卡牌生前說過的名言嗎?

  假使慕搖光所言非虛,按照「一卡定終身」的說法,往後所有卡片都是如此……

  等她抽中李白、杜甫、蘇軾、辛棄疾……

  她要360無死角原地白天鵝式小芭蕾三十二鞭腿單腳螺旋升天了!

  技能3下面還空出好大一片地方,葉爭流定睛望去,只覺其上隱隱有波紋閃過,不知道是尚待發掘,還是未被喚醒。

  但即使只是現在這樣,葉爭流也非常驚喜了。

  沒人給她指導卡牌到底要如何使用,葉爭流只好自己摸索。

  從字面上看,「牧童」一句彷彿是個仙人指路的用法,「十年」這句相當出名,因為它後面緊跟著的那句話是「贏得青樓薄倖名」……

  葉爭流:「……」

  掃黃打非,從我做起,杜牧大大的卡面上只具現了前半句詩,這完全是給葉爭流面子。

  至於那句「鞭笞」……

  咳,雖然看起來不太正經,但葉爭流可以壓上自己的節操保證,這是一句非常正經的、昭示自己甚至想要請兵出征的抒懷詩。

  眾所周知,文人們都有那麼一個武俠夢,或多或少都會做過幾首保家衛國的兵家詩。

  雖然後世網友幾乎要把杜牧的詩詞玩壞了,但回望茫茫歷史,杜牧到底是那個能寫出「平生五色線,願補舜衣裳」的詩人啊。

  葉爭流把這幾個技能挨個試過。

  她在心裡暗暗念了一遍「牧童遙指杏花村」,在話音剛落的一刻,眼前的場面突然變得殊異。

  一條淡綠色的,寬闊、環保、健康的大箭頭突然憑空生出,用最直白的方式,給葉爭流標出了前進的方向。

  她悄悄窺了押送自己的兩個侍衛一眼,卻發現這兩個人對如此鮮豔奪目的箭頭毫無覺察。

  眼前的箭頭蜿蜒著左拐,葉爭流低下頭,留意著這兩個侍衛的腳步。

  一步、二步、三步……果然是左拐!

  這就是指路的作用嗎?

  那麼,這一句請纓領兵的「臣實有長策,彼可徐鞭笞」,又會起到什麼作用呢?

  葉爭流同樣在心裡將這句詩暗念一遍,便見兩條不粗不細的箭頭從大箭頭裡分了出來,分別沿著押送她的侍衛的腳腕,在這兩人身上延伸成型。

  葉爭流不動聲色地偏了下頭,打量了其中的一個侍衛一眼。

  她的目光沿著箭頭的痕跡,一路從侍衛腳背提到對方脛骨,最後停留在侍衛的小腹。

  在她眼神停頓的地方,總共顯示出了三個圓圈,由下到上地標明了「①、②、③」。

  ①是個腳印的形狀,②只有一個窄窄的腳尖,③則是兩個拳印。

  至於侍衛兩側的太陽穴,則同時浮現著一對鮮紅的「④」。

  葉爭流垂下眼簾琢磨了片刻,便想明白了。

  這是一個襲擊順序!

  要想偷襲這個侍衛,她便可猛然轉身,面對面踩他腳尖,之後飛踢此人正面脛骨,雙拳合擊男人小腹,然後雙手拆開,左右同時並擊他的太陽穴!

  前一個技能是個指路神器,現在這個技能,明顯是個打架的新手教程啊!

  她看出來了,杜牧是真的「有長策」,這都能手把手教了啊!

  可能是因為葉爭流的目光太過露骨,那個侍衛臉上隱隱浮現出防備之意,肩頭內扣,換了一個站立的姿勢。

  在他姿勢變化的同時,那幾個數字圓圈的位置和順序,竟也同步地發生了改變。

  ——這居然還是個實時技能。

  沒什麼可說了,只能說,杜牧大大,永遠滴神。

  葉爭流對著那個侍衛友善地一笑,重新乖乖轉過頭去。

  在興奮心的催促之下,她又對第三個技能進行了嘗試——「十年一覺揚州夢」。

  當她在心底被默念出這句話後,葉爭流驟然驚覺,時間的流速彷彿一下子就變得極長極慢,恍使所有人都跌入一個茫茫的紅塵夢境。

  而在葉爭流自己的心裡,則突然地湧起了一種需要倒數五秒的感覺。

  再看她身邊的兩個侍衛,就在好像一瞬間裡,時間被什麼人給刻意拖長了一樣,眼神中湧現出一股呆滯睡意,腳步也高高抬起,僵立當場,模樣十分滑稽。

  然而葉爭流卻分辨出來,兩人並不是靜止不動了。

  他們的腳正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下落,只是因為那速度實在太慢了,所以看起來便如同被凍結了一般。

  正常人要是用這種速度走路,在大街上準會被人當成行為藝術。

  在兩個侍衛的時間被放緩的這一刻,葉爭流的時間流速卻依舊正常。

  原來這個「十年一覺揚州夢」,竟然是一句放緩時間的大殺器。

  葉爭流轉了轉頭,左右各看了兩個侍衛一眼,目光尤其在兩人腰側長劍上停留了一下,心知自己此時若想拔劍殺人,這兩個侍衛無有逃脫之理。

  但最後,她還是按捺住了沒有動作。

  ——這裡畢竟是一處小島,四面環海,更有兵力把守,讓人難以脫身。她如今人生地不熟,不宜輕舉妄動。

  轉瞬之間,減緩時間流速的五秒鐘過去,葉爭流若無其事地垂著頭走路,而押送她的兩個侍衛則迷茫狐疑地對視了一眼。

  ——怎麼感覺剛剛這個姑娘把頭擺得像把扇子?

  ——可能是昨夜睡眠不好,搞錯了吧。

  ——哈欠,好睏啊。

  他們不會知道,就在剛剛那短短的幾秒鐘裡,自己其實已經在生死線上轉了一圈。

  葉爭流專心思考著這張卡牌的使用方式。

  這三個技能,任意拿出來一個都相當有用,組合起來就更是殺技。

  先使用「牧童遙指杏花村」,然後再用「臣實有長策,彼可徐鞭笞」,最後不忘用上「十年一覺揚州夢」,對面的人就會變成一個標好了順序,反應遲鈍的活靶子!

  除此之外,在某些關鍵時刻——比如逃過看守者的眼睛,或者尋找出島之路等用途上,這三個組合技也相當有用。

  當然,她還需要探知這兩個技能的連用次數,冷卻時間,一次技能可以維持多久、還有技能的影響範圍。

  不過在那之前……

  一聲奇幻壯奇的高亢女聲,已經在葉爭流頭腦裡響起!

  【檢定……已擁有一張卡牌,預設系統啟動。】

  【身份綁定】

  【副本模塊加載完畢……】

  【商城模塊加載完畢……】

  【職業模塊加載完畢……】

  【工會系統加載完畢……】

  【「天命」——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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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7:57:35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 浮生島 第三章 新室友

  只是一個眨眼的工夫,葉爭流便恍然置於某一處雕樑畫棟、飛閣流丹的宮殿之中。

  她的身體似乎還保持著之前機械前行的姿態,對兩個侍衛展開了跟隨模式,然而精神卻已經脫離了軀體,可以自由地殿內行動。

  葉爭流眨眨眼睛,掩去心頭突然上湧的驚駭之意,轉而審視起目前所處的環境來。

  與整間富麗堂皇的宮殿格格不入的,是此時懸浮在葉爭流面前的半透明面板。

  【『天命』系統已激活,歡迎您的到來。】

  【檢測已擁有卡牌一張,抽卡系統已激活。】

  【抽卡任務一:抽卡一次,已完成√獎勵:抽卡機會一次】

  【抽卡任務二:擁有一張天級卡,已完成√獎勵:抽卡機會一次】

  【溫馨提示:十連抽必出一張卡牌。抽卡有風險,謀略請謹慎。】

  葉爭流:「我去?!」

  她目瞪口呆,她不能言語。

  什麼「抽卡任務」,什麼「天命系統」……這個東西,不就和陰○師、f○o、食○語一樣,是那種上輩子經常被游戲公司用來圈錢的卡牌游戲嗎?

  今天是什麼日子?她上輩子這輩子加起來二十年的壞運氣,都是為了和今天抵消吧。

  葉爭流深吸一口氣,又再深吸一口。她在大殿裡足足轉了三圈,這才勉強平復下自己的心情。

  看著眼前這個火籠送暖、金獸生香,明顯與外界分割清楚的神秘空間,以及懸浮在面前的半透明面板,葉爭流的心跳得厲害。

  這就是傳說中,穿越者人手必備的居家旅行殺人利器——外掛!

  看著這個逼格閃閃的掛,葉爭流只覺得,自己前幾年吃餿菜團、睡秋草地,每天在臉上抹泥灰、忍飢挨餓、受傷、挖礦、洗衣服……等等所有的經歷,都算是值了。

  苦盡甘來。

  要是之前沒救應鸞星,沒被扔到這個危機重重的島上,那就更好了。

  她觀察了自己面前的透明光屏一會兒,想了想,便試探性地點開了自己的頭像。

  【姓名:葉爭流

   性別:女

   種族:人類(無附加天賦)

   身份:鬥場奴隸(會根據當下情況修改)

   卡牌數目:1

   級別:Lv1】

  還好,沒有什麼體力、智力、魅力之類的信息。葉爭流稍微鬆了口氣:不然這會讓她感覺自己很像是一組代碼編寫出來的數據。

  這個系統看起來很像一個游戲系統,只是不知道是否能夠和她實時溝通,也不知道會不會和游戲一樣,對她下發任務?

  幾乎只是在這個念頭跳出來的第一時間,屏幕上的文字就換了內容。

  【主線任務1:逃離浮生島

   任務描述:因為毀壞了應鸞星的卡冊,您被送上了這個臭名昭著的小島。

   盡管您巧妙利用言語的力量,暫時脫離了在洗腳城裡負責大保健的悲慘命運,然而鬥者奴隸所代表的意義,實則和前者殊途同歸。

   請利用您的頭腦、天賦、戰鬥能力和卡牌,在這個殘酷的島嶼上存活下去。

   這是個有秘密的島嶼,然而您無需探險、無需解密,只要能夠從此逃離便是勝利——逃離浮生島!這就是您的唯一目的!

   任務獎勵:???】

  「沒有寫明獎勵啊……」葉爭流在光屏上點了幾下,喃喃自語道。

  一般來說,這種在獎勵欄裡打著問號的圖標代表兩種情況,一種是獎勵內容十分坑爹,另一種就是獎勵內容極其牛叉。

  不知道這一次的任務獎勵會是前者還是後者。

  葉爭流剛剛想到這裡,下一刻便自嘲一笑:無論這個主線任務發布什麼獎勵都好,畢竟,能夠逃離這個島嶼,本身對她來說就已經是最大的獎勵了。

  葉爭流又在大殿裡轉了幾圈,並且嘗試著和這個系統進行了溝通。

  可惜系統冷冰冰的,除了最開始彈出的那個彈窗以外,不給葉爭流任何回復。

  這也正常,畢竟一般的抽卡游戲也只會給個新手引導,游戲模式多半都要玩家自主探索。

  要是想得到有問必答的貼心待遇,那得一路氪金到vip10,才能獲得自己的專屬客服。

  葉爭流:多年零氪黨,謝謝,有被針對到。

  她在大殿裡探索了一陣,確認殿裡的東西都帶不出去,只是擺著好看,現實世界裡的東西也帶不進來,不知道是不是有待升級。

  好吧。葉爭流失望地嘆了口氣。

  她原本還想著,要是殿裡的東西能夠拿出去,那她以後遇到難纏的對手,直接一個黃銅大香爐壓過去。

  這香爐又亮又閃,看著也有百二十斤,砸不蒙對手算她輸。

  可惜現在看來,這條外掛之路是走不通了。

  直到再無新的發現,葉爭流這才在心裡默念「退出」,離開了這個神秘的空間。

  剛剛回到身體,葉爭流便發現,自己方才一直被人引著走,大概已經走過了很長的一段路。此時她和那兩個侍衛已經抵達了矮小潮濕、守衛森嚴的鬥者居所。

  葉爭流被押進了值崗的班房,班房共分裡外兩間,裡間窸窸窣窣傳來馬吊聲,大概是有人正在搓麻。

  至於外間,另有一高一矮兩個獄卒正在燒水煮茶。他們一看有人進來,先給兩個押送的侍衛各倒上一碗。

  葉爭流背後左邊的侍衛接過茶碗,轉手遞給了葉爭流,自己則重新倒了一杯。

  葉爭流早渴得嘴唇乾裂,如今遇到這盞遞到面前來的茶水,簡直不亞於久旱逢甘霖。一嘗之下發覺溫度適口,頓時噸噸噸地喝了個乾淨。

  從身份上來說,她這舉動不免有點突兀。高個子看了葉爭流一眼,顯然很有幾分錯愕:「女的?女的怎麼送到這兒來了?」

  侍衛悶聲悶氣道:「點靈了。她一個姑娘家,你們給她安排個方便地方吧。」

  「你說得輕巧。」矮個子埋怨他,「本來所裡就快塞不下了。福船今天靠岸,一會兒又要來一批新人。你自己進去看看,哪個屋不是塞了十個八個,現在哪有空閒地方?」

  侍衛道:「她是慕公子親手點的靈。」

  「……慕公子啊。」矮個子的聲音一下子就低了下來,「這、她……」

  高個兒接過話頭:「單間是真住不上,所裡就沒有過那玩意,這兩天新人再來,就更騰不開。就是慕公子親自駕到,我也跟這位大人這麼說。」

  「但要說清淨點的地方……那還真有一個。」

  高個兒腦袋不動,只用餘光飛快地掃了葉爭流一眼:「她得跟那匹『狼』住,『狼』你知道吧?」

  …………

  鬥所裡所有的房間都面對面相向,地上鋪著青石板,沒有牆壁,三面都是又窄又細的石頭柵欄。

  葉爭流只看了第一眼,就覺得這裡還裝模作樣地叫一聲「鬥所」,實在是抬舉了,鬼地方分明和影視劇裡的牢房長一個樣。

  每扇門後的柵欄孔隙裡,都有人扒在上面痴痴地盯著外面看。當葉爭流從長廊中經過的時候,此起彼伏的「女的!」、「娘們兒!」等聲音,幾乎響徹了整條走廊。

  左邊、右邊、前面、後面……一雙雙蓬頭垢面下露出的猩紅眼睛,此時都不加遮掩地盯著葉爭流看。

  這讓她毫不懷疑,如果獄卒此時隨便找間屋子把她往裡一丟,當天夜裡她就能被人給活活吃了。

  所以在看見獄卒特意給她安排的住所時,葉爭流心裡鬆了口氣。

  那是拐角旮旯處的一間屋子,因為地方不夠而相對窄小,對面也沒有空餘位置建造對應的牢房。

  挺好的,最起碼上個廁所不用被對面整整一排的男人圍觀。

  ——是的,古代生活多年,葉爭流對於生活要求的底線,就是已經低到這種連眼罩都不剩的地步。

  屋子裡鋪著稻草,牆角放著一隻恭桶,另一邊的角落放著零散的水罐、陶碗,還有幾隻漆黑得看不出本色的筷子。

  除此之外,就是那個臥在房間裡、一身血腥氣,生死不知的人。

  「就是這兒。」高個兒把葉爭流向房間裡一推。他看了看葉爭流還未褪去嬰兒肥的秀美臉龐,眼神閃動,似乎也升起幾分惻隱之心。

  「碗筷我給你新拿一套,稻草也再抱一摞。你還有什麼想要的,可以說給我聽聽。」

  出乎獄卒的預料,這嬌小美麗的女孩卻並未再提出任何請求。

  她靜靜地貼上柵欄,冷靜地道:「多謝,沒有其他要求了。我只想知道,『狼』是什麼人?」

  「叫他『狼』,是因為他野,殺性太強。」高個兒回答道:「所裡沒有單間,但所有和他一間的人,都被他給殺了。」

  葉爭流:「???」

  那你們還把我安排著和他一間?這豈不就是好棒棒?

  高個兒咳嗽一聲,避開葉爭流不可置信的眼神,忍不住解釋道:「他現在受傷了,活不活下去還兩說呢,這才讓你住這兒。」

  葉爭流順著這個思路說:「唔,那假如他就這麼死了,那房間……」

  高個兒獄卒:「……」

  他不知道這個姑娘在想什麼,但聽起來就很危險的樣子。

  「那樣的話,肯定要分新人來這間。」高個兒仔細聽了聽走廊裡的動靜,確認沒有人聲,這才小心地低聲道,「鬥所比群玉樓級別要高,不是所有人都買慕公子的帳的。」

  「……多謝。」葉爭流明白了。

  見她沒有什麼要求,獄卒提起燈籠,轉身離開了這個窄小的拐角。

  葉爭流站在三步遠的地方,後背抵著柵欄,謹慎地審視著眼前的「狼」。

  說是「狼」,其實也只是個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年。

  對方昏迷不醒地縮在稻草上,身下滲出大團大團的暗色血污,已經在稻草上凝結乾涸。

  這少年身形也瘦,但比起葉爭流,他瘦得明顯更有力量感。

  葉爭流是瘦弱,他卻是瘦削。葉爭流是單薄,他卻是清韌。少年有半個手腕露在外面,緊繃的皮膚之下,流暢的肌肉線條分明昭顯了他的危險。

  他半張臉都被亂髮覆蓋,然而高挺的鼻樑卻如刀鋒般從粗硬的黑髮裡劈出形狀,露出泛白起皮的兩片薄唇。少年嘴唇緊抿,即使處在昏迷當中,也有種難掩的倔強。

  「狼」的身下壓著一柄細劍,劍柄在他手邊,劍鞘扔在一旁。劍鋒開得極其銳利,讓人在看到劍的那一刻,就能幻想出這把劍刺破長空時的嗖嗖風聲。

  確認了少年正處在深度昏迷當中,葉爭流這才走近少年,小心翼翼地下了他的劍。

  等把那把劍扔到房間角落,葉爭流就解開了他的衣服,查看少年的傷口。

  作為她目前的房卡,這少年最好是不要死。

  但作為一匹殺性赫赫的『狼』,他最好也不要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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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7:57:47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 浮生島 第四章 療傷

  葉爭流揭開了少年的衣服,大致查看了一下對方的傷情。

  「狼」傷得不輕,他手臂、大腿乃至胸前都橫著深深的刀傷,其中胸前那道最為凶險,兩側皮肉已經血淋淋地向外翻捲開來,隱隱露出胸口的森森白骨。

  他正發著燒,額頭熱得燙手,偏偏手腳冰涼,一摸就知道失血過多。

  由於身處潮濕骯髒的牢房,傷口又沒有得到過良好的處理,這人胸口那道翻捲的刀傷不但已經散發出異味,甚至還隱隱地流膿腐敗。

  他現在傷口已經感染,胸前的傷口又橫過雙肺,假如因此引發敗血症的話,這個少年大概活不過一週。

  葉爭流思忖了一下,從自己懷裡掏出了一個小小的油紙包。

  油紙包裡裝著一小堆雪白的粉末,不是藥,是精鹽。

  她身上也有上好的白藥,逃跑之前特意分做幾包,藏在身上各處,沒和金銀細軟一同放置。

  應鸞星把意欲逃跑的她按在當場的時候,用劍鞘從她懷裡勾出了包袱,卻沒讓人搜她的身。

  傷藥這種東西,在如今這種地方,有多少都不嫌多,葉爭流還不至於大方到給對方使用。

  但給這少年割去腐肌、用有消毒作用的鹽水沖洗傷口、再拿乾淨布料包紮一番,她還做得來。

  這一套流程,葉爭流早在之前照顧應鸞星時,就已經做熟了。

  屋裡也有水桶和盛水的陶碗。葉爭流檢查了一下,感覺水質還算乾淨。

  她之所以遲遲不動手給眼前人處理傷口,是在考慮另一件事。

  ——這個「狼」的免疫力到底有多強?

  她在應鸞星身上見識過本地人的毅力和癒合能力。

  葉爭流撿到應鸞星的時候,看他一身是血,還以為這人活不成了。等後來親手給應鸞星處理了傷口,又覺得他至少會瘸個一年半載。

  結果還不到兩個月,應鸞星就已經活蹦亂跳。傷筋動骨一百天這種話,放到他身上簡直和放屁一樣,聽聽就算。

  兩個月後葉爭流挑著密林小道跑路,應鸞星居然也一路分枝拂柳地追趕上來。

  他身影如游龍般徑直穿過葉爭流灑出的一把石灰粉,由上而下,隔著劍鞘把葉爭流直接戳倒在地,一串動作連貫至極,出手幹練乾脆,簡直輕鬆得如同遊戲。

  要是眼前這個少年的恢復力和應鸞星一樣變態,據葉爭流保守估計,雖然自己現在不用和一群男人一起住,但等少年醒來養傷,自己也不會活過一個半月。

  所以呢……其實還有一種比較妥帖的處理方法,只是葉爭流猶豫著是否要用。

  牢房裡現在正有一把劍,「狼」如今又昏迷不醒,任她施為。

  葉爭流完全可以趁此機會,在此人的手腳筋上各切一道,只需四下,就能剝奪此人的動手能力。

  創口不長,所以不會致命,但卻足以讓人失去威脅到葉爭流安全的資格。

  假如讓此地獄卒聽見這少年手腳俱廢,多半會把人直接帶走當花肥處理。所以哪怕是為了他自己能多活幾天,這人應該也會裝出一副養傷的樣子,不會把真實傷勢往外說。

  而且,為了防止此人魚死網破,葉爭流也不必把他的手腳筋全部割斷,可以給他留著一丁點連接的肌腱。

  人類手腕腳腕上的肌腱是相當粗壯堅韌的,只要不下死力氣,隨手簡單地切上一下,很難直接把手腳筋挑斷,實施起來並無困難。

  切斷大半的肌腱能讓這人忍痛保持行動,卻也能讓他因為顧忌自己的狀況,防止他的肌腱徹底崩斷,故而打消進行某些不健康的劇烈運動的念頭——比如說屠殺室友之類的。

  等這人的肌腱情況好轉,那至少兩三個月都過去了。

  兩個月時間,夠葉爭流適應穿越的生活、夠葉爭流救下一個應鸞星,當然也夠她瞭解此地的情況,掌握自己和這位「室友」之間的洗牌主導權。

  這不算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但至少損人利己,後遺症小。

  但是……

  思忖之間,「狼」的兵器已經握在了葉爭流手裡。細劍是由精鋼打造,劍身極窄極韌,雙鋒開得雪亮,是一把難得的利器。

  這把劍殺人時俐落,切割血肉時一定也相當順手。

  所以……葉爭流為何還不動手?

  葉爭流苦笑一聲,目光不自覺地掃過少年的面孔,停在他挺峻的鼻樑上。

  地上昏迷不醒的這人骨相鋒利,即使如今陷在昏迷之中,雙眼緊閉,嘴角深抿,氣質裡仍舊透出一股不容忽視的危險之意。

  然而細看之下,卻能看出這少年的五官尚且青澀,兩頰上甚至隱隱能見嬰兒肥的影子。

  他絕不會超過十五歲,也許只有十四。

  他還只是個少年人。

  在這種生如浮萍的亂世之中,年紀其實不代表什麼。

  葉爭流見過十二歲的「丐幫頭頭」毫無顧忌地把六歲孩子打折雙腿,丟到街上乞討;也見過只到她胸口高的女童捧著一塊沾著肉絲的人骨細細地啃。泥球一樣的稚兒們觀察著每個過路人,目光裡閃爍著不祥的食欲。

  ……可他們確實只是孩子。

  就像是葉爭流眼前的這個少年,他眉眼裡甚至還藏有稚嫩的影子,然而身上大大小小、已經癒合的疤痕至少也有上百道,還未痊癒的血痕和刀傷,亦是遍佈全身。

  倘若不是亂世,本不至於如此。

  這些孩子們不知道他們本該過著怎樣的日子。

  可葉爭流知道。

  她曾親眼見過,她曾親耳聽到,她知曉一個太平盛世所具備的美好模樣,所以每逢這種時刻,她才感覺到深深的諷刺與酸楚。

  這點單薄的堅持、這絲幾近於無的人性、這些許從心而發的憐憫,是葉爭流還能證明自己生而為人的僅有的東西。

  倘若要做腦子裡只有生存的禽獸,她當初何必要救應鸞星?

  倘若為了活著就能不擇手段,她又為何放著應殿主的高徒不做,還偏要千方百計地自他眼皮底下逃跑?

  她殺過人的。

  葉爭流的女兒身被別人發現過,也有人對她打著不好的盤算,最關鍵的時刻,她果斷地動了手。

  而來到鬥所這種地方,面對的事情無非就是殺與被殺,所以她也做好了殺人的準備。

  只是……她還是不想做無意義的犧牲。

  一路走來,葉爭流見過的死屍數以千計。然而即使如此,人命在葉爭流心中,也沒有那麼輕賤。

  對一個重傷在身,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出手。

  不殺死他,卻挑斷他四肢的手腳筋。

  過了,這太過了。

  也許性命被逼到危如累卵之際,葉爭流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真的會做出這樣殘忍的舉動。可現在,少年還沒有對她造成威脅。

  無論傳言裡的「狼」是如何凶狠,但至少在現在,他遍體鱗傷、昏迷不醒,沒有對葉爭流造成過任何傷害,甚至還成為了她的「房卡」。

  葉爭流自嘲地一笑,緩緩地放下了那把銳利的細劍。

  ……還是先等人醒來,看看兩人之間有沒有商量的餘地吧。

  葉爭流把少年的衣服割成布條,三五條編成一股,試過編好的布條的堅韌程度後,才緊緊地把對方的雙手雙腳都綁了起來。

  不對眼前的少年下手是她的良心,但不做防範自己找死,可不是她的愛好。

  她連對方的眼睛都矇住了,以此防備「狼」可能覺醒了卡牌。

  假如少年第一時間不能憑視線找準目標,即使他有卡牌,想要隔空對葉爭流下手也沒那麼容易。

  葉爭流調好鹽水,清潔雙手,洗濯過雪亮的劍鋒,才從自己裡衣上割下一大塊下擺,裁成寬度恰當的繃帶——逃跑時為了防止類似的情況,她特意穿了三層裡衣,現在不就派上用場了?

  借著牢房裡微弱的光亮,葉爭流的眼睛緊貼著少年的傷口,謹慎地割去他胸前已經紅腫流膿的腐肉。

  之前拿應鸞星練過手,葉爭流的動作已經鍛煉得非常輕巧。但不管她動作多麼輕盈,刀子割肉的疼痛總是實打實存在的。

  特別是處理好傷口後鹽水一澆……

  昏迷之中的少年嘶啞地慘叫一聲,生生被疼痛激醒。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目前的情況,劇烈地掙扎起來:「誰?!誰?!」

  「狼」的聲音沙啞淒厲,表情凶悍猙獰,即使如今重傷在身,也頗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凜凜殺性。

  葉爭流立刻飛竄到牆角,防備著少年那張薛定諤的卡牌。

  看著少年在草垛上憤怒地滾來滾去,滾去滾來,沒表現出其他殺傷性來,葉爭流這才咳嗽一聲,撐出一副威嚴而毋容置疑的語氣。

  「老實點,別亂動。」她簡短地命令少年,口吻裡帶著滿滿的威懾性,「我在幫你療傷。」

  「……」

  目不能視的少年顯然是被葉爭流的語氣震懾住了。

  他慢慢地安靜下來,體會著此刻自己身上那種新鮮的、有別於發炎腫脹的疼痛,繃緊的肌肉緩緩放鬆下來。

  少年遲疑道:「你……」

  葉爭流觀察了他一小會兒,覺得對方的危險性已經不大,這才走回少年身邊,給他裹上繃帶:「你傷口感染了,自己不知道嗎?」

  她晃了晃裝著鹽水的陶碗,補充道:「如果有烈酒效用更好。現在的話……只能希望你能扛得住了。」

  「……」

  少年半晌沒有作聲,他安靜地感受著葉爭流替他處理傷口的動作,瘦削的身軀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片刻之後,似乎已經判斷出了葉爭流的身份,少年嘶啞而遲疑地問道:「你是不是母、母的……母人?」

  多機靈啊,為了能準確表達出自己的意思,他甚至還中途改口,把形容詞換成了名詞呢。

  「……」

  「母人」葉爭流眼角一抽,面無表情地手起劍落,割下了對方腿上一條流膿的腐肌。

  在少年吃痛,倒抽一口涼氣的背景音中,葉爭流冷冷道:「沒錯,公人,你猜對了。」

  少年絲毫沒體會到葉爭流的微妙心情,他認認真真地糾正葉爭流的說法:「我不是公人,我是狼。」

  「……原來是狼人啊,真是失敬了。」

  葉爭流熟練地給少年腿上紮好繃帶,嘆了口氣:「狼人你好,你知道嗎,今晚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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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7:58:01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 浮生島 第五章 殺魂

  對於「狼人和月圓」這個梗,少年並未能領會。

  也許這世上再沒有人可以意會了。

  葉爭流處理著少年身上大大小小的紅腫傷口。

  在這期間,她的手掌平貼在對方身上,於是少年容易被人忽視的微弱顫抖,她都能夠一一感知。

  那不是因為恐懼,只是因為疼痛。

  沒有麻醉、沒有笑氣,連烈酒都不能灌上一口,就這麼直接用刀子活活割肉,少年竟然也一語不發地生生受住了。

  他確實有一身鐵打的骨頭。

  為了轉移少年的注意力,葉爭流和他說了幾句閒話。她先和他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又問對方是誰。

  少年聞言寂靜了一下,說不好這沉默是因為疼痛還是由於思索。

  片刻之後,他才啞聲道:「他們都叫我『殺魂』。」

  葉爭流奇道:「那你自己怎麼自稱?」

  「……」

  少年沒說話,他只是朝著葉爭流的方向側了側頭。

  假如眼上沒有蒙著布條,想必兩人之間會進行一次含義復雜的對視。

  「我叫……」

  葉爭流本來只是隨口一問,然而聽到殺魂的回答後,她卻不由手腕一顫,險些劃破對方腿根處的大動脈。

  憑葉爭流的定力,殺魂回答什麼都不該至此。

  要知道,出於對本世界人均識字率的瞭解,葉爭流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連這銳利耿直的小帥哥張嘴就是一句「我叫二狗蛋」都不怕。

  然而答案出乎葉爭流的意料。

  殺魂沒說什麼「我叫二狗蛋」的傻話。

  他根本沒說人話。

  少年甫一張口,發出的竟然是一聲短促高亢的逼真狼嚎!

  葉爭流:「……」

  猝不及防之下,葉爭流提劍的手腕一僵,當場就驚呆了。

  像是已經才猜到了葉爭流的反應,也好似殺魂生命裡難得一見的體貼,他以同樣的頻率和音調,重新將那句狼嚎聲重復了一遍,淡淡道:「我就叫這個。」

  這一次,從前音到尾調,葉爭流都聽得非常清楚。

  多年收看《動物世界》的經驗告訴她,這不是暗號、不是其他民族的語言、不是她會錯了意。

  這就是一聲狼嚎。

  葉爭流:「……」

  現在這種復雜的心情,該怎麼說呢……

  她一直以為「狼」這個稱呼只是一種比喻,從文學手法上看沒準還是種起興。

  然而現在看來,居然還是個官方親自下場蓋章認證的身份?

  這他娘的怎麼是個陳述句呢!

  葉爭流深吸一口氣,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生硬地轉變了話題。

  幸而殺魂也對葉爭流拙劣的聊天技巧毫無意見,他甚至像是習慣了這種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話方式一樣,對葉爭流的一切話題都反應良好。

  葉爭流猜,這人平時一定非常擅長把別人的話給說死。

  是個狼人,一看就知道是老冷場王了。

  兩人一來一往地交談了幾個回合,葉爭流處理好了殺魂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同時也初步拼湊出了他的身份背景。

  殺魂自認為是狼不是沒有道理的,他是個狼孩。

  當然,因為心裡已經明白這個世界是個不科學的玄幻世界,所以葉爭流在聽到「一群母狼輪流教給殺魂人類口語」這種事時,還是維持住了表情管理。

  狼會說人話而已嘛,坐下不要慌,這是基本操作。

  像誰沒聽過小紅帽的故事似的。

  狼媽媽們只教會了殺魂最基礎的人類口語,就像是現代小孩學英語一樣,在接觸到人類社會之前,殺魂翻來覆去地只會講幾句「你好啊」、「吃了嗎」。

  葉爭流覺得對此不能強求,一群母狼而已,能說人話就已經很不錯了。

  可以讓殺魂如今這樣順暢地使用人類口語,還能和葉爭流無障礙溝通的老師,除了他的狼媽媽們,還有另一個人居功甚偉。

  這個人,就是殺魂原先的一任室友。

  「我沒有……都殺他們。」殺魂磕磕絆絆地表達著自己的意思,他在語序上略有顛倒,但並不妨礙葉爭流的理解。

  「這裡開始十個人住,教我說話的人在裡面。然後他們說對方是群戰對手,突然就打起來,死了。然後他們搶我們的東西,我砍他們,又死了。然後教我說話的人上場受傷,又死了……後來只剩下我。」

  這種一年級小學生式的「然後……然後」造句法,聽得葉爭流頭疼。

  不過她還是從殺魂的話語裡提煉出了重點。

  「你的意思是說,你的室友互相鬥毆,你為了保護自己老師把他們都殺了,但你的老師後來依舊重傷身亡……」

  葉爭流試探地問殺魂:「你只殺過這麼一次人,獄卒從此就讓你單獨住了嗎?」

  「那不是。」殺魂的回答異常坦率,「一個人住屋子,舒服。」

  葉爭流:「……」所以你這不還是屠殺室友了嗎?!看起來應該還不止屠殺了一次吧!

  她在心裡表揚了殺魂的誠實,同時決定就把殺魂這麼綁著,短時間內都不要放開。

  正巧葉爭流此時把殺魂小腿上最後一部分傷口處理乾淨。她走到牢房的角落裡倒水洗手,殺魂順著聲音的方向,沖她扭過了頭。

  「你鬆開我吧。」殺魂冷靜地說,「我知道,你也害怕我殺你。但我從不殺母人。」

  葉爭流有些驚訝地看向殺魂,為這人意料之外的敏感和敏銳。

  殺魂顯然誤解了葉爭流的沉默。他定定地說:

  「狼群曾和我說,『那個母人爬進簌簌木叢裡,割破自己的肚皮拽出我,用牙咬斷了我的臍帶。她流了死去那麼多的血,烏鴉和豺狗繞著她盤旋,她就拋出自己的腸子餵給它們,餵了足足有一隻小羊羔那麼多。

  吃飽的烏鴉飛走了,豺狗們仍然圍著她打轉,於是那個母人對著天空大喊:祖山、密林、大地和水的源流啊,幫幫我的孩子吧。

  狼群們隔著祖山、隔著密林、隔著六曲的水灣聽到了她的聲音,它們循著聲音的方向叼走了我,為我舐淨身上的血。』」

  「因為她的緣故,在祖山、密林、大地和水的源流的見證之下,我絕不殺害母人。」

  「……」

  葉爭流沉吟半晌,走上前去,先解開了殺魂蒙眼的布條。

  手掌寬的漆黑布條從少年臉上卸下,在蒙眼布之後,

  葉爭流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雙眸光雪亮、在暗室中仍燦燦生光的眼睛。

  那雙眼凶狠、冰冷、完全屬於獵食者;卻也迷濛、疑惑、帶著好奇、懵懂與不解。

  成年狼類的凶性,與人類少年的單純混雜在一起,在殺魂身上醞釀出了一種矛盾的獨特氣質。

  雙方對視的那一眼,於葉爭流來說,便如同目睹野獸佩劍。

  不解世事的天真與不加遮掩的殺性,兩種矛盾的氣質衝突著、抵觸著,卻以一種極不合理的姿勢,混合成了一種讓人印象深刻,見之難忘的復雜滋味。

  殺魂沒有著急讓葉爭流解開繩子。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葉爭流的臉,第一次從自己的視線裡,而非旁人敘述中辨認出和他母親一樣的生命的模樣。

  他很小聲地問道:「母人?」

  「……」葉爭流糾正他,「是女人。」

  殺魂眨了眨眼,神色裡好像有一點明白:「那個……她……我是不是也該叫她女人?」

  「她是女人。」葉爭流嘆了口氣,「不過對你而言,她更是母親。」

  「……母親。」殺魂輕聲念叨著這個新學會的詞組,「母親、母親……」

  在殺魂絮絮叨叨的時候,葉爭流無聲地鬆開了殺魂手腳上捆綁的繩子。

  ——————————————

  成為室友的第一天,葉爭流和殺魂各自佔據房間的一個角落,兩人各靠一面青石牆壁,偶爾目光相對,倒也相安無事。

  殺魂躺在稻草上。他仍然發著燒,眼睛大多數時候都是閉著的,聽鼻息聲應該睡得正沉。

  他就像是一隻真正的野獸那樣,負傷時蜷成安全的姿勢,耐心地等著疼痛和虛弱從自己身上離去。

  一天裡有十二個時辰,殺魂把一多半的時間都分配給睡眠,偶爾他從昏睡裡清醒過來,也不會勞煩葉爭流,只是自己掙扎著,挪到陶碗邊喝一點水。

  葉爭流則趁著自己新室友無暇他顧,注意不到自己的時間,深入地研究了一下自己的卡牌。

  在經過反復實驗之後,葉爭流發現,技能一「牧童遙指杏花村」、技能二「臣實有長策,彼可徐鞭笞」、以及技能三「十年一覺揚州夢」完全可以重疊使用。

  一技能和技能二搭配起來,能夠堅持的時間很長,根據她掐脈計算,大約能維持六到七分鐘左右。葉爭流猜測,這兩個技能可能本來就是配套設置。

  這兩技能都可以連續使用,葉爭流一連用了十二次,暫時沒出現力有不逮的情況。

  至於三技能,開一次只能維持五秒鐘,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技能範圍足以籠罩整個牢房。由此推算,半徑最少也在三米開外。

  同時,「十年一覺揚州夢」這個技能,在效果消失後無法立刻連用的,它冷卻讀條的時間大約在十四秒到十五秒秒之間。

  出於長遠考慮,在「十年一覺揚州夢」效果結束,開始新一輪讀條的時候,葉爭流必須要按照一技能指出的方向移動,以免受到敵人的攻擊。

  分析了自己目前的戰力情況,葉爭流覺得,自己接下來的主要追求,就是增加自己一擊必殺的可能性,以及提升自己跟上「牧童遙指杏花村」的箭頭的反應速度。

  不然的話,要是給她一個應鸞星這樣的對手,假如第一次突襲沒能殺了對方,那這十五秒鐘的空檔期,已經足夠他反殺葉爭流二十遍。

  葉爭流一番折騰下來,花費了將近兩個小時。殺魂已經睡完一覺,身殘志堅地朝著青石柵欄的房門方向挪動了幾步。

  他要做什麼?

  葉爭流疑惑地順著殺魂的視線看過去,過了半盞茶時間,走廊裡才傳來稀稀落落的腳步聲,以及木頭底板拖在地面的曳拉聲。

  白天見過的兩個獄卒繞過拐角,他們手裡各自拽著一個半人高的大飯桶,殺魂目不轉睛地盯著飯桶看,鼻翼輕輕翕動,顯然早就聞到了熟飯的香氣。

  高個兒獄卒沒忘了他之前答應葉爭流的事。這一回來,他額外給葉爭流帶了一副新碗筷和乾淨稻草,頓時把葉爭流的生活水準提高了一個檔次。

  晚飯是摻了雜糧的豆飯,殺魂和葉爭流各分到滿滿的一碗。獄卒在分飯時額外多看了葉爭流一眼,像是對她表現出來的適應感到很驚異。

  葉爭流無奈一笑:當然適應了,要求高的話,她早就死了。

  她剛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動作,是把自己從死人堆裡翻出來。三年的難民生活過下來,她看到蟲子的第一反應都是加菜。

  現在能有片瓦遮身,還有熱豆飯吃。對這段不得已而為之的角鬥士生活,她就樂觀一點,暫且當做度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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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浮生島 第六章 狼與人

  送走兩個獄卒,葉爭流轉過身來,意外地發現殺魂正在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看。

  他的眼神存在感太強,已經到了讓人無法忽略的地步。

  葉爭流遲疑著問:「你為什麼看我?」

  其實她更想問的是,「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殺魂把自己那碗冒尖的豆飯朝著葉爭流的方向推了推:「你先吃。」

  「……」葉爭流表示自己非常迷惑,「怎麼回事,你吃飯還要讓人給你試毒的?」

  他一個狼孩居然活的這麼講究?不能吧,她看了百八十期人與自然,也沒聽說過狼群有這規矩啊。

  殺魂沒聽懂「試毒」的意思,但從葉爭流的表情和語氣裡,也能感覺到自己和室友在理解上出了偏差。

  少年定定道:「我受傷了,飯給你吃。」

  「你受傷了反而把飯給我吃……」葉爭流好笑地重復了一遍,只念了半句,她便忽然頓住了。

  懂了。

  狼群裡又不會有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老弱病殘吃的東西,應該都是其他壯狼享用後的殘羹剩飯。

  殺魂這是受了傷,所以自覺把食物上繳給「頭狼」。

  葉爭流一面覺得好笑,一面把那碗豆飯推回給殺魂——獄卒在食物上沒有苛刻。所有人統一都用粗陶大碗,碗口足有壯年男子拳頭般寬。這一碗飯足夠她吃,用不著分殺魂碗裡的。

  等葉爭流重新坐到牆角的時候,心裡突然又覺得有些不妙。

  由己及人,由微知著。按照殺魂的邏輯,假如他受傷了,就會自覺交出自己的糧食,那要是明天換成葉爭流受傷……

  葉爭流臉色古怪地和殺魂詢問了一下這個問題。

  不出她所料,殺魂非常爽快地點了點頭,連一秒鐘的遲疑都沒有,十分耿直地回答她:「有一次,我每頓吃六碗。」

  葉爭流:「……」

  六碗……真的不撐嗎?

  考慮到鬥所裡的生態環境,此地的鬥士應該不會如此自覺友好。葉爭流不免又問:「你說要,他們就直接上交給你吃嗎?」

  殺魂簡潔地說:「我揍他們。」

  葉爭流:「……」

  受傷回來沒飯吃,而且還冷不丁挨頓胖揍。怪不得跟殺魂同宿舍的室友都死乾淨了,看看他們以前過得這都是什麼日子!

  為了自己的以後著想,葉爭流覺得,還是趁著殺魂現在受傷,還比較好說話的時候,給他做一通思想教育吧。

  不管有沒有用呢,死狼當做活狼醫啊。

  「人類之間的規則,和狼群裡還是不一樣的。就像是見到你受傷,我便為你清理傷口,也不會搶奪你的口糧一樣。」

  「你是由人類女人生下來的孩子,在狼群裡,你是狼,但在人群裡,不妨做人試試。」

  聽了這番話,殺魂濃黑英挺的兩道眉毛擰在一起。他看了看葉爭流,非常直白地反駁道:

  「你說的不對。狼群舔舐彼此的傷口,這裡只有你和書生才給我清理傷口。你說人不搶奪彼此的口糧,這裡只有你們兩個不搶我的飯。狼群裡頭狼給我們立規矩,這裡老大也要給我們立規矩。這裡和那裡,都是一樣的。」

  想了想,殺魂又補充了一句:「這裡地方又小又潮,人也沒意思,還不如狼群。」

  「……」

  葉爭流一時為之語塞。

  殺魂不通人情,不解人語,也不懂人間的世故和門道。

  但他卻說出了當今這個如刀的世道下,最直白淺顯的真理——誰拳頭硬,誰就能活著。

  環顧青石柵欄,猶如囚籠的鬥所,再想想自己過去三年裡顛沛流離的生活,葉爭流不由撫膝長嘆一聲:「你說的也沒錯……人性和狼性,餓急了也沒有大差別。」

  她見過易子而食,也途經過餓殍遍地。有一次自己都差點被人捉了下到鍋裡吃。

  他們這些流民聚於曠野,往往流亡百里,終於接近附近的某座城池時,迎接他們的多半不是粥棚和敞開的城門,而是利箭與堅兵。

  曠野上偶爾會有馬車通行,錦緞車簾挑起,便露出一張張白裡通紅、營養充足、無憂無慮的臉龐來。

  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們,他們看著流民的眼神,亦不像是在打量同類,只像是瞥到一群甩不脫的豺狗。

  不等葉爭流感慨完畢,就聽殺魂又在旁邊強調道:「你是沒搶我的飯,可是你搶我的劍……唔,狼群裡沒劍可以搶。」

  葉爭流:「……」

  她看著自己的室友坦然清澈的神情,一時竟拿不準他是不是在記仇。

  聯想到殺魂那強大的學習能力,她總覺得,假如自己受了傷,日子過得不會太好的亞子……

  ——————————

  人類之所以能夠勝過動物,成為萬靈之長,就是因為他們有=具備智慧。

  對於殺魂這樣單純的文盲小狼,葉爭流成功把他說暈也用不了一盞茶的功夫。

  從人類的起源到狼群的習性、從人類的分佈構成到狼群生活狀態的探討、再從人類的規矩到人類的宗法,殺魂最後被葉爭流忽悠得兩眼冒圈圈,只有一臉茫然,連連點頭的份。

  假如他沒受傷,面對葉爭流不可抵擋的的嘴炮攻勢,大概還能用武力直接解決。

  然而現在殺魂身負重傷,打也沒法打,說也說不過,只能縮在角落裡聽著,葉爭流說什麼就是什麼。

  在葉爭流的引導之下,兩人和平地達成了宿舍公約。

  1.無論什麼情況,都不搶對方的飯。

  2.也不搶對方的兵器。

  3.但因為葉爭流是新來的,目前沒有兵器,所以暫時借殺魂的劍用用。

  4.不打對方、不殺對方、也不咬對方,更不能把對方啃啃就吃了。

  5.不看對方上廁所。

  經過一番商討以後,他們兩個暫時得出了這份和平共處五項原則。

  公約非常簡單直白,基本看著條約內容,就能猜出來哪一條是由誰提出的。

  在談完條件後,殺魂瞬間目光放空,一臉空白呆滯,似乎是剛剛那場談判,已經把他一天的腦容量都用完了。

  他風捲殘雲地吃光了自己那碗米飯,蒙頭滾進稻草堆裡,很快就以不牽扯自己傷口的姿勢睡熟了。

  與之相對的,是葉爭流慢慢用過了自己的的晚餐,卻沒有急著睡覺。

  她把自己的卡牌技能溫習了兩遍,又復盤了一下自己目前的處境,還檢查了一番自己縫在各處暗袋裡的儲備在不在遠處,這才心事重重地緩緩躺下。

  其實她還在猶豫,要不要把那兩次抽卡機會用了。

  但是那句「十連必出一張卡牌」的提示,聽起來實在不太美妙。

  這就好像是在暗示她,如果單抽的話,可能會抽不到卡牌?

  假如這個十連必出的「卡牌」代指的是人物,那剩下的九次抽卡,是會抽到某游戲一樣的禮裝,還是乾脆就一無所得?

  根據墨菲定律,越擔心的事情就越可能發生。

  所以,葉爭流決定自己暫時不要冒險,還是先攢個十連保底再說吧。

  她瞭解的情況還是太少,手裡的資本也不夠多,想憑這些東西就規劃出離島的方案,實在太難。

  慢慢來吧……希望她能盡早獲得角鬥的資格。這樣的話,就能出去打探地形、收集信息,沒準還能碰到幾個機會。

  而在那之前,她所能做的,就是盡全力充足地準備,然後潛伏下去,靜靜地等。

  ——————————

  第二天,殺魂的狀態轉好了些。

  經過井水不犯河水的和平一夜,比起昨天兩人初次見面的警戒、陌生與試探相比,殺魂和葉爭流之間的氣氛已經鬆弛許多。

  葉爭流查看了一下他身上的傷口,發現即使自己只給他做了簡單的處理包紮,甚至都沒有動用白藥,這少年的傷勢也已經開始癒合。

  只能說年輕就是好啊。

  早飯又是滿滿冒尖的一大碗雜糧豆飯,另配一碟浸過濃鹽水的蔫菜葉子。葉爭流和殺魂各踞牢房一角,互不侵犯地吃完了這頓飯。

  飯後殺魂又要往稻草上就地一躺,昏昏睡去,卻被葉爭流眼疾手快地阻止。

  ——這麼融洽的氣氛,不打探點消息豈不是可惜。

  她跟殺魂瞭解了一下角鬥時的具體流程,心裡便有了一點預計。

  角鬥分為單鬥和群鬥兩種。

  單鬥一般是臨時決定,由獄卒突然過來提人,而群鬥則會提前通知消息。但無論是單鬥還是群鬥,只要上了角鬥場,就必須要死人。

  單鬥的話要對手死,群鬥則要對手死光。

  非常陰險的一點是,群鬥通常會把同一間牢房中的住客劃成兩個陣營。也就是說,比賽其實在上場前就已經開始了。

  殺魂的前前前批室友,那個教他說話的書生,就是在內耗中這麼死掉的。

  只要上決鬥場,就會有獄卒前來提人。據殺魂描述,角鬥場是一座很強壯的建築(葉爭流:「……」),距離牢房大概有一炷香的腳程。

  聽到這裡,葉爭流難免產生了一個疑問。

  殺魂手裡有劍,押送他的只有兩個獄卒……難道他就沒有趁機逃跑過嗎?

  對於這個問題,殺魂誠實地給予了回答。

  他跑過。

  才來這裡沒多久,他就在前往鬥場的路上,一劍把兩個獄卒串成肉串,自己則提著血淋淋的細劍扭頭就跑。

  浮生島面積不小,他又具備強大的隱蔽經驗和素質,因此成功地一路摸索到了島嶼邊緣。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殺魂面無表情地說:「我不會游泳。」

  ——殺魂,一個生長在森林裡的旱鴨子狼人。

  葉爭流:「……」

  慚愧,她的第一反應是:既然狗天生就會游泳,那狼應該也是會的啊?

  但下一刻,葉爭流恍然回神:不對,殺魂他又不是真的狼!

  總之,殺魂在海裡撲騰著把自己嗆了個半死,勉強濕漉漉地掙扎上岸,開始跟島上的原住民打起了游擊。

  他沒有覺醒卡牌天賦,但是他手裡有劍。殺魂在島上躲藏了三天三夜,期間和追捕他的侍衛交手多次,他受了傷,侍衛裡則死了不少人。

  大概是實在看不過去自己手下接連送人頭了,第四天,終於有人出手,輕而易舉地把殺魂拿下。

  殺魂回憶著比劃道:「那個人……他很花。」

  「很花?」

  葉爭流快速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自己在大殿受審的時候,照過面的那幾個首領的形象,最後把目標鎖定在穿得花團錦簇的慕搖光身上。

  她模仿著慕搖光的模樣走了幾步,還假裝搖了搖扇子:「這樣?」

  「對。」

  看來確實是慕搖光。

  之前見島上侍衛對他畏入骨髓的模樣,葉爭流就猜到慕搖光不簡單,只是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麼強。

  被擒拿以後,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殺魂並沒有受到處罰。

  但他手上沾了不少人命,新來的獄卒忌憚他,又厭惡他,於是故意整他,給他安排了不少難纏的室友。

  然後室友們就都死了。

  殺魂成了獄卒們提起,都會面露戒備之色的「狼」。

  自從殺魂逃跑一事之後,所有鬥士被押往鬥場的那段路裡,都要腳戴鐐銬、身披重枷。

  葉爭流慢慢地梳理著這些信息。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向殺魂問道:「對了,你上場的時候,台下有多少觀眾在看?」

  「觀眾?」殺魂重復了一遍。

  葉爭流原以為他是不理解「觀眾」這個詞,沒想到下一刻,殺魂就果斷地搖了搖頭。

  「沒有觀眾。」

  「一直都沒有觀眾。」

  「從來就沒有過觀眾。」

  葉爭流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還不等她往下繼續追問,獄卒的腳步聲就在走廊裡響起。過了片刻,矮個獄卒提著枷鎖繞過拐角,懶洋洋地敲了敲他們的牢門。

  「那個小姑娘,你出來。」

  「這場你上。」

  與此同時,葉爭流眼前又亮起了系統界面。

  【支線任務:贏得一次比鬥

   任務描述:突如其來地,一個比鬥的名額就降臨到了您的身上,也不知道您是什麼運氣。

   即使連殺魂這樣的狼人也知道,比鬥中只有生和死兩個下場。

   為了您的性命、前途、您所想見到的曦光,您只有持劍向前。

   請贏得比鬥的勝利!

   任務獎勵:抽卡機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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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7:58:30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 浮生島 第七章 比鬥

  來不及再向殺魂打聽具體情況,葉爭流就這樣直接被獄卒帶走。

  她年齡還小,個子也不高,腳上的腳鐐雖然沉了些,又限制能夠邁出的步幅,但她從前跨步距離也不大,因此沒有多少影響。

  只是肩頭扛著的重枷……

  葉爭流艱難地活動了一下肩膀,感覺這玩意至少也有三十斤了。

  押送她的獄卒大概也覺得給葉爭流動用這麼鄭重的裝備不甚像話——這麼全副武裝地對付一個小女孩,實在是太可笑了:

  「鬥場不遠,你走快些,到了就給你把枷卸下來。」

  說這話時,獄卒忍不住偷偷地瞄著葉爭流的臉。

  島上的姑娘們都在群玉樓,平時行動受限,倘若不是分配到給群玉樓送信跑腿的工作,根本看不到女的。

  一年到頭,獄卒什麼時候能夠接觸到雌性,那要看他哪筷子夾到了魚籽。

  他被調到島上已經數年之久,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鬥所裡住進女人。

  交班之時,獄卒就被同僚提醒過葉爭流的來歷,知道這小姑娘受慕公子的照應,故而給葉爭流扣鎖戴枷時,舉動也十分規矩,沒有揩油佔她便宜。

  他有心透過葉爭流給慕搖光賣好,一路上還特意提醒她。

  「上鬥場可不是你們小姑娘家扮家家酒,那是真要殺人的。你這場鬥賽,不知慕公子會不會來?他要是來,你千萬早點和他哭,好好地撒個嬌。只要沒上台,臨時換人也來得及。可要是上了台,那就什麼都晚了。」

  他這話說得,簡直像是慕搖光會關心葉爭流什麼時候開始第一次比鬥一樣。

  獄卒的語氣有鼻子有眼,葉爭流卻不敢肯定慕搖光會不會來。

  就算他真的會來,葉爭流也不覺得這人會幫自己。

  上一次,慕搖光雖然用一等的礦石幫自己點了靈,但葉爭流能體會到,他的舉動更多地是出於「順手而為的玩味」而不是「好心幫忙的善意」。

  當然,她不會傻到把這些話和獄卒說。

  讓獄卒知道自己和慕搖光沒有關係,對她毫無好處。縣官不如現管,她還要扯著慕搖光這張虎皮做大旗呢。

  葉爭流只是淡淡道:「用不著求慕公子,上個鬥場而已。你可以猜猜,看我手上有幾條人命?」

  ——反正活下來就是贏了,死了也不用考慮尷不尷尬的事,此時不裝逼,還待何時再裝?

  獄卒頓了一下,顯然沒想到葉爭流這種美貌嬌小的女孩竟然還會和人命扯上關係。

  他新奇地打量了葉爭流幾眼,不太相信地說:「我看你是哄我。」

  葉爭流微微一笑:「怎麼,我看起來不像是會殺人的樣子嗎?」

  說話之間,鬥場的大門已經近在咫尺。

  和貴人們不一樣,鬥士走的是不是華麗堂皇的正門,而是一旁低矮的角門。這扇大門上紅漆剝落,反而顯出一種斑駁的可怖。

  葉爭流抬起頭來,打量這扇決定她生死命運的門板,她深深地吸一了口氣,鹹腥的海風流淌進舒張的肺腑:「沒關係,眼見為實,你很快就要信了。」

  上場之前,有人帶葉爭流去挑兵器。

  為了防止意外情況,她手裡一直拿著從殺魂那裡借來的細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殺魂比較有名的緣故,一路上都有人偷偷地盯著那柄劍看。

  殺魂的劍輕則輕矣,但太細太薄,葉爭流用不順手。現在既然有得挑,她就選了一柄半長的鋒利輕劍。

  才挑完兵器,葉爭流便被人帶入場內。

  鬥場的格局和葉爭流想像中的古羅馬式鬥獸場有所區別,比起那種圓形的階梯鬥獸場,這裡更像是個中間騰出了看台的酒樓。

  二樓的迴廊裡設下數十雅間,鬥台三丈見方,四角各布下一枚獸首銅鼎,邊界處用扯直的紅綢隔開。

  葉爭流彷彿不經意地打量了一眼,只見二樓那些薄紗冰鮫的垂簾之後,人影鮮明可見。各個雅間裡的客人姿態各異,不但有端坐其中的,還有打扇的、捧茶的、錘肩的……

  怎麼回事,和殺魂之前說得不一樣啊,這不是有觀眾嗎,看樣子還有不少呢。

  是殺魂對口語瞭解不夠嗎,他是不是把「觀眾」這個詞理解成了別的意思?

  這念頭只在葉爭流心底一閃而過,下一秒,她就不得不偏過頭去,躲避著從二樓投擲下來的金珠銀錠。

  大概是鬥場的客人也從來沒見過女人上台,葉爭流才一現身,便聽四座傳來叫好之聲,金銀瓜子如雨水般拋擲而下,幾枚沒躲開的金瓜子砸的人身上生疼,倒有幾分戲院裡捧名角兒的架勢。

  很熱烈,很輕慢。

  葉爭流眼簾微垂,握著長劍的手指略緊了緊。

  葉爭流和她的對手各自站在台上一角,中間還隔著個頭髮梳得油光的長袍司儀。這司儀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甫一站定就四面作揖。

  他嘴靈舌巧,簡單快速地把這次比鬥的二人都介紹了一遍,又拱著手,命台下小廝捧著托盤,去請各位廂房的貴客下注。

  忽略掉那些純粹為了抬身價和押韻的溢美之詞,葉爭流從其中挑揀乾貨,總結出了這次對手的來歷。

  是個普通人、沒有覺醒卡牌、出招狠辣、之前有過四次戰績……換而言之,他至少殺過四個人。

  葉爭流默不作聲地打量著自己的對手:這男人身量矮小,相貌平庸,面目骯髒,體態佝僂,有些習慣性地彎腰駝背,袖口磨得油光。

  他像是這個時代裡最普通的那種百姓:從小填不飽肚子,所以長得不高、沒讀過什麼書,連自己名字也不認得、而且衛生習慣也不好……

  即使已經殺過四個人,男人的眼神裡已經帶上了凶性,然而那凶惡依舊是混沌的、未開化的、空蕩蕩的。

  葉爭流能感覺到,司儀在說到「四場戰績」的時候,特意加重了語氣,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樓上也傳來一陣會意的輕笑。

  大概所有人都覺得她在害怕,所有人也希望她會害怕。

  可她真的沒有什麼好怕。

  這種人,葉爭流流亡路上實在見得太多了。

  一旁的司儀接過清點籌碼的結果,才看了一眼就笑了。

  「我們這場比鬥,可以說是毫無懸念……哈哈,諸位貴客的下注也是毫無懸念,十九比一,看來新上台的這位小娘子,運氣確實不太好。」

  樓上大多數客人自持身份沒有說話,只是從籌碼裡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只有一個客人,聽聲音還年輕,隔著紗簾輕佻地沖台上喊道:「不要著急殺,活捉以後,給我就地姦了她!」

  「你照本少爺說的做了,我讓他們賞你三頓白面饃饃,配整籠拳頭大的紅燒肉,哈哈哈哈……」

  聽到樓上的話,男人毫不掩飾地嚥了口口水,他定定地看著葉爭流,眼中同時閃過了色慾和食慾。

  迎著對手的目光,葉爭流眉心微微一跳,卻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她既不流露出驚慌,也不會表現出憤怒。

  以女子之身入鬥所,葉爭流當然已經在心裡做好了各種準備。

  現在的情況完全在葉爭流的預想之中,而且還不算預計裡最糟的那幾種。

  對她現在遇到的這種事情,葉爭流當然也做好了應對的備案。

  面對這種惡意和挑釁,最好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

  因為沒有反應,所以也沒有趣味。在結果塵埃落定之前,她無論是哭泣、痛罵、辯駁還是抗爭,都只會成為讓別人覺得津津有味。

  那油頭司儀說畢俏皮話,示意小廝上台打掃了金銀瓜子,便謹慎地退到台下,宣佈比鬥開始。

  至於勝負……也不用著他裁決。

  地府連著比鬥場,閻王爺就是裁判官,生就是贏,輸就是死,在座有眼睛的都能看到結果,還需要什麼裁決勝負的判官?

  司儀才做示意,角落裡的男人就唰一聲抽.出長刀,迫不及待地沖葉爭流砍來。

  在他看來,像是葉爭流這種瘦弱的小娘們,應該早就被嚇呆了才是。

  二樓的觀眾們顯然也如此做想,一看這男人殺氣騰騰的樣子,四座頓時湧起一片叫好之聲。

  男人的動作很快,只是葉爭流比他更快。

  早在司儀宣佈比賽開始之前,葉爭流就已經打開了第二技能「臣實有長策,彼可徐鞭笞」。

  也正是因為這個有些冒險的舉動,她才確定:在使用卡牌技能時,假如技能沒有明顯的外在表現,一般人是無法確認卡牌之主是不是在使用卡牌的。

  大堂裡四角都站著預備控制事態的侍衛,其中身懷卡牌者一定不少,然而卻沒有因為葉爭流發動卡牌而露出異色,更沒人衝上台把葉爭流拉下來。

  ——他們看不出葉爭流在用卡牌。

  男人才一動作,葉爭流眼中的綠色箭頭就緊跟著他變了方向。

  葉爭流耐心地等待了兩秒,直到男人離她只剩兩步遠,她才猛然開啟了第三技能「十年一覺揚州夢」。

  倒計時的牌子無聲在葉爭流心頭豎起,男人的動作變得僵硬滯澀,猶如立靶一般。

  現在,共有五秒鐘時間,給葉爭流用來殺人。

  此時此刻,時間瞬間被拉得極長。男人混著殺意的猙獰表情都彷彿凝固在了臉上,他大步躍起的雙腳就更是停滯在半空,久不落下。

  第一秒,葉爭流搶上一步,貼近了男人身側。

  第二秒,葉爭流跳起來,鞭腿橫掃過男人雙膝,同時握住了對方的兩肩,狠狠向下一扯。

  第三秒,男人被葉爭流拉倒放平,面孔朝地向下摔去,渾身破綻畢露無疑。

  第四秒,葉爭流拔出了自己的輕劍。

  這是個相當合適的姿勢,也是個非常趁手的高度,據說劊子手砍頭的時候,刑場上的囚徒就會這樣灰心意冷地袒露脖頸、任人宰割。

  第五秒,寒光霎起,鮮血四濺。

  動脈一破,鮮血在血壓下高高竄起近丈高的血花,葉爭流不閃不避,只把半身重量都加在那把輕劍上奮力下壓,當時就被噴濺而出的猩紅澆了滿臉。

  她的瞳孔微微抖動了一下,分出手來搶過了男人的長刀當啷丟遠,不曾抹一把自己染滿了腥氣的面孔。

  男人在葉爭流手下爆發了最後一波掙扎,可頸部大動脈破裂這種傷勢,即使在現代醫學裡也只敢說有一半的搶救幾率,放到如今就更是回天乏術。

  葉爭流臉上順著臉頰曲線滑落的血珠還尚帶餘溫,鮮血主人的生命卻已經結束了。

  短短五秒時間,即使在能放慢時間的葉爭流眼中都太快,放在旁人眼裡,就更是迅疾。

  似乎只是一次眨眼的時間,僅僅用了半次呼吸的回合,去留、勝負、生死都在場上見了分曉。

  台下的司儀主持過近百場比鬥,但像今天這樣,雙方差距明明如此懸殊、結果卻落定得這樣快速,輸贏這麼具有戲劇性的比賽,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司儀後知後覺地屏住了呼吸,一時之間竟然都忘了要上台宣佈勝負。

  葉爭流從屍體裡拔出長劍,也不擦一擦面上的血,就這麼掛著滿臉的華彩回過頭,看向了開場前那個傳出「姦了她」的聲音方向。

  未曾凝結的血珠順著葉爭流兩鬢滑下,拖出幾道猩紅的痕跡,道道都帶著殺氣凜凜的鮮明。

  隔著半層樓的空間,還擋著一道薄薄的紗簾,簾後那個興奮地扶住柵欄的年輕人不知何時已經僵硬如許。

  他再也沒有之前囂張大喊的喧揚跋扈,安靜地像是吞掉了自己的舌頭。

  葉爭流當著他的面,慢慢地用袖子擦乾淨了劍鋒上的血。

  司儀不上台,她就兼職做了下司儀的活兒。

  「運氣好,贏了。」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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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7:58:42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 浮生島 第八章 奇怪的建築

  這一次回程的時候,押解葉爭流的獄卒如臨大敵地給她戴上了鐐銬重枷。

  他再也沒亮出那副彷彿憐惜,實則暗藏著瞧不起的語氣,說那些「早些和慕公子撒個嬌,把自己接回群玉樓去」之類的話。

  押送途中,獄卒始終單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葉爭流瘦弱的背影,心裡連呼走眼。

  他真是看錯了——能和「狼」那傢伙和平地共處一室的小娘子,本身能沒有兩把刷子嗎?

  既然獄卒不主動引起話題,葉爭流便也不和這人搭話。好不容易出來透一趟風,她亦有自己的事要做。

  首先,就是系統下發了任務獎勵。

  【支線任務:贏得一次比鬥——已完成√

   任務描述:盡管只是初試牛刀,但在您的竭盡全力之下,您不但贏回了自己的性命,而且還完成了一次血刺呼啦的亮相。

   過往的比鬥已經結束,但新的戰鬥隨時可能開始,請做好迎接更多敵人的準備吧!

   任務獎勵(已發放):抽卡機會×1;輕劍×1】

  葉爭流:「……」

  她發現了,這個系統真是非常的能取巧。

  輕劍是鬥場給她下發的基本配置,這都能算做任務獎勵嗎?太敷衍了吧。

  對於已完成的任務,葉爭流只是匆匆掃了一眼,便把任務面板關掉。她正集中精力,全神貫注於另一件事上。

  ——葉爭流正在利用自己的第一技能,探查這個島的地理分佈情況。

  從鬥所到鬥場之間有一段距離,中途能遙遙望見不少建築。葉爭流在腦海裡不斷變幻著不同的目的地默念,看著地上綠色箭頭的轉向,大概把遠處建築的位置和他們的名稱對應。

  群玉樓,也就是設在小島上的那座高級青樓。它距離鬥所最遠,和鬥場一東一西分踞小島兩側,葉爭流極力眯眼去看,也只能瞧見一個隱約的影子。

  島主的住所在小島中心,她剛來時被押送到的那座大殿偏東,應該是處理某些重要事務、接待客人之處。廚房距離群玉樓更近,侍衛的駐所則如星羅棋子般,嚴密均勻地分佈在這座小島上。

  船塢則在小島西東兩側各設一座,西側是大船塢,葉爭流之前就是被從這座船塢押解下來。

  回程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是葉爭流步幅比起一般男人稍小一點,也只不過要走一柱半香。

  對於不少人來說,這麼幾步路還不夠飯後消食,但葉爭流卻已經在這段時間裡,簡單地在心裡勾勒出了一張浮生島的地形圖。

  等回到牢房之後,她就可以和殺魂確定一下某些具體信息,畢竟他才是那個曾經差點就從島上逃脫的人。

  葉爭流心底微鬆一口氣,關掉「牧童遙指杏花村」的技能,向不遠處的鬥所徑直看去。

  突然,她的腳步微微一頓。

  葉爭流看了看眼前的鬥所,又猶疑著扭過頭去,看向背後鬥場的方向。

  獄卒發覺她舉止有異,立刻警告性地把鞭柄在她肩頭重枷上敲了敲,葉爭流卻顧不得了。

  她剛剛一直用第一技能在心裡構架小島上的地圖,卻險些忽略了一處肉眼可見的疑點。

  鬥所和鬥場位於一條線上,一南一北遙相呼應。它們應該是島上最遠的兩所建築,以一種相當古怪的方式,完成了一種巧妙的對稱。

  它們都建在小島的高地上,其地勢比起島上的普通建築來說,都至少要高上四丈。

  把鬥所這種關押鬥士的地方建在高處?島上這些人真不怕有一天鬥所裡的囚徒拿到鑰匙,佔據有利高地,跟他們打攻守戰嗎?

  而那所她剛剛光顧過的鬥場,不但建在高地上,而且後方還高聳出了一座石塔,從位置上看,這三所建築正好連成一條直線。

  這座石塔……嗯,從形狀上判斷,雖然它的頂層是平的,但應該是石塔吧?

  可惜,杜牧卡牌的一技能只能由葉爭流想著目的地指路,而不能從已知的道路上反推出目的地的名字,不然就能方便很多。

  算了,人不要太過貪心。

  擰眉看著不遠處的鬥所,又回身看著鬥場所在,葉爭流感到些許的詭異。

  ——還是那個問題,鬥場鬥所這種地方,沒事建那麼高幹什麼?

  當然,這是一處海島,考慮到地質的限制,設計者總不能把建築往地下安排——萬一把島基給挖穿了呢?

  所以建築建的高也沒什麼,這可能只是一種特定地理條件下蘊養出的建築風格。

  只是為什麼偏偏只有鬥所和鬥場……

  獄卒已經被葉爭流的停駐搞得心底發毛,又懾於慕搖光的威名,暫時不敢動她,只在葉爭流耳邊抽了個響亮的鞭花。

  葉爭流回過神了,於心中暗暗地搖了搖頭,順著獄卒押送的力道往前,一步步向著那高處的鬥所走過去。

  ————————————

  葉爭流回來的時間很巧,正好趕上中午的飯點兒。她走到牢房門口的時候,便看到殺魂早早就朝向門口盤膝而坐,鼻頭聳動,正等著那頓中午的雜豆飯配魚乾。

  見葉爭流被押回來,殺魂立刻上身前傾,眼裡也綻開了兩道灼灼的精光。

  那目光中的喜悅和專注,一時間讓葉爭流亦為之動容。

  她下意識地放輕了聲音:「不必擔心……」

  沒想到,殺魂一個狼孩居然這麼有人味兒,自己一個才搬過來一天的室友,他都這麼惦記著。

  殺魂長舒一口氣:「你現在有劍了,快把我劍還我!」

  葉爭流:「……」

  嘖,浪費感情。

  獄卒才把葉爭流身上的重枷去了,葉爭流就摘下自己腰間的細劍還給殺魂。

  殺魂拿到劍也不檢查一下,彷彿只要有把劍,他心裡就安定了。

  連他接下來投向葉爭流的目光裡,都多出幾分放心之意。

  可能殺魂眼中的世界分外簡單。在他這裡,只要做到捕獵工具有借有還,就已經具備相當高尚的個人品質。

  能給對方舔過傷,互不侵擾地吃過飯,便可以稱作同伴了。

  午飯之後,葉爭流又抓著殺魂問東問西。

  親自上過一次比鬥場,葉爭流對情況瞭解得更多。正因如此,某些事實才讓她更為好奇。

  比如說……在殺魂嘴裡根本沒有出現過的觀眾,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殺魂正捏著團成一團的飯丸子,反復刮著小碟裡殘留的鹹魚肉汁,聽到她的問題,他乾脆道:「就是沒有觀眾啊。」

  「嗯?」

  把沾著鹹魚湯的最後一口豆飯填進嘴裡,殺魂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神情,放下碗碟和她比劃。

  「那個檯子這——麼高,那——麼多台階,頂上就這麼一小點地方,除了我和對手就沒別人了。就是有,他們也站不下啊。」

  葉爭流微微睜大了眼:「等等,比鬥的地方不是在一樓嗎?」

  殺魂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麼能說是一樓,爬好多樓梯呢。」想了想,他又補充道,「樓梯一共有七八個你高吧。」

  「……」

  如果那個地方真的如同殺魂所說得那麼高,這樣的建築物在島內便如鶴立雞群,葉爭流不可能沒見過。

  想想鬥場的方向,她特意回頭確定過一遍的建築物群……

  莫非是那座石塔?

  難道那竟不是個石塔,而是一座鬥台嗎?

  葉爭流滿腹心事地躺下來,殺魂見她沒有別的話要問,痛痛快快地往稻草堆裡一紮,不一會兒就鼾聲四起,睡得又熟又香。

  沒心事就是好啊,葉爭流無奈地看他一眼:這小狼人還什麼都沒感覺到呢。

  他似乎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和葉爭流去的不是一個鬥場。這種對待上的差別,應當是把他們劃分成了不同的兩個類別。

  而在某些特殊的時刻,這種類別所直接致使的結果,或許就是一生一死。

  葉爭流不自覺地翻了個身。她身下的這堆稻草清爽乾淨,可此時此刻,她只覺得如坐針氈。

  她之前恐怕猜錯了,這個小島,不止是一個供豪客享樂的銷金窟。

  如果只是以賺錢為目的,鬥場裡不會特意起這麼一座沒有觀眾觀看、也沒有客人下注的角鬥高台。

  葉爭流隱隱有種感覺:殺魂之所以在逃跑未遂、又殺了島上數個侍衛後都能活下來,可能就是因為他上過那座高台。

  那座高台特殊在哪裡?是地理位置不同,代表的意義出眾,還是被選上去的人有異?

  葉爭流又翻了個身,只覺得稻草下的地面凹凸不平地咯人。

  無疑,浮生島上隱藏著一些秘密。

  而這些秘密顯然會加大葉爭流出逃的難度,讓她逃跑的可能性再下降一個台階。

  而她現在對什麼信息都不詳知,只有一件事格外地確定——

  「等我出去了,非剝了應鸞星的皮不可……」葉爭流喃喃嘆氣道,「把我送到這種地方,他是真的不想讓我活啊。」

  可能正是這微弱的囈語聲驚動了殺魂,不遠處的草堆上,殺魂動了動胳膊,突然朝葉爭流拋來一句:「對了,明天飯變多了。」

  葉爭流還在思考著此地的詭異之處,一時之間沒能明白他的意思:「嗯……你說什麼?」

  殺魂一下子睜開眼睛,猛地坐起身來:「你的飯不能吃,他們的也不可以吃嗎?」

  「你究竟在說什麼?」如果說葉爭流剛才還有三分明白,那現在當真是一頭霧水。

  殺魂指了指緊鄰著過道牢房的那堵石牆:「他們說,明天有新人會來——我們不搶新人的飯嗎?」

  對啊,她怎麼把這事忘了。

  她是隨福船一起過來的。福船上下三層,總共載了近乎兩層的男人,算算時間,他們現在也應該點靈完畢了。

  也不知道有殺魂在,這間囚牢裡能分來幾個新人,都有卡牌沒有,又會被送到哪個鬥場……

  葉爭流心裡一時間閃爍過數十個念頭,但在面上,她只是沉穩地點點頭。

  「你要搶就搶吧,只是先別急著殺人……嗯,你這麼想啊,只要留著人就有更多的飯,你不是就能吃得更飽嗎?」

  她自覺把道理講得很是淺顯明白,沒想到殺魂經過生活打磨的智慧,卻更加的通俗透徹。

  「我當然不殺。」

  殺魂微弓著身,那是一個隨時都蓄力待起,能給對手致命一擊的姿勢,讓他連氣質裡都摻雜了幾分狼的凶殘狡猾。

  「新人沒膽子殺我,我就不殺他們,這樣新人有的就全都是我的——大家都這麼幹。」

  偏頭想了想,殺魂又補充道:「你也給我幫忙,我跟你五五分。等我傷好,你搭把手就行,我給你三七——不,四六。」

  他在提及新人到來時的語氣、目光和表情,承載著怎樣歡樂的豐收喜氣!

  而當他談論起贓飯分成時的口吻、姿態和神色,又是多麼的流利嫻熟啊!

  葉爭流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只覺自己近距離圍觀了一場令人耳目一新的、由叢林智慧和底層生態雜交而成的,獨特社會風俗。

  一時之間,葉爭流嘆為觀止。

  舊社會不但把人變成鬼,把狼都變成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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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9 12:52:52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 浮生島 第九章 新人

  新人,或者說飯票們,當天晚飯之後就被成批成批地送進了牢房。

  葉爭流也因此見識了一下殺魂的赫赫威名。

  幾個獄卒押著這群新人,每間牢房裡塞上幾個,就這麼一路走到了牢房的最裡面。

  最後剩下了十幾個新人,牢頭沉吟一下,轉過拐角過去看了殺魂一眼,正好和端莊坐直、膝上橫劍、滿眼期待的殺魂照了個臉對臉。

  牢頭:「……」

  他回過頭就沖著獄卒們喊:「勻勻人!你們再勻勻,往其他牢房再多分幾個!」

  殺魂:「???」

  葉爭流:「……」

  葉爭流不由得扶了下額頭。

  她剛剛被送到鬥所時,獄卒和侍衛的交談已經說明了,殺魂確實是不好惹。

  連這麼不好惹的殺魂房裡都要分人,可見鬥所確實已經滿溢到裝不下了。

  裝不下了……

  葉爭流皺起眉頭,微微地往後一仰。

  其實從剛剛進到鬥所開始,她心裡便有個疑問。

  ——為什麼要讓這群鬥士、囚徒、被豢養著用來角鬥取樂的男人們手裡有兵刃?

  上場前讓他們挑選武器就算了,這裡竟然人人都能把武器帶回牢房。

  比鬥的規矩是上了場就要死人。換而言之,現在鬥所裡活下來的這批人,包括她自己,按照現代的觀點來看,個個都是危險分子,即使一級警戒也絕不過分。

  讓這麼一批危險分子手裡拿刀拿劍……這裡的管理者是生怕牢房裡不鬧出點什麼事來嗎?

  聽到殺魂自陳逃跑過程時,葉爭流感到十分驚異:不是詫異殺魂居然會逃跑,她是詫異這麼長時間以來,居然只有殺魂試著逃跑?

  殺魂前前後後至少屠殺了六個宿舍的室友,就算是這樣,她也沒見獄卒過來沒收他的劍。

  而現在鬥所裡超負荷的人數,也在彰顯著情況的不正常。

  政治課本都講得很明白了:產能一旦過剩,供大於求,那麼就會導致商品價格下降,通貨膨脹,經濟蕭條,最終變為供小於求。

  用大白話說,那就是——牢房擠得這麼滿,一半人手裡都有刀,大家當然不可能爭做模範標兵好室友。

  這樣絕對會出事的。

  連殺魂都能想到「新人不聽話就全殺了」,她不信其他人想不到。

  葉爭流敢擔保,除了殺魂肯定還有其他人血洗過宿舍。這種事在鬥所裡絕對不止發生過一次。

  但她看到的是:迄今為止,鬥所還沒有對此作出任何有效的處理。

  有些時候,不處理便是默認,默認就是縱容。

  特別福船居然還在一船一船地往回拉新人——做得簡直露骨。

  就好像……就好像鬥所的管理者們,是在鼓勵著這群囚徒們殺人一樣。

  葉爭流心知,自己最初的推測和事實相比起來,只怕有十萬八千里之差。她現在已經能夠確定,浮生島絕對不是一個以盈利為目的的銷魂窟。

  「荒島逃生難道不應該是個吃雞游戲嗎,怎麼被搞得像是解密檔案一樣……」葉爭流默默吐槽道。

  另一邊,獄卒們把最後十幾個新人打散了,硬是給分到幾個已經很滿的牢房裡。

  最後兩個新人是別處實在塞不下了,他們才帶到殺魂所在的拐角。

  葉爭流甚至能讀懂他們眼神裡的官司:就讓這兩個新來的倒黴鬼聽天由命,管他們愛死不死吧。

  從對待新人的態度上看,獄卒應該不知道鬥所的真實意圖。

  甚至可能他們本身被上頭下過令,要求他們約束死亡率之類的,不然他們不會這麼盡力避免把其他新人和殺魂放在一起。

  也是,角鬥取樂雖然殘忍,但還在大多數人的邏輯接受範圍內。可要是平白無故地要求「就是要多多的死人,越多越好」,誰聽了都會感覺這是個邪教組織。

  葉爭流收回心神,心中嘆了口氣,轉而去打量這兩個新人。

  恰巧,在她看著他們的時候,這兩人也同時在看著她。

  殺魂和葉爭流各踞牢房一角,這兩個人就背靠著柵欄而坐。他們甚至看都沒多看殺魂一眼,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葉爭流,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女人!這裡竟然有女人!」

  「我還沒看過這麼漂亮的小娘們兒,你說她被操過沒有?」

  「誰知道呢,肉皮那麼嫩,破沒破身有什麼打緊?」

  他們說悄悄話的聲音不小,被葉爭流聽了個正著。

  聽到他們聊天的內容,她不由得眉頭一皺。

  仔細看去,這兩人雙眼渾濁,神態淫邪,從見到她的那刻起,眼珠子幾乎就黏在了她的身上。

  如果說有什麼是讓他們忌憚著沒撲上來的,大概就只有她手邊的那把劍。

  葉爭流心知,即使自己手中有劍,武器的威懾力也絕不會存在太久。這兩個人看起來就不是有耐性,能做到自我約束的人。

  來到浮生島這樣一個詭異的新環境,接連經歷過數次人生轉折,他們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別的,而是女人。像這樣的傢伙,腦容量恐怕還沒有杏仁大。

  至於道德和情操……葉爭流從上島起,就沒對此地居民在這方面抱有哪怕一丁點的期望。

  葉爭流默默注視著這兩個人的舉動,心裡暗猜,他們恐怕按捺不過一天。

  可惜了。原本知道新人要來,她還期望過或許能有個隊友。

  但現在看來,別說是隊友了,就是打前哨的先鋒炮灰,這兩個恐怕都擔當不起來。

  不過為了以防事有萬一……

  葉爭流沒有客氣。她沒拐彎抹角,也沒有使用敬語,對著兩人直截了當地問道:「你們都有什麼卡牌?」

  三年流民生活,讓她對這種心術不正的蠢蛋再熟悉不過。拐彎抹角他們是聽不懂的,態度軟和他們只當你柔弱客氣,反倒是做出直來直去的樣子,還能讓彼此交談兩句。

  兩個男人被葉爭流問得一愣,更加耿直地反問道:「什麼是卡牌?」

  懂了,點靈沒成功,卡牌也沒有。這倆人手無寸鐵,而且心裡一點沒數。

  葉爭流含笑道:「沒什麼。」

  她這一笑,竟把兩個男人看直了眼。有一個情不自禁地朝葉爭流探過半個身子,另一個一臉蠢相,不自覺地張大了嘴,只差沒滴答口水下來。

  見到這一幕,葉爭流心裡默默修改了自己的預期:是她高看他們了,這兩個人恐怕今晚就要動手,絕不可能忍過一整天。

  殺魂察覺他們之間氣氛有異,不由得格外地看了兩眼。

  不過現在沒有飯吃,又沒有人不長眼地上來惹他,他就坐著不動,過一會兒索性躺下睡覺。

  四個人分作三個團體,兩人貼著柵欄,葉爭流和殺魂則分別佔據一處牆角,一時之間,居然也相安無事。

  當夜葉爭流和衣而眠,她把輕劍枕在頭底下,一手搭著劍柄,側身背對兩人,裝作熟睡,卻一直留神著他們的動靜。

  才等了一個時辰,柵欄那邊便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兩個男人把腳步放輕,反倒便宜了葉爭流聽清他們的舉動。

  須知耳朵靈敏的人,聽小聲是不怕的,而且還能於細微處分辨某些重要細節。然而近處的聲音要是大了,反而會掩蓋過遠處的情況。

  向葉爭流走過來的那個男人躡手躡腳,心懷顧忌,卻令葉爭流確定了另一個男人漸遠的腳步聲。

  看來,這兩個人是要兵分兩路,分別對付她和殺魂啊。

  ——這和找死有什麼區別嗎?

  要是兩個男人都沖著她來,葉爭流還要小心一些,不過她依舊有預備方案應對。如今只有一個對手,她發揮的餘地就更大了。

  男人悄悄走到葉爭流身後,垂涎欲滴地看了看女孩雪白秀美的臉蛋,懸著手想要摸上一摸,又將將停住了。

  他沒忘記自己這回要做的正事:得按照之前和同夥商量好的來,先奪下這小姑娘的那把輕劍。等小娘皮沒了武器,接下來還不是任他擺弄?

  對,這小丫頭的劍……讓他找找,劍在哪兒呢……

  他視線來回在地上掃了一遍,最終定格在葉爭流腦袋底下:好哇,原來是被這小姑娘枕著呢。

  男人不假思索地伸手就去拔劍。

  他還是頭一回做這種事,心裡不免慌亂,動作也就毛躁,一心只想拿到武器,完成任務了事。

  可他卻沒注意到,那把輕劍藏在鞘內,劍尖向外,劍柄則指向牢房的牆壁,葉爭流一隻素手正虛虛搭在劍柄上。

  男人手剛碰到劍鞘,葉爭流便已探身而起。從聽到聲音的那一刻起,她的「臣實有長策,彼可徐鞭笞」技能便早已打開,虛席以待。

  此刻,葉爭流持著劍柄,男人則自另一端握著劍鞘,葉爭流早就成竹在胸,而男人卻是驚愕之下下意識地一拔——

  一時只聞唰拉一聲,葉爭流借力抽出輕劍,寒芒閃動之間,三技能「十年一覺揚州夢」順勢開啟,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僵成了個任她施為的活靶子。

  其實若要論一擊斃命,斬首本來是最好的手段。只是葉爭流年紀尚小,氣力和身高都不足,一劍砍斷成年人頸骨的可能性更是幾近於無。

  但沒關係,五秒鐘的時間,足夠葉爭流左右各出一劍,瞬間割斷這男人脖頸兩側的大動脈。

  就在葉爭流持劍欲下的瞬間,眼前突然彈出一個對話框。

  【支線任務:解決突襲的敵人

   任務描述:您的新室友打算對您展開夜襲,簡直讓人出乎意料。

   然而智慧的您其實早有防範!

   快利用您事先的佈置解決掉您的對手吧,讓他知道什麼叫做「想在江湖上混,決不可招惹獨身的老人小孩和女人」。

   請不要一時不備輸給對手啊,畢竟您早就看出來,他對你打著的,可不僅僅是殺人奪寶的主意。

   任務獎勵:抽卡機會x1】

  看到這個彈出的對話框,葉爭流立刻雙眼一亮:她原本還惋惜要失去兩個炮灰,沒想到他們居然還能在這方面發揮最後一點餘熱?

  這個任務來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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