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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緣起
廣平侯夫人看著趙二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微微一笑:「天寒露重,你們兄妹身子都不好,回屋中歇著吧,既然有衙門的人在這裡,凡事自有他們來解決。」
趙二爺臉上浮起失望的神情:「母親果然跟這些事有關,否則您定然會想方設法自證清白。」
廣平侯夫人的頭微微揚起:「我是廣平侯夫人,廣平侯明媒正娶的妻室,」她目光微深,「當年侯爺將我救起之後,就對我說過,會護我一生。
我感激侯爺,也暗下決心盡我所能的報答,這些年我們夫妻同心,就算外面人不知曉,你們應該心中有數,你們雖然不是我所生,你們也要喊我一聲母親,若是對我有懷疑只管將證據送官,但只要官府沒有將我問罪,你們就沒有資格來質問我。」
幾句話說的鏗鏘有力。
廣平侯夫人轉身就欲離去。
「還有一樣重要的證據沒看,夫人怎能就這樣走了。」
徐清歡說完看向孟凌雲。
孟凌雲立即走到趙二爺身邊,伸出手討要趙二爺手中的髮簪。
趙二爺疑惑地看了看徐清歡,這才將手中簪子交給孟凌雲。
孟凌雲在手中掂量了半天,終於撬掉了簪上的一顆寶石,用力一抽,簪子變成兩截,簪頭是空心的,裡面有一張字條。
展開之後上面寫了一個字:逃。
廣平侯夫人眼皮一跳。
徐清歡笑道:「夫人這字條是給那叛將所寫嗎?侯府那天捉拿賊人,夫人自知事情恐怕已經敗露,立即讓身邊的余媽媽傳遞消息出去,就是要那叛將逃離,誰知道這簪子被趙二爺拿走。
余媽媽回去檢查盒子,發現簪子沒了,還以為那叛將得到了消息,沒想到正是這樣一個差錯,讓那叛將送了命。
叛將死了之後,夫人開始懷疑這簪子的去向,終於發現了趙二爺在悄悄查你的身世,慌亂之中你別無他法,只得讓手下的人去殺鄒氏。」
徐清歡話音剛落,外面響起一聲短促的哨音,過了片刻,只看到孫沖大步走進來,手裡抓著一隻灰色的鴿子。
孫沖道:「哨子是宋大人從探子身上找到的,哨子響起,就引來了這隻信鴿,信鴿飛落在廣平侯夫人的馬車上。」
徐清歡道:「這下夫人不能再否則這一切與你無關了吧?」
廣平侯夫人靜靜地看著一切,方才那異樣的神情也漸漸消失殆盡,整個人變得極為冷漠。
「這才是你真實的模樣,」徐清歡道,「我只是不明白,廣平侯待你不薄,你為何要這樣做?」
「他如何待我?」廣平侯夫人道,「我全家都為他所殺,而我卻盡心儘力為他撫育兒女,現在看來這筆買賣並不划算。」
趙慕微聽到這話一臉驚訝,廣平侯夫人那冷冰冰的目光讓她不禁顫慄。
趙二爺整個人也變得更加的嚴肅,發抖的手洩露了他複雜的心情,對他來說無論真相是什麼,都絕不是他願意看到的結果。
「夫人這些年的努力沒有白費,」徐清歡道,「你留在廣平侯府這些年沒少將消息送去朵甘思,所以廣平侯這些年在邊疆才無所建樹,多年的勞累加上舊傷的折磨,廣平侯身子每況愈下,只怕很快就會交出兵權,告老還鄉。
最重要的是,你嫁給廣平侯多年一無所出,以至於廣平侯膝下只有兩子,趙二爺自幼不喜騎射,一心做個文士,能夠承繼廣平侯衣缽的只有世子爺,現在世子爺下落不明,與你嫁進侯府時相比,侯府已經衰敗了,你的目的已經達到,所以今晚冒險的舉動對你來說,成則錦上添花,毀了證據你將來還有機會安然無恙的脫身,敗也無所謂,反正你已經可以功成身退。」
廣平侯夫人長吸一口氣:「徐大小姐這樣一說,我的心情好多了,沒錯,我就是這樣打算的。」
徐清歡道:「夫人說全家都被廣平侯所殺,夫人來侯府是為了給家人復仇,那麼崔氏一族何其無辜?他們就該死嗎?」
「那沒辦法,要想做大事就必然有死傷,」廣平侯夫人笑道,「我父親也是朵甘思布讓土司手下的將領,當年在邊疆守城,被廣平侯斬殺,我母親和弟弟也皆慘死,只剩下我一個人,土司見我美貌,讓我來誘惑廣平侯,於是殺死崔氏一族,我扮作了崔氏女……沒想到廣平侯納我為繼室,將老母和一雙稚子都交與我手中。」
廣平侯夫人彷彿回到了那一年,她看向趙慕微和趙二爺:「你知道那時候我有多想殺死你們,我母親和弟弟死在我身邊,他們的血浸濕了我的衣裙,如今我還記得那一幕,我又怎能撫養仇人的子女。
但是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即便步步維艱,也想方設法討好你們父親,我留在你們父親身邊,又受了多少屈辱,今日的一切都是我的血淚換來的,也是我應得的。」
趙慕微半晌才道:「你怎麼能這樣……」
「沒什麼不能的,」廣平夫人冷冷道,「侯府有今日也並非我一人之功,還有你們兄妹推波助瀾。」
趙慕微一怔。
廣平侯夫人的目光就似一把利刃,彷彿正在切割趙慕微的皮肉:「你身為侯府的千金,不知憂慮侯府的安危,只想平平淡淡的過日子,簡直是愚蠢至極,虧得你與徐清歡相識,竟沒從她身上學到些剛強的性子,勛貴家的女子如此柔弱,就算不讓你頂立門庭,也該有幾分自保的能力,似你這般……我已經能想到嫁入夫家之後,只能任人揉捏,一個不能左右自己人生的女人,在男人眼中不過就是個能夠生產的物什兒。」
「還有你,」廣平侯夫人將視線挪到趙二爺臉上,「你不是想知道你兄長去哪裡了嗎?我將他殺了,因為他死了之後侯府就斷了生機。
至於你,根本不值得我動手,你的生死於廣平侯府來說無關緊要,不,你活著更好,活著只會辱沒門庭。
對了,我還要感謝你,你將你哥哥進我房間的事告訴廣平侯,讓他們父子離心,這樣廣平侯才以為你哥哥心中有愧望風而逃,其實我分開他們父子,就是要對你哥哥下手,你真的是我的幫凶,你手上也有你哥哥的血。」
趙二爺渾身顫抖。
廣平侯夫人顯然還覺得趙二爺的痛苦不夠多,她盯著趙二爺無比清晰地道:「我要你牢牢記得我的話,就算我死了,你還會繼續幫我向廣平侯趙氏報仇,因為你的存在只能給廣平侯府帶來恥辱,廣平侯府不可能在你手中振興,你聽到沒有?
你聽到沒有?」
趙二爺只覺得血液上湧,大喊道:「我不會讓你陰謀得逞,我會讀書習武為父親分憂,你休想看我趙家的笑話。」
廣平侯夫人輕蔑地看了趙二爺一眼:「我不信。」
說完這些,廣平侯夫人像卸下了肩頭千斤重擔,身子變得更加嬌小,她看向孫沖:「沒有過堂之前,我還是廣平侯府的女眷,你可以將我關起來,但不能怠慢我。」
廣平侯夫人帶著余媽媽徑直進了屋子,孫沖不敢怠慢立即讓人把守在門外,還好幾個時辰之後天就亮了,他就可以將廣平侯夫人押送去最近的衙門。
趙慕微已經擦乾了眼淚,整個人卻仍舊在恍惚中。
趙二爺眼睛通紅:「這樁案子,我定會查清,兄長……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我也會找到他。」
趙家的兩個孩子好像一下子長大了許多。
屋子裡的氣氛十分沉重,直到炕上的鄒氏鼾聲大作,所有人才各自回房。
徐清歡走進房內,耳邊回蕩的還是廣平侯夫人尖厲的聲音。
好像一切都塵埃落定,可她卻睡不著,她推開門走出去,就看到驛館的大堂裡亮著一盞燈。
宋成暄坐在那裡飲茶,他面前擺著兩隻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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