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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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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寂寞劍客] 楚漢爭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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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2 00:32:58 |只看該作者
第170章 欺榨林胡

    在大帳裡,項莊見到了林胡王的使者。

    林胡部落從春秋時期開始便在雲中一帶游牧,戰國後期,林胡部落先後被燕國、趙國以及秦國所征服,所以部落裡許多人都接觸過中原,這次林胡王派的使者就會中原話,所以跟項莊交流起來沒有任何困難。

    林胡使者倒也沒有埋怨的意思,只是提出要求,希望也能以馬匹從楚軍手裡交易一批鐵製兵器,以抵擋樓煩人的侵擾。

    當下項莊無奈地道:“真是抱歉,這個怕是愛莫能助了。”

    林胡使者聞言頓時臉如死灰,慘然道:“上將軍,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哪。”

    坐在項莊下首的尉繚便出來唱紅臉道:“上將軍,咱們不是還有五百具床弩麼?反正留在軍中也是沒用,要帶走的話也是個累贅,不如就給了林胡部落吧?”

    “床弩?!”林胡使者聞言頓時大喜過望,連聲道,“我們就要床弩!”

    對於床弩,胡人當然不會陌生,當年蒙恬北擊匈奴,在河套草原與匈奴人大戰,就是靠著犀利的床弩才得以驚險勝出,現在距離河套大戰已經過去將近二十年了,草原胡人再說起中原床弩時仍會膽顫心驚,這可是真正的大殺器呀。

    “床弩?”項莊繼續唱白臉,冷然道,“不行,絕對不行!”

    尉繚便向林胡使者抱以無奈的眼神:老朽已經盡力了,接下來看你了。

    林胡使者急道:“上將軍,我們林胡部落願意拿出最好的戰馬跟你們交易!”

    “戰馬?”項莊連連搖頭,根本不為所動的樣子,“我們不到兩萬人,卻已經有了三四萬匹戰馬了,我們現在不缺戰馬。”

    林胡使者忙道:“上將軍有所不知,你們從白羊部落搶到的都是劣等馬,樓煩部落交易給你們的也不是最好的戰馬,而我們林胡部落願意拿出最好的戰馬來交易,只要上將軍願意把床弩交易給咱們,馬匹絕對不是問題。”

    尉繚又不失時機地勸道:“上將軍,林胡王很有誠意呀。”

    項莊似乎有些心動的樣子,道:“你們能拿出什麼品級的戰馬,又能有多少?”

    林胡使者忙道:“九原三大部落,白羊部落就不說了,樓煩部落是人口最多的,不過馬群最多的卻是咱們林胡部落,咱們林胡部落擁有超過十五萬匹戰馬,肩高超過七尺的良駒就有五千匹,肩高超過八尺的寶馬也有兩百匹之多!”

    說此一頓,林胡使者又道:“我們願意拿出二十匹寶馬外加一千匹良駒,跟上將軍交易五百具床弩,怎樣?”

    項莊道:“五十匹寶馬,兩千匹良駒!”

    林胡使者咬了咬牙,說道:“也可以!”

    “成交!”項莊猛然一拍大腿,朗聲道,“什麼時候你們把馬匹送到,隨時可以從本將軍這裡取走五百具床弩。”

    林胡使者想了想,又道:“上將軍,還有沒有更多的床弩?”

    項莊道:“床弩只有五百具,再多卻是沒有了,不過本將軍手上還有五十具投石車,能將上百斤重的巨石拋出幾百步遠,殺傷力要遠遠超過床弩,你們要不要?”

    林胡使者原本就是想試探下,看看中原人手裡還有沒有更多的床弩,結果聽說對方手裡已經沒有更多的床弩,心下便是一喜,接著又聽說還有殺傷力更大的投石車,頓時便又吃了一驚,若是讓這批投石車落入樓煩人手裡,豈不糟糕?

    當下林胡使者略略有些緊張地問道:“投石車什麼價格?”

    項莊想了想,有些肉痛地道:“便宜賣了,就給兩百匹寶馬吧。”

    “這個……”林胡使者有些猶豫地道,“在下得回去跟大王商量一下。”

    再給兩百匹寶馬,那可就是林胡部落的全部的寶馬了,這事他可做不了主。

    “那就請回吧。”項莊當下揮了揮手,又道,“不過別忘了告訴你們大王,要是過了明天還沒有消息,這五十具投石車本將軍就交易給樓煩人了。 ”

    林胡使者臉色大變,當下起身向項莊、尉繚告辭,匆匆去了。

    目送林胡使者的身影遠去,尉繚不禁嘆息道:“這些胡人,馬可真多啊。”

    尉繚不能不感慨,既便是大秦帝國最強盛時,好像也沒有這麼多可供徵調的馬匹,能夠用來組建騎兵的良駒則更加稀少。

    項莊點了點頭,感慨地道:“河套是個好地方啊,這麼好一片土地,卻給了樓煩人、林胡人還有白羊人,真是白瞎了。”

    說起來,河套還真是塊風水寶地。

    河套被稱為塞上江南,不是沒有道理的。

    如果不是河套的水草足夠豐美,又哪裡養活得了這麼多的牛羊牲畜?

    項莊甚至有些懷疑,現在就是把整個匈奴的牛羊牲畜全加起來,恐怕也沒有樓煩人、林胡人跟白羊人的牛羊牲畜多吧?

    歷史上,匈奴人也正是在冒頓重新佔據河套之後,才真正強盛了起來。

    漢初白登之圍時,大漢帝國固然是虛弱到了極點,可匈奴其實也只是貌似強大,只不過冒頓這個不世出的梟雄極善於心理戰,通過白登之圍,一下就摧毀了漢軍北上九原與匈奴人爭奪河套的信心,從此匈奴人才真正佔據了河套草原。

    老上單于繼位時,在河套休養生息了將近五十年的匈奴,人口已經激增到了一百多萬,壯丁也超過了四十萬,憑藉雄厚的人力物力,匈奴人一舉打敗了月氏人,老上單于甚至還砍下了月氏王的顱骨,鑲上黃金片做成了酒爵。

    軍臣單于繼位,匈奴更在軍事上對大漢帝國形成了壓倒性的優勢。

    值得慶幸的是,漢武大帝橫空出世,憑藉其過人的魄力,力排眾議在匈奴人勢力最鼎盛之時與其全面開戰,並且最終取得勝利,重新奪回了河套地,匈奴人在丟失了河套後,人口銳減,從此一蹶不振,最終被迫遠遁歐洲。

    由此可見,河套草原對於北方的游牧民族來說,地位是何等重要?

    項莊有時候甚至想,是不是應該在臨走之前放一把火,把河套的森林草地都給燒了?

    不過項莊也就想想,這個時代不管是中原,還是大漠,人口都不多,人口負荷遠遠未到飽和的程度,也根本不存在過度放牧或者過度開墾的情形,所以既便燒了河套,不出十年就能恢復如初,河套草原根本就不會沙漠化。

    ##########

    贏貞沒費甚麼心機就博得了魏悅的好感。

    說起來,贏貞跟魏悅身份相似,經歷也相似,都是亡國公主,都曾經為了百姓而不惜犧牲自己,再加上魏悅心地善良,贏貞的嘴巴又甜,因此很容易就博得了魏悅的信任,僅僅相處了不到半天,兩人便幾乎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姐妹了。

    “公主姐姐,今後你就叫我無央吧。”魏悅拉著贏貞的手,親熱地道。

    “行,姐姐可就託大叫你無央妹妹了。”贏貞欣然應允,又道,“不過,妹妹你也別叫姐姐公主了,姐姐跟你一樣,也是亡國之女,還妄稱什麼公主?妹妹若是不嫌棄姐姐,就稱呼姐姐詩曼吧,詩曼是姐姐的字。”

    “嗯。”魏悅欣然點頭,又親熱地道,“詩曼姐姐。”

    “噯,好妹妹。”贏貞應了一聲,美目裡忽然間便流下了眼淚。

    “詩曼姐姐,你怎麼哭了?”魏悅一邊遞上手絹,一邊關切地問道。

    “沒什麼,姐姐就是高興的,這麼多年了,終於又有親人了。”贏貞笑著搖了搖頭,又道,“妹妹你不知道,這些年姐姐有多孤獨,心裡又有多苦。”

    “小妹都知道的。”魏悅柔聲道,“小妹雖然年輕,卻也經歷了不少事,姐姐為了九原老秦人不惜委身下嫁樓煩王的事蹟,小妹也聽伊水妹妹說了,姐姐,你可真傻,你怎麼可以答應下嫁胡人呢?這可是你一輩子的大事呀。”

    贏貞嘆了口氣,黯然道:“好妹妹,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這般幸運的。”

    說此一頓,贏貞又道:“為了救魏地百姓,妹妹你嫁了上將軍,可為了救老秦人,姐姐卻只能下嫁胡人,這是命,這就是姐姐的命呀,上將軍能救姐姐一次,卻不可能再救第二次了,到了最後,姐姐只怕還是要嫁給樓煩王。”

    說著說著,贏貞悲從中來,又嚶嚶綴泣起來。

    魏悅一邊輕拍著贏貞肩背,一邊柔聲勸道:“姐姐你放心,小妹回頭就跟上將軍說,讓他派人警告樓煩王,讓他從此不准再來糾纏姐姐,所以,姐姐你就放心地找個如意郎君,把自己嫁了吧。”

    贏貞道:“傻妹妹,上將軍和楚軍總是要走的呀。”

    魏悅默然,倒也是,夫君和楚軍終究還是要回江東的。

    好半晌後,魏悅才道:“要不,姐姐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贏貞搖頭,幽聲說道:“姐姐在九原已經習慣了,而且,姐姐已經給九原的老秦人招來了災禍,又怎麼可以拋下他們獨自逃走呢?”

    “那……”魏悅不禁擔心起來,“那可怎麼辦呀?”

    贏貞嫣然一笑,反過來勸魏悅:“妹妹你就別管了,只要你過得幸福,姐姐就很開心很滿足了,至於姐姐,嫁誰不是嫁呢?人這一輩子,很快就會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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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重甲鐵騎

    林胡王的反應很快。

    其實林胡王也是被逼無奈,樓煩人自從得了那批雙刃劍後,就開始不停地襲擾林胡部落的牧場,同時肆無忌憚地掠奪林胡人的牛羊牲畜,林胡王懷疑,若不是中原人還在九原,樓煩王說不定已經發動大軍去攻打林胡部落了。

    所以,林胡部落等不起,必須盡快從中原人那裡交易到足以自保的兵器。

    第二天下午,林胡王就帶著五千騎兵長驅三百多里趕到了九原,隨同前來的還有兩百二十多匹肩高超過八尺的寶馬,以及兩千四百匹肩高超過七尺的良駒,對這次交易,林胡王可真是不惜血本了,幾乎把部落裡所有的好馬都獻出來了。

    當然,林胡王認為這筆交易完全物有所值,對於林胡部落來說,寶馬、良駒易得,可殺傷力驚人的床弩、投石車卻非常難得,林胡部落有了這批犀利武器,還怕守不住雲中?只要守住了雲中草原,還怕哺育不出更多的良駒、寶馬?

    交易完成,林胡王連夜就把五百具床弩和五十架投石車給運走了。

    為了保密,林胡王甚至拒絕了項莊派兵護送的好意,回雲中估計也不會走原路,以免樓煩人半道截殺。

    先不說林胡人連夜就回了雲中,再說楚軍。

    兩千四百匹良駒很快就分完了,這次項莊發話,各軍都分得了六百匹。

    不過兩百二十餘匹寶馬卻被項莊留了下來,望著這批肩高超過八尺,體型幾乎與烏騅馬相差無幾的寶馬,項莊不禁有些猶豫,他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把這批寶馬分給各軍的將校當坐騎,再就是拿這批寶馬組建一支真正的重甲鐵騎!

    項莊原本準備拿肩高七尺的良駒組建重騎兵,不過事實證明不行。

    肩高七尺的良駒承重力是夠了,但在負上全身重甲、手握騎槍的騎兵之後,速度根本就起不來了,重騎兵真正令人生畏的就是其無可阻擋的衝擊力,一旦速度起不來,重騎兵也就是個擺設,任何一名輕兵都能輕鬆幹掉武裝到牙齒的重騎兵。

    不過,這批寶馬肩高足有八尺,體型更大,力量更足,既便負重五百斤,也絕對不會出現無法起速的情形,就是數量太少,兩百騎重甲鐵騎,數量還是太少了,最多只能作為一支戰術打擊力量使用,很難成為左右戰役勝負的戰略力量。

    尉繚卻不知道項莊在想什麼,當下問道:“上將軍,這批寶馬怎麼處置?”

    尉繚不像項莊是穿越過來的,自然也就不可能知道重騎兵是個什麼玩意,要知道,這個時代連馬鐙和高橋馬鞍也才剛剛出現,至於馬蹄鐵更是還遠遠沒到出現之時,所以騎兵還只是輔助兵種,又怎麼可能出現重騎兵?

    項莊道:“軍師,我想從軍中挑選兩百多名身高體壯、騎術精湛的銳士,讓他們披上最堅固的鐵甲,手持最犀利的長矛,再騎上同樣披掛重甲的寶馬,作為一支用來碾碎敵軍防禦陣形的力量,你覺得怎麼樣?”

    尉繚凜然道:“這樣的一支騎兵,殺傷力應該會很驚人!”

    在軍事上,很多東西都是相通的,所以,儘管尉繚沒聽說過更沒見過重騎兵,可項莊僅只是那麼一說,他就立刻意識到了重騎兵的巨大殺傷力。

    項莊點頭道:“殺傷力何止是驚人?簡直就是無堅不摧哪!”

    “那上將軍還猶豫什麼?”尉繚道,“趕緊組建這樣的騎兵呀。”

    項莊嘆息道:“可問題是,軍中沒有足夠的騎術精湛的銳士哪。”

    像龐鈺、高初、由淵、百里茂、蕭開等人,倒個個都是身高體壯、騎術精良,可總不能把他們都調來當重騎兵吧,這樣的話,就沒人帶兵了。

    尉繚捋了捋頷下長髯,忽然說道:“上將軍,有句話老朽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項莊肅了肅手,說道:“軍師,你我之間還有什麼好顧忌的,有話就直說好了。”

    “那老朽可就直說了。”尉繚點點頭,又道,“要從我軍兩萬將士中挑出兩百名身高體壯並且騎術精湛的銳士很難,但是上將軍想過沒有,九原城內的五千秦軍將士,卻幾乎個個都符合上將軍的條件,幾乎都不需要挑選哪!”

    項莊皺眉說道:“問題是,蒙殛不願歸楚哪。”

    尉繚低聲說道:“蒙殛不願歸楚,是因為他不願背棄蒙氏家訓,不願背棄贏氏,如果上將軍娶了贏貞公主,那麼贏氏跟項氏也就成了一家,蒙殛若要繼續守護贏氏,也就必須守護項氏了,那麼九原城內的五千大秦鐵騎,也就盡歸上將軍所有了。”

    項莊道:“可這樣一來,九原城內的三萬老幼婦孺就必須帶走了。”

    尉繚便不說話了,這的確是個很現實的問題,九原城內的五千大秦鐵騎的確是一支讓人眼饞的武力,可那三萬老幼婦孺也的確是個累贅,你總不能只帶走五千秦軍鐵騎,卻把他們的妻兒老小扔在九原不管吧?

    好半晌後,尉繚才說道:“上將軍若有意迎娶贏貞公主,老朽願意前去說項,而且老朽敢拍胸脯保證,這樁親事必成。”

    猶豫片刻,項莊搖頭道:“這事,還是以後再說吧。”

    尉繚嘆息,再不多說什麼了,他知道項莊是個極有決斷的人,項莊這麼說,多半也已經看出贏貞公主是個極有心計、極有野心的人了,所以多半也不願意去招惹她吧,看來這樁親事能不能成,還要要看贏貞能不能說動魏悅了。

    項莊從輜重大營巡視完回到自己的大帳時,天色已經黑了。

    輜重大營那邊,工匠們正忙著趕製高橋馬鞍以及木製馬鐙,公輸車父女則忙著鼓搗項莊給設計的那具連弩,公輸車不愧是大宗師級別的工匠,不到兩天,就已經造好了樣弩,等明天鐵匠打磨好鐵箭,裝進箭匣就能進行第一次試射了。

    “夫君你回來了?”聽到腳步聲響,魏悅便掀開了帳簾。

    自從那天狩獵後,項莊跟魏悅之間的關係就明顯改善了。

    項莊報以微笑,他因殺戮而生(穿越),將來或許也會因殺戮而死,可這並不意味著他就不喜歡家的溫馨,項莊嗜血、殘忍、冷酷、而且鐵石心腸,可這並不意味他就不喜歡男歡女愛,事實上,項莊同樣很享受男歡女愛。

    項莊卸了甲,又在魏悅的服侍下脫掉靴子。

    剛在席上坐下,魏悅便又端上了一大盆羊肉湯,柔聲道:“夫君,吃吧。”

    自從來到河套,楚軍就天天吃肉,項莊都有些膩了,不過這羊肉湯是魏悅做的,自然又要另當別論了,當下欣然接過,稀里嘩啦地吃了起來,魏悅又從旁邊拿起一張麵餅,先細心地扯成了小片,然後逐一放進了項莊的羊肉湯裡。

    項莊心想,這大概便是最早的羊肉泡饃了吧?

    看項莊吃得稀哩嘩啦的,魏悅便喜孜孜地道:“夫君,好吃嗎?”

    “好吃,真好吃。”項莊微笑點頭,心裡卻在流眼淚,真心難吃啊,又鹹又羶,有好幾塊羊肉還帶著血絲呢,可這話能說麼?

    魏悅卻忽然間想到了贏貞,嘆道:“詩曼姐姐好可憐呢。”

    “詩曼姐姐?”項莊愕然,問道,“誰是詩曼,你咋有個姐姐了?”

    魏悅道:“就是贏貞公主了,詩曼是她成年那年,始皇帝給她起的字。”

    “她呀?”項莊便有些無趣,淡淡地道,“好好的,怎麼突然提起她?”

    “沒什麼,就是覺得她有些可憐。”魏悅搖了搖頭,幽聲說道,“等我們走了,她只怕還​​是免不了因為老秦人的安危而嫁給樓煩人呢。”

    “樓煩人?”項莊便道,“這樣吧,改天我把樓煩人都殺了!”

    “啊?!”魏悅聞言頓時大吃一驚,她可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就能決定樓煩部落十幾萬人的生死,當下急道,“夫君,悅娘不是這個意思,真的不是這個意思,你千萬不要因為悅娘而殺人,好嗎?求您了,夫君……”

    “傻丫頭。”項莊心想這小娘還真是單純善良,當下掂了掂魏悅的小鼻子,笑道,“瞧把你急的,為夫逗你玩呢。”

    魏悅這才鬆了口氣,又道:“夫君,咱們能不能帶走九原的老秦人?“

    在魏悅想來,要是楚軍能把九原的老秦人都帶走,贏貞沒有了後顧之憂,也就不必犧牲自己下嫁胡人了。

    項莊忍不住打量了魏悅一眼,魏悅的眼神卻清澈依舊,並沒有因為項莊的注視而出現任何的閃爍,當下項莊便嘆了口氣,說道:“悅娘,實話跟你說吧,九原城內的五千大秦鐵騎我很想要,可城內的三萬老幼婦孺,咱們是真的帶不走呀。”

    魏悅似乎還想分辯,項莊卻伸出一枚手指輕輕掩住了她的小嘴。

    項莊的確沒有瞎說,從九原回江東,征途何止萬里?要想帶著三萬老幼婦孺長途跋涉殺回江東,簡直就是天方夜譚!這也是項莊猶豫著不敢娶贏貞的一個原因,否則,項莊難道還會真的怕了贏貞?一個小娘,再有心計又能奈他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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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女人心

    第二天一大早,項莊就再次來到了輜重大營。

    公輸車一夜沒睡,終於把試弩的十枝約八寸(18cm)長、兩分見方(6mm)的短箭給打磨好了,項莊看了看,這種鐵箭有點像是加長版的棺材釘,四棱,不過沒有釘帽,且通體粗細相同,頂端有長約兩寸的箭頭,已經開了鋒。

    再看公輸車的樣弩,弩機、箭匣、鉸鏈都是用胡楊木做的。

    不過為了增加射程,弩臂卻是由腰引弩改裝的,當然,受到箭匣、鉸鏈的限制,腰引弩的弩臂不可能完全張開,因此在射程上肯定無法跟原裝的腰引弩相比,而且由於鐵箭沒有尾羽,飛行時穩定性不足,有效射程還要縮短。

    過了不到一會功夫,尉繚、武涉、桓楚、季布也紛紛到了。

    公輸車將十枝鐵箭逐一裝進箭匣,先扣緊蓋板,再反覆絞動一次箭匣上緊弩機,然後有些興奮地對項莊說道:“上將軍,開始吧?”

    公輸車有些興奮,樣弩雖然早就裝好了,可他還真沒試射過。

    項莊回頭一招手,早有親兵將一塊人形木板豎到了十步開外。

    公輸車當即舉起樣弩,對準人形木板就是篤的一箭,正中人形木板的腹部,在桓楚、季布等人的注視下,公輸車又連續絞動箭匣,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便射完了十枝箭,十枝箭,全部命中人形木板,而且射穿了將近兩寸厚的木板。

    表現還不錯,至少十步(14米)之內,可以射穿步兵大盾!

    項莊再揮手,早有親兵上前撿回鐵箭,然後將人形木板擺到了二十步(28米)外。

    公輸車重新裝好鐵箭,再次上緊弩機,然後又是一口氣十箭連發,不過這次,十枝箭只命中了八枝,有兩枝箭脫靶了,不過穿透表現不錯,與十步相差無幾,也就是說,在二十步以內也同樣可以射穿步兵大盾。

    距離再增加到三十步(42米)時,連弩的表現就明顯不行了,十枝箭只命中四枝,三枝脫靶,還有三枝箭居然出現了空中翻滾,橫著打在了人形木板上,而且,中靶的四枝鐵箭也沒能射穿人形木板,換成半寸厚的木板才勉強射穿。

    也就是說,當距離增加到三十步時,連弩的殺傷力就明顯下降了。

    這具連弩顯然不達標,項莊需要的有效射程至少是四十步,也就是五十米!

    公輸車有些慚愧地對項莊說道:“上將軍,這只是臨時製做的樣弩,如果把弩機換成青銅鑄造,精度應該還會有所提高的,還有,因為這兩條弩臂都是從腰引弩上移過來的,所以效果不是很好,相信加以改良之後,穿透力還會增加。”

    項莊問道:“改良這一樣一具連弩,需要多長時間?”

    “這個……”公輸車沉吟了片刻,答道,“至少要半個月,也許更久。”

    “行,那你慢慢改良吧。”項莊照例勉勵了公輸車幾句,心裡卻有些洩氣,看來要想在離開河套之前給楚軍配上連弩是不可能了,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弩要是那麼容易造,胡人早就大量仿製了,弩尚且不易造,何況連弩?

    ##########

    贏貞再次來到了楚軍大營。

    昨天臨走前,贏貞就跟魏悅約好了,今天要學騎馬,其實贏貞原本就會騎馬,只不過騎術不怎麼樣而已,她其實就是想找個藉口接近魏悅而已。

    贏貞到來時,魏悅早已經牽著胭脂馬等在轅門外了。

    秦漁、百里伊水也在,看到贏貞,百里伊水便笑靨如花地迎了上來,她跟贏貞已經認識很久了,交情也一向極好,不過秦漁卻總覺得贏貞眉宇間隱隱帶著戾氣,若不是因為顧忌自己身份,秦漁真想勸魏悅盡量遠離贏貞。

    看到胭脂馬,贏貞不禁讚道:“無央妹妹,這匹胭脂馬可真神駿。”

    魏悅笑了笑,對於自己親手套到的胭脂馬,她還是很滿意的,旁邊百里伊水更是像是歡快的雲雀,說道:“公主姐姐你不知道,夫人的這匹胭脂馬可是萬裡挑一的寶馬呢,跑起來可快了,連上將軍的烏騅馬都追不上呢。”

    “是嗎?”贏貞忍不住道,“蒙將軍也有匹寶馬,卻不知道誰跑得更快?”

    “對對對,差點忘了蒙大哥也有匹寶馬,找個機會賽馬,看看誰跑得最快。”百里伊水連連點頭,向魏悅提議道。

    贏貞也以期待的眼神望向魏悅

    “賽馬的事,以後再說吧。”魏悅卻淡淡搖頭。

    贏貞便有些失望,難道昨天晚上項莊已經跟魏悅說過什麼了?

    贏貞的猜測很快就得到了證實,牽馬走出轅門時,魏悅忽然湊上來低聲說道:“詩曼姐姐,小妹昨天晚上跟上將軍提了呢,可惜上將軍沒答應,真的很抱歉,上將軍說從九原回江東道路太遠了,帶上三萬老幼婦孺行軍不行呢。”

    贏貞輕輕地哦了聲,眼神卻忽然間變得閃爍起來……

    ##########

    項莊閒來無事,轉著轉著就來到了高初練兵的大校場。

    說是校場,其實就是幾百畝用木樁圈出來的草場而已。

    大校場上,高初的五千親軍分成了二十四部,正在二十四個老兵的率領下訓練騎術,高初自己也領了其中一部,正向一字排開的兩百多老兵示範騎射。

    急促的馬蹄聲中,高初騎著一匹棗紅馬從兩百多老兵的隊列前飛馳而過,倏忽之間,高初挽弓搭箭,在戰馬的高速奔跑中,對著五十步外的人形草靶就是唆的一箭,正中咽喉,列隊的兩百多老兵頓時便山呼海嘯般歡呼起來。

    高初勒馬迴轉又揚起了鐵胎弓,老兵的歡呼頓時便嘎然而止。

    五千親軍,身經百戰、九死餘生的老兵就有小三千人,這些個老兵,除了項莊,也就高初還能壓得住,別人就算是桓楚、季布來了恐怕也不夠瞧。

    高初正想訓幾句時,隊列的老兵們忽然紛紛露出了狂熱之色。

    高初急回頭看時,只見項莊已經騎著烏騅馬緩緩馳進了校場。

    當下高初趕緊縱馬上前,於馬背上拱手作揖道:“參見上將軍。”

    項莊擺了擺手,皺眉道:“高初,這麼多人一起訓練,效果能行嗎?”

    高初嘆了口氣,無奈道:“上將軍,太多人一起訓練,效果的確不好,可是沒辦法,軍中會騎馬的就不多,精於騎術的就更少了。”說罷,高初又回頭指了指遠處正在練兵的幾個校尉,苦笑道,“就說他們,也沒幾個會騎射。”

    項莊便蹙緊了眉頭,這倒的確是個大問題。

    連教頭都不會騎射,教出來的士兵又能好到哪裡去?

    項莊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抬頭望向了遠處的九原城廓,九原城內倒是有大把精於騎射的老秦兵,可問題是,蒙殛不願歸楚啊。

    ##########

    九原城,將軍行轅。

    蒙殛正在行轅大廳裡來回踱步,滿臉的憂慮之色。

    自從楚軍到來之後,老秦人的生活節奏就被嚴重打亂了,直到現在,蒙殛都還無法界定九原老秦人跟楚軍之間的敵友關係,所以,蒙殛也始終不敢讓城內的老秦人返回城外的各個聚居點,可讓老秦人老這樣躲在城裡顯然也不是個事。

    坐吃山空肯定不行,城內就是再多的積儲也撐不住。

    蒙殛正長吁短嘆時,忽有親兵進來稟報導:“將軍,公主求見。”

    “公主?”蒙殛愣了愣,當下趕緊來到大門外,將贏貞迎進了行轅。

    進了大廳,不等蒙殛大禮參拜,贏貞就擺了擺手,淡然道:“將軍不必多禮,今天本宮有要事與將軍商量,所以將軍也請入座吧。”

    蒙殛拱了拱手,肅然道:“末將站著就好。”

    贏貞輕輕頷首,低聲道:“本宮已經打聽過了,楚軍短時間內怕是不會離開九原,蒙將軍,你有沒有想過,接下來咱們老秦人又該怎麼辦?三萬多老幼婦孺,老是躲在城內,只怕也不是個長久之計,倉廩的積粟再多,也總有吃完的時候。”

    蒙殛嘆了口氣,憂心沖沖地道:“末將也正為這事發愁呢。”

    贏貞猶豫了下,最終還是說道:“蒙將軍,不如把九原城讓給楚軍吧,咱們老秦人遷徙到西邊的臨河城去。”

    “啊?”蒙殛微微色變道,“讓出九原城?”

    “怎麼?”贏貞淡淡地道,“蒙將軍可是覺得不妥?”

    “呃,不,當然不是。”蒙殛嘆息道,“那便讓出九原城吧。”

    老實說,讓出九原城也不失是個辦法,因為蒙殛知道,楚軍可不比胡人,楚軍可是擁有大量的雲梯、井闌以及攻城車,楚軍若是強攻九原,僅憑九原城內的老秦人,是絕對守不住的,所以說,主動讓出九原也不失是個明智之舉。

    而且,楚軍不可能久留九原,他們終歸還是要走的,等楚軍離開了九原,老秦人再回九原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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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精心設計

    “老秦人讓出了九原城?!”項莊驚疑不定地望著百里賢。

    百里賢點了點頭,肅然道:“是的,老秦人已經遷往西邊的臨河城了”

    就在半個時辰前,蒙殛忽然派人把百里賢叫進了九原城,然後便將這個驚人的消息告訴了百里賢,百里賢聽到這​​個消息時,也是相當的吃驚,自蒙恬開始,老秦人在九原已經經營了幾十年,如此雄城,真就放棄了?

    尉繚沉吟了片刻,問道:“子良,你知道其中內倩嗎?”

    百里賢猶豫了下,說道:“據說這是贏貞公主提出來的。”

    “贏貞公主?”尉繚捋了捋長髯,若有所思道,“原來是她。”

    百里賢又向項莊道:“上將軍,老秦人已走,咱們還是進城吧。”

    “嗯,號令全軍,即刻進城駐紮!”對於老秦人獻上的大禮,項莊自然不會客氣,楚軍進了城後,就再不用擔心胡人的偷襲了,只需留下少量軍隊守城,其餘各軍各營甚至可以分頭深入大漠以狩獵替代騎射訓練了。

    要想練好騎兵,光在校場上跑跑馬、溜溜彎可不行。

    不過,對於贏貞為何要說服老秦人讓出九原城,項莊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說贏貞已經被他項莊的魅力所折服,想通過這種舉動來討好於他?項莊想到這裡也不禁啞然失笑,他可不認為自己能有此魅力,更不認為自己能讓贏貞這個禍國殃民的狐狸精如此傾心,這其中恐怕還有別的講究吧?

    不過,項莊對此並不擔心,需知他項莊可不是個憨瓜,帳下更是有尉繚、百里賢這樣的睿智之士,縱然是張良、陳平,要想算計楚軍怕也不會容易了,至於贏貞這小娘,再有心計再有野心,還能比張良、陳平更厲害?

    半個月後,臨河,公主行轅。

    臨河原本也是一座大城,不過隨著大秦帝國的滅亡,河套的關東軍民先後離開,剩下的老秦人也紛紛集中到了九原,臨河城便漸漸衰敗了下來,到了現在,臨河城只有不到百戶居民以及不足百人的秦軍駐紮。

    不過,老秦人遷入之後,臨河卻再次熱鬧了起來。

    公主行轅內,一盞油燈正在案頭上幽幽燃燒,昏暗的燈光照亮了大廳的每個角落,也在牆上投下了兩道長長的影子。

    那是兩名身材瘦高的中年男子。

    這兩名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護著贏貞逃出咸陽的十八侍衛中的兩個。

    輕盈的腳步聲中,一襲黑衣的贏貞幽靈般走進了大廳,兩名中年男子急忙轉身,抱劍作揖向贏貞見禮道:“參見公主。”

    贏貞輕輕肅手,示意兩人免禮。

    “謝公主。”兩名中年男子先後收劍起身。

    贏貞又從衣袖裡取出一封帛書遞給其中一人,語含哀傷地說道:“風伯,你挑選三匹快馬,晝夜兼程趕去河西,把這封密集親手交給本宮的母舅休屠王,再告訴休屠王,本宮的榮辱,還有大秦帝國能否復興,皆在他的一念之間。”

    “諾!”名葉風伯的男子接過帛書,領命去了。

    贏貞又取出另一封帛書,遞給剩下那個男子道:“孟伯,你看仔細了。”

    名叫孟伯的男子接過帛書,仔細閱讀片刻之後,又將帛書還給了贏貞。

    贏貞問道:“孟伯,都記下了嗎?”得到孟伯肯定的回答後,贏貞便將那帛書放到了油燈上,望著帛書在火光中逐漸化為飛灰,贏貞忽然輕輕地嘆了口氣,幽聲說道,“孟伯,這事關係重大,絕對不能走漏半點風聲呢。”

    孟伯抱劍作揖,決然道:“公主放心,屬下知道該怎麼做。”

    贏貞輕輕點頭,孟伯便躬身後退,很快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十天後,一個驚人的消息傳到了臨河,休屠王帶著大軍正向高闕逼近!

    休屠部落是一個游牧在河西的大部落,既不是月氏人,也不隸屬於匈奴,而是跟白羊部落、林胡部落、樓煩部落一樣的獨立部落,不過,休屠部落比起樓煩、林胡部落卻要強大得多,足有二十多萬人口,六七萬控弦之士!

    聽說休屠大軍逼近高闕,蒙殛頓時開始警覺起來。

    河套平原地理位置極其優越,西部、東部都有奔騰湍急的河水作為天然屏障,北邊又有陰山、陽山作為天然屏障,趙國、秦國先後修築長城,又在兩山之間的闕口築城,這便是河套北部有名的雄關險隘一高闕!

    休屠騎兵如果攻破高闕,首當其衝的便是臨河的老秦人。

    雖說休屠王跟贏氏是姻親,可蒙殛並不認為休屠人會因此而放過老秦人。

    接到高闕快馬傳訊之後,蒙殛不敢怠慢,當即點起四千精兵前來固防高闕,臨河城內便只剩下了千餘守軍。

    幾乎是同時,樓煩王也帶著萬餘敗兵逃回了北假王庭。

    事情還得從大半個月前說起,樓煩人自從得到兩萬把鐵製兵器之後,戰力猛增,野心也開始膨脹,此後不久,樓煩人便開始肆無忌憚地搶奪林胡人的牛羊牲畜,大漠草原,原本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所以這種情形很正常。

    公叔說雖然覺得有些不妥,卻也沒有制止樓煩王。

    樓煩王原以為林胡王會忍氣吞聲,結果卻完全不是這樣。

    林胡部落很快就展開了殘酷報復,接連洗劫了樓煩部落的十幾個聚居地,搶走了全部的牛羊牲畜不說,還把所有的女人孩子也搶走了,被俘的幾百壯丁也慘遭斬首,這下可把樓煩王徹底激怒了,當下盡起樓煩大軍殺奔雲中而來。

    雲中之戰,樓煩大軍先是連勝幾仗,斬首數千!

    可是在進攻林胡王庭的最終決戰中,林胡後陣卻突然間冒出了好幾百具床弩,短矛似的巨箭就像密集的雨絲,驟然間傾洩到了毫無防備的樓煩人身上,正在衝鋒的樓煩騎兵頓時一片片地倒了下來,好幾千人連人帶馬被射了個對穿!

    遂即林胡後陣又豎直了一具具高大的塔形兵器,再接著,一塊塊足有幾百斤重的巨石被那些高大的塔形兵器高高拋起,又在空中翻翻滾滾地飛了幾百步遠,最後挾帶著可怕的聲響罩著樓煩陣中惡狠狠地砸了下來。

    面對突如其來的打擊,樓煩人頓時間騷動了起來。

    林胡人趁機反攻,樓煩人頓時被殺了個落花流水。

    等到逃回北假王庭時,樓煩王身邊已經只剩萬餘騎兵了。

    更糟糕的是,隨軍出征的牛羊牲畜還有老幼婦孺也全都丟了,這會,多半已經成為林胡部落的戰利品了。

    對於胡人來說,吃敗仗很正常,以後贏回來就是,壯丁大量戰死也能承受,只要女人和孩子還在,部落就仍會有崛起的機會,可是現在,樓煩人不僅損失了大量壯丁,而且連女人孩子以及牛羊牲畜都丟了,這就傷了根本了。

    沒有了牛羊牲畜,填飽肚子都成問題了。

    “可惡的中原人!”樓煩王一拳砸在矮桌上,恨恨地道,“林胡人不可能造出床弩,這批床弩肯定是中原人交易給他們的!這些狡猾的中原人,該死的中原人,本王絕不會輕易放過他們,本王定要殺光他們……。”

    公叔說嘆了口氣,勸道:“大王,還是想想今後怎麼辦吧?”

    殺光中原人?先前兵強馬壯時都不敢動手,現在再想殺,殺得了麼?

    “軍師?”樓煩玉如夢方醒,慘然道,“牛羊牲畜都沒了,樓煩部落已經完了。”

    說起來,公叔說原本就勸過樓煩王,讓他不要輕信中原人,可樓煩王偏不聽,非要跟中原人交易,結果雖然交易來了兩萬把鐵製兵器,卻也給樓煩部落帶來了滅頂之災,現在回頭想想,當初還真不應該跟中原人做這筆交易呀。

    不過現在,樓煩王再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公叔說道:“大王,樓煩部落遭此重創,怕是很難再在河套立足了,如果在下沒有料錯的話,這應該是中原人驅虎吞狼的詭計,等咱們跟林胡人自相殘殺得差不多了,他們就會跳出來收拾殘局,好算計,端的好算計呀。”

    煩王恨恨地道,“軍師,當初要是聽你勸就好了。”

    公叔說擺了擺手,說逍:“大王,河套咱們恐怕是呆不下去了,在下以為,還是趁早去漠北投奔匈奴吧,不過在動身去漠北之前,先得設法搶些牛羊才行,此去漠北路途遙遠,總不能讓族人餓著肚子上路吧?”

    樓煩王道,“軍師,都聽你的。​​”

    話音方落,忽有侍從進來稟道:“大王,有個老秦人求見。”

    “老秦人?老秦人也是中原人!”樓煩王說此一頓,無比猙獰地道,“去,把那個中原人的腦袋砍下來,掛到本王帳前的旗桿上,哼!”

    侍從轟然應諾,正要轉身離去時卻被公叔說攔住了。

    “大王,息怒。”公叔說勸道,“還是見見老秦人的使者吧。”

    樓煩王哼了聲,再不吭聲了,公叔說再回頭一揮手,侍從便躬身退出了大帳,很快,那侍從便又帶著個中年男子進了樓煩王的大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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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秦人之殤

    “臨河守備空虛?!”樓煩王難以置信地望著面前的秦人使者。

    “是的。”秦人使者點了點頭,肅然道,“休屠大軍逼近高闕,蒙殛將軍已經帶著秦軍主力救援高闕去了。”

    “你剛才說,還有人充當內應?”樓煩王越發的不敢相信。

    “沒錯。”秦人使者點了點頭,不假思索地道,“只要大王的軍隊一到,立刻就會有人打開北門,接應樓煩大軍進城!”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樓煩王沉聲道。

    秦人使者昂著頭,以不容質疑的語氣道:“老秦人。”

    “簡直可笑。”樓煩王冷笑道,“老秦人會幫著樓煩人殺老秦人?”

    “這個就不用你管了。”秦人使者冷然道,“我只問你,想不想要臨河城內的糧食,想不要臨河城內的牛羊,想不想要臨河城內的秦軍輜重?”

    “秦軍輜重?”樓煩王凜然道,“臨河城內都有些什麼輜重?”

    秦人使者道:“只要你能想到的,都有,你想不到的,也都有!”

    樓煩王悶哼一聲,殺機流露道:“本王憑什麼相信你這個奸細?”

    “奸細?”秦人使者哂然說道,“樓煩王,信與不信都在你,反正機會就這一次,錯過了就錯過了,今後怕是不會再有這樣的好機會了。”說此一頓,秦人使者又道,“還有,今天你從來沒見過什麼老秦人,也沒聽過什麼消息……”

    說著,秦人使者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嘴角也沁出了一絲黑血。

    下一刻,秦人使者瘦長的身軀晃了晃,便往後直挺挺地倒了下來,樓煩王急趨前伸手一探秦人使者鼻息,頓時失聲道:“死了?!”

    公叔說嘆了口氣,低聲道:“大王,起兵吧!”

    “什麼?!”樓煩王愕然道,“軍師,你相信他的話?”

    “為什麼不信?”公叔說道,“休屠大軍逼近高闕的消息,已經被證實了,可見此人說的基本不假,至少,這不可能是個圈套!”

    “為什麼這就不能是個圈套?”樓煩王卻有些猶豫。

    公叔說反問道:“如果這是圈套,老秦人的目的是什麼?”

    “那還用說?”樓煩王道,“當然是要把咱們誘入臨河城,一網成擒!”

    公叔說搖了搖頭,哂然道:“真要是這樣,那老秦人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點吧?就算這是個圈套,就算擒住了咱們,可老秦人也失去了全部的婦孺,他們也就再沒希望了,大王以為老秦人會跟咱們樓煩人同歸於盡?”

    “呃,這個……”樓煩王道,“應該不會。”

    “這便是了。”公叔說道,“所以,這絕不是圈套。”

    說此一頓,公叔說又道:“如果在下沒有猜錯的話,這件事應該跟流竄到九原的中原大軍有關,不過,具體是什麼原因促使這一小部份老秦人背棄了族人,以致毅然捨棄了臨河城內的老幼婦孺,在下一時之間也是猜不出來。”

    “中原人?”樓煩王凜然道,“軍師,那咱們是不是應該小心行事?”

    別看樓煩王嘴上喊著要殺光中原人,可內心對中原人卻還是相當忌憚的。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一次機會。”公叔說道,“大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呀!”

    樓煩王咬咬牙,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當下獰聲嘶吼道:“也罷,既然軍師認為這是個機會,那就拼了!”

    說此一頓,樓煩王又扭頭向帳外大吼道:“號令,各部集結……”

    ##########

    臨河北門,幾名秦軍哨卒正在城樓上守夜。

    百步開外,一隊秦軍巡卒手持火把正順著城牆往這邊巡邏,萬簌俱寂,只有斜插垛堞上的那一溜火把,正在清冷的夜風中搖曳明滅,看起來這就是個尋常的夜晚,卻沒有任何人意識到,無邊的殺機正向著臨河城悄然逼近。

    倏忽之間,哨卒甚長似乎聽到了什麼動靜​​。

    當下那哨卒甚長走到垛堞前,拔下一枝火把往城外扔了下去。

    火把翻翻滾滾地墜向了地面,藉著幽暗的火光,哨卒甚長無比驚恐地發現,北門外黑壓壓的竟然已經擠滿了胡人!

    “胡人!”

    “敵襲,敵襲!”

    “該死的,快吹號,吹號呀!”

    霎那之間,城頭上的哨卒便騷動了起來。

    遂即一陣急促的號角聲便從城頭上響了起來。

    號角聲響起的同時,十幾名秦軍將士便從城門內的營房裡蜂擁而出,不過,他們並沒有順著馬道湧上城樓,而是湧向城門甬道,令人吃驚地移開了頂住城門的門框,前後不到片刻功夫,頂住城門的三道門框已經全部移開。

    “該死的,瘋了麼?他們究竟在幹什麼?”

    “老天呀,這些渾蛋會把大夥全都害死的!”

    “天哪,那些傢伙肯定不是秦人,他們是奸細!”

    然而,這時候才發現不對,已經晚了,不等城頭上的幾名哨卒下來阻止,沉重的城門就已經打開了一道縫,再下一刻,早就已經等候多時的胡人便擠開城門潮水般湧進了城內,臨河城並沒有護城河,城門被破就什麼都完了。

    ############

    高闕城頭,蒙殛正在望樓上窺探休屠人的虛實。

    休屠人逼近高闕已經好幾天,卻始終沒有動手,甚至連試探性的攻擊也沒有,尤其令人心生疑竇的是,休屠人居然沒有集中紮營,而在高闕城外廣闊的草原上四處紮營,倒更像是來放牧的,而不是來打仗,而且這樣一來,也很難判斷他們有多少人馬。

    蒙殛正猶豫著要不要主動出擊,逼迫休屠人集結人馬時,身後忽然起了一陣騷動。

    蒙殛急回頭看時,只見一員蓬頭垢面、渾身浴血的部將已經在兩名親兵的攙扶下匆匆登上了城頭,走到近前,蒙殛才發現這員部將赫然就是留守臨河的副將蒙衍,看到蒙衍這副樣子,蒙殛頓時大吃一驚,一把就將蒙衍給揪了起來。

    “蒙衍,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了?出什麼事了?!”

    “將軍!”蒙衍慘然道,“臨河失守了,完了,全完了!”

    “你說什麼?”蒙殛聞言頓時兩眼一黑,險些當場昏死過去。

    定了定神,蒙殛又將蒙衍揪進敵樓,沉聲問道:“蒙衍,到底怎麼回事?”

    蒙衍慘然道:“樓煩人,樓煩大軍進了城,他們見人就殺,見人就殺呀……”

    “樓煩人?”蒙殛難以置信地道,“你們是幹什麼吃的,竟然讓樓煩人破了城?”

    蒙衍黯然道:“有十幾個樓煩奸細事先混進了城,又趁亂打開了城門,等到末將集結大軍去救北門時,已經來不及了。”

    蒙殛慘然道:“這麼說,臨河城裡的老幼婦孺全完了?!”

    蒙衍牙關緊咬,幾乎將自己的嘴唇都硬生生地咬了下來。

    “那麼,公主呢?”蒙殛突然間想起,贏貞公主也在城裡。

    “公主也失蹤了。”蒙衍搖了搖頭,慘然道,“末將在城內找了好許,沒找著。”

    儘管蒙衍沒有說,可蒙殛卻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贏貞公主多半也已經被害了。

    “將軍,蒙衍無能,先去了!”蒙衍大叫一聲,拔劍就往自己脖子上抹去,蒙殛一個失神,再想阻止時已經晚了,蒙衍這一劍切的極狠,將大半個脖子都給切了開來,殷紅的鮮血頓時像噴泉般從綻開的傷口裡激射而出。

    “蒙衍!”蒙殛趕緊扶住蒙衍,蒙衍卻再無法說話了。

    蒙衍死死地盯著蒙殛,四肢劇烈地抽搐了兩下,遂即氣絕身亡。

    “好兄弟。”蒙殛伸手輕輕撫過蒙衍臉龐,蒙衍這才闔上圓睜的怒目,等到蒙殛再站起身來時,臉上已經佈滿了無比猙獰的殺機,甚至連他的那對眼睛,也因為充血而變得有些隱隱泛紅,就像有兩團幽幽的烈火正在燃燒。

    “樓煩人!”蒙殛緩緩抽出重劍,又伸出左手緩緩撫過劍刃,鋒利的劍刃一下就割開了他的手掌,殷紅的鮮血頓時順著手心往下直淌,蒙殛卻渾若不覺,只是咬牙切齒地道,“我蒙殛以劍盟誓,不殺光樓煩狗,誓不為人!”

    ###########

    臨河城,正在清點戰利品的樓煩王忽然間激泠泠地打了個冷顫,就在剛才,他竟然毫沒來由地感到了一陣戰慄,而且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慄!

    “真是見鬼。”樓煩王被這陣突如其來的戰慄攪得有些心裡發毛。

    剛才那種感覺,真的很糟糕,就像在他九歲那年,父王把他送去月氏當人質,他卻一個人獨自逃回了九原,在沙漠中他曾經遇到過一頭巨狼,那頭巨狼當時就曾經給過他同樣的戰栗感覺,不過最後,那頭巨狼還是被他用石頭砸死了。

    “大王,你怎麼了?”公叔說走上前來,關切地問道。

    “沒什麼。”樓煩王甩了甩頭,強行驅散了心中的戰慄和不安,又向公叔說道,“軍師,時間差不多了,收拾收拾趕緊走吧。”樓煩王原本已決定,破城之後歡狂三天三夜,不過剛才那種感覺讓他改變了主意,他決定早些啟程前往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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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復仇、救兵

    陰山北麓,數千胡騎攜帶少量牛羊大車正逶迤北行。

    秦末時代,所謂的陰山、陽山都只是今天大陰山山脈的一個支脈。

    這數千胡騎正是從臨河匆匆撤離的樓煩人,臨河之戰,秦軍雖然只有千餘人,卻仍然給樓煩人造成了慘重的傷亡,等徹底攻陷臨河時,樓煩人已經只剩不到六千人馬了,這讓樓煩王氣得暴跳如雷,遂即下令屠滅全城。

    屠城之後,樓煩人遂即向北進發。

    正行進間,忽有快馬從身後飛馳而來,向樓煩王稟報喊:“大王,秦軍追來了!”

    樓煩王急勒馬回頭,手搭涼篷往來路方向瞭望時,果然看到遠處翠綠色的地平線上已經突兀地出現了一道淡淡的黑線,當下樓煩王就變了臉色,沉聲道:“這些該死的老秦人,竟然不管休屠人了麼,這麼快就追上來了?”

    公叔說道:“大王,趕緊準備對敵吧。”

    咬了咬牙,樓煩王大吼道:“列陣,準備迎敵!”

    樓煩王知道,跟秦軍對戰只怕是兇多吉少,可如果現在就扔掉輜重逃跑的話,則樓煩部落立刻就會分崩瓦解,而且在這一望無垠的大漠上,樓煩人根本就跑不掉,復仇的秦軍鐵騎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樓煩人!

    只有擺開陣形與秦軍決戰,沒準還有一絲生機。

    說到底,現在的樓煩人也已經裝備了犀利的鐵製兵器。

    “嗚嗚嗚……”霎那之間,低沉的牛角號聲便沖霄而起。

    綿綿不息的號角聲中,正逶迤北行的樓煩胡騎便紛紛勒馬回頭,然後以樓煩王的數百親騎為基準,向著兩翼迅速展開,樓煩人畢竟是生長在馬背上的民族,騎術了得,前後不到半頓飯功夫,六千騎兵就已經完全展開了陣形。

    蒙殛縱馬如飛,正在莽莽大漠上狂飆突進。

    孤懸的斜陽下,蒙殛臉沉似水、漫無表情,至少看不出一絲的怒意,但是,熟悉蒙殛的部將親兵們卻知道,蒙將軍已經憤怒到了極致,此時的蒙大將軍,就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黑夜,看上去平靜,其實正在醞釀著滔天駭浪!

    蒙殛的確已經暴怒如狂,老幼婦孺被屠戮,公主蒙難,一切都完了!

    大秦帝國滅亡了,九原最後的老秦人也注定要消亡了,蒙氏家族守護了數百年的贏氏血脈很可能也絕了,一霎那間,蒙殛為之堅持、為之戰鬥的信仰就轟然崩塌了,這一刻,蒙殛只想殺人,殺光樓煩人,無論男女,不分老小雞犬不留!

    倏忽之間,前方地平線突然冒出了黑壓壓的樓煩騎兵。

    “嗷……”蒙殛猛然拔劍,又高高舉過了頭頂,同時仰天歇斯底里地咆哮起來。

    蒙殛驚天動地的長嘯聲中,身後如影隨行的大秦鐵騎霎時開始變陣,前方騎兵稍稍減緩了馬速,後方騎兵則紛紛向著左右兩翼展了開來,蒙殛一聲長嘯還沒停,四千大秦鐵騎就已經完全展開陣形,滾滾碾向了前方地平線上的樓煩騎兵。

    陰山西麓,四萬休屠騎兵正蜂擁向前。

    大秦鐵騎早已離開,休屠王卻很小心,經過反覆查探,確定附近的確沒有埋伏,休屠王才終於帶著四萬騎兵蜂擁而入,休屠部落有六萬騎兵,不過休屠王留了兩萬騎兵在關外保護隨軍的牛羊牲畜以及老幼婦孺。

    這一刻,休屠王的內心充滿了狂喜。

    對於水草豐美的河套草原,休屠人垂涎已久。

    早些時候,河套是匈奴人的牧場,休屠人不敢與之爭鋒,後來,秦軍趕走了匈奴人,河套便成了大秦帝國的九原郡,面對更加強大的大秦帝國,休屠人更不敢有任何非份之想,河套的水草雖然豐美,卻不是休屠人能夠消受得起的。

    不過現在,一切都已經不同了,大秦帝國已經滅亡了,匈奴人正在跟東胡人火併,暫時還無暇南顧,休屠人不趁這個時襲取河套,更待何時?休屠王有理由相信,只要佔據了水草豐美的河套,休屠部落很快就會崛起,一統大漠也並非沒有可能!

    說起來,還得感謝贏貞那個外甥女提供的情報,要不是她,休屠王根本就不知道現在的河套草原早已經風雲突變!

    不過現在,還是盡快追殺秦軍要緊。

    只要滅了這幾千秦軍騎兵,剩下的樓煩人、林胡人、白羊人根本就不足為慮。

    就是不知道,當自己的休屠大軍反過來滅了幾千秦軍騎兵之後,自己那個外甥女又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想到贏貞,休屠王嘴角忽然間綻起了一絲邪笑。

    這個外甥女雖然是不可一世的始皇帝的女兒,卻終究還是年輕哪,太天真了,她還真以為休屠大軍會幫她復辟大秦帝國?倒是聽人說起,這個外甥女長得很是俊俏,據說還是天生媚骨,要是有機會收入大帳,倒是不錯。

    休屠王卻不知道,他這個外甥女可不天真!

    這一次,贏貞不僅算計了樓煩人,犧牲了老秦人,甚至連休屠人也被她給利用了!這個女人,為了達成目的根本就是不擇手段哪!

    九原,上將軍行轅。

    項莊、尉繚、武涉和百里賢正站在屏風前對著河套地圖低聲交談。

    就在半個時辰之前,贏貞突然單騎來到九原,並帶來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

    休屠部落大兵壓境,蒙殛率秦軍主力前出高闕禦敵時,樓煩部落卻趁虛攻陷了臨河,並屠殺了臨河城內三萬秦人老幼,贏貞得十數侍從拼死斷後,才逃了出來。

    項莊說道:“蒙殛和秦軍騎兵必須得救,這個就沒必要再進行討論了!”

    武涉說道:“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休屠人跟樓煩人之間到底有沒有勾結?”

    “這個肯定沒有!”百里賢斷然道,“休屠部落要比樓煩部落強大得多,樓煩王再蠢也絕不會引狼入室,所以可以斷言,樓煩王偷襲臨河只是臨時起意,因為樓煩王剛剛在雲中吃了大虧,所以迫切地想得到臨河城的秦人輜重吧。”

    尉繚也附和道:“子良說的對,應該是這樣。”

    百里賢又說道:“現在需要考慮的是,蒙殛肯定會起兵復仇,秦軍一旦離開高闕,休屠大軍也必定會趁虛進入河套,休屠人垂涎河套草原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麼好的機會,休屠王是絕對不會再錯過的,這個是必然的。”

    項莊道:“也就是說,要救秦軍,就得先打敗休屠大軍!”

    說此一頓,項莊又問百里賢道:“子明,對於休屠部落,你又了解多少?”

    百里賢道:“休屠部落一向在河西游牧,人口總在二十萬左右,壯丁約有六萬,休屠人的戰鬥力跟樓煩人、林胡人差不多,跟匈奴人相去甚遠,如果以步對騎打正面野戰,我大楚精兵斷然不懼休屠,不過休屠人都是騎兵,需防其截我糧道!”

    楚軍儘管得到了足夠的馬匹,可騎術訓練畢​​竟時日還短,所以跟胡人拼騎射,那是揚短避長,只有以步對騎,楚軍才能充分發揮陣形、器械以及戰術的優勢。

    項莊一錘定音道:“這沒問題,多備輜重、多帶弓弩箭矢就可以了。”

    楚軍面對胡騎,最大的倚仗就是臂張弩、腰引弩以及蹶張弩等各種弩。

    歷史上,李陵五千步兵與八萬匈奴騎兵打得難分難解,靠的就是輜重車和弓弩!

    床弩、井闌、投石車之類的重型器械雖然殺傷力驚人,卻也笨重無比,根本就追不上來去如風、迅捷如火的胡騎,所以沒必要帶上,不過輜重車是必須得帶足的,這可是步兵用來抵禦騎兵的屏障,而且河套地勢平緩,輜重車的速度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

    四人計議罷,桓楚、季布、高初、龐鈺、田橫、蕭開諸將也紛紛趕到了。

    項莊遂即開始調配人馬,蕭開的左軍被留下來守城,其餘各軍全部開拔,準備北上接應秦軍,很快,九原城內便開始忙碌起來,一隊隊士兵披甲執銳,排著整齊的隊列洶洶開出了城外,緊隨步兵隊列之後,則是一輛輛的輜重大車……

    陰山北麓,四千大秦鐵騎已經開始了最後的衝刺。

    “赳赳老秦!”蒙殛高高揚起雙刃重劍,鋒利的刃鋒直刺虛空。

    “還我婦孺!”

    “還我婦孺!”

    “還我婦孺!”

    幾乎是在本能的驅使下,秦軍將士異口周聲地吶喊了起來,並且一個個全都目露仇恨之色,臨河城內的老幼婦孺可都是他們的父老、妻兒呀,這些該死的胡人,殺光他們,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殺光他們,為死去的父老妻兒復仇!

    “血不流乾!”蒙殛催馬飛奔,再次仰天咆哮。

    “死不休戰!”

    “死不休戰!”

    “死不休戰!”

    四千秦軍霎那間山呼海嘯般咆哮起來,遂即一個個在飛奔的戰馬上挽開了角弓,那一枝枝冷森森的箭簇已經斜斜地對準了前方虛空,再下一刻,蒙殛揚起的重劍狠狠斬落,四千秦軍便同時鬆開了弓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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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秦軍之怒

    霎那之間,四千多枝狼牙重箭便已經嗖嗖嗖地射向天際,遂即又在空中交織成了一波綿綿無際的箭雨,向著同樣正在衝鋒的樓煩騎兵頭上攢落下來,下一刻,樓煩騎兵陣中頓時間一片人仰馬翻,數以百計的樓煩人慘叫著栽落馬下。

    面對如此密集的箭雨攢射,樓煩王也只能緊緊地把身體縮在馬頸後面。

    秦軍的角弓幾乎都是三石挽力的強弓,使用的狼牙箭全都綴有雁翎,飛行穩定,所以射程極遠,箭頭又是鋒利的三棱鐵簇,甚至連中原步兵的大盾和重甲都能輕易地破開,樓煩人的薄皮甲根本就無法抵擋。

    四千秦軍訓騎有素,騎射水平極高,對雙方騎兵馬速、風速的估計也很到位。

    兩軍相距還有兩百多步遠時,秦軍便開始了第一輪拋射,等箭矢勢竭從天下攢落時,樓煩騎兵正好衝進箭雨覆蓋的範圍,這後面的每一輪密集拋射,秦軍都會相應地調整射角,確保每一波箭雨都能夠傾洩到樓煩騎兵頭上。

    說是時,那時快,又一波箭雨從天而降。

    這一次,更多的樓煩騎兵慘叫著從馬背上栽了下來,顯然,隨著距離的接近,秦軍騎兵射出的重箭無論是精度還是殺傷力都顯著增加了,樓煩王的肩上也中了一箭,疼得他嗷嗷直叫,戰爭從來都是冷酷的,並不會因為你是王就區別對待。

    雙方騎兵相距不足百步遠時,逆風衝鋒的樓煩騎兵終於開始用弓箭回擊。

    不過這個時候,秦軍騎兵已經射出了三波箭雨,足足一萬兩千多枝狼牙重箭,在秦軍箭雨的侵襲下,至少有一千多騎樓煩騎兵被射落馬下,另有一千餘騎受了各種箭傷,完好無損的樓煩騎兵已經不足四千騎了!

    四千樓煩騎兵嗷嗷叫著挽開了短弓,拼命回擊。

    秦軍自然也不會閒著,一邊飛馬向前,一邊繼續挽弓放箭。

    不過,樓煩人工藝落後的短弓無論是殺傷力還是精度都不足以跟秦軍角弓相提並論,使用的箭頭也大多是青銅箭簇,硬度不足,除非直接射中面門或者是秦軍鱗甲遮護不到處,否則,根本就不足以殺傷秦軍騎兵。

    不過,秦軍還是出現了傷亡,不斷有人慘叫著倒栽馬下。

    看到秦軍騎兵也是人仰馬翻,樓煩人頓時間興奮得嗷嗷直叫。

    在雙方騎兵的對沖之中,百步距離轉瞬即逝,距離還剩下不到三十步時,雙方騎兵幾乎是同時綽弓回鞘,然後紛紛擎出了重劍,這一次,樓煩人倒是沒有再落下風,雙方祭出的都是清一色的雙刃鐵製重劍,甚至連樣式都是一樣!

    電光石火之間,狂飆突進的兩支騎兵就已經迎面相撞!

    霎那之間,戰馬相撞的嘭啪聲,骨骼碎裂的喀嚓聲,兵器的猛烈撞擊聲,雙方將士的怒罵聲、喝斥聲以及臨死之前的哀嚎聲,霎時就沖霄而起,雙方的騎兵就像是洶湧向前的滔天巨浪,猛烈的正面碰撞之下,頓時便濺起了無比璀燦的血浪花……

    “嗷哈!”蒙殛大吼一聲,催動胯下的寶馬,就像一團燃燒的火焰,猛烈地撞進了樓煩騎兵陣中,兩騎樓煩騎兵首當其衝,一下就連人帶騎被掀翻在地,下一刻,蒙殛又是一劍斜斬,一個樓煩千騎長的頭顱便已經高高拋起空中。

    倏忽之間,一股蝕骨的冰寒從左側潮水般襲來。

    猛然抬頭,只見一名身材瘦長的樓煩人正於十步開外挽開了一把不知道什麼材質做成的黑漆漆的大弓,牛筋絞成的弓弦上霍然扣了一枝拇指粗的狼牙重箭!幾乎是在蒙殛抬頭的同時,一點寒星便已經向著他的面門疾射而至!

    “嗷……”蒙殛狼嚎一聲,於間不容髮之際猛然側身。

    只聽“咻”的一聲尖嘯,一道凌厲的勁風便已經貼著蒙殛的臉頰猛然掠過,蒙殛感到右臉猛然一麻,再伸手去摸時,卻是滿手的血,很顯然剛才那一箭並未完全躲過,鋒利的箭簇還是在他的臉上劃出了一道血槽!

    “去死!”蒙殛勃然大怒,甩手就將雙刃重劍擲了出去。

    那樓煩人已經再次挽開了大弓,正準備再射出第二箭,猝不及防之下頓時就被蒙殛擲出的雙刃重劍穿了個對穿,樓煩人頓時無比淒厲地慘叫起來,遂即雙手死死抱著刺入自己胸口的雙刃劍,從馬背上一頭栽了下來。

    當蒙殛取出備用的雙刃重劍時,雙方騎兵卻已經交錯而過。

    一直催馬衝出去足有上千步遠,蒙殛才輕輕地喝住了戰馬。

    蒙殛身後,血死餘生的秦軍將士也紛紛喝住戰馬,又紛紛勒轉馬頭,在蒙殛身後重新展開了騎兵隊列,只不過,四千騎兵已經只剩三千五百餘騎,在剛才僅僅不到半盞茶功夫的慘烈交鋒中,五百騎兵永遠倒在了漠北荒原上。

    不過,對面樓煩騎兵的損失則更加慘重!

    投入進攻的六千樓煩騎兵,現在已經只剩不到三千騎了!

    其中近兩千騎被秦軍射殺,剩下千餘騎則在剛才慘烈的交鋒中被秦軍斬落馬下,騎兵對決從來就是這樣,時間很短促,傷亡卻大得驚人!

    樓煩王也受了重傷,大腿上又被刺了一劍,深可及骨。

    倒是公叔說這個閹人在十幾名樓煩勇士的保護下居然毫髮無損。

    不過,公叔說的臉色看上去卻很是蒼白,都說老秦人厲害,都知道大秦鐵騎無人能攖其鋒,可只有真正交過手了,才能真正意識到,老秦人有多悍勇,大秦鐵騎有多厲害!樓煩人兵力佔優,還裝備了雙刃鐵劍,竟然還是打成了這樣。

    大秦帝國雖然已經滅亡了,可大秦鐵騎的軍魂仍在,餘威猶在!

    現在,三千樓煩騎兵面對三千五百秦軍,樓煩人的兵力優勢已經蕩然無存。

    現在,就是再沒腦子的樓煩人也已經可以猜到最後的結果會是什麼樣子了。

    深深地吸了口氣,蒙殛又揚起了手中的雙刃重劍,再次仰天咆哮:“赳赳老秦!”

    “還我婦孺!”

     “還我婦孺!”

    “還我婦孺!”

    三千五百多秦軍將士狼嚎響應,個個神情似鐵。

    此時此刻,秦軍將士的腦子裡已經只剩下一個瘋狂的念頭,復仇!復仇!復仇!殺光樓煩人,把樓煩部落的男女老幼,統統殺光、雞犬不留!為了盡快殺光樓煩人,秦軍將士甚至連自己的生死都已經不再放在心上了。

    或者說,秦軍將士都已經不想活了。

    婦孺全都被殺,老秦人已經沒有未來了!

    沒有了未來和希望,活著也只是一具行屍走肉,那還不如痛痛快快地戰死沙場吧,老秦人因戰​​而生,也終將因戰而消亡!

    “血不流乾!”蒙殛繼續咆哮,同樣已經存了必死之念。

    大秦帝國已經滅亡,贏氏血脈已經斷絕,蒙氏家族的宿命已經終結!

    而他蒙殛,大秦蒙氏的第四代嫡系傳人,也該走向生命的終點了,落幕吧,讓一切全都落幕吧,九原的老秦人,大秦帝國最後一支飛騎,統統都落幕吧,還有樓煩人,就讓他們成為大秦帝國最後一支飛騎落幕時的殉葬者吧……

    “死不休戰!”

    “死不休戰!”

    “死不休戰!”

    三千五百多秦軍山呼響應,神情如狂。

    蒙殛舉劍往前一引,三千五百多秦軍鐵騎便再次滾滾碾壓了過來。

    樓煩王突然間打了個冷顫,恍忽之間,他好像看到了三千多頭因為狼崽被人獵殺而暴怒如狂的餓狼,這些老秦人瘋了,他們已經被仇恨之火蒙蔽了理智,就像他們的口號所喊的那樣,血不流乾,死不休戰,不戰至最後一人,他們是絕不會罷休的!

    不過這時候,樓煩人就是想逃也來不及了,不管是死是活,樓煩人都只能咬緊牙關硬撐下去了,如果這時候轉身逃跑,只會敗得更快,敗得更加悲慘,因為秦軍的馬匹並不比樓煩人的馬匹跑得慢,秦軍的騎術更是比樓煩人還要精湛!

    “可惡。”樓煩王咬了咬牙,忍著劇疼再次揚起了重劍。

    看到樓煩王再次揚起重劍,剩下不到三千胡騎也硬著頭皮再次勒轉馬頭,在樓煩王身後重新擺開了隊列,不過在氣勢上,樓煩騎兵已經完全輸給了秦軍鐵騎,絕大多數樓煩人臉上都流露出了恐懼之色,到了現在,已經沒人相信樓煩人能贏了。

    “隆隆隆……”潮水般的鐵蹄聲中,秦軍鐵騎已經開始加速。

    “樓煩的勇士們,今天不是秦人死,就是我們樓煩亡,跟他們拼了!”樓煩王深深地吸了口氣,陡然仰天咆哮起來,“殺!”

    下一刻,樓煩王早已策馬迎了上去。

    他娘的,死就死吧,樓煩人也已經沒有了退路了!

    “殺殺殺……”樓煩王的悍勇終於感染了身後絕大部份樓煩人,緊隨樓煩王身後,越來越多的樓煩人開始嗷嗷叫著策馬向前,遂即匯聚成了一股浩蕩的騎兵隊列,鐵蹄奔騰,馬頭攢動,誓死迎向了前方洶洶而來的秦軍鐵騎。

    大地猶如潮水般倒退,兩軍距離迅速接近。

    一千步,​​八百步,五百步,三百步,兩百五十步……

    距離還剩下不到兩百步時,蒙殛猛然揚起雙刃重劍,又是一聲咆哮,秦軍將士便紛紛綽劍回鞘,再次取出了兩石角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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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馳援

    慘烈的騎兵對決終於結束了。

    樓煩人大約也清楚,要想從秦軍的追殺下逃命幾乎就不可能,所以全都拼到了最後,將近六千樓煩人,幾乎全部被殺,樓煩王也被蒙殛一劍砍下了腦袋,現在,樓煩王兀自眉目猙獰的頭顱就擺在蒙殛的腳邊呢。

    不過,秦軍也是傷亡慘重。

    四千秦軍,八百餘人戰死,另有五百多人重傷!

    剩下兩千六百多人也幾乎個個身上帶傷,蒙殛除了臉上被劃開一道血槽,肩膀、大腿以及背上也各中了一箭,不過這都只是些小傷,蒙殛真正的傷口還在他的心裡,老秦人的消亡和贏貞公主的蒙難才是他心中揮之不去的痛。

    從某種意義說,蒙殛的信仰已經崩塌了。

    “將軍,戰場都打掃完了,接下來怎麼辦?”

    不知道什麼時候,親兵隊長來到了蒙殛身後。

    蒙殛抬頭望去,只見陣亡的秦軍將士已經全部碼放到了乾柴白草堆上,重傷的五百多名將士也已經安置到了馬背上,當下蒙殛一揮手,幾十名秦軍將士便紛紛將手中的火把扔到了乾柴白草堆上,不一會功夫,整個柴堆便熊熊燃燒了起來。

    可是,接下來秦軍該往哪裡去,蒙殛心裡卻是一片茫然。

    回臨河麼?所有的老幼婦孺都已經被殺光了,整座城池也已經化成了廢墟,還回那傷心地干什麼?可是不回臨河,秦軍又該往哪裡去?蒙殛忽然間發現,天地雖然大,卻已經再沒有了他們這些老秦人的容身之處了。

    倏忽之間,蒙殛心裡忽然生起了一個念頭。

    不如繼續往北,去跟匈奴人拼了吧?老秦人原本就是為了抵禦匈奴才遷來九原的,如果能夠戰死在遠征匈奴的征途上,倒也不失是個理想的歸宿,是啊,該落幕了,大秦帝國已經滅亡八年了,他們這支最後的大秦飛騎,也該終結自己的宿命了。

    蒙殛正要下令全軍北上時,西方天際忽然響起了綿綿不息的號角聲。

    “嗯,這是……”蒙殛悠然回頭,只見西方地平線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冒出了一道淡淡的黑線,顯然,一支龐大的騎兵正向著這邊迅速接近,卻不知道這支騎兵是林胡人,還是從高闕進入河套的休屠人,或者……是楚軍?

    不過,不管來的是誰,都已經無所謂了。

    對方既然選擇在這個時候出現,必定不會存有什麼善心,既然是敵人,那就準備迎接老秦人最後一支飛騎最後一次突擊吧。

    翻身上馬,蒙殛再次舉起了雙刃重劍。

    最後剩下的兩千六百餘騎也紛紛上馬,又勒轉馬頭匯聚到了蒙殛身後。

    這一次,蒙殛再沒有喊什麼口號,只是將手中重劍往前輕輕一引,身後兩千六百餘騎便紛紛催動戰馬,跟著蒙殛洶洶向前。

    綿綿不息的號角聲中,休屠王輕輕揚起右手,身後洶洶而進的騎兵便紛紛減緩馬速,遂即又向著兩翼緩緩展了開來。

    倏忽之間,休屠王的嘴角已經綻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看這情形,秦軍似乎剛剛跟樓煩人打了一仗,雖然取得了最終的勝利,不過自身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九原的老秦人應該有五千多騎兵,可是現在,最多還剩下三千多騎,而且個個血透戰袍,多多少少身上都帶著傷呢。

    看起來,休屠大軍來得正是時候哪。

    “哈哈哈……”休屠王不禁仰天大笑起來。

    以四萬休屠騎兵對三千秦軍騎兵,縱然秦軍再驍勇,裝備再精良,訓練再有素,此戰也是必勝無疑,更重要的是,休屠大軍在滅掉了秦軍之後,就能得到秦軍的鎧甲、強弓、硬弩以及各種器械、各種輜重,從此,休屠足以稱雄漠北了!

    然而,休屠王的笑聲還沒停,南方天際忽然也響起了悠揚的號角聲。

    休屠王臉上的笑容霎時凝固,進入河套的四萬休屠騎兵全在身邊,所以,從南邊出現的絕對不會是休屠人,那是什麼人?

    悠然回頭,南方卻是連綿起伏的莽莽山巒。

    “大王快看,那是什麼?!”一名眼尖的休屠騎兵突然大叫起來。

    休屠王和身邊的幾個萬騎長急定眼看時,只見十數里外那道低矮的山梁後面忽然間升起了一桿黃色大纛,看到這面黃色大纛,休屠王便猛吃了一驚,因為他知道,草原胡人絕對沒有這種大纛,顯然,這次來的是中原人!

    中原人? !中原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

    下一刻,密集如林的長戟已經緊隨黃色大纛之後洶洶而起,緊隨長戟之後出現則是黑壓壓的重甲兵,不到片刻功夫,數以千計的重甲步兵便已經從山梁上洶湧而下,又沿著平坦的荒原向著休屠人這邊緩緩碾壓了過來。

    緊隨重甲步兵之後出現的,則是一隊隊的輜重車隊。

    足足小半個時辰過去之後,中原人的輜重車隊都還在連續不斷地從山梁後面往上冒,彷彿永遠都不會窮盡,沒完沒了。

    “後退,傳令各部,火速後退!”

    休屠王毫不猶豫地下達了後退的命令,中原人的重甲兵有多厲害,他知道的,想當年要不是因為吃夠了大秦帝國重甲步兵的苦頭,休屠王也不會把有著“草原之花”美譽的妹妹獻給秦始皇,更不會舉族遷離水草豐美的隴西草原。

    休屠大軍倉皇後退時,秦軍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南方山梁後面突然冒出來的中原大軍同樣吸引了秦軍的注意。

    休屠王不知道從南邊山梁後面冒出來的中原人底細,蒙殛和秦軍將士卻是一眼就看清楚了,楚軍,肯定是也只能是楚軍!就是不知道,楚軍突然出現在陰山北麓,是為了什麼?是跟西邊的胡人一樣撿便宜,還是來救秦軍的呢?

    老實說,蒙殛並不希望楚軍是來救他們的。

    如果楚軍真是來救秦軍的,不管他蒙殛和秦軍領不領情,至少從道義上講,老秦人就欠了楚軍一份人情,蒙殛已經打定主意為大秦、為贏氏而殉節,他可不希望在臨死前,還要​​欠下項莊和楚軍一份人情。

    項莊騎著烏騅馬,在尉繚、百里賢的簇擁下緩緩走上了山梁。

    這次出征,楚軍全都步行,行軍速度自然無法跟騎馬相比,值得慶幸的是,秦軍跟樓煩人激戰的戰場就在陰山的北麓,而九原城便在陰山南麓,所以只需翻過低矮的陰山,楚軍就直接出現在戰場邊緣了。

    從山樑上居高臨下看過去,正在退卻的休屠大軍,駐馬不前的秦軍,還有遠處屍橫遍野的戰場全都盡收眼底。

    甚至連空氣之中,都能聞到一股隱隱的血腥味。

    “上將軍,看來咱們還是來晚了。”百里賢嘆了口氣。

    “不,我們來得還不算太晚。”項莊卻搖了搖頭,秦軍雖然在與樓煩人的火併中損失慘重,但精銳猶存,剩下的這兩三千秦軍就是騎兵種子,只要這批精銳還在,只要這幾千騎兵種子還在,楚軍很快就能訓練出一支強大的騎兵。

    說此一頓,項莊又道:“子良,接下來就拜託你了。”

    “上將軍放心,在下定不辱命。”百里賢衝項莊拱手作揖,遂即在百里茂、由淵的簇擁下策馬馳下了山梁。

    尉繚手搭涼篷眺了片刻,忽然說道:“上將軍,休屠人好像沒帶牛羊婦孺!”

    “是嗎?”項莊聞言急定睛看時,果然發現休屠大軍全都清一色的騎兵,軍中並沒有看到一頭牛羊,一個婦孺,這情形卻有些反常,因為游牧民族出征時,所有的牛羊牲口以及老幼婦孺全都會隨軍出征,一個為了後勤保障,再就是為了保護族人。

    尉繚捋了捋頷下長髯,忽然說道:“看來,休屠人來得很急哪。”

    項莊的眼睛裡霎時掠過一道寒芒,尉繚的言下之意很明白了,休屠騎兵來得很急,他們的​​牛羊牧口還有老幼婦孺只怕還在後面。

    半刻鐘後,百里賢便策馬來到了蒙殛跟前。

    蒙殛淡淡地對百里賢說道:“子良兄,你還是不死心嗎?”

    百里賢灑然說道:“小弟是個什麼樣的人,天放心應該比誰都清楚,只要是我百里賢認定的事情,就斷然沒有放棄的可能。”

    蒙殛嘆道:“子良兄,來世吧,來世咱們再做兄弟。”

    “為什麼要等來世?”百里賢道,“今生今世,我們再做五十年兄弟!”

    蒙殛搖了搖頭,又淡淡地說道:“子良兄,小弟這便召集全軍所有將士,有願意跟你走的,願意歸大楚的,小弟絕不留難。”

    “那麼,天放兄你呢?”百里賢微微色變。

    從蒙殛平靜而又蒼涼的語氣裡,百里賢隱隱聽出了一絲棄世的意味,蒙殛卻再不理會百里賢,而是轉身策馬,馳向了不遠處的秦軍隊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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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秦軍的選擇

    蹭聲得得,清風徐徐。

    蒙殛騎著火紅色的“赤騮”寶馬從秦軍騎陣前緩緩走過,霎那之間,兩千六百多將士的眼神便齊刷刷地聚焦到了蒙殛身上,甚至連趴在馬背上的不少重傷兵也掙扎著抬起頭來,用狂熱而又崇拜的眼神直直地盯著蒙殛。

    大秦蒙氏世代忠良,到了蒙恬這一代,蒙氏的名聲更是達到了極致,而且因為蒙恬冤死的緣故,蒙氏更加博得了長城軍團中秦軍將士的同情和忠臣,往直了說,這些秦軍將士的效忠對象早已經從贏氏變成了蒙氏。

    當然,蒙氏的效忠對像從來就沒有變過,一直就是贏氏。

    對於蒙氏這樣一個忠良守節以傳世的家族來說,變節是不可想像的,中國人自古就崇拜祖先,對於每一個中國人來說,不遵祖訓幾乎就是數典望祖,是要被世人唾罵,死後也不得入祖墳、靈堂的,那是要遺臭萬年的。

    事實上,蒙殛也從來就沒想過要背棄祖訓。

    就剛才,蒙殛甚至都想到了北擊匈奴以殉節,也不想苟活而背棄祖訓。

    當然了,如果贏貞嫁給了項莊,而且以主上的名義命令蒙殛和他的部曲效忠項莊,則又另當別論了。

    迎上秦軍將士狂熱而又崇拜的眼神,蒙殛高喊道:“將士們,大秦帝國已經滅亡了,身為老秦人,你們追隨蒙氏守護九原的使命也已經完成了,現在,我蒙殛,以將軍的名義,正式解散長城軍團,同時允許你們離開九原……”

    話音未落,秦軍將士便已經紛紛鼓譟起來。

    “不,蒙將軍,我們不走,我們就跟著你!”

    “對,蒙將軍你去哪裡,我們就跟你去哪裡!”

    “說的好,就是死,也要跟蒙將軍你死在一塊!”

    “蒙將軍,你啥都別說了,我們是絕不會離開你的!”

    “沒錯,將軍如果執意要趕我們走,我們就死在你面前!”

    說著說著,不少秦軍將士的情緒便開始失控,紛紛大叫起來。

    好幾十個秦軍將士甚至擎出雙刃重劍,一下就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如果蒙殛堅持解散長城軍團,他們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割開自己的喉嚨。

    不遠處,百里賢目睹這一切,心裡也是不無感慨。

    百里賢雖然跟蒙殛交好,兩人也交稱莫逆,卻還真沒想到,在長城軍團的秦軍將士心目當中,蒙殛竟然擁有這麼崇高的地位,當然,百里賢也很清楚,長城軍團的秦軍將士之所以如此擁護蒙殛,更多的是因為蒙氏和蒙恬的緣故。

    蒙殛也是心中感慨,後面的話卻是再說不出來了。

    當下蒙殛再次策馬來到百里賢跟前,說道:“子良兄,你也看到了,這就是將士們的選擇,他們都不願意離開九原……”

    “他們只是不願意離開你。”百里賢道。

    “都一樣。”蒙殛淡淡地道,“反正他們不願歸楚……”

    百里賢再次打斷蒙殛道:“天放兄,你知不知道贏貞公主並沒有遇害?”

    “嗯?!”蒙殛聞言臉色大變,沉聲道,“子良兄,你剛才說什麼,公主她……”

    百里賢點了點頭,肅然道:“贏貞公主得十餘侍衛的拼死保護,趁亂逃出了臨河,不過為了保護公主殿下,那十餘名侍衛卻全部戰死了,公主殿下雖然受了不輕的驚嚇,卻在最後關頭被我大楚的一支巡邏騎兵所救。”

    “公主殿下真的無恙?”蒙殛又驚又喜又疑又惑。

    百里賢道:“公主就在九原,天放兄現在就可以回去見她。”

    “好,小弟這便趕回九原。”蒙殛說罷,又將副將蒙鏗叫到跟前,命他暫時統兵,並且叮囑蒙鏗聽從百里賢的調譴,盡可能地配合楚軍作戰,安排好了一切,蒙殛便帶著十數騎親兵徑直離了大軍,翻山越嶺匆匆回九原去了。

    楚軍已經紮住陣腳,正與休屠大軍遙相對峙。

    親軍本陣,項莊已經讓晉襄攤開了九原地圖,正與尉繚、武涉圍著地圖探討戰術。

    尉繚拍了拍地圖,沉聲說道:“上將軍,綜合前方探馬傳回的消息,老朽敢肯定,休屠人的老幼婦孺和牛羊牲畜就在高闕附近不遠,高闕距離此地還不到兩百里,騎兵突襲的話明天天亮之前就能趕到!”

    武涉微微色變道:“軍師是說,偷襲休屠人留在高闕的老幼婦孺和牛羊牲畜?”

    項莊道:“既便偷襲不成,也要把休屠大軍逼回​​高闕關外,否則,讓這麼龐大一支休屠騎兵留在河套,咱們就得整日提防,還練什麼兵?”

    尉繚道:“問題是,休屠人在高闕至少還留了兩萬騎兵!”

    “這倒是個大麻煩。”項莊沉吟片刻後道,“咱們的騎兵還沒練成,現在絕不能跟休屠人硬拼,看來,只能以步對騎,以戰車陣為屏障,步步為營向高闕推進,休屠人如果不想跟咱們決戰,那就只有乖乖地退出高闕。”

    尉繚皺眉道:“可這必須得有騎兵配合才行哪。”

    項莊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重甲步兵對陣輕騎兵,原地防守也就罷了,大可以擺個絕對防禦的龜甲陣,敵方騎兵無論從哪個方向進攻,都會遭到本方步兵的迎頭痛擊,這樣的話,既便是五千步兵對十萬騎兵,在防守方的箭矢沒耗盡之前,騎兵別想近身。

    可如果步兵想要反過來進攻,那就複雜了,既然是進攻,就必須向前推進。

    既然要向前推進,那麼就不可避免地會暴露出兩翼以及身後的軟肋,因為輕騎兵來去如風,可以快速轉換攻擊方向,而重甲步兵卻必須依賴嚴謹的陣形以及戰車作為屏障,變陣時原本就要比騎兵慢,向前推進時就更加跟不上節奏了。

    這樣一來,騎兵就能輕易找到步兵的破綻並發起攻擊。

    可如果己方也有輕騎兵的保護,這種顧慮就不存在了。

    因為敵方騎兵無論從哪個方向發起突襲,都會首先遭到己方騎兵的截擊,在己方騎兵截擊的這段時間,己方步兵就能及時變陣,將攻擊箭頭指向敵方騎兵,這時候,己方騎兵再向兩翼迅速退開,敵方騎兵就將遭到己方步兵長戟陣以及強弓硬弩的迎頭痛擊。

    如今的楚軍雖然擁有足夠的戰馬,可是,並不是騎上戰馬就變能變成騎兵。

    項莊如果讓楚軍騎上戰馬充當騎兵來保護本方步兵的側翼以及身後,那麼最終的結果就是,不僅保護不了步兵的側翼以及身後,甚至還有可能反過來衝亂本方步兵的陣形,這並非沒有可能,所以尉繚才會有些一說。

    尉繚話音方落,百里賢便在百里茂、由淵的護衛下匆匆回到了親軍本陣。

    項莊、尉繚當即起身相迎,武涉卻遠遠地落在了後面,時至今日,他對老秦人​​的成見都還沒有完全消除。

    “子良,如何?”

    “上將軍,幸不辱命!”百里賢拱了拱手,又轉身肅手道,“上將軍,這便是蒙殛將軍的副將——蒙鏗。”

    “蒙鏗將軍。”項莊微笑作揖。

    蒙鏗卻只是淡淡回禮,而且側著頭,正眼都沒有瞧項莊一下。

    站在項莊身後的高初勃然大怒,上前就要訓斥,卻被項莊一把摁住了,秦軍將士心裡有情緒也很正常,不管怎麼說,他們都在不久前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妻兒,碰上這樣的事情,誰的心情又能好得了?

    百里賢拍了拍蒙鏗的肩膀,對項莊說道:“上將軍,蒙殛將軍已經說了,秦軍騎兵將全力配合我軍作戰。”

    九原,公主行轅。

    蒙殛長跪在地,慘然道:“末將無能,連累公主殿下遇險,死罪!”

    贏貞趕緊上前扶起蒙殛,低聲說道:“蒙將軍快快請起。”說此一頓,贏貞又輕輕地嘆了口氣,幽聲說道,“不過,本宮真沒想到,還能再見將軍。”

    蒙殛不肯起,慘然道:“末將無能,連累了公主,更害死了臨河城內的老幼婦孺。”

    贏貞搖頭道:“不,蒙將軍,這不能怪你,這都是樓煩人造的孽,樓煩人不是人哪。”

    “公主殿下放心,樓煩人已經被我們老秦人殺光了!”蒙殛一字一頓地道,“包括樓煩王在內,所有的樓煩人已經全部伏誅。”

    “這樣的話,臨河城內的老幼婦孺也能安息了。”贏貞聞言不禁長長地​​舒了口氣,只要樓煩王死了,這個世上就再不會有人知道臨河這場慘案是她贏貞安排的了,因為所有知道內情的人已經全部死了,至於休屠王,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

    陰山北麓。

    白天慘烈廝殺的戰場,此時已經是一片死寂。

    樓煩人的屍​​體仍舊橫亙在戰場上,秦軍雖然打掃了戰場,可他們只是收走了老秦人的屍體,對於樓煩人的屍​​體自然是根本不

    倏忽之間,一具樓煩人的屍​​體詭異地動了動。

    遂即公叔說的腦袋從那具樓煩人的屍​​體下鑽了出來,敢情在​​這具屍體的掩蓋之下還有個人形凹坑,正好可以藏下一人,再加上面還有幾具屍體的重疊掩護,公叔說才躲過了打掃戰場的秦軍,貪婪地吸了口空氣,公叔說又趁著夜色一瘸一拐地往北邊去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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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3 00:59:35 |只看該作者
第179章 重創休屠

    兩天後,陽山南麓。

    平坦開闊的草原上,楚秦聯軍正向前緩緩推進。

    楚軍步兵擺開了標準的進攻陣形,以手持長戟、身披重甲的重裝步兵為前隊,手持臂張弩、腰引弩、蹶張弩的輕步兵為次隊,以手持長弓的弓箭手為三隊,再由秦軍騎兵負責保護兩翼,戰車拱衛身後,全軍就像一頭鐵甲怪獸向著高闕緩緩推進。

    在楚、秦聯軍的前方、兩翼以及身後,則是無窮無盡的休屠騎兵。

    四萬休屠騎兵,聽起來似乎數量不多,可如果散佈到平坦的草原上,卻絕對是一幅無比瑰奇、壯麗的畫卷,如果從天上往下俯瞰,方圓十幾里內,幾乎整個草原都被休屠人的騎兵海給湮沒了。

    一旦休屠騎兵開始奔跑、衝刺,則更是聲勢驚人。

    不過,楚秦將士可不是嚇大的,擺好攻擊陣形的楚、秦聯軍就像是驚濤駭浪的礁石,任你風高浪急,我自巋然不動,休屠騎兵如果只是出動小股騎兵進行騷擾,自有秦騎應對,可一旦有千騎以上的胡騎逼近,則立刻就會遭到楚軍弓弩的雷霆打擊!

    對於披掛薄皮甲的休屠騎兵來說,楚軍步兵的強弓硬弩絕對是致命的威脅。

    從前天下午開始到現在,休屠騎兵已經嘗試了上百次的攻擊以及無數次的騷擾,也付出了數千騎兵傷亡的慘重代價,不過最終還是沒能擋住楚、秦聯軍的腳步,終於還是讓楚、秦聯軍推進到了高闕關下。

    望著前方滾滾碾壓過來的中原大軍,休屠王不禁嘆了口氣。

    就在剛才,休屠騎兵的小規模進攻又被中原大軍給瓦解了,除了在戰場上扔下的幾百具屍體,休屠人甚麼都沒得到,至於中原大軍,甚至都沒有傷亡,他們損失的只是箭矢,該死的箭矢,中原大軍似乎永遠都用不完似的。

    到了這一刻,休屠王也已經很清楚了。

    除非休屠大軍不惜代價投入精銳騎兵進行大規模的決戰,否則,僅僅投入少量騎兵進行襲擾或者發起小規模的進攻,根本就不足以嚇退或者阻止中原大軍,可真要與中原大軍進行大規模的決戰,休屠大軍又有幾分勝算?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讓休屠王就此退出高闕,放棄佔據河套的夢想,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心甘的,河套,那可是塞上的明珠啊,休屠人如果能夠佔據河套,最多不出五十年,人口就會激增,實力就會猛增哪!

    霍然回頭,休屠王吩咐親騎隊長道:“去,把幾位萬騎長給本王叫來!”

    親騎隊長轟然應諾,遂即領命去了,望著親騎隊長的身影遠去,休屠王的嘴角逐漸綻起了一絲猙獰的殺機。

    楚軍,大纛之下。

    百里賢舉起羽扇擋在額頭前,看了看前方遙遙在望的高闕關城,又轉頭微笑著對項莊和尉繚說道:“上將軍,軍師,休屠王沒什麼大能耐,就是貪婪成性,不讓他吃點苦頭,他是絕對不會放棄河套的,所以接下來,休屠大軍就該大舉進攻了。”

    話音方落,四周里便響起了低沉蒼涼的胡人號角,綿綿不息的號角聲中,原本遊曳在楚軍四周的休屠騎兵頓時便如退了潮的潮水般向著前方退了回去,過了不到片刻功夫,近四萬休屠騎兵便在前方高闕關下擺開了綿綿密密的騎兵陣形。

    項莊嘴角霎時綻起了一絲冷笑,沉聲道:“子良當真是料事如神哪。”

    既然休屠王想玩,那就陪他玩玩吧,項莊當下揚起右手,淡然道:“大纛傳令,全軍停止前進,就地結陣——圓形防禦大陣!”

    項莊一聲令下,楚、秦聯軍霎時開始變陣。

    前隊的重甲步兵、輕步兵、弓箭手紛紛停下了腳步。

    後隊的輜重兵則繼續向前,將足足兩千多輛輜重車在整個陣形的外圍結成了內外三道屏障,手持長戟、身披重甲的重裝步兵居於外圍,手持臂張弩、腰引弩、蹶張弩的弩手居於二圍,弓箭手、秦軍騎兵和項莊的親兵則藏於內圍。

    楚軍堪堪結好陣,前方休屠騎兵也開始出現了異動。

    不過,對於休屠騎兵的異動,項莊並沒有太過在意。

    因為此時的胡人,在戰略、戰術上都處於很原始的階段,不像中原,在經歷了幾百年的戰國時代之後,無論是戰略還是戰術,或者是人文、哲學等,都已經發展到了一個相當高的水平,戰術,從來只能在戰爭中學習!

    既便是匈奴,在冒頓之前,也是毫無戰術可言的。

    在冒頓之前,匈奴各部之間的火併基本上就跟打群架差不多,誰人多,誰的拳頭硬,誰就是首領,誰就是單于。

    不過冒頓的出現完全改變了這種格局,冒頓聰明好學,而且身邊又有幾個流亡到漠北草原的中原奴隸,他雖然沒有系統地學習過中原的各家學說,但至少有過各家學說的啟蒙,這為他今後的成長奠定了極其堅實的基礎。

    正因為冒頓的出現,匈奴才能征服東胡。

    在當時,東胡人無論是人口總數、控弦數還是科技都要強過匈奴人,可就是由於冒頓的出現,東胡人最終卻敗給了匈奴人,並且從此一蹶不振,直到五百年後,作為東胡一支的鮮卑人才重新崛起,佔據​​了整個漠北草原。

    所以,對於休屠人的異動,項莊並沒有放在心上。

    尉繚、百里賢也同樣沒有把休屠人的異動放在心上,對於休屠人,尉繚、百里賢都不陌生,休屠騎兵不可能對楚軍的防禦大陣構成實質的威脅,休屠騎兵不來便罷,若真強攻,絕對會在楚軍的防禦大陣前撞得頭破血流!

    片刻之後,休屠騎兵終於發起了進攻。

    數以萬計的騎兵排著略顯散亂的橫隊,向著楚軍的圓形防禦大陣緩緩碾壓了過來,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休屠騎兵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到了最後,幾萬隻馬蹄叩擊著地面,那隆隆的馬蹄聲幾乎震碎了所有人的耳膜。

    不少膽小的楚軍將士頓時騷動了起來。

    上萬騎兵集群衝鋒,一眼望不到邊的橫向隊列,無數攢動的馬頭,無數奔騰的馬蹄,無數迎風獵獵飄揚的馬鬃,還有無數揮舞著各式兵器嗷嗷叫囂的休屠人,那種奔放的場面,那種碾碎天地環宇的聲勢,沒有親歷過的人是根本無法想像的。

    不過,絕大多數老兵卻根本不為所動,因為他們知道,這只是唬人的。

    本來就是,楚秦聯軍雖然有小兩萬人,可擺成密集圓防禦陣後,既便加上輜重車,正寬也就百十來步,你休屠騎兵卻拉開一眼望不到邊的騎兵橫陣,有什麼實際意義?還不是想從氣勢上壓倒楚軍,從心理上震懾一下而已。

    對於這一套,游牧部落倒是耍得爛熟。

    距離楚軍不到五百步時,滾滾向前的休屠騎兵就像是遇上礁石的洶湧激流,突然之間從中間分成了兩股,開始斜著切向楚軍陣形的左右兩側,再下一刻,數千騎渾身包裹著數重皮甲的休屠騎兵從後陣突然間衝殺了出來。

    有點意思,項莊嘴角已經綻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倏忽之間,項莊已經揚起右手,淡淡地道:“大纛傳令,準備迎擊。”

    守在項莊身後的晉襄兩步登上戰車,從四名親兵手中接過大纛,對著前方使勁地揮舞了起來,下一刻,正緊盯著中軍大纛的各軍各營主將便紛紛轉身回頭,向各自部曲下達了作戰命令,霎那間,楚軍陣中已然沸反盈天。

    外圈的重甲步兵紛紛豎起長戟,轉瞬之間就形成了密集的長戟之林。

    中圈的弩兵則紛紛上緊了弩機,將箭頭對準了前方洶湧而來的休屠騎兵。

    內圈的弓箭手們也卸下了長弓,又將背上的箭囊解下,將箭囊裡的狼牙重箭一枝枝地取出來,慢條斯理地插到了右腳跟前。

    兩軍距離還剩下不到兩百步時,楚軍的長弓手率先發難。

    伴隨著“嗖嗖嗖”的破空之聲,四千名長弓手已經將四千枝狼牙重箭射向虛空,遂即又在空中交織成一片綿密無際的箭雨,向著從正面逼近的休屠騎兵頭上狠狠攢落下來,休屠騎兵陣中頓時間便是一片人仰馬翻!

    淒厲的哀嚎聲中,至少兩百多騎休屠騎兵中箭落馬,不等他們爬起身來,後面的休屠騎兵就已經狂風暴雨般從他們的頭頂上呼嘯而過,無數隻馬蹄從空中猛然踏下,轉瞬之間就把落馬的數百休屠騎兵踏成了肉泥!

    當休屠騎兵進入百步之內時,楚軍的蹶張弩、腰引弩、臂張弩也紛紛發難,弩箭的命中率可是要比依靠大範圍覆蓋來殺傷敵軍的長弓攢射高多了,伴隨著楚軍各種弩的發難,休屠騎兵的傷亡霎時開始急劇增加。

    等到那群身披多重皮甲的休屠騎兵衝到楚軍外圍車陣前時,整個騎兵陣形已經稀疏了不少,短短不到百步距離,休屠騎兵就至少付出了上千騎的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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