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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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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寂寞劍客] 楚漢爭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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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9 00:35:54 |只看該作者
第520章 賤買貴賣

  此後數日,貫仲、馮季密集拜方了咸陽的勳戚冑、巨商大賈以及世家豪族。
    
  貫​​仲、馮季這兩大糧商的異常舉動引起了黑冰台的注意,遂即上報到了陳平那裡,不過陳平並沒有引起警覺,有的時候人的思維定勢真的會害死人,陳平以為貫仲、馮季來關中是賣糧的,根本就不相信他們會反過來買進。
    
  而且只見貫仲、馮季在各大囤糧的勳戚、世家、豪族、商賈的府上走動,卻始終不見各家有什麼動靜,陳平就更篤定了自己的半斷,認為這不過是兩大糧商夥同關中囤積商家耍的小小伎倆而已,其目的還不是為了哄抬糧價?
    
  不過出於謹慎,陳平還是將消息傳遞給了白墨。
    
  白墨的判斷與陳平完全一致,也沒有引起警覺。
    
  其實這也不怪白墨和陳平大意,因為對於這個時候的古人來說,經濟戰爭是完全未知的領域,在後世看來非常簡單的常識,在這個時代卻很可能是未知的,就就戰爭理論,不也是經過數百年的發展才逐漸完善起來?
    
  要知道在春秋時期,所謂的戰爭其實只是貴族之間的遊戲,在戰場上甚至還有先行禮然後開打的事情,直到進入戰國時代,戰爭才真正成為爭霸手段,然後才有了孫子兵法這部集大成的兵家著作的問世,然後才有了吳起、孫臏等大兵家的橫空出世。
    
  所以,白墨、陳平他們對於經濟戰爭一知半解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然而,僅僅五日之後,一支龐大的船隊便溯渭水而上,直抵咸陽。
    
  隨同這支船隊一同抵達咸陽的還有數以萬萬計的五銖錢,遂即咸陽的勳戚貴冑、巨商大賈以及世家豪族便紛紛組織牛馬大車,井始源源不斷地往碼頭運糧,到了這個時候,就是白冇癡也能看得出來,人家是動真格的了。
    
  陳平一看情形不對,趕緊派遣御林軍在渭水設卡,截住了船隊,一邊急譴飛騎前往隴西向白墨報訊。
    
  白墨聞訊,趕緊取消巡視隴西的行程,乘快馬晝夜兼程趕了回來。
    
  回到咸陽,白墨甚至顧不上返回相府,便跟著陳平徑直來到了三江口水寨。
    
  咸陽城位於涇水以及渭水之間,南北臨河,直接以涇水、渭水為護城河,東西向則掘開壕溝,引涇水倒灌形成人工護城河,且有兩座水門可供出入,楚國水軍強大,為了抵禦楚國水軍,漢國在河水、渭水上設了十幾座攔江水寨,三江口水寨就是其中一座,而且是保護咸陽的最後一道水上屏障。
    
  白墨一邊催馬疾行,一邊問陳平道:“太師,這支船隊的出處核實了嗎?”
    
  白墨不可能不懷疑,這支船隊是不是具有楚國的背景?貫​​仲、馮季作為趙、韓糧商,賣糧是可以理解的,可大宗買糧就讓人費解了,趙、韓兩國去年秋糧豐收,根本就不缺糧,他們買這麼多糧食回去幹嗎?留著發霉還是怎麼的?
    
  倒是南邊的惡鄰楚國,因為遷都正鬧糧荒呢。
    
  陳平當然知道白墨在懷疑什麼,他也早已經讓黑冰台去查了,不過核查的結果卻並不是他所想的那樣,當下便回答白墨道:“丞相,老夫已經讓黑冰台暗中核查過了,這支船隊是從蒲隊過來的,的確是馮家的船隊。”
    
  “這就怪了。”白墨蹙眉道,“馮家買這麼多糧食幹嗎?”
    
  “用來釀酒。”陳平沉聲道,“據就馮家已經搞到了釀造白酒的手藝。”
    
  “還有這事?”白墨愕然道,“楚國對白酒釀造工藝的保護極其嚴密,黑冰台花了極大代價也沒能得手,馮家竟能搞到?這可能嗎?”
    
  陳平沉聲道:“老夫已經讓黑冰台去查了。”
    
  頓了一頓,陳平又道:“先不說這個,各家的糧食已經讓馮、貫兩家買空了,現在咸陽的國庫裡空有十萬萬錢,可是太倉裡卻沒有一粒糧食,還有從韓、趙兩國借的糧食馬士就要到期限了,到時還不出糧食,怎麼辦?”
    
  白墨難以置信地問道:“各家吃進去的糧食足有兩百五十萬石,吃賣完了?”
  
  “沒錯,都賣完了。”陳平點了點頭,沉聲道,“都讓馮、貫兩家給吃進去了。”
    
  白墨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陰沉,馮、貫兩家倒會挑時候伸手,自己辛苦數月,倒讓他們撿個落地桃子,當下語氣不善地道:“就是釀酒也用不著這麼多糧食吧?這麼做,他們的吃相未免也太難看了吧?”
    
  陳平有些擔心地道:“丞相,你該不會去…”
    
  陳平還真擔心白墨氣急之下採取強制手段,需知貫、馮兩家糧食可是擁有趙國、韓國官方背景的,尤其是那個馮季,更是韓王寵妃的族兄,若是用強,難免傷及漢國與韓、趙兩國之間和氣,一旦導致連橫同盟瓦解,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這個太師你儘管放心,本相還不至於那麼不智。”白墨擺了擺手,遂即又道,“不過他們做事情也不能太過份,零頭也就算了,兩百萬石這個整數他們得給本相吐出來,否則,本相就只能去韓王還有趙王那裡討就法了。”
    
    #########
    
  咸陽,司馬府。
    
  司馬仲剛進門,司馬季便興災樂禍地道:“二哥你聽就了嗎,陳平派御林軍將馮家的運糧船隊扣在三江口了。”
    
  對於趁火打劫的馮、貫兩家,司馬季沒有任何好感。
    
  因為馮、貫兩家把糧價壓得太低了,每石八十錢簡直就是吐血價了,賣完一算帳,所得的資金甚至還不夠將之前抵押出去的田產給贖回來,至於暗中向烏木崖借的上萬黃金,更是無從還起,這可真是輸了個底兒掉,虧大發了。
    
  而且,虧的不止他們一家,參與糧食霸盤的各家情形都差不多。
    
  不過話又倪回來了,馮貫兩家雖然黑,卻也只想趁火打劫、撈些好處,不像白墨,根本就是想要他們的命。
    
  司馬仲對馮貫兩家同樣恨得咬牙切齒,就道:“扣下更好,就讓他們咬去吧。”
    
  “大哥,這次咱們可真是傷了元氣了,田產、房產縮水了一大半不就,還倒欠了烏木崖一萬兩黃金,你說,原本挺好的一件事情,怎麼最後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想不通,小弟是怎麼也想不通哪。”司馬季拍著雙手,滿臉苦笑。
    
  司馬仲苦道:“你都不知道,為兄又如何知曉?”
    
    #########
    
  不提司馬兄弟,再觀白墨,此時已經開始跟馮季、貫仲開始談判。
    
  “什麼?!每石兩千錢?!”隨行的周冠夫拍著桌子,厲聲大吼道,“兩位,本侯沒聽錯吧?需知咸陽糧價最高時也不過是每石千錢,你們倒好,一傢伙就將糧價提高到了每石兩千錢,你們這是想要幹嗎?你們幹嗎不去搶呀,胺?”
    
  周冠夫這一動怒,擺出拔劍砍人的架勢,還真有些嚇人。
    
  “冠軍侯,有話好好就,別動氣,別動氣嘛。”馮季滿臉微笑。
    
  貫​​仲也連連作揖賠笑道:“對對對,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嘛,呵呵。”
    
  白墨冷眼旁觀,知道兩人根本就不怵周冠夫,當下陰聲就道:“兩位,本相不想跟你們玩商人的那套把戲,什麼漫天要價、坐地還價,本相沒那閒功夫,直就吧,兩百萬石的整數本相是絕不會讓的,冇就就你們的底價吧?”
    
  馮季跟貫仲交換了一下眼神,笑道:“丞相,生意場上有句老話,叫做利益均霑,我們知道在此前的糧食霸盤中,丞相賺了至少這個數!”兢著,馮季伸出雙手十個手指頭,意指十萬萬錢。
    
  白墨臉色微變,心忖這個馮季不愧是做大買賣的,一下就猜出了準數,白墨先後賣出兩百五十萬石糧食,平均價位就是四百錢左右,合計所得差不多就是十萬萬。
    
  貫​​仲接著說道:“丞相,我們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咸陽太倉的五十萬石還有你們藉韓趙兩國的八十萬石,這個沒有問題,我們都可以吐出來,但是,你們做糧食霸盤所賺的這筆巨額金錢得拿出來,這就叫利益均霑,如何?”
  
  言下之意,就是讓白墨拿十萬萬錢買下一百三十萬石糧食,均價差不多八百錢,相對於每石兩千錢的漫天要價,的確是很大的讓步了。
    
  “你們想得到美!”周冠夫怒道,“那我們不白忙活了?”
    
  “豈止是白忙活?”陳平冷然道,“仔細算計起來,我們虧大了,因為除了咸陽太倉原有的五十萬石以及外借的八十萬石,咸陽集市場上原有的以及從各郡、各縣調撥過來的糧食還有一百多萬石,幾乎虧了近半數!”
    
  馮季奸笑道:“太師,虧一半總比全虧要好吧?”
    
  “笑話!”周冠夫鏗然拔劍,厲聲大喝道,“竟敢訛到我們頭上來了,信不信本侯一文錢不給,就將你們這批糧食全給扣下?”
    
  “在下不信。”馮季的臉色忽然間也冷了下來,“冠軍侯不妨扣下試試。”
    
  周冠夫氣得暴跳如雷,正欲下令將船隊押回咸陽時,卻被白墨給制止了。
    
  白墨揮手制止週冠夫,這才對馮季、貫仲就道:“兩位這樣可好,本相出六萬萬錢,連同你們販來的糧食全買下,這樣算下來,相當於你們販來關中的三十萬石糧食賣出了每石兩千錢的天價,你們賺大了,不是嗎?”
    
  “丞相,帳不是像你這麼算的。”馮季搖了搖頭,笑道,“若是十天之前,丞相願意以每石兩千錢吃下我們的三十萬石糧食,我們自然是十分樂意的,不過可惜的是,那個時候丞相躲著咱們,根本連面都不肯見咱們,不是麼?”
    
  頓了頓,馮季又道:“最後底價,九萬萬錢,一百五十萬石!”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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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漢爭鼎 第521章 做成死局

    見馮季喊出九萬萬錢一百五十萬石的最後底價,白墨的臉色終于徹底沉了下來,當下從席上跪坐起身,冷然道︰“看來已經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摞下這話,白墨遂即轉身拂袖去了,周冠夫殺氣騰騰地瞪了馮季、貫仲一眼,也跟著去了。

    馮季、貫仲跟著起身,拉住陳平問道︰“太師,丞相這是什麼意思?”

    陳平搖了搖頭,說道︰“老夫也奉勸兩位一句,做事不要太絕了,告辭。”

    目送陳平的身影遠去,貫仲轉過頭對馮季說道︰“馮兄,白墨該不會惱羞成怒,直接對咱們用強吧?真要是這樣,咱們可真拿他沒轍。”

    “不會。”馮季擺了擺手,漫不在乎地道,“這白墨嘴上雖然說討厭商人手腕,不想和咱們討價還價,其實這家伙精明著呢,別看他擺出一副冷臉、不願再談下去的樣子,其實這就是最高明的討價還價手腕,他是在逼咱們讓步呢。”

    貫仲道︰“那現在咱們該怎麼辦?咱們人等得起,糧食可等不起?”

    馮梁道︰“放心吧貫仲老弟,咱們等不起,白墨更等不起,他還等著償還韓趙兩國的借糧呢,所以,不會等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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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平快馬追上白墨,問道︰“太師,這事到底怎麼處理?”

    不等白墨答話,周冠夫道︰“丞相,不如末將這便帶兵抄了他們?這兩個家伙竟然敢在關中大地期行霸市。反了他們了?”

    “勝之你可不要亂來。”白墨急制止周冠夫,又對陳平說道,“太師,九萬萬錢一百五十萬石離咱們的底線太遠了,就今天的這種情形,再談下去恐怕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了,所以本相決定先晾晾他們幾天。等他們求上門來再往下談。”

    陳平輕輕頷首,又道︰“可他們未必就會求上門呀。”

    “他們會的。”白墨回眸望著三江口水寨上那密密麻麻的船只,若有所思道。“這糧船停在水面上,潮氣極重,時間一長肯定得發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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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莊在畢書、百里賢的簇擁下漫步在穎水左岸。放眼望去,只見穎水兩岸的許多村莊已經是恢復了生氣,不僅雞犬聲相聞,更有炊煙裊裊,穎水兩岸那一壟壟的阡陌上,正有農夫不畏嚴寒在翻地,間或還有趕來送飯的農婦,屁股後頭則跟著三兩個垂髫小童。

    “大王,穎川郡的變化可真大呀。”百里賢由衷地感嘆道,“半年多前。這穎川郡還是一派蕭條景象,可現在呢?村莊里雞犬相聞,道上行人不絕,更有阡陌成行,乍一看。就是相比江東各郡的鄉野也是不遑多讓了。”

    項莊也是心情不錯,笑著說道︰“這可都是子良你的功勞啊,若不是你獻上的讓盜匪入藉編戶的良策,就算咱們能將江東的幾百萬人口全部遷來,魏地五郡也很難發展起來,至少三年內。是不可能向太倉輸送錢糧的。”

    百里賢忙道︰“這個,臣斷然不敢居功。”

    項莊微笑道︰“子良,你知道現在有多少盜匪入藉了嗎?”

    百里賢答道︰“大王,臣以為至少也應該有超過五萬人了吧?”

    “五萬?”項莊搖了搖頭,大笑道,“子良你素來算無遺策,這回卻是大大失算了,高初剛剛回報,說是魏地五郡的入藉盜匪已經超過三十萬,如果連他們的妻兒老小都算上,總丁口數足足有五十多萬哪!”

    “什麼,五十多萬?”百里賢這回是真吃驚了。

    畢書也同樣有些吃驚,疑問道︰“潰逃到魏地的漢軍敗兵不是只有十多萬嗎?”

    項莊道︰“潰逃到此的漢軍敗兵的確只有十多萬,可是除了漢軍敗兵,還有從淮南潰逃過來的淮南軍敗兵以及齊軍敗兵,再加上往年因為不堪忍受彭越盤剝而遁入山林的百姓,失藉壯丁竟然高達三十多萬,剛看到這個數字時,寡人都吃驚哪。”

    百里賢道︰“這麼說,加上原有編戶,魏地人口已逾百萬了?”

    “確切點說,是一百二十多萬。”項莊點點頭,又道,“不過,要想魏地五郡真正發展起來,成為整個楚國的中心,還得繼續移民,寡人估計,至少得從各地再遷兩百萬人過來,有了三百萬的人口基數,估計就差不多了。”

    魏地五郡也就是後世的河南,河南地沃野千里、灌溉又便利,跟河北歷來便是華夏族的心髒地帶,只要王朝不發生內亂,這兩地的人口至少要佔到全國總人口的一半以上,項莊也是將河南當成未來大楚帝國的戰略基地來打造的。

    正說間,晉襄忽然護著屈不才匆匆趕了過來。

    “大王,剛接到關中的飛鴿傳書。”見了禮,屈不才奉上密信。

    項莊看完密信,順手便遞給了畢書,畢書看完又遞給了百里賢,密信是烏木崖櫟陽分部發出來的,陳平組建黑冰台之後,加強了對咸陽的控制,尤其是陳平使用老鷹巡城,信鴿屢屢為之捉,烏木崖不得已只能將分部遷往櫟陽。

    密信上說的自然還是關于糧食霸盤的事情。

    百里賢道︰“大王,白墨此舉多半還是為了逼迫馮、貫讓步吧?”

    “那是自然。”項莊眸子里忽然間露出了一絲狡黠,扭頭吩咐屈不才道,“老屈,馬上給安邑、邯鄲傳書,把這件事捅到韓王韓信以及趙王張敖跟前去。”

    屈不才領諾去了,百里賢卻道︰“大王,白墨未必會屈從于韓王、趙王之壓。”

    項莊擺手奸笑道︰“白墨當然不會屈從于韓王、趙王的壓力之下,寡人也無此奢望,呵呵,寡人之所以要將這件事情捅到韓王、趙王跟前,卻是為了將此事做成死局。”

    畢書、百里賢聞言忍不住對視一眼,卻只從對方的眸子里看到了茫然之色。

    項莊眸子里的狡黠之色卻變得越發的濃郁了,笑著說道︰“學劍、子良,你們想啊,如果在韓王、趙王的干預下,這件事情有了三方都可以接受的結果,然後白墨再想變卦時,他是不是就得考慮一下後果了?”

    畢書、百里賢面面相覷,還是不知所謂。

    看到兩人茫然不解的樣,項莊心里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暢快,他忍不住都有些期待白墨吃癟的那一天了。

    ##########

    安邑來了一位貴客,由上將軍解福親自陪著前來王宮覲見韓王韓信。

    這位貴客不是別人,赫然就是北貂王昭涉乞買的胞弟昭涉乞買,又名齊買,在這個時事資訊極不發達的古代,齊買與楚國的隱秘聯系很難被別人洞悉,事實上既便是在楚國,也只有少數文武重臣知道齊買的真實底細。

    韓王韓信和解福自然不可能知道齊買是楚國的奸細。

    不過,北貂部落與楚國交善,並且已經在楚國的幫助下立國韓王韓信卻是知道的,不過這並不影響北貂國與韓國之間的往來,韓國與楚國雖然處于敵對陣營,可北貂國畢竟還沒有加入楚國主導的合縱同盟,不是嗎?

    更重要的是,齊買能販來韓國急需的馬匹。

    主賓敘了禮,韓王韓信便單刀直入地問道︰“先生能提供多少馬匹?”

    齊買笑了笑,不答反問道︰“呵呵,卻不知道韓王想要多少馬匹呢?”

    韓王韓信的眸子霎時亮了起來,在見識過楚騎、漢騎軍威之後,他做夢都想打造一支不輸于楚漢騎軍的鐵騎,可就是找不到足夠的戰馬。

    韓王韓信正打算跟齊買做深入交流時,忽有內侍匆匆進來,附著他的耳畔說了幾句,韓王韓信臉上霎時露出尷尬之色,先揮手屏退了內侍,然後吩咐解福道︰“解福,你先陪先生談著,寡人有些急務,去去就來。”

    說罷,不等解福、齊買反應過來,便起身離席匆匆去了。

    齊買愕然,解福卻趕緊賠起笑臉,說道︰“先生,我們接著談。”

    先不提解福和齊買,卻說韓王韓信匆匆回到後宮,邊走邊問隨行的內侍道︰“馮妃今兒早上還好好的,怎麼突然間就要尋死了?”

    “大王,這個奴婢也是不知道啊。”內侍滿臉苦笑。

    漸漸近了馮妃的寢宮,便隱隱聽到了一陣哭鬧聲︰“別攔著我,你們別攔著我,讓我死,你們讓我死,我不想活了,不想活了呀,嗚嗚嗚……”

    剛進門,韓王韓信便看到馮妃正掙扎著要將頎長的玉頸往白練環里套,幾個宮女在旁邊死命攔著她,韓王韓信一見頓時急了,趕緊沖上前來搶馮妃抱了下來,道︰“愛妃你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你告訴寡人,寡人給你出氣。”

    “大王,大王呀。”馮妙女摟著韓王韓信粗壯的脖子,泣不成聲道,“半月前關中糧價暴跌,奴家兄長便花些錢買了批糧,不曾想卻被白墨那奸相扣在了三江口,眼看著糧食就要發霉,奴家兄長行將賠個血本無歸,只怕就活不成了,奴家也不想活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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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漢爭鼎 第522章 白墨,你還嫩了

  沒過幾天,韓王韓信、趙王張敖的親筆信便以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咸陽未央宮,漢王劉恒不敢怠慢,趕緊派御林衛將白墨、陳平召進了王宮。
  
  傳閱完了韓王、趙王的書信,白墨沉吟不語,陳平卻道:“真是沒想到,這區區兩個商販竟還有通天手段,真能把韓王、趙王搬來當救兵,哼。”
  
  漢王劉恒通過這一年的鍛煉,再加上此前當太子時的積累,已經逐漸有了處理政務的主見,當下對白墨、陳平說道:“相父,太師,倆商販不足掛齒,可現在既然已經引起了韓王以及趙王的關注,那就是國與國之間的大事了,不可輕忽哪。”
  
  白墨作揖道:“大王請放心,臣和太師會把此事處理好的。”
  
  白墨表了態,劉恒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當下叮囑兩人幾句后便起身離開了。
  
  白墨、陳平相偕出宮,陳平邊走邊說道:“丞相,韓王和趙王既然已經參與進來,我們再想拖下去恐怕是不行了,要不再跟他們談談?”
  
  “談是肯定的,說不得還要做些讓步。”白墨嘆了口氣,又道,“不過,馮季、貫仲他們應該也接到了韓王、趙王的急信,多半不會再像之前那樣漫天要價,只是這結果,恐怕不會如我們所願,只能是一個折衷的局面了。”
  
  “我們辛苦籌劃幾個月,最后卻讓這兩個家伙撿了大便宜,的確令人氣憤。”陳平悶哼一聲。又道:“不過話說回來,只要能將八十萬石借糧還上,再將五十萬石回倉,也就無所謂了,好歹國庫還能略有盈余,總也不至于白忙活一場。”
  
  白墨的底線是一萬萬錢一百五十萬石,而對方卻要價九萬萬錢一百五十萬石。那麼將雙方一折中,最終的結果很可能是五萬萬錢一百五十萬石,平均價位三百三十三錢。相比白墨售出的每石四百錢的平均價格,的確只能算是略有盈余。
  
  反觀對方呢,什麼都沒干。只是拉著三十萬石糧食誑了一圈,就從關中套走了整整一百萬石糧食,而且還沒花一文錢,哦不對,他們不僅沒花一個大子,甚至還從關中白白得到了五萬萬錢,這麼大的便宜,簡直就是明目張膽的搶劫。
  
  不出白墨所料,馮季、貫仲的確接到了國內的急信,因而這次。談判的進程出乎尋常的順利,雙方甚至都沒有進行試探,就直接奔著中間去了,由漢國付出五萬萬錢,買進一百五十萬石糧食的協議很快便簽下了。
  
  白墨原本只想簽個口頭協議。不過在馮季、貫仲的堅持下,最終還是簽了書面協議,並且畫了押,拖了將近半個月的一場風波終于化解于無形,白墨卻不知道,他好不容易才從這個坑里爬出來。卻緊跟著又掉進了另外一個更深的陷阱。
  
  望著白墨、陳平逐漸遠去的身影,馮季、貫仲陰笑。
  
  第二天,咸陽太倉令就跑到白墨跟前哭訴來了,說是兩大糧商拒收黃金,只同意以五銖錢支付糧款,此前白墨為了省事,支給咸陽太倉的購糧款卻都是黃金,按照楚國現時一兩黃金兌三千錢的比價,一共支給咸陽太倉十六萬七千兩黃金。
  
  “你說什麼?”白墨愕然道,“兩大糧商竟然拒收黃金?”
  
  太倉令點了點頭,苦著臉道:“他們說,大王詔令關中禁止黃金直接流通,因此他們也不能違背大王的詔令,所以不能接收黃金。”
  
  “這叫什麼事?”正在相府與白墨議事的陳平怒道,“大王的詔令只針對關中商家,他們是韓信以及趙商,憑什麼不收黃金?”
  
  白墨卻分明已經嗅到了陰謀的氣味,當下沉吟不語。
  
  “可我們總也不能指責他們不對吧?不管怎麼說,他們都只是遵行大王的詔令,我們也不好太過計較。”太倉令苦笑搖頭,又扭頭對白墨說道,“丞相,要不下官還是將黃金如數還回國庫,再從國庫支取五萬萬五銖錢?”
  
  “你這不胡扯麼?”陳平沒好氣道,“國庫哪來這許多五銖錢?”
  
  太倉令聞言一愣,不解地道:“此前丞相賣糧,不是得了十萬萬錢麼?”
  
  陳平指指太倉令,苦笑著道:“丞相賣糧得了十萬萬錢是不假,可其中有一大半收的都是黃金哪,五銖錢只有不到兩萬萬錢,再加上國庫里原有的五銖錢,那也不過三萬萬錢,哪里湊得齊五萬萬之數?”
  
  太倉令垮著臉道:“太師,這便如何是好?”
  
  見白墨沉吟不語,陳平便道:“這樣,老夫隨你走一趟三江口。”
  
  太倉令跪坐起身,作揖謝道:“如此,就有勞太師走一趟了。”
  
  司馬季興匆匆地走進書房,對司馬仲說道:“二哥,出事了,出事了!”
  
  司馬仲放下書卷,惑然道:“三弟,關中出什麼事情了,讓你如此興奮?”
  
  司馬季一甩衣袖,在司馬仲對面跪坐下來,大笑道:“剛剛得到消息,馮、貫兩大糧商竟然拒絕收黃金,還是什麼遵行漢王詔令,哈哈哈。”
  
  司馬仲皺了皺眉,神色間頗有些不悅,說道:“這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司馬季不以為意,說道:“二哥,你難道沒有從中發現點什麼嗎?實話告訴你吧,白墨這下有大麻煩了,嘿,只要一想到白墨吃癟的樣子,小弟就忍不住高興,哈哈。”
  
  “白墨有大麻煩?”司馬仲不解地道,“兩大糧商拒絕黃金,有他什麼麻煩?”
  
  見司馬仲還是不知所謂,司馬季只好耐著性子解釋道:“二哥你想,馮、貫兩大糧商只答應用五銖錢交易,可大漢國庫里沒有這麼多五銖錢,最后怎麼辦呢?白墨或陳平必定會出面跟兩大糧商磋商,協議用黃金按比價支付。”
  
  司馬仲點頭又搖頭,說道:“這好像沒什麼問題啊?”
  
  “沒問題?”司馬季笑道,“二哥,這中間的問題大了去了!”
  
  司馬仲在商業上實在沒什麼天賦,當下急道:“三弟你就別賣關子了。”
  
  司馬季笑笑,這才說道:“若有白墨或陳平出面,馮、貫最后必定會讓步,同意漢國以黃金來購買糧食,不過這黃金與五銖錢之間的比兌價格卻未必就是各國通行的一兩黃金兌換四千錢了,二哥你說,馮、貫會給白墨一個什麼比價呢?”
  
  “你說什麼?!”陳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死死地瞪著馮季,冰冷的聲音幾乎是從他的牙齒縫里崩出來,“一兩黃金兌一千錢?!”
  
  如果按照這個比兌價格,白墨賣糧所得的十五萬兩黃金只能兌換一萬萬五千萬錢,加上直接接收的兩萬萬錢,也不過三萬萬五千錢,離五萬萬錢還差老大一截呢,想要填上,還得從國庫里倒拿出十五萬兩黃金,還不得把國庫給掏空了?
  
  馮季不為所動,淡淡地說道:“太師,這個比價已經非常公道了。”
  
  貫仲也附和道:“是啊太師,最近楚國對各國實施了掠奪性的貿易策略,黃金的流出量很大,跟五銖錢的比兌價格已經大大下跌了,當然,楚國國內比價還算穩定,如果太師有辦法將這批黃金運往楚國,想必可以兌個好價。”
  
  “馮先生,你這叫什麼話?”陳平聞言大怒。
  
  陳平如果真有辦法將黃金偷運進楚國,還用得著跟馮、貫在這里廢話?
  
  馮季攤了攤手,苦笑著道:“如果太師也沒辦法將黃金偷運進楚國,那咱們就更沒辦法了,所以只能給出這個比兌價格,還請太師體諒。”
  
  “你們這是明搶!”陳平怒道,“本太師是絕不會答應的。”
  
  楚國對其余各國實施掠奪性的貿易策略是事實,各國黃金比兌五銖錢的價格一直在下跌也是事實,但再跌也只在每兩黃金兌三千六百錢左右浮動,還從未跌到過三千五以下,可馮季卻一下開出了一兩黃金兌一千錢的比價,的確是太狠了。
  
  “太師,話不要說得這麼難聽麼?我們可沒有強求你們的意思,更沒有這個能力,太師若是覺得我們不近人情,實在不願意接受這個比兌價格,完全可以不予理會嘛,只要你們拿五銖錢來交易,我們還是會遵守此前約定的價格的,呵。”
  
  馮季話說得很好聽,心里卻在冷笑:老子就是明搶,你又豈奈我何?只要你拿不出足夠的五銖錢,你就活該挨老子搶,哼哼,白墨,你還嫩了!
  
  “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陳平拍案而起,拂袖而去。
  
  馮季、貫仲微笑起身,沖著陳平背影遙遙作揖:“太師慢走,不送。”
  
  直到陳平的身影遠去不見了,貫仲才不無擔心地道:“馮兄,我們要價這麼狠會不會太過份了?萬一漢國君臣惱羞成怒,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做買賣嘛,總得漫天要價、坐地還價不是?一兩黃金兌一千錢只是我們的要價,並不是最后的價格嘛,白墨、陳平不滿意,還可以接著談嘛,只不過他們賣糧吃進去的利潤卻必須得給我們全部吐出來。”馮季淡淡地道。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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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3章 連環猛攻

  陳平氣沖沖地走進相府書房時,卻看到白墨正站在案前揮毫潑墨,湊近了一看,只見雪白的公輸紙上已經寫好了一個刃字,遂即白墨筆鋒一轉,又在刃字的下邊加了個心,湊成了一個忍字,白墨的書法極好,筆力更是直透紙背。
    
  “好書法!”陳平讚道,“想不到丞相還練得一手好字。”
    
  白墨卻只是搖了搖頭,然後手握毛筆望著紙上的忍字陷入了沉思。
    
  陳平猜不到白墨所想,便言歸正傳道:“丞相,關於黃金的比價……”
    
  “太師不必再說了。”白墨忽然伸手制止陳平,然後說道,“此事本柏已經知曉。”說此一頓,白墨又指著公輸紙上的忍字對陳平說道,“太師你看這個忍字,所謂忍,意指心頭一刀哪,往人的心頭插一刀,那該是多大的痛楚?”
    
  陳平默然,白墨這話看似不著邊際,他卻似乎有些明白了。
    
  “大意了,我們大意了呀。”白墨喟然嘆息一聲,又道,“本相只知用兵需忍,卻不知道施政也需要忍,事事皆需忍哪,這次咸陽糧荒,咱們處理得過於急促,過於草率了呀,關於商業之道,我們差他們還遠哪,這個,不服真是不行哪。”
    
  陳平問道:“那丞相的意思……黃金比價的事就這麼忍了?”
    
  “不忍還能怎樣?”白墨嘆道,“為了糧價的事情,韓王、趙王已徑干預過一次,我們還跟對方簽下了協議,白紙黑字俱在,賴是賴不掉的,至於黃金比價的糾紛,卻是我們自己疏忽了,怨不得他們,此事鬧到韓王、趙王跟前,咱們也不佔理。”
    
  陳平默然,關於黃金比價的事情,他們的確不佔理,道理是明擺著的,人家又沒有強迫他們接受比價,他們不願意完全可以不用黃金支付糧款,仍用五銖錢支付,雙方簽訂的協議上可是清清楚楚地寫著五萬萬錢,而不是十二萬兩黃金。
    
  不過清楚其中道理是一回事,陳平心裡卻還憋著氣,說道:“問題是,如果接受了他們給出的黃金比價,咱們這幾月忙前忙後白忙活一場不說,還得倒賠一百二十萬石糧食、兩萬萬錢外加十五萬兩黃金,豈不是虧大發了!”
    
  “那應該還不至於。”白墨搖了搖頭,若有所思道,“糧食和兩萬萬錢怕是賠定了,至於倒賠十五萬兩黃金卻未必,一兩黃金兌一千錢只是對方的要價,未必就是最終的底價,所謂買賣就是靠談嘛,明日冇本相親自去跟他們談。”
    
  “唉。”陳平搖頭嘆了口氣,不再多說了。
    
  白墨輕舒了口氣,又道:“太師回來之前,本柏一直在反思,關中糧荒之事,咱們處理得過於草率,關於設官專營鹽鐵之事,咱們也處理得過於急了。”
    
  陳平愕然,白墨言語間頗為跳躍,他一下子還真沒怎麼聽明白。
    
  好在自墨馬上又接著說道:“不知太師想過沒有,當初黑冰台核查那些鬧事商家的資產時,與他們最終拿出來的數字有著極大的出入,這才打了咱們一個措手不及,所以才有了再次向韓、趙求援之舉,這才引來了馮、貫這兩頭惡狼。”
    
  “是呀。”陳平點頭道,“此事老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白墨道:“本相卻似乎有些明白了,此事背後必有楚國的推手。”
    
  陳平道:“丞相是說,鬧事商家突然間多出來的資金,是楚國暗中藉給他們的?”
    
  白墨點了點頭,語含憂慮地說道:“所以說,這次關中糧荒咱們輸的不僅僅只是精力以及糧食,更輸掉了這些商賈的忠心哪,項莊巳徑把手伸進關中,他想通過借貸之舉控制這些商家,為他楚國所用,我們竟親手把這些商家推進了楚國懷抱。”
    
  被自墨這麼一點,陳平霎時也想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道:“這麼說起來,馮、貫背後搞不好也有楚國推手,那這一大宗糧食就絕不能讓他們運出關中了!”
    
  “可是我們沒有憑據。”白墨攤了攤手,搖頭說道,“單憑你我猜測,韓王、趙王他們會柏信嗎?何況,既便韓王、趙王知道馮季、貫仲跟楚國有勾連,他們也未必會出面干涉,經此一事,本相才終於明白,利之一字,其殺傷力絕不亞於十萬雄兵哪!”
  
  白墨的擔心並非沒有道理,只要馮季、貫仲不做不利於韓、趙兩國的事,哪怕韓王、趙王知道他們跟楚國暗中有勾連,也絕不會動他們,譬如這次關中的糧食危機,韓王、趙王不一直在包庇、縱容馮、貫兩家。
    
  國與國之間的紛爭,從來就不是那麼絕對、那麼簡單的。
    
  陳平默然,考慮到趙、韓兩國的態度,他們還真不能隨隨便便用強,否則好不容易才結成的連橫同盟很容易就會被楚國瓦解掉,假如失去了連橫同盟的支撐,以漢國如今的國力以及軍力,則根本就不是楚國的對手。
    
  當下陳平說道:“那麼,丞柏還打算取消鹽鐵官營?”
    
  “是的,鹽鐵官營必須馬上取消,跟關中商賈的關係也必須修復。”白墨輕輕頜首,又陰惻惻地道,“項莊不惜出借巨額黃金也要控制關中的巨商大賈,本相又豈能如他所願?這一合的較量,咱們是輸了,可也絕不能輸個底兒掉!”
    
  陳平道:“丞相,你是不是已經有了反擊的腹案?”
    
  “不錯。”白墨重重點頭,獰聲說道,“這一回,本相想借一顆夠份量的人頭,辦一件大事,再不濟也要斬斷項莊伸入關中的黑手。”
    
    ##########
    
  洛陽,王宮。
    
  項莊揚了揚手中密信,對畢書、百里賢說道:“學劍,子良,事情成了。”
    
  “哦?”百里賢問道,“大王,白墨真同意了一兩黃金兌一千錢的比價?”
    
  “這乍沒有。”項莊搖頭道,“最後還是雙方各讓一步,一兩黃金兌兩千錢。”
    
  畢書扳著手指頭計算了片刻,最後頗為感慨地說道:“既便是這樣,咱們這回也是賺大了,關中商賈、世家、豪族以及勳戚炒賣糧食虧損的十萬萬錢,只是過了一下白墨的手,一轉眼就又流入了我們大楚的國庫,這還不算,白墨甚至還倒賠了漢國國庫裡的兩萬萬錢以及關中的一百二十萬石民間餘糧。”
    
  項莊微笑不語,這個就是操縱“匯率”的巨大殺傷力了。
    
  在項莊穿越前,美國就每每祭出這把殺傷力驚人的神器,而且是無往不利,無論是東南亞那些個小蝦米國、小日本還是歐盟,都根本無法招架,既便是防禦力驚人的種花家,在山姆大叔的神器之下,也不免吃虧受癟。
    
  相比後世的美國,此時項莊的手段就跟小孩子過家家差不多,但是憑藉楚國強大的工商業基礎,用這一招來對付在金融方面毫無閱歷的白墨那是綽綽有餘了,當然,這種好事只能有一回,下回再想故伎重施就難了。
    
  百里賢忽然說道:“記得大王曾說過,借助這次關中的糧食危機要達成三個目的,一是洗劫關中的糧食金錢,二是通過借貸控制關中的巨商大賈,三是洗劫韓、趙兩國太倉裡的糧食,現在似乎只實現了前面兩個吧?”
    
  的確,關中的民間財富現在已經大量流入了楚國的國庫,雖然相對楚國的國庫總盤子來說,這點錢顯得很是微不足道,但蚊子再小也是肉,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十萬萬錢,折合黃金二十五萬兩呢,但洗劫韓、趙兩國糧食的事情好像無從談起吧?
    
  至於通過借貸控制關中商賈的事情,卻不是一朝一夕能成。
    
  “對呀?”畢書道,“漢國還給韓國、趙國的八十萬石糧食,好像也隨同馮、貫兩家的運糧船隊一道運往蒲阪了吧?難道大王打算派遣水軍攔江截奪?”
    
  “這當然不行。”項莊擺了擺手,說道,“漢國以及韓國在河水(黃河)水面上設置了幾十重攔江鐵索,又築了十幾處水寨,他們步步為營、層層設防,防的就是我們的水軍,所以要想攔江截奪,根本就不可能。”
    
  百里賢道:“那臣就不明白了,怎麼才能把這八十萬石搞​​到手呢?”
    
  “那還不簡單,花錢買唄。”項莊笑道,“這次不是從關中打劫了二十萬兩黃金麼?不妨從其中拿出兩萬來,將韓、趙兩國的八十萬石糧食買下來。”
  
  “兩萬黃金買下八十萬石糧食,這個價格倒是不低了。”畢書道,“問題是,韓信和張敖他們恐怕不會賣吧?這畢竟是兩國太倉的儲備糧呢。”
    
  “他們會賣的。”項莊笑道,“因為韓信、張敖正缺黃金呢!”
    
  見畢書、百里賢還是有些不明白,項莊又笑著說道:“學劍、子良,不瞞你們,寡人早已經讓齊買前往邯鄲、安邑暗中活動,韓信、張敖若是想從北貂國購入戰馬,那就必須拿糧食去換黃金,因為齊買不認五銖錢,他只認黃金。”
    
  百里賢、畢書恍然,原來大王早就在這等著他們了。
    
  遂即百里賢又跟畢書交換了一記眼神,兩人都從對方眸子裡看到了一絲欽佩,心忖大王不僅用兵如神、政略過人,在經濟方面也是擁有過人的天賦呢,在這一環套一環的連環猛攻之下,漢、韓、趙國若能抵擋得住,那才有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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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章 恩威並施

  韓王韓信輕輕掂起寵妃馮妙女的下頷,說道:“愛妃,寡人跟你商量個事。”
    
  馮妙女睇了韓王韓信一眼,撒著嬌道:“大王,您有什麼事吩咐奴家就是了。”
    
  “咳咳,若是旁的事情,寡人吩咐也​​就吩咐了,不過這事還真得跟你商量。”韓王韓信乾咳了兩聲,然後說道“是這樣,最近安邑來了個北貂馬販,這傢伙能夠給寡人搞來上千匹好馬,不過他明說了,只收黃金。”
    
  “什麼,黃金?”馮妙女馬上變了臉色,嗔道“大王,難不成您要把之前賞賜給奴家的金銀珠寶都收回去?”
    
  不怪馮妙女會這麼想,因為此前整個華夏的黃金幾乎都被楚國給搜刮走了,韓國境內的金礦很少,而且產量極低,也就這些年楚國忽然開始對外放出黃金,韓國才有了點黃金,但也僅夠韓王賞賜後宮妃嬪以及親信大臣的。
    
  當今天下,除了楚國可以憑藉強大的工商業基礎,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隨意收緊或者放寬黃金,別的國家也就漢國能夠憑藉與河西、西域各胡的貿易獲得些黃金,這也是這次楚國決定對關中商賈下手的主要原因。
    
  所以韓王韓信一說到黃金,馮妙女便本能地認為他是想收回之前賜下的黃金。
    
  韓王韓信雙手連搖,忙道:“不不不,愛妃想哪裡去了,那些金銀珠寶是寡人給的。又怎麼可能再向你要回來,是這樣,你那個族兄這回在關中不是狠狠地敲了白墨一竹槓麼,寡人也不貪多,讓他從中勻出一萬兩就行了。”
    
  見馮妙女沉吟不語,韓王韓信又說道:“當然,寡人斷然不會讓愛妃難做。你那族兄不是說已經從楚國偷到了醞造白酒的手藝,打算在少水附近開坊醞酒麼?要釀酒,定然需要大量的糧食。寡人可以拿出五十萬石糧食跟他換這一萬兩黃金,如何?”
    
  馮妙女這才轉嗔為喜,嬌媚無限地道:“大王。瞧您說的,我家的生意還不就是大王您的生意,如若您需要黃金,給奴家那族兄下一紙詔令不就行了,說什麼拿出五十萬石糧食去跟他換,多見外呀。”
    
  “這是必須的,嘿嘿。”韓王韓信低聲淫笑著,一雙祿山爪已經摸上了馮妙女鼓騰騰的胸脯,馮妙女吃吃蕩笑著,一邊媚眼輕拋。一邊伸出一隻柔荑也隔著錦袍輕輕摑住韓王韓信胯下漸漸昂揚的凶器輕輕套弄起來。
    
    ##########
    
  咸陽,未央宮。
    
  “什麼,相父你要殺呂釋之?!”劉恆霍然起身,滿臉震驚。
    
  白墨卻是面不改色,沉聲道:“呂家叔侄為了抵製鹽鐵官營。竟然罔顧朝政大局、夥同關中商賈惡意哄抬糧價,以致引發大規模的糧荒,臣出手干預後,其又不惜引狼入室、暗中勾連楚國奸細損害大漢利益,凡此種種倒行逆施,可謂罪不容誅。”
    
  白墨最想殺的還是呂台。只是呂台畢竟是呂家的家主,而且又是功勳重臣,身份實在是非同小可,既便白墨大權獨攬,要想擅殺呂台那也得三思,別人不說,就是陳平也不太贊同他殺呂台,但是殺呂釋之立威,陳平卻是完全贊成的。
    
  見白墨又將太尉呂台也牽扯了進去,劉恆頓時越發變了臉色,道:“這這,相父,茲事體大,實在是非同小可哪,不知道相父可有確鑿證據?”
    
  “當然有確鑿的證據。”另一側的陳平將一大摞案卷擺到了劉恆案頭,道“大王,這便是黑冰台蒐集的關於呂家叔侄夥同關中商賈惡意哄抬糧價,以及呂家叔侄與楚國奸細暗中勾連的證據,人證物證俱有,可謂鐵證如山。”
    
  劉恆翻著厚厚的案卷,苦澀地道:“相父,太師,必須這樣嗎?”
    
  白墨向著劉恆長長一揖,肅然道:“大王,沒有規矩則不成方圓,國無法紀則難免天下大亂,此次關中之所以發生糧荒,就是因為這些個巨商大賈目無法紀,所以,我王必須將呂釋之正法、以儆效尤,若不嚴懲,關中必將秩序大亂。”
    
  “唉。”劉恆輕輕嘆息一聲,揮手道“寡人准奏。”
    
    ##########
    
  司馬季惶惶然進了書房,對司馬仲說道:“二哥,禍事了,禍事了!”
    
  司馬仲聽得是心驚肉跳,趕緊擱下手中毛筆問道:“兄弟,出什麼事了?”
    
  司馬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喘息著道:“我剛才在街上看到呂釋之被抓了。”
    
  “啊,呂釋之被抓了?”司馬仲臉色大變,難以置信地道“安的什麼罪名?”
    
  司馬季道:“說是挑唆關中商賈惡意哄抬糧價,引發咸陽糧荒以致餓死百姓數百,還有就是暗中勾連楚國奸細,圖謀叛國!”
    
  “什麼?!”司馬仲越髮變了臉色,失聲道“這麼說,各家暗中向烏木崖借貸金子的事情已經被黑冰台給查出來了?”
    
  司馬仲當然知道呂家暗中勾連楚國確有其事,不僅呂家,他們司馬家、其餘二十幾家勳戚以及兩百多家商賈都從烏木崖借貸了金子,只是數目大小不等而已,現在連呂釋之都被抓了起來,身份地位遠不如呂家的其餘各家,又豈能倖免?
    
  巨大的驚慌潮水般襲來,司馬仲的額頭上霎時便沁出了冷汗。
    
  下意識地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司馬仲忽又問道:“呂台呢?他什麼反應?”
    
  司馬季嘆口氣,語含憂急地道:“呂台的太尉府也被御林軍給圍了,白墨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他是真的要對咱們下手了呀。”
    
  “這這,白墨他還真敢?!”司馬仲心膽俱寒,又驚疑不定地道“三百多商家、兩百多世家豪族還有二十幾家勳戚,白墨他真的敢下殺手?難道他就不怕激起兵變?他就不怕引發朝局的動盪?他他他,他就不怕楚國趁虛而入?!”
    
  司馬季急道:“二哥,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心存僥倖?正所謂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還是趕緊去漢中避避風頭吧!”
    
  話音未落,老管家忽然匆匆入內,慌然稟報導:“家主,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忽然來了一大群官軍,將我們司馬府給圍了。”
    
  “啊?”司馬季聞言大驚,司馬仲卻一下癱倒在地。
    
  老管家趕緊搶上前來將司馬仲從地上扶起,又說道:“家主,官軍還說了,說是丞相請您去相府喝酒。”
    
  “喝酒?”司馬仲慘然笑道“只怕是斷頭酒罷?”
    
    ##########
    
  相府大堂,左右兩廂已經擺開了幾十桌酒席,司馬仲、司馬季兄弟以及幾十個有頭有臉的勳戚、世家家主或者巨商大賈神情似鐵,正戰戰兢兢地跪坐在案後的草席上,在每桌酒席的旁邊,赫然都著一個手按劍柄、神情冷肅的御林衛。
    
  此外,大堂外的天井裡以及左右兩廂的迴廊裡更是擺了足足一百多桌,透過大開的相府中門,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那進的天井以及左右迴廊裡同樣擺滿了密密麻麻的酒席,有心人很容易就能判斷出來,參與囤糧的各家全都到齊了!
    
  偌大的相府,整整五百多桌酒席,竟是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令人窒息的等待中,守在側門的御林衛突然高喊:“丞相到……”
    
  司馬仲、司馬季、二十幾個勳戚、兩百多個世家家主以及三百多個商賈便齊刷刷地從席上跪坐起身,一道道或驚慌、或不屑、或故作鎮定、或不以為然的目光便齊刷刷地轉向了相府大堂側門,在眾人的注視下,白墨灑然直入。
    
  “諸位,讓諸位久等了。”出乎眾人預料,白墨卻是滿面春風,向著堂上眾人連連拱手作揖“抱歉,真是抱歉至極。”
    
  不過,白墨再接下的話卻一下又讓整個大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本相剛剛赴菜市口監斬了一名叛國巨賊,因而才耽擱了時辰。”白墨微微一笑,遂即又衝堂外揮手喝道“來呀,將呂釋之的人頭呈上來。”
    
  遂即兩隊御林衛便護著一名御林小校入大小過中門,直趨大堂之上,御林小校雙手舉著木盤,盤上赫然擺著一顆眉目兀自猙獰的人頭,甚至還有鮮血透過木盆淋漓而下,卻不是呂釋之的人頭還有誰來?
    
  大堂上、天井裡以及左右兩廂的迴廊裡霎時便響起了一片吸氣聲,有幾個膽小的更是一下癱倒在地,口吐白沫、渾身抽搐了起來。
    
  白墨目光森然,從堂上諸人臉上逐一掃過,竟無一人敢與之對視。
    
  令人窒息的壓抑持續了足足半柱香的時間,白墨忽然間燦然一笑,朗聲道:“諸位,諸位不必驚慌,暗中勾連楚國之事經黑冰台查實,實乃呂釋之獨自為之,與諸位全不相干,今天這頓酒宴,卻是本相替諸位壓驚的,呵呵呵。”
    
  大堂上、天井裡以及左右兩廂的迴廊裡頓時響起了一片竊竊私語聲,包括司馬仲、司馬季兄弟在內,所有人都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呂釋之伏誅,足見白墨已經掌握了各家暗中勾連楚國的鐵證,白墨竟然就這樣輕輕放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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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5章 祥瑞之兆

  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下,白墨微微一笑,又接著說道:“此外,本相還想藉此機會給大家道歉,關於設官專營鹽鐵之事,是本相欠考慮了,今天,當著大傢伙的面,本相鄭重宣布,正式廢止鹽鐵官營之議。”
    
  堂上堂下頓時一片嘩然,所有人都面面相覷。
    
  白墨竟然廢止了鹽鐵官營,一切又都要恢復原樣了?
    
  原以為今天這頓酒肯定是鴻門宴,卻不想竟有這等好事?
    
  直到白墨對著眾人再次鄭重點頭,不少商家都還沒有回過神來,這巨大的幸​​福來得是如此的突然,以至於他們毫無心理準備。
    
  然而很快,又一個好消息便接踵而至。
    
  白墨舉手制止眾人的喧嘩,又道:“此外,本相還想藉此機會宣布一條大王剛剛頒下的詔令,自即日起,大漢國也將推行獎勵工商的國策,從今往後,斬獲戰功可以獲得爵位,多繳納糧食可以獲賜爵位,多繳納稅賦也同樣可以獲得爵位了!”
    
  這話一出,堂上堂下頓時間便炸了鍋,不管是商賈、世家家主還是勳戚,全都開始熱烈地討論了起來,尤其是商賈最為興奮,甚至都不太在意白墨那可怕的煞威了,偌大的相府頓時間便成了熱鬧的菜市場,哄鬧得不可開交。
    
  一直以來,關中商賈最羨慕的是啥?就是楚國獎勵工商的國策!
    
  在楚國,工坊主和商人的地位很高。更重要的是有機會成為貴族,在楚國,工坊主和商人的地位跟官員、士子以及將軍都是平等的,不像其餘各國按照士農工商排序,商人的地位甚至比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夫都要不如。
    
  一直以來,丞相白墨最瞧不起的也是商人。
    
  可是現在,白墨卻親口跟他們說。從此以後大漢國也要推行獎勵工商的國策了,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他們很快就能成為權勢顯赫的貴族了!作為一直掙扎在最底層的商販,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更讓他們感到jī動的?
    
  望著情緒jī動的商販、世家家主以及勳戚。白墨心下也是不無感慨:此前的施政方略還是太過狹隘了,不過寬容,不夠關心民生疾苦哪。
    
  正所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看來鼓勵工商這步棋是走對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陳平已經站到了白墨身邊,望著堂上、堂下歡呼雀躍的商賈,心下也是由衷地高興,同時又有些遺憾,若是能夠早半年推行鼓勵工商的國策,又何至於讓楚國趁虛而入、對關中實施了赤裸裸的洗劫?
    
  “各位,各位……”司馬季高舉著酒觴從席上跪坐而起,向著堂上、堂下團團作揖、大聲疾呼道。 “讓我們共敬丞相一觴,如何?”
    
  堂上、堂下的勳戚、世家家主以及商賈們便紛紛跪坐起身,又齊刷刷地向著白墨高高地舉起酒觴,齊聲高唱道:“敬丞相……”
    
    ##########
    
  次日,咸陽的消息便傳遞到了洛陽。
    
  項莊放下密信。久久不語,這個白墨,不僅能力出眾,學習能力也是相當驚人哪,他剛剛才吃了一個大虧,可是在現學現用之下。反手就回敬了一刀,恩威並施之下,一下就斬斷了項莊好不容易才伸進關中的黑手。
    
  “沒想到啊,真是沒想到。”畢書喟然道,“我那師兄還會來這一手。”
    
  “是啊,這麼一來,大王試圖控制關中商賈的期望可就化為泡影了。”百里賢輕搖著羽扇,也是不無感慨地道,“而且,借給他們的十萬兩黃金也都打了水漂了。”
    
  項莊原本想藉這筆債務來要挾關中商賈,關中商賈害怕被人告發就很可能屈從於烏木崖的淫威下,可現在白墨明確表示過去的事情既往不咎,項莊的這一計劃就落空了,借出去的十萬兩黃金豈不就是打了水漂?
    
  這樣一來,這次洗劫關中所得,一下就縮水了近半之多!
    
  更可慮者,漢國效法楚國獎勵工商,就再不能給他太多時間了。
  
  而且,根據烏木崖提供的情報,白墨明顯給韓王韓信和趙王張敖傳遞了什麼信息,以致韓趙兩國都加強了邊境的監控力度,所以,要把糧食從韓國、趙國偷運回國,已經不像當初預想中那麼容易了,這卻是始料未及之事。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秦家、唐家辦事極為穩妥,在韓、趙兩國找的代理人都有足夠強大的背景,以致韓王、趙王都不願意輕舉妄動,不然,項莊好不容易才從關中洗劫來的財富以及糧食可就都便宜了韓趙兩國的國庫了。
    
  項莊以手指有一下沒一下輕叩著桌案,好半晌後忽然說道:“眼下漢、韓、趙國都將目光集中在我們大楚身上,這種情形下要想將糧食運回來,很難,看來,必須想個法子將三國的目光轉移到別家身上去,學劍,子良,你們可有什麼好建議?”
    
  畢書沉吟不語,百里賢卻肅然說道:“大王,不如挑唆韓闔稱帝吧!”
    
  “挑唆韓闔稱帝?”項莊心頭微動,沉聲道,“子良,這恐怕很難吧?”
    
  百里賢道:“根據烏木崖以及齊國國相婁敬提供的信息,齊王韓闔素來​​自命不凡,早在韓信還沒死時,他就曾遊說韓信稱帝,由此可見韓闔早有稱帝之野心,若不是泗水大敗後齊國國力、軍力大損,韓闔只怕早就稱帝了。”
    
  微微一頓,百里賢又接著說道:“以齊國現在的國力、軍力,正常情形下,韓闔斷然不敢稱帝,但是,如果讓烏木崖在齊國境內製造出幾起祥瑞,然後再暗中安排一些世家豪族上書勸進,再有婁敬從旁推波助瀾,還是有可能的。”
    
  項莊輕輕頷首,沉聲道:“按說現在並不是最佳時機,不過為了轉移漢、韓、趙國的視線,說不得只能冒險一試了。”略略一頓,項莊又接著說道, “既然決定去做,那就一定要盡最大的努力,此事必須好好謀劃。”
    
    ##########
    
  臨近年關,臨淄城內卻全然沒有過年該有的喜慶氣氛。
    
  連續的戰亂使齊國損失了大量的壯丁,卻留下了一大堆孤兒寡母,家裡沒個男人,生存尚且不易,又哪裡還有什麼心思過年過節?也就少數大戶人家張燈結彩,好歹表示下,卻也沒什麼心思大操大辦,以免招人嫉恨。
    
  天色才剛剛擦黑,大街上就已經鮮少有行人了。
    
  一個老嫗挎著碎花布包,牽著孫兒的小手從大街上匆匆走過,陰冷的寒風吹在她蒼老的身上,原本就已經彎曲的身板便顯得越發的駝了,牽在她手裡的孫兒卻長得虎頭虎腦,小臉也是紅彤彤、粉嘟嘟的,煞是可愛。
    
  忽然,小孫兒手指著頭頂,奶聲奶氣地喊將起來:“龍,龍……”
    
  老嫗被小孫兒扯住了衣袖,本能地抬頭往上看去,遂即佝僂的身軀便是劇然一震,她吃驚地發現,原本暗沉沉一片的天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了一條渾身發光的巨龍,它就那樣懸浮在空中,巨大的身體甚至還在緩緩蠕動。
    
  “快,狗兒,跪下給龍神爺爺叩響頭,保佑你平平安安,快些長大。”龍在華夏族的各種傳說中,歷來就是至高無上的神物,更代表著無上的祥端,當下老嫗便趕緊扯著小孫兒當街跪下來,向著懸浮空中的巨龍虔誠地叩起響頭來。
    
  很快,發現空中這條巨龍的人便越來越多,人們奔走相告,不到片刻功夫,大街上便已經是人山人海、水洩不通了,跟這對祖孫一樣,所有人在見到懸浮空中的巨龍之後,全都虔誠地跪了下來,對著天空頂禮膜拜。
    
  臨淄小城,禁宮之中的齊王韓闔也被驚動了。
    
  面對突然間出現在臨淄上空的“真龍。”韓闔也是又驚又恐,又喜又憂,在不知道這個天兆所蘊含的確切意思之前,誰也不敢肯定,這對於齊國來說是福還是禍,當下韓闔帶著後宮妃嬪以及侍從宮女紛紛跪地膜拜。
    
  這條通體發光的巨龍在臨淄上空足足盤旋了半刻多鐘,然後扭頭向東,冉冉升起,逐漸消失在了遙遠的虛空之中,跪在大街之上頂禮膜拜的臨淄百姓卻足足過了半個多時辰,才敢陸陸續續地站起身來,然後開始小聲地​​竊竊私語起來。
    
  所有人都在猜測,這條突然出現的巨龍對於齊國,究竟是福還是禍?
    
  根本沒有人知道,這條懸浮空中的巨龍其實根本不是什麼真龍,而是項莊密令玄衣衛打造的一盞由上百盞孔明燈串連成的巨燈,只是做成了龍的形狀而已。
    
  對於項莊來說,孔明燈的原理其實很簡單,以超薄的公輸紙以及篾片做一個罩子,裡面再插上一支小蠟燭,只要點燃蠟燭,就能夠使孔明燈冉冉飛上高空,可現在的問題是,諸葛孔明還要四百年才會出生,人們如何知曉孔明燈的存在?
    
  人類對於未知的事物從來都抱有莫名的敬畏,所以,包括齊王韓闔在內,絕沒有人敢有一絲的不敬或者褻瀆的念頭。
    
  韓闔從巨大的震憾之中回過神來,急令國相婁敬進宮覲見。
    
  韓闔知道,國相婁敬博古通今、學富五車,所以,他急切地想要從婁敬那裡知道剛才那條出現在臨淄上空的巨龍對於齊國、對於他韓闔來說,究竟是福還是禍?如果是福,代表著什麼好事,如果是禍,又意味著什麼?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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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6章 稱帝

    韓闔直截了當地問道:“國相,關於巨龍之事,你怎麼看?”

    “大王,龍者,能大能小、能顯能隱、能長能短,或潛於淵、呼風喚雨,或升於天,興雲布雷,千變萬化、無所不能,實乃天地間第一神獸,今巨龍懸於臨淄上空,臣以為實乃天大吉兆,昭示著我大齊必將大興於天下!”婁敬張嘴便來。

    在來的路上,婁敬就早已經想好了說詞,他已經隱隱約約地猜到,這一吉兆很可能跟楚國的玄衣衛有關,但他又想不明白玄衣衛是如何鼓搗出的這條巨龍來?一想到楚王項莊這種神秘莫測的手段,他就禁不住有些膽寒。

    韓闔聞言大喜,兩眼放光道:“國相,當真是吉兆?”

    “當真是吉兆。”婁敬重重點頭,道,“臣以為,大齊必興!”

    “好,好,好!”韓闔連連擊節,然後興匆匆地回到了后宮。

    一進寢宮,韓闔便迫不及待地移開了角落裡的一排書架,然後從牆上打開一個暗格,從裡面鄭重其事地取出了一方錦盒,打開錦盒,裡面卻是以紅綾布包裹的一樣物事,打開紅綾布,裡面卻又是黃綾布,再打開黃綾布,才終於露出了一樣物事來。

    這樣物事不是別個,卻赫然就是當年項莊獻給韓信的秦王玉璽。

    秦王玉瑩通體瑩白,在燈光下閃閃發光,直令人不敢直視,其上五龍交纏為鈕,雕工精緻絕倫、美奐美崙,翻過玉璽,正面卻刻著“受命於天、即壽永昌”八個蟲鳥篆字,無上尊貴氣息。頃刻間撲面而來。

    ##########

    洛陽。皇極殿。

    屈不才躡手躡腳走進東暖閣,向項莊拱手見禮:“參見大王。”

    項莊輕輕頷首,問道:“臨淄、濟北、膠東、琅邪各郡都安排妥了?”

    “回稟大王。全都安排好了。”屈不才恭聲道,“各種祥瑞之兆,以及上書勸進的鄉野耆老、世家豪族還有文武重臣。全都安排妥了。”

    項莊再次頷首,又道:“好,你下去吧。”

    屈不才拱手再揖,又躬身退出了東暖閣。

    百里賢猶豫片刻,最終還是說道:“大王,你要打算這麼做?”

    畢書也道:“安排各種祥瑞替韓闔造勢,這可是一把雙刃劍哪,一旦漢、韓、趙國寧可坐視齊國強大,也不願意舉兵合攻。甚至在咱們出兵時,他們還在背後偷襲,那咱們可真就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

    項莊默然。他當然知道。在這個時代真龍天子的大義名分擁有多大的殺傷力,一旦輿論氛圍成了氣候。齊國就很可能迅速強大起來,成為楚國的心腹大患,而原本聚集於他項莊麾下的各方勢力,卻很可能分崩離析、冰消瓦解。

    在歷史上,袁術稱帝后為什麼會迅速招來曹操、劉備、孫策、呂布的圍攻?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稱帝之後的袁術已經對他們的生存構成了極大的威脅,若坐視袁術稱帝而無動於衷,袁術早晚會聚集起足夠的實力,將他們逐一剿滅。

    正因為此,曹操、劉備、孫策、呂布這四個各懷鬼胎的梟雄才會破天荒地聯合起來,一起出兵以最快的速度將袁術擊滅。

    換句話說,製造種種祥瑞替韓闔造勢,就相當於是打開了一個潘多拉魔盒,一旦韓闔趁勢稱帝,就是把魔盒裡的魔鬼給放了出來,如果不能在趁它還虛弱時立刻殺死,就必然會反噬楚國,那麼此時,漢、韓、趙國的態度就顯得至關重要了。

    楚國去年才剛打了兩場曠世大仗,人員物資損失慘重,國庫空虛,如今又剛剛才遷都洛陽,正是百廢待興之時,若是連橫同盟在背後使絆子,楚國是絕對抽不出兵力伐齊的,所以說,漢、韓、趙國的態度將至關重要。

    “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就是想罷手也晚了。”項莊擺了擺手,沉聲道,“而且寡人也相信,劉恆、韓信(再次科普一下:在秦末有兩個韓信,同名同姓,一個是齊王,也就是大家熟知的,另一個則是韓王)張敖他們也絕不會甘居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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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有琅邪郡守急報臨淄,琅邪台上忽有紫氣繚繞,數日不絕!

    隔日,又有膠東郡守急報,密縣一枯井之中忽然長出一株桃樹,歲值寒冬,這株桃樹卻凌寒怒放,附近百姓莫不奇之。

    再日,十八文士遊於泰山,見南天門上有仙人顯身,並揚言真龍天子已出世,天下不日即可歸齊,遂即踏空而去。

    五日,臨淄、濟北、膠東、琅邪各郡八十餘鄉野耆老、五十餘世家豪族家主以及二十餘位朝中大臣齊聚宮門前,跪請齊王登極,韓闔堅辭。

    八日,三百餘鄉野耆老、百餘世家豪族家主以及五十餘朝中大臣再次聚集宮門前,跪請齊王登極,韓闔再辭不受。

    韓闔兩次拒絕稱帝,消息卻是不脛而走。

    ##########

    咸陽,未央宮。

    陳平接到黑冰台臨淄分部的飛鴿傳書之後,便連夜進宮,將齊國發生的事情稟報給了漢王劉恆,劉恆大驚,急召白墨進宮議事。

    “相父。”劉恆望著白墨,憂心沖沖地道,“韓闔他會登極嗎?”

    劉恆不能不擔心,韓闔若是登極,天下格局只怕立刻就會亂套,一旦韓闔有了帝王的名義,他就能以皇帝的名義號令天下了,楚王、漢王、韓王、趙王以及燕王豈不是就要屈從於他的令旨了?這卻是萬萬不能容忍的。

    白墨問陳平道:“太師,這些祥瑞吉兆是韓闔自己安排的,還是另有內幕?”

    白墨畢竟是白墨,相比別人他想得要更深遠些,他不能不懷疑,這是不是楚王項莊命令玄衣衛安排的?其用意也是不言而喻的,就是為了挑唆韓闔稱帝,這樣就能使齊國成為眾矢之的,楚國所面臨的壓力就大大減輕了。

    陳平搖頭答道:“膠東、琅邪、濟北各郡的吉兆不知道,但是臨淄城頭突然浮現的巨龍卻絕對是真的,黑冰台臨淄分部的人也是親眼目睹,那真真切切是一條巨龍,懸於臨淄上空約半刻鐘,爾後隱入東南虛空之中。”

    陳平的意思很明白,臨淄上空的真龍絕不是什麼人安排的,而是真的。

    白墨聞言頓時心頭一沉,古人終究是古人,對於超出他們想像極限的事物,有著近乎本能的忌憚,既便是白墨這樣的智者,也不能免俗,而且,白墨更加清楚,這個天象對於平民百姓來說,有著多麼巨大的殺傷力。

    “竟然真有巨龍顯於臨淄上空?”劉恆頗為沮喪地道,“難道韓闔那廝真是天命所歸的真龍天子不成?可這很沒道理啊,以齊國如今的國力、兵力,別說跟楚國爭了,就是跟韓趙兩國相爭,只怕也是勝算不大吧?”

    “那是現在。”陳平搖了搖頭,肅然道,“如果巨龍現於臨淄上空的消息傳開,一旦韓闔趁勢登極,天下豪傑就會蜂擁前往齊國,各地民心也會盡歸於齊,屆時齊國國力、軍力就會迅猛增長,要不了十年,就真有可能席捲天下了。”

    “那那那……”劉恆急道,“楚王應該不會坐視吧?”

    “項莊當然不會坐視不顧,不出意外的話,他肯定會出兵討伐齊國。”陳平道,“現在的關鍵是,咱們連橫同盟應該採取什麼樣的態度?是阻止以楚國為首的合縱同盟伐齊呢,還是與合縱同盟聯合,一起出兵討伐齊國?”

    劉恆、陳平的目光便聚集到了白墨臉上。

    白墨也陷入了劇烈的掙扎之中,好半晌後才道:“罷了,韓闔不是還沒稱帝麼?此事還是先等等,先等等看再說吧。”白墨謹慎絕不上虛的,他深知一個道理,有些事情如果看不准那就不要急著決定,先擱一擱,等能看清楚了再做決定不遲。

    ##########

    韓闔卻已經按捺不住了,昨天晚上與婁敬的一席長談,徹底打消了韓闔的疑慮。

    婁敬花了足足兩個時辰的時間,向韓闔仔細陳述了稱帝的利與弊,最終的結論是,稱帝的利遠大於弊,齊國如果想要逆勢而上、擊敗楚漢統一天下,那就必須趁合縱、連橫兩大同盟相持不下時,斷然登基稱帝。

    婁敬的斷語是: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齊國將永遠失去問鼎天下的機會!

    於是,第二天當各郡鄉野耆老、世家豪族家主以及朝中大臣第三次跪請登基時,韓闔便半推半就地答應了,於是由婁敬親自擔當贊禮官,韓闔穿上了天子的五爪九龍錦袍,又戴上了天子的十二旒冕,舉行了盛大的登極大典。

    次日,剛剛登基的韓闔便迫不及待地率領文武百官登臨泰山,封禪上天。

    韓闔又命人毀去秦始皇所刻封禪石碑,代之以自己的封禪石碑,卻愁壞了受命撰寫碑文的婁敬,人家秦始皇雄吞天下、武功赫赫,可韓闔稱王也不過數年,除了曾經擊退趙國大軍進犯外,就再沒有別的可以拿得出手的功績了,這碑文該怎麼寫?

    最後不得已之下,婁敬只能將各種祥瑞之兆堆砌在一起,做了篇團花錦簇的文章,命石匠刻於磨平的巨石上,一場熱熱鬧鬧的登基大典這才落下了帷​​幄,華夏族繼秦始皇帝、秦二世皇帝之後,終於有了第三位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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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7章 聯兵伐齊
  
  太室山下,兩騎駿馬正沿著山道疾馳而來。
    
  馬背上卻是兩名意氣風發的年輕騎士,後邊那位身穿明黃錦袍,氣勢稍稍沉穩些,前邊那位身穿朱紅錦袍,長得更是劍眉星目、面如傅粉。
    
  在那紅袍青年的頭頂,還盤施著一隻巨大的金雕。
    
  “籲……”策馬奔馳在前面的紅袍騎士勒住胯下駿馬,然後一伸右臂,盤旋在他頭頂上空的那隻金雕便斂翅下落,停在了其上,那騎士這才回頭對黃袍騎士說道,“子和,好久沒跟你一塊外出打獵了,也不知道你的箭術是否有長進?”
    
  這位黃袍騎士不是別人,赫然就是楚國太子項政,項政不久才剛剛行了冠禮,項莊賜給他的字是個“和”字,取自政通人和,至於另一位紅袍騎士卻是項政的鐵桿死黨,魏國公高初的嫡長子,高朗,表字子亮。
    
  “小兄的箭術只是略有長進,跟你卻是沒法比。”跟高朗在一起,項政全然沒有跟項莊相處時的局促以及緊張,言談舉止間頗有一股子氣勢,頓了一頓,項政又道,“子亮,聽說半個月前在碭郡,你親自帶兵剿了一夥悍匪?”
    
  “那是。”高朗終究年輕,說起這事難免有些得意,“子和你不知道,那伙悍匪可當真是強悍,人數雖然不多,卻個個都是積年老卒,不僅身手了得,而且狡猾異常,小弟帶著三百精騎足足攆了他們六個縣八百里,才把他們剿滅。”
    
  說罷,高朗又一振右臂將金雕放飛空中,道:“能剿滅這夥悍匪。還多虧了小金,要不然根本就咬不住他們的行蹤。”
    
  項政聽得悠然神往,低聲道:“子亮你真幸運,能經常跟隨你父親出征,卻不知道我父王啥時候才肯放我上戰場?”
    
  高朗道:“子和。快了。”
    
  項政道:“你怎麼知道?”
    
  “我父親說的。”高朗瞇眼望著空中越飛越高、幾欲鑽入雲層的小金,接著說道,“大王曾經對我父親說過,在咱們大楚,沒上過戰場的王子是不能夠繼位為王的。所以,大王必定會安排你上戰場的,不是今年就是明年,最晚也不會超過後年。”
    
  話音未落,一騎快馬便已經沿著山道疾追而來,馬背上卻是一名玄衣騎士,一邊策馬飛奔一邊高喊道:“太子。大王急詔,大王急詔……”
    
  正策馬逶迤而行的項政、高朗便相繼勒馬止步。
    
  稍頃,那玄衣衛便追了上來,喘息道:“太冇子,大王讓你趕緊返回洛陽。”
    
  項政側頭與高朗交換了一記眼神。道:“敢問,洛陽可曾發生什麼大事?”
    
  玄衣衛喘息道:“齊王韓闔稱帝,合縱、連橫兩盟已經決定聯兵討伐,大王急召太子回都,就是為了伐齊之事。”
    
  “知道了。“項政揮手屏退玄衣衛。
    
  “哈哈。”高朗仰天大笑,興奮不已道。 “如何,讓我說著了吧?子和,大王這回多半是要以你為主將。領兵討伐齊國了!”
    
  項政將信將疑地道:“不會吧,既便真的伐齊,主將也該是二弟才是。”
    
  “阿治?”高朗大手一揮,不以為然道,“他就是個莽夫,只可為將。不可為帥,大王心裡清楚著呢。子和,你就瞧好吧,伐齊主將非你莫屬!”
    
  項政臉上不禁湧上一抹潮紅,說道:“阿朗,若父王真以我為主將伐齊,你可定要助我一臂之力,我也一定會向父王舉薦你為副將。”
    
  “那還用說。”高朗大笑道,“大王身邊有上將軍,太冇子身邊又豈能少了我高朗?”
    
  “阿朗,走,我們回洛陽!”遂即兩人相繼勒馬回頭,沿著崎嶇的山道疾馳而回。
    
    ##########
    
  公元前182年春,齊王韓闔稱帝,頓時引來天下惻目,楚國上大夫武涉急使咸陽,促成合縱、連橫兩盟聯兵討伐齊國。
    
  春二月,兩盟六國共出十五萬大軍,聯兵伐齊。
    
  楚軍以太子項政為主將,高朗為副將,引兵三萬攻薛郡;漢、韓、趙國共出兵十萬,以大漢潼關校尉周亞夫為主將,從南皮渡河,攻歷下;燕軍、北貂軍合兵兩萬,橫穿冬季冰封的大海,登陸膠東,攻密縣。
  
  這三路大軍就像是三把尖刀,直插齊國國都臨淄而來。
    
    ##########
    
  “國相害朕,國相害朕!”韓闔咆哮著將金案上的令箭、硯台、筆架紛紛掃落在地,隨手抓起一方錦盒,正欲擲於地上時才發現是傳國玉璽,才又趕緊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案上,然後繼續指著婁敬罵道,“國相,這回你可把朕害苦了。”
    
  婁敬不慌不忙道:“皇上,所謂六國聯軍,其實根本不足為慮。”
    
  “根本不足為慮?國相好大的口氣!”韓闔氣急敗壞地道,“薛郡楚軍、膠東燕軍也就罷了,甲兵不過三兩萬,可是攻打歷下的漢、韓、趙軍卻足有十萬之眾,而且全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哪,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婁敬鎮定自若道:“皇上,臣保舉一人為將,可退漢、韓、趙軍。”
    
  “哦?”韓闔一聽頓時來了精神,急不可待地問道,“何人可為將?”
    
  “琅邪校尉申屠嘉。”婁敬肅然道,“申屠將軍諳熟韜略,弓馬嫻熟,若有申屠將軍領兵出征,必可破敵建功,保齊國平安。”
    
  “好,國相即刻替朕擬旨。”韓闔不假思索地道,“加封申屠嘉為上將軍,領兵三萬,往歷下迎敵。”想了想,韓闔又道,“可是除了歷下的漢、韓、趙國聯軍外,還有薛郡的楚軍以及膠東的燕軍、北貂軍又如何是好?”
    
  婁敬說道:“這兩路兵微將寡,不足為慮,待其深入齊國境內,申屠將軍恐怕早已經擊破漢、韓、趙國聯軍,如此,便可回戈一擊,將楚、燕、北貉軍擊滅於臨淄城下,六國聯軍一旦被滅,天下歸齊就是大勢所趨,再不可逆轉了。”
    
    ##########
    
  項莊走進一壟地頭,伸手扒開尺許厚的積雪,底下便露出了碧綠的青苗。
    
  碭郡郡守走上前來,手指著前方一望無垠的茫茫雪原說道:“大王,這一百頃地已經全部種下了冬小麥,只要不鬧天災,明年夏天至少可以收穫二十萬石小麥!收了小麥還可以播種豆菽,到了秋天還可以再收一茬糧食。”
    
  項莊將積雪攏回去蓋住青苗,問道:“楊郡守,外黃復耕的耕地有多少?”
    
  碭郡郡守姓楊,名無病,乃是第一屆太學生員,先為亭長,歷任縣主簿、縣長、縣令及至郡丞,魏地五郡併入楚國,以楊無病為首的一大批年富力強的官員臨危受命,前往魏地各郡各縣擔任地方主官,至今已逾兩年。
    
  楊無病拱了拱手,恭恭敬敬地道:“回稟大王,外黃共有耕地九千八百餘頃,而且大多都是上等好地,可惜魏地久經戰亂之後,人口流失嚴重,眼下雖​​說有部份逃荒百姓返回了家鄉,又有不少盜匪入藉,可人丁還是太少,所以,復耕的土地只有不到三千頃。”
    
  項莊聞言微微色變,道:“什麼,單單一個外黃縣,就有上等好地近萬頃?”
    
  一萬頃土地便是一百萬畝,既便是按畝產兩石來計算,也有兩百萬石收成,而外黃只是魏地一個中等縣,如果能把整個魏地的農業潛力開發出來,那應該是何等可觀?看來魏地能夠成為華夏族人口最密集的區域,絕不是偶然的。
    
  楊無病點了點頭,又不無擔心地說道:“大王,有句話臣不知道該不該說?”
    
  項莊大手一揮,朗聲道:“有話直說,寡人這次來碭郡就是為了體察民情的。”
    
  “那臣便抖膽直言了。”楊無病道,“碭郡各縣冬小麥的長勢還算不錯,不出意外的話今夏必將是一次大豐收,不過此時才二月初,距離收割還有三個多月的時間,而郡中百姓卻大多已經斷炊了,官府若不能放糧賑濟,恐怕就要鬧飢荒了。”
    
  “此事寡人已經安排好了。”項莊揮手打斷楊無病道,“楊郡守儘管派人去敖倉支糧。”
    
  “敖倉?”楊無病搖頭道,“大王,臣半個月前去敖倉借糧,敖倉令卻告辭臣,倉中已無糧可借。”
    
  “那是半個月前。”項莊笑道,“現在敖倉已經有糧了。”
    
  隨著韓闔登基稱帝,韓、趙兩國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伐齊之戰所吸引,對楚國邊境的監控力度大大減弱,這就給了玄衣衛以可趁之機,半個月前,一股“盜賊”洗劫了馮家設在鹽池附近的大糧倉,在劫走幾千石糧食之後,卻將整個糧囤付之一矩。
    
  這當然只是障眼法,這夥“盜賊”其實是玄衣衛的死士假扮的,被他們燒掉的糧食也只有區區幾百石,早先囤積在鹽池大倉的兩百五十萬石糧食其實早已經分期分批被秘密運往了太行山南麓臨近函谷關的一處山寨,然後經水路暗中運回了敖倉。
    
  至此,項莊洗劫關中的大戰略才終於有了個圓滿的結果,此次行動雖說沒能實現全部的戰略目標,可是洗劫關中財富、外加打劫漢、韓、漢國太倉存糧的目的卻實現了,也極大地緩解了楚國強行開發魏地所造成的糧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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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10 00:55:52 |只看該作者
第528章 五家分齊

  火盆裡的炭火燒得正旺,將整個暖閣都烘烤得暖洋洋的,人在裡面呆久了,便會不可遏止地感到昏昏欲睡。
    
  不過,在矮榻上相對而坐的白墨和陳平卻是毫無睡意。
    
  “丞相,亞夫已經率軍渡過河水,算算時間,現在應該已經抵達歷下了,還有,楚國太子項政的三萬大軍也已經殺到了魯縣,燕國太子藏衍的兩萬大軍也已經跨過大海,兵臨膠東郡密縣城下了,齊國這次肯定是完了。
    
  “韓闔敢於稱帝,就該有成為公敵的覺悟。”白墨神情清冷。
    
  方今天下,楚漢兩霸共存,形成了一種脆弱的平衡,可是再脆弱的平衡那也是秩序,韓闔的貿然稱帝,卻徹底打破了這種平衡,對韓闔的行為,不僅楚國無法容忍,漢國也同樣無法容忍,所以必須予以最為嚴厲的懲罰。
    
  陳平又道:“現在的問題,滅齊之後怎麼辦?”
    
  “齊國有臨淄、濟北、膠東、薛郡及琅邪五郡,滅齊之後,伐齊五國各得一郡,這是原則,沒什麼好說的!”白墨輕叩著桌案,輕聲說道, “不過,無論大漢占得哪一個郡,那都是一塊遠離關中的飛地,一旦有事,很難守住啊。”
    
  “是啊。”陳平連連點頭道,“這也是老夫所擔心的。”
    
  “所以,我有個不太成熟的想法,想跟太師商量商量。”白墨沉吟著,說道,“是不是可以將漢、韓、趙國從齊地瓜分的三個郡合起來,以漢王的名義另立一國呢?如此一來,連橫同盟便可以再添一個成員國,對楚國的夾擊之勢也就更加有力了。”
    
  陳平的眼睛霎時亮了起來,擊節讚道:“妙,妙啊,此計甚妙!”
    
  白墨笑著擺了擺手,又道:“不過,要想說服韓王、趙王放棄到手的一郡土地,恐怕不會容易,說不得我們還得付出相當的代價,還有,冊封誰為齊王也是個問題。”白墨說著望向陳平,問道,“卻不知道太師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陳平聞言心頭微動,便拿眼睛往白墨回視了過去。
    
  要說合適的人選,還真有一個,他不是別人,就是大漢太尉呂台!
    
  論功勞,呂家早在呂澤這一代,就該封王了,不過由於當時呂家勢力太大,先王顧忌外戚專權威及王權,因而遲遲沒有封,再後來,呂后謀刺,呂澤又為救先王而死,呂家勢力遭到了第一次清洗,呂家封王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此後先王歿,白墨大權又對呂家勢力進行了第二輪清洗。
    
  不久前,白墨又對呂家進行了第三輪清洗,呂釋之伏誅,呂台也慘遭幽禁,呂家在關中的勢力幾乎被連根拔起,但是,呂台終究是呂台,只要他還活著,對於大漢國,對於白墨來說就始終是個巨大隱患,若能將呂分封出去,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呂台的威望足夠高,能力也極為出眾,他若為齊王,當可迅速穩住局面!
    
  不過並非只有好處,自先王崩卒,白墨光後兩次清洗呂家,不久前更是連呂釋之也誅殺了,可謂積怨極深,若真將呂台封為齊王,呂台會不會倒向楚國?呂台真要是倒向楚國加入了合縱同盟,那漢國可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白墨知道陳平也猜到了這個人選,當下笑問道:“太師,可否?”
    
  陳平沉吟道:“要說,呂台還真是齊王的不二人選,可問題是……”
    
  “這個太師不用擔心。”白墨擺了擺手,淡然說道,“本相與呂家積怨雖深,卻絕對不會影響到呂台當上齊王之後,在連橫、合縱兩盟之間的取捨,因為呂台非常清楚,齊國祇有加入連橫同盟,他們呂家的王位才可能一直延續下去。”
  
  “嗯,不錯。”陳平點頭道,“呂台是個聰明人,項莊分封魏王、北貂王的小手段可以瞞得過別人,卻絕對瞞不過他。”想了想,陳平又道,“不過,丞相你是不是抽個時間跟他好好地談一談?不求化解恩怨,至少也有利於將來兩國間的合作不是?”
    
  “那倒是。”白墨點頭道,“回頭本相就去一趟太尉府,跟他好好談談。”
    
  陳平眼珠一轉,問白墨道:“丞相,此前與楚國的約定好像是楚國得薛郡,燕國得琅邪郡,北邊的三郡則歸屬漢、韓、趙國,應該是這樣吧?”
    
  “不錯。”白墨點頭道,“太師莫非有什麼好主意?”
    
  陳平捋了捋頜下柳須,陰聲說道:“丞相,不如封呂台為莒王吧?”
    
  “莒王?營縣不是在琅邪麼……,”白墨愕然,遂即擊節讚道,“妙,太師此計甚妙,封呂台為苔王,這便在苔國與燕國之間種下了嫌隙,呂台就是想跟楚、燕合流也不可能了,哈哈哈,太師,這薑果然還是老的辣呀。”
    
  陳平擺了擺手,又道:“對了,還有個事,安邑傳書,說太行山上的一夥盜匪襲擊了鹽池,將馮家的鹽場洗劫一空,還放火燒掉了鹽池口的糧倉,馮家便對外揚言,說是囤積在那裡用來釀酒的兩百多萬石糧食也全燒了。
    
  “兩百多萬石糧食全燒了?還盜匪?”白墨冷笑道,“太師你信麼?”
    
  “這根本就是障眼法。”陳平冷然道,“早在這夥盜匪動手前,囤積在鹽池口的兩百多萬石糧食就已經被烏木崖的人暗中運走了,烏木崖的行動雖然很隱秘,卻瞞不過我們黑冰台的耳目,可惜的是,韓信為馮家那個妖女所迷惑,根本不信。”
    
  白墨沉聲道:“太師,知不知道那批糧食被運往哪裡了?”
    
  陳平點頭道:“根據黑冰台的情報,這批糧食被運進了太行山深處,不過老夫相信那裡只是中轉,這批糧食的最終目的地肯定是敖倉!”
    
  白墨沉吟道:“能不能派人把這批糧食截下?或者一把火燒了?”
    
  “恐怕不行。”陳平苦笑道,“烏木崖對韓國、趙國的滲透極為嚴重,他們從鹽池口往太行山中運糧之初,老夫本想截下一批糧食把他們抓個現行,以警醒韓王結果卻被馮傢伙同烏木崖倒打一耙,損失了大量好手。”
    
  “那就算了。”白墨無奈道,“當務之急是滅齊,然後分齊!”頓了頓白墨又道“項莊雖然答應了分齊,並且劃定了勢力範圍,但本相料他不會乖乖遵守約定,搞不好又會出什麼玄蛾子,我們必須未雨綢卑、早做防範。”
    
  洛陽新下了一場大雪,厚厚的積雪將亂糟糟的街市都蓋了起來,新都看上去總算不那麼髒亂差了,搬來洛陽的達官貴人、勳戚貴冑以及平頭百姓們也都紛紛走上街頭,堆起雪人打起了雪仗,洛陽還沒修好競技場,娛樂匱乏啊。
    
  走在白雪皚皚的洛陽城郊,項莊也是心情極好。
    
  一夥半大小孩哄鬧著從不遠處狂奔而來,不等隨行保護的天狼衛上前驅趕,他們又哄鬧著轉進了附近的一片小樹林頓時驚起一群正在林中覓食的飛鳥,撲翅翅的飛向了遠處,遠處洛水的水面上有人正在鑿冰釣魚。
    
  百里賢大冷天依然搖頭羽扇,道:“大王洛陽已然恢復生機了。”
    
  項莊欣然點頭,隨著深藏太行山中的糧食逐批運到敖倉,籠罩在洛陽百姓頭上的糧荒已經不翼而飛,不管是達官貴人、勳戚貴冑還是平民百冇姓,現在都不必再為口糧而擔心了,他這個國君更可以大大鬆口氣了。
    
  一騎快馬從遠處疾馳而來,將一封急信轉交給了晉襄。
    
  晉襄拆閱了書信,然後上前向項莊稟報導:“大王,太子已經進入魯縣,不過漢、韓、趙國聯軍已進至歷下,燕軍也已經打到了密縣。 ”
    
  “呵呵,好。”項莊微笑道,“齊國有難了。”
    
  百里賢也道:“有道是木秀於林,風必催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以大楚之國力、軍力,大王尚且不敢稱帝,韓闔敢稱帝,純屬找死,而今六國大軍三路並進,除非韓信再活過來,否則,齊國是鐵定要完了。”
  
  畢書道:“現在的疑問是,哪家先下臨淄?”
    
  “是啊。”百里賢輕搖著羽扇,若有所思,“先下臨淄,不僅可以奪得秦王玉璽,還可以在將來的談半中占得先機,五家分齊畢竟只是口頭的約定,無論是漢、韓、趙聯軍,還是我們楚軍或者燕軍、北貂軍,只怕都不會真正遵守。”
    
  項莊回頭望著畢書,問道:“學劍,你覺得太子能行嗎?”
    
  這次由太子領軍討伐齊國,就是畢書極力舉薦的,原本項莊想以畢書為將,以太子為副將,說白了就是讓太子跟著歷練歷練,見識一下戰陣,不想畢書卻極力推薦由太子領軍,並且還推薦了另一位年輕的小將,高朗。
    
  對太子項政,項莊內心其實並不看好,不過畢書作為教授太子兵法戰略的老師,既然連他都認可了太子,就必然有其道理,因而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應了下來,不管怎麼說,培養太子事關楚國未來,斷然不可以輕忽。
    
  畢書卻笑道:“大王,臣對太子有信心。”
    
  “學劍,承你吉言了。”項莊團起雙手,遙望著東北方向的茫茫雪原,悠然說道,“但願那小子沒有將兵書念到屁眼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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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 各顯神通

  楚國大軍一到,魯縣便不攻自破。
    
  這個事還得從已故齊王韓信說起,兩次泗水大戰,韓信兩次涸澤而漁,從齊地的世家豪族、平民百姓身上強徵了大糧的軍糧,以致民怨沸騰,用一個詞語來形容此時魯縣百姓的心情,那就是高興,他們翹首期盼楚軍早非一日了。
    
  項政、高朗在五百虎賁衛的簇擁下出現在魯縣城外時,魯縣縣令田牧已經帶著數十名屬官以及本地有頭有臉的鄉紳早早等候在道左了,在一側的香案上,還擺著顆頭顱,卻是齊王韓闔派來魯縣的薛郡郡守的人頭。
    
  “拜見太子!”遠遠看見項政,田牧等人納頭便拜。
    
  項政趕緊翻身下馬,又急步上前將田牧扶起,然後向田牧身後跪拜的屬官、鄉紳道:“各位莫行如此大禮,請起,快快請起。”
    
  “太子,可算是把王師盼來了。”田牧起身,感慨不已。
    
  田牧的身後,不少鄉紳甚至已經老淚縱橫了,說起來這魯縣還曾是項羽的封地,縣中有不少楚國的遺老遺少,現在他們終於等來了楚軍,又豈能不感慨?還有那行商貨賈,更是心情jī動,他們才是最為企盼楚國統治的。
    
  當下大軍進城,田牧又在縣衙設筵給項政接風洗塵。
    
  酒宴一直持續到深夜,項政才盡興返回城外的軍營。
    
  隨行侍者奉上了嚴茶,項政便揮手將其屏退,然後問跪坐下首的高朗道:“子亮,你肯定猜不到,這個魯縣令田牧竟然是田橫將軍的遠房族侄。”
    
  “哦?”高朗機智過人,當下若有所指地說道。 “他跟你說什麼了?”
    
  “這傢伙也是個聰明人。他並沒有明說。”項政微笑搖頭,遂即又道,“不過。他的言外之意已經表達得清清楚楚了,還非要托詞說什麼薛郡父老希望田橫能夠回歸齊國,呵呵。他還說,田橫回歸有利於齊地迅速恢復秩序。”
    
  高朗笑道:“他的後半句話倒也是實情,田氏乃是幾百年的王族,樹大根深,對齊地的影響力絕非別家所能比擬,田橫作為故齊王,若回歸齊國的確有利於齊地的恢復,不過這對大楚來說究竟是福還是禍,那就難說了。”
    
  不管怎麼說。田橫也是當世梟雄之一,其素有野心,楚王對他也是戒備有加。自田橫歸楚這十幾年。楚王基本上就沒讓他獨自領過兵、出過徵。
    
  項政擺了擺手,說道:“我卻認為分封田橫是福不是禍。此事我會向父王寫信分說。”
    
  高朗略略一愣,卻並沒有多問什麼,別人不了解項政,他高朗卻是很清楚的,這位太子爺表面上看似木訥,其實卻是內秀得很,再加上這麼多太傅的諄諄教導,其見識早非普通世子能比了,只是口才笨拙,不善於表達而已。
    
  當下高朗又道:“子和,接下來怎麼辦?”
    
  按照楚漢兩國的約定,楚軍在攻陷魯縣之後便可以罷兵了,但高朗顯然不打算遵守兩國之間的約定,所以才會有此一問。
    
  “怎麼辦?”項政笑道,“當然是繼續北上,直取臨淄。”
    
  高朗大笑,當即起身走到懸掛地圖的屏風前,指著地圖說道:“從魯縣北上臨淄,有兩條道可走,一是走東線,繞道琅邪、膠東去臨淄,不過這條道要繞遠路,頗耗費時日,再說是走西線,從濟北入臨淄,這條道雖然近,卻很可能會遭到漢軍攔截。”
    
  項政也起身走到近前,拍拍地圖說道:“子亮,其實還有第三條道可走。”
    
  “你是說翻越東泰山(沂山)?”高朗眼前一亮,遂即又不無擔心地道,“不過東泰山山高林密、溝壑縱橫,兼有猛獸出沒其中,怕是難走得很。”
    
  “所以,咱們得兵分兩路。”項政說道,“子亮你引領大軍走西線,吸引漢、韓、趙國聯軍的注意,行軍需緩,以混淆聯軍的視聽,我卻引三千精兵翻越東泰山、直插臨淄,唯其如此,才有可能搶在聯軍之前攻陷臨淄。”
    
  “不行,這太危險了。”高朗斷然道,“我去臨淄。”
  
  “子亮,你就別爭了。”項政微笑道,“引大軍決勝沙場、斬將奪旗,我不如你,但是說到臨機處置、用兵以詭謀,你卻不如我。”
    
  高朗啞口無言,因為項政說的是事實。
    
    ##########
    
  漢、韓、趙國聯軍駐紮在歷下已經有十幾天了。
    
  聯軍主將周亞夫卻顯得氣定神閒,既不派兵攻城,也不派人進城勸降,每日只在帳中翻閱兵書,偶爾他的帳裡還會響起陣陣悠揚悅耳的塤聲,不僅韓、趙兩國的將軍們不屑之色溢於言表,就是漢軍的將領也是紛紛搖頭苦笑。
    
  白墨以周亞夫為主將,聯軍將士間的爭議是很大的。
    
  不管怎麼說,周亞夫都還只有十八歲,一個剛剛成年的愣頭青而已,就因為他讀過幾本兵書,就因為他是丞相的親傳弟子,他就有資格擔任十萬大軍的主帥了?這不兒戲麼?不過不服歸不服,卻沒人敢亂嚼什麼舌根子。
    
  在白墨的建議下,漢王、韓王以及趙王都向周亞夫賜下了王劍,也就是說,周亞夫擁有臨機處置權,要是得罪了周亞夫,誰知道這個愣頭青會不會請出王劍斬了他們?真要成了他的劍下亡魂,那真是訴冤情都找不到地兒了。
    
  白言帶著一大群校尉、司馬、軍侯進了周亞夫的中軍大帳。
    
  白言是趙國上將軍白宣的遠房族侄,十萬聯軍中有五萬是趙軍,按理說這個聯軍主帥應該由他白言來當,可白宣最終卻被白墨說服了,趙國雖然出兵最多,可聯軍統帥最終卻成了僅僅只出兵兩萬的漢軍主將周亞夫。
    
  “將軍。”白言衝周亞夫淺淺一揖,沉聲道,“我們已經在歷下等了快半個月了,還得等到什麼時候?”
    
  “就是。”韓軍主將韓駒走上前來,冷然道,“聯軍可是只准備了兩個月的軍糧,若在歷下消耗殆盡,又拿什麼去打臨淄,將軍總不能讓將士們餓著肚子去攻打臨淄吧?”
    
  “莫急,莫急。”周亞夫擺了擺手,淡淡地道,“歷下溝深牆高、城防堅固,若是一味強攻,則死傷必眾,兵家所不取也。”
    
  “總是莫急,總是莫急。”白言兩手一攤,火道,“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
    
  周亞夫目光微冷,瞥了白言一眼,沉聲道:“援軍至,便是兵不血刃奪城之時!”
    
  “援軍?什麼援軍?”白言愕然,蹙眉道,“十萬聯軍皆在此,哪來什麼援軍?”
    
  “將軍說的不會是楚軍或燕軍吧?”韓駒也語含譏諷地說道,“將軍真以為楚軍、燕軍會跟聯軍一條心?”
    
  周亞夫哂然道:“本將軍幾時說過楚燕兩軍會來支援?”
    
  韓駒冷然應道:“除了楚燕兩軍,哪裡還有什麼援軍?”
    
  周亞夫放下手中兵書,起身說道:“本將軍說有,那便是有!”
    
  話音甫落,便有流星探馬進帳稟報導:“稟將軍,三十里外發現齊國援軍!”
    
  帳中諸將聞言頓時變了臉色,韓駒更是冷笑不已:“哈哈,這下好了,將軍等的援軍沒見來,卻等來了齊國援軍。”
    
  白言也愁眉苦臉地道:“這下咱們腹背受敵,麻煩大了。”
    
  “誰說那是齊國援軍?”周亞夫卻朗聲笑道,“呵呵,那分明就是我們的援軍,幫助我們攻陷歷下的援軍!”
    
  在眾將無比錯愕的眼神注視下,周亞夫從案上箭壺裡抽出兩支金箭來,喝道:“白言、韓駒聽令!”
    
  白言、韓駒雖滿心不願,卻還是硬著頭皮上前,拱手作揖道:“末將在!”
    
    ##########
    
  夜黑如墨,歷下城外一片死寂。
    
  兩名齊軍甲士手持長戈,正戰戰兢兢地守在城頭上,寒風凜冽,吹在臉上就像刀刮似的疼,在寒風中眼睛睜得久了,更是淚流不止,不過兩名齊軍甲士卻不敢有絲毫的懈怠,時不時的還要往城外扔一枝火把,然後探首瞭望。
    
  在這樣的大冷天裡守夜,真他娘的不是人幹的活呀。
    
  毫無徵兆地,城外漆黑的夜空下忽然出現了一點若隱若顯的火光,兩名齊軍甲士還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都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再睜眼時那點火光卻更亮了,而且由一點火光幻化成了兩點,遂即就是四點、八點……
    
  不到片刻功夫,城外便鬼魅般冒出了無盡的火光。
    
  “火光!敵襲!有敵來襲!快吹號示警!”一名守夜甲士趕緊舉起短牛號角,短促刺耳的牛角號聲霎時間便沖霄而起,躲在箭樓、女牆後取暖的齊軍將士便紛紛被驚醒,然後抄起擺放身邊的兵器,亂哄哄地搶到了垛堞後。
    
  城下軍營裡,披甲而臥的歷下守將田討也翻身躍起。
    
  等田討帶著軍營裡的數百守城甲兵蜂擁登上城頭時,城外夜空下,那星星點點的火光早已經漫延成了無際無邊的火海,通明猶如白晝的火光中,成千上萬的漢、韓、趙國甲兵正向著歷下蜂擁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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