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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阿良車輪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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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殊娓 -【長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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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26 19:22: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嗡鳴

  向芋坐在車子裡,微微仰頭,在夜色裡靜靜看著靳浮白。

  從這個角度能清楚地看見他喉結凸起的弧度,以及緊致的下頜線。

  「今晚別回家了」。

  這真是一句曖昧的邀約。

  讓向芋自己感到詫異的是,她剛聽過那些「真相」,聽他這樣說時,依然覺得胸腔裡「砰砰砰」難以平靜。

  向芋知道飯桌上李冒說的那些並不是針對她,那個男人只不過是沒什麼眼色,所以李侈才會阻止他。

  但其實這一切並不怪李冒,想也知道他們那個圈子裡都是什麼樣的人,窮奢極欲,都是家住金字塔頂端的人,彈指間都是k線蜿蜒崎嶇,自然不會把情情愛愛看在眼裡。

  所謂深情,大抵是他們眼中的奇葩。

  李冒當然不會覺得飯桌上真的會出現奇葩,也許在他眼裡,向芋也只是靳浮白身邊「一時」的人。

  所以聊起來百無禁忌。

  可這件事,如果真的算起來,錯的也不是靳浮白。

  向芋用家裡座機回撥他的電話號碼時,就沒想過會擁有一個情比金堅的男朋友。

  她只是對面前的男人尚有迷戀。

  所以靳浮白願意哄,她也願意下這個台階。

  向芋幾乎沒有猶豫,笑著點頭:「好啊,你準備帶我去哪兒呢?」

  她回答得太過俐落,反而是靳浮白遲疑了一下。

  向芋這個姑娘太通透,她不會是沒聽見李冒的那些話。

  前些時候靳浮白就發現了,向芋埋著頭玩游戲時也不全是全神貫注的,週遭發生了什麼她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有一次還湊到他耳邊悄聲說,旁邊那桌女人吃飯時蹬掉鞋子,用穿了絲襪的腳蹭著對面男人的西褲,一路蹭到大腿。

  靳浮白笑她:「難怪總是過那麼幾關,看什麼呢?」

  「我可厲害了,這不是走神了麼,不然能過好多好多關。」當時向芋是這麼說的。

  靳浮白也偶爾會突發奇想,坐在向芋身邊看著她玩游戲,她這游戲大概算是游戲裡最無聊的一種,不過那麼丁點的小蟲子到了她手裡,還真的能長到不得不繞著自己尾巴走的地步。

  他也有過犯壞的時候,故意過去親她,看她撞在自己尾巴上,然後惱羞成怒地找他理論。

  只有心不在焉,她才總也過不去前面幾關。

  所以今天李冒說的話,她到底是聽進去了的。

  既然聽見了,靳浮白寧願她發一些小脾氣,而不是這麼若無其事,讓人看不透她心裡到底對他有多少喜歡。

  靳浮白忽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坐進車裡發動油門:「走吧,帶你去個地方。」

  他本來想帶她去溫泉酒店,方便他作亂,也方便感情升溫,可現在他什麼心情都沒有。

  車子一路往市中心開,路過老舊的四合院,停在胡同口。

  有一段地方門面房子正在修繕,攔了綠色的網,車開不進去需要走著。

  2012年的帝都市是一座矛盾的城市,既懷揣著無數年輕人的夢想、高樓聳立燈火輝煌,又包裹著老舊的四合院和掛著鳥籠的胡同。

  連地鐵都已經修到了15號線,縱橫的的地鐵線路像鋪蓋著整座城市的網,但此刻靳浮白帶她來的地方,幽暗的胡同像這座繁華城市的罅隙,像個暗殺聖地。

  下車時靳浮白幫向芋拉開車門,把手掌伸到她面前:「來麼?」

  比那條胡同更深邃的是他,他像夢裡看不到盡頭的長街,幽深,卻又讓人忍不住想要再繼續前行。

  向芋把手搭在靳浮白的手掌上,借力起身,穿著細細的高跟鞋,挽著他的手臂跟著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前行。

  卻還興致盎然:「這地方有多少年沒人來過了?我聞到一股什麼東西黴變的味道。」

  靳浮白在她毫不猶豫的追隨裡輕輕彎了彎唇角,他開了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功能,照亮一方空間。

  向芋卻說:「關了吧,月光也很美。」

  他從未在夜裡和人這樣相依著走過老九的胡同,現在感受一下,居然感覺也不差,身旁的女人緊緊摟著他的手臂,胸前柔軟的觸感壓在他大臂外側而不自知。

  如果沒有遇見李冒,這個夜晚也許更完美。

  四合院的門沒鎖,推開門時一聲悠長的「吱嘎——」劃破安靜,門邊一根繩子悠悠蕩蕩,向芋愣了一下,還是靳浮白抬手拉住輕輕一拽,院子裡瞬間明亮起來。

  居然是燈的開關。

  目之所及都是亂糟糟的樣子,不少老舊的樂器擺在院子裡。

  向芋卻還挺興奮地跑進去,繞著一架已經掉了不少鍵子的三角鋼琴觀看。

  鋼琴的琴箱敞開著,裡面種植了很多種蕨類植物,鬱鬱蔥蔥地自掀起的蓋板下面探出葉片。

  脫落了漆體的木製上面生出毛茸茸的青苔,掉了琴鍵的縫隙裡居然生長著一種開著花的植物,米粒大小的藍色小花,隱約能看出五個花瓣。

  向芋看了半天,扭頭問靳浮白:「這是野生的,還是有人種植的?」

  「種植的。」

  他沖著旁邊揚了揚下巴,向芋才看見旁邊的放了一台很大的加濕機器,也難怪青苔長得這麼好,翠綠得像是毯布。

  鋼琴旁邊的木吉他裡生出白色的月季,綠蘿的葉片猶如瀑布自大號中傾斜而下。

  這些樂器已經是很昂貴了,不知道什麼人會24小時開著加濕和保溫的機器,不惜花費巨額的費用來養活這一院特別的風景。

  向芋細細看了一圈,在鋼琴前面站定,轉身去看靳浮白。

  他今晚格外沉默,此刻正站在門口抽煙,青白色的煙霧自他指間裊裊升起。

  很久以後向芋才知道,這個院子的主人就是李冒口中的那個「法國妞」。

  而為這個院子一擲千金的人,就是那位結婚後仍捨不得愛人、金屋藏嬌的那位卓逍。

  靳浮白咬著煙抬眸,發現了向芋的目光。

  她在月色與燈光下,目光盈盈地看過來,一根細長的手指沒什麼力度地撫在鋼琴鍵上。

  靳浮白隔著煙霧同她對視。

  他們之間有一種難以描述的默契,這一幕的對視就像在長沙機場的安檢口,馬上就要各奔東西。

  向芋卻在這個時候忽然開口,頹頹喪喪地嘆了一口氣:「靳浮白,你哄哄我吧,李冒講的那個故事為什麼我怎麼想都覺得不開心呢。」

  從來沒人敢對靳浮白提要求,更別說什麼哄哄我。

  但靳浮白忽然笑起來,一晚上的心煩意亂就此消散。

  他手裡的煙蒂按滅在身旁的石墩上,大步走過來,直接把向芋推在鋼琴上深吻。

  早已鏽化的鋼琴錘發出沉悶的嗡鳴,而靳浮白在這樣的嗡鳴中發狠地吻著她。

  向芋下意識拉住他的衣擺,緊緊閉著眼睛揚著頭迎合。

  就像吸煙的人很難戒掉煙癮,向芋在這一刻突然覺得,有什麼事情脫離了他們彼此的掌控,正在向一種未知的境地發展。

  這個吻的最終受害者是身後的鋼琴,不知道主人得多心疼,連苔蘚都撞掉了幾塊。

  向芋蹲在地上,撿起小塊苔蘚,有些心疼地說:「這個小東西能活很久呢,乾燥個幾年,只要有足夠的水份還是能活的。」

  說完,她揚起頭,「你有沒有什麼小瓶子之類的東西,能夠把它裝起來保存?就這樣讓它們死掉實在是太可惜了。」

  一小坨苔蘚不足以喚起靳浮白的溫情,但此刻的向芋可以。

  他想起剛才隔著衣服捏開內衣搭扣時,她睜開眼時滿眼瀲灩的羞憤,而她那樣的眸子中,只映著他的臉。

  靳浮白從褲兜裡摸出一小盒沉香條,沉香都倒進垃圾桶,然後拎著空盒子回來,對上向芋瞪過來的目光。

  他笑著蹲在她身邊,用空盒沿著她的耳廓輕撫:「不是讓我找瓶子,找到了還瞪我?」

  向芋撇嘴,看樣子心疼得想要讓他翻垃圾桶把沉香撿回來:「誰讓你浪費了,你那一盒沉香條得要多少錢?」

  「沉香有的是,被你心疼著的青苔不就這麼一塊?」

  靳浮白用手裡的空盒撥弄她的耳垂,輕輕一下,耳垂上綴著的碎鑽耳釘晃動起來。

  看著她的耳廓一片通紅,他湊過去問,「怕你養不起我?」

  「我當然養不起!我一個月才賺2700,你那麼敗家,都不夠你一頓飯。」

  這話裡面纏綿的溫情讓靳浮白愉快,就好像他們真的擁有一個「可敗」的家似的。

  他親自把那一小塊苔蘚放進空盒裡,蓋好瓶蓋晃了晃,泥塊撞在薄金屬壁上,發出悶聲清響。

  向芋還蹲在那兒盯著地上瞧,靳浮白今夜有很多耐心,也就陪她蹲著。

  蹲了好一會兒,靳浮白突然覺得不對勁,他握過向芋的手,發現她手指冰冷,掌心一片潮濕的冷汗,連額角的碎髮都在不知不覺中染了汗意。

  靳浮白眉心一皺:「向芋,你哪裡不舒服?」

  「靳浮白。」

  向芋的聲音發虛,扭頭看他一眼,「我肚子好疼啊。」

  靳浮白把人從地上抱起來,大步邁出四合院:「走,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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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26 19:22:3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柔情

  向芋被靳浮白抱著放進車子的副駕駛座位上,他幫她繫好安全帶,然後輕吻她的額頭:「附近有一家不錯的私人醫院,開車過去大概十分鐘,忍一下。」

  只不過是走出胡同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向芋已經疼得冷汗淋漓,她的唇色和臉色都泛白,虛弱卻又驚疑地看著靳浮白把車門關好,發動車子駛出這片老舊的四合院區域。

  額頭上似乎殘留著他唇部的溫熱,靳浮白那句「忍一下」,真的是好有安撫力。

  可那不該是屬於靳浮白的溫柔。

  向芋弓著背,手死死按著腹部,聲音沒辦法抬得更高:「靳浮白,我可能只是快要來例假了,吃止痛藥就好,不用去醫院。」

  靳浮白的車子始終沒有減速,他沒回頭,語氣卻很肯定:「疼成這樣還是需要去醫院看看。」

  夜裡醫院樓體上還亮著燈光,黃色的燈光把這棟樓照的像個小宮殿。

  可建築再美,沒病沒痛的人也不願意往這地方來。

  下車進醫院時向芋也是被靳浮白抱在懷裡的,一步路都不讓她走,盡管她已經疼得已經有些控制不住地發抖,也還是覺得因為痛經就用這個陣仗去醫院,顯得有些興師動眾。

  路上靳浮白還打了兩個電話出去,到達醫院時,正好看見那位被他喊來的教授級別老醫生,一邊套上白大褂一邊站在醫院大門口張望。

  那位老教授看見靳浮白,主動點頭:「還好你電話打得是時候,我才剛準備下班。」

  「麻煩您。」

  靳浮白抱著向芋,哪怕感覺到她掙扎了一小下也還是沒放她下地,「幫我女朋友看看,這姑娘肚子疼。」

  向芋在靳浮白的聲音裡安靜下來,強忍著沒有猛地抬頭去看他。

  不知道這個稱呼是因為在場的人無關緊要所以隨便一說,還是因為她之前說了要他「哄」才會有這樣的稱呼。

  因為她疼得太嚴重,老教授先給她吃了一片緩解疼痛的藥,說是可能見效會慢一些,但沒有副作用這點比其他止痛藥要好很多。

  老教授帶著向芋去做了幾項檢查,彩色超音波和中醫那邊的「望聞問切」都來了一遍。

  靳浮白誇張到找了一台輪椅推著她,滿醫院地走。

  結果出來之後,老教授推了推眼鏡,聲音和藹,也只是說向芋這種是先天性的痛經,確定了沒有囊腫和炎症。

  她這種情況只能注意保養,實在嚴重時再打止痛針緩解。

  這會兒藥效起作用,向芋的腹痛稍微有些緩解,才注意到這家醫院的消毒液味道並不比其他醫院小,而靳浮白一直緊握著她的手。

  老教授順著向芋的目光看了一眼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忽然笑了。

  他叮囑靳浮白:「在這種期間,千萬不要有性生活,平時也要注意保暖,手足不能涼,不要讓你女朋友吃生冷的東西。」

  向芋這種性格都忍不住有些臉皮發燙,靳浮白卻很坦然,點頭說是。

  向芋換了個話題,問老教授:「是不是要打阿托品。」

  老教授說有更舒緩的進口藥,需要在醫院輸個液。

  向芋被安排進一個獨立的病房,躺在床上輸液時,靳浮白幫她蓋好了被子,說她可以睡一覺。

  其實向芋睡不著,她覺得這個夜晚一定是有什麼神奇的地方,她得到的溫柔比她期許的更多,讓她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靳浮白找了張椅子,坐在床邊:「怎麼這個表情?」

  向芋搖搖頭。

  「就這麼一次留你過夜,結果住了個病房,」

  靳浮白掀起被子一角,笑著逗她,「我看著病床也挺大,我陪你睡?」

  他坐的這邊正好是向芋插了針的左手邊,向芋想抬手去打他,被他輕輕托住手腕:「不鬧了,你把手放好,走針了還得重新紮。」

  但也許是病房裡的溫度太適合休息,她居然真的睡著了。

  醒來時是午夜,病房裡只留下一盞光色柔和的燈光,不見靳浮白的身影。

  她是被自己的手機震動聲音吵醒的,尋著聲音看了一圈,才發現手機被放在床頭的矮櫃上。

  向芋動了動手,輸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結束,手背上只剩下兩道膠布黏著針口。

  接起電話,是媽媽的聲音。

  「芋芋,今晚沒回家嗎?在外面?我給家裡打了電話阿姨說你不在家。」

  向芋想不起來上次媽媽給她打電話是什麼時候,沉默幾秒才開口:「嗯,我在醫院。」

  「生病了?是不是阿姨陪你去的醫院?」

  向芋這一刻有些猶豫,她不知道怎麼形容靳浮白。

  說是朋友其實不對,朋友是不會舌吻的。

  說是情人嗎?

  還沒等她想好措辭,媽媽那邊突然有些嘈雜,然後就是媽媽略顯疲憊和歉意的聲音:「抱歉芋芋,媽媽臨時有些事,需要開會,晚些我們再說。」

  「好。」

  掛斷電話後,向芋翻了翻通話記錄,想起來上一次媽媽打來電話已經是三個月前了。

  那時候她才剛畢業,正在天南地北地旅行。

  病房裡回歸安靜,向芋才發現衛生間的燈是亮著的,仔細聽居然能聽見靳浮白壓低了音量講電話的聲音。

  他還沒走?

  向芋安靜地聽了一會兒,發現她聽不懂靳浮白在說什麼。

  不是因為內容,而是因為他說的話她就是聽不懂。

  靳浮白在講粵語,有些像港片的感覺。

  疼痛已經全部消散掉了,向芋掀開被子起身。

  病床上的床單和被罩很像酒店那種,都是純白色的,只不過這裡多了一些消毒水的味道。

  月色還是同樣的月色,向芋卻沒有在四合院裡對著靳浮白說「你哄哄我」時那麼平和的心態。

  怎麼好像每次無助時,他都陰差陽錯陪在她身邊。

  向芋長大的過程中從來不缺乏追求者。

  高中時那些送奶茶送平安果的男生,大學時那些在籃球場在教學樓下面大著膽子喊「向芋我愛你」的男生。

  有人送過熱烈鮮紅的玫瑰,也有人用蠟燭擺過心形在宿舍樓下告白。

  可那些人都沒有靳浮白令人著迷,也從未溫柔地吻過她的額頭。

  向芋突然想,如果她不是一時鬼迷心竅呢?

  如果她就是不知好歹地愛上他了呢?

  也是這個時候,衛生間的門被推開,靳浮白握著手機走出來。

  他的外套還在車子裡,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襯衫,領口的兩顆扣子很隨意地敞開著。

  看見向芋坐在床邊,靳浮白幾乎下意識去觀察她的臉色:「好些沒?」

  已經是夜裡2點多,病房裡安靜得只有他走過來時西褲摩挲的輕微聲響。

  向芋點點頭:「已經不疼了。」

  她坐在病床邊,光著腳,之前躺在被子裡時,裙擺已經蹭得有些亂,此刻撩在膝蓋上,露出小巧的膝蓋骨和勻稱纖細的小腿。

  靳浮白走過來,順手握了她的腳腕放回被子裡,幫她蓋好:「醫生不是才說過要注意保暖,好了傷疤忘了疼。」

  他也不是全然好心,放在被子裡的手動了動,拇指摩挲著她的腳踝,語氣曖昧得要命,「還說讓你注意什麼來著?經期不能做?」

  向芋蹬他一腳。

  靳浮白躲開,笑得還挺愉快。

  時間太晚,靳浮白說讓她緩一緩再帶她走。

  他說夜裡風冷,剛睡醒就出去容易著涼。

  向芋抱著被子靠在床頭,靳浮白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兩人隨意聊著。

  靳浮白問她是不是被他接電話吵醒的,向芋說不是,說是接到了電話才醒的。

  「什麼人深更半夜打電話給你,這麼不貼心。」

  「我爸媽在國外工作,可能不知道又飛到哪去了,算錯了時差。」

  向芋還擊道:「你不是也在深更半夜接電話,還講粵語。」

  靳浮白笑著說是家裡老人,在國外生活,歲數大了算不明白時差。

  他在說的老人是他外祖母,那是靳浮白唯一會心平氣和提起來的家人,老太太是廣東人,習慣了用粵語同人交流,靳浮白也就說粵語,老太太開心。

  向芋說:「粵語很好聽,總覺得粵語有些像香港電影的感覺,有一部老片子你看沒看過?是講臥底的,《無間道》,特別好看。」

  「看過。」

  靳浮白站起來,俯身把向芋抱起來,「只看了一部。」

  「也只有那一部好看。」

  向芋在他懷裡稍微動了動,以示拒絕,「我現在肚子不疼了,可以自己走的。」

  靳浮白其實看起來不是那種滿身肌肉腱子的男人,稍顯清瘦,但他很有力量,單手抱著向芋還能遊刃有餘地蹲下拎起她的高跟鞋,穩步往病房外走去。

  出了醫院,滿室燈光被拋在身後,只有樹葉被風吹得窸窸窣窣。

  停車場裡只有寥寥幾輛車,靳浮白的那輛最為顯眼,車牌是「44444」。

  向芋突然想起,幾個月前在秀椿街,就是這輛車子被趙煙墨和狐朋狗友們議論,沒想到只是換了個季節,她會坐進這輛車。

  寂靜夜色裡,靳浮白突然開口:「喜歡聽粵語。」

  「對啊。」

  向芋摟著他的脖子,看向靳浮白的側臉,他卻冷不防回眸,眼裡深情萬頃:「我鍾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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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26 19:22: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阿白

  靳浮白是個慷慨的情人,你同他說一句要他哄,他就真的時刻都能讓你感受到他的深情。

  向芋突然聽到他一句粵語的喜歡,在他懷裡怔了一會兒,沒有及時回答。

  靳浮白也沒再多說什麼,只垂頭吻了她一下,把她放進了車子裡。

  那天靳浮白開著車,帶著向芋穿梭在深夜的帝都市,萬家燈火皆寂靜,只有一些大企業的燈牌還在盡職盡責地亮著。

  路上在7-11便利店門口停車,靳浮白下車買了兩包衛生巾和暖寶。

  他把裝了東西的塑料袋放進後座,向芋扒著椅背從副駕駛位轉頭看他,欲言又止,好像有事要說。

  「嗯?」

  向芋很少化一整套妝,常常是簡單地打個底妝隨便一點眼妝再塗個口紅,這種妝容她輕車熟路,只需要5分鐘。

  此時是夜裡2點多,還在醫院睡了一覺,妝也脫得差不多了。

  所以她一抬眼,總給人一種稚氣感。

  靳浮白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問她:「想說什麼?」

  向芋挺委婉地兜了個圈子:「靳浮白,你餓不餓?」

  「不餓。」

  知道是她自己想要吃東西,這個男人卻故意這樣回答,說他不餓。

  「哦。」

  向芋深深吸氣,「那我自己去吧。」

  她說著就真的要去開車門,手都搭在把手上面。

  靳浮白趕緊制止,在車子外面抵著車門:「老實待著,吃什麼說,我去買,外面涼颼颼的,你下來幹什麼?」

  「想吃關東煮!要3串!」

  夜裡,她坐在靳浮白車上吃著關東煮,插起一個丸子遞到靳浮白嘴邊:「你要不要嘗嘗,真的很好吃。」

  「開車呢,別鬧。」

  「你們這樣的人是不是沒吃過便利店的關東煮啊?」

  「吃過。」

  向芋對此表示詫異,靳浮白卻瞥她一眼:「我也有過21歲。」

  但她其實想像不到,他這樣一身貴氣的人,會在21歲的年紀蹲在7-11的門口,吃完一整份關東煮。

  靳浮白的車子開進一家酒店,只看裝修向芋就知道,這家酒店的老闆大概和長沙那家是同一個人。

  酒店一進門,中式花園裡做放著西式的小天使噴泉。

  最搞笑的是,噴泉水池邊的漢白玉雕像居然是蛤蟆,使得這個噴泉整體的主題,看起來有點像「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向芋沒忍住,端著關東煮的杯子笑出聲音。

  靳浮白像是知道向芋在想些什麼,開口說道:「這家酒店和長沙那家酒店,都是李侈的。」

  聽到李侈的名字,她稍稍反映了幾秒。

  在飯桌上時向芋並沒有太過分留意李侈這個人,對他的印象只是「穿得像聖誕樹」、「頂不是好玩意兒」、以及「情商挺高」。

  但靳浮白這麼一說,她回憶起李侈的穿搭,忽然覺得這酒店的品味和他的穿搭確實如出一轍。

  如果李侈是長沙那家酒店的老闆,也難怪他會在同她握手時說「久聞大名了,今天一見果然是個美女」。

  當時向芋還十分不解。

  「久聞大名」?

  靳浮白不像是一個會把女人名字掛在嘴邊的人?

  長沙那家酒店的老闆是李侈,那他早在7月就知道她的存在了,確實久聞。

  或許他還通過酒店老闆這個便利的身份查了監控錄像,看見她怎麼在酒店前台遇見了穿著睡袍的靳浮白。

  見向芋沉默不說話,怕她又想起李冒的那些話,靳浮白岔了個新話題,說讓她隨便挑一間臥室。

  和長沙時一樣,他一個人住了一間套房,樓上好幾個臥室供她選擇。

  這裡應該是靳浮白常住的,他在酒店房間裡甚至放了換洗的衣物。

  向芋說:「哪間沒有女人留宿過我就住哪間。」

  「都沒有。」

  靳浮白笑著看了她一眼,對她這樣的小心思頗為受用,然後拉了她的手腕,「你就住我隔壁吧,離我近一些。」

  他說讓她早點休息,不要熬夜,然後自己去了隔壁的臥室。

  這一晚靳浮白給的溫柔太多,惹得她心裡發軟。

  該是什麼樣的人會常年在酒店裡住下呢?是不是就像她偶爾留宿唐予池家的一樣,是因為不喜歡家裡的空曠和安靜?

  洗了個熱水澡,向芋穿著靳浮白的一件新襯衫坐在床邊,她想了想,抱著枕頭走出臥室,推開了隔壁的門。

  靳浮白的臥室門沒鎖,應該是剛抽過煙,空氣裡彌漫著沉香。

  臥室裡沒開燈,也沒拉窗簾,只有月光從窗口融入室內,照亮他的側臉。

  靳浮白赤著上半身坐在床上,在昏暗的光線裡抬眼看向門口,聲音略顯睏倦:「睡不著?」

  他床頭放著一個水晶煙灰缸,裡面按滅幾個煙蒂,臥室裡有一個挺大的電視,還有幾張光盤放在DVD機子上面。

  向芋抱著枕頭走進來,很自然地把枕頭放在他床邊,然後鑽進他的被子:「不是的,我來陪陪你。」

  靳浮白好笑地看她一眼,把手往被子裡探,捏著她的腿,作勢要掐她:「知道我不能拿你怎麼樣,故意折磨我來了,是不是?」

  「真的是來陪你的。」

  向芋挪來些身子,想要躲開他的手,卻被他攬著腰按進懷裡。

  他們挨靠著,向芋能清晰感覺到他腿部的肌肉線條。

  也許是她僵硬得過於明顯,靳浮白輕笑一聲,語調繾綣:「又不碰你,緊張什麼?」

  醫生都說了,這種時候不能做。

  靳浮白纏著她吻了一會兒,呼吸不見凌亂,只把人摟在懷裡,手掌隔著襯衫放在她小腹上:「睡吧,也不早了,明天不上班就睡個懶覺。」

  向芋感受著他手掌的溫熱,突然覺得這一晚如果過去,他們很難再有如此簡單又溫情的時刻。

  她不會每天都在經期,下一次她躺在他床上,有些事情是一定會發生的。

  於是她亮著一雙眼睛看向靳浮白:「你床頭的光盤都是電影嘛?」

  「嗯。」

  「正經的那種?還是其他的?」

  靳浮白把唇貼在她耳廓上:「你猜。」

  他大概是睏了,聲音變得更加慵懶,分不清是有意還是無意,說話時舌尖輕輕掃在耳廓上。

  向芋的睫毛顫了一下,硬是繃著架勢沒退縮,還能回答他:「我猜都有。」

  那天晚上她精神百倍,還起身挑了一部港片放著,靳浮白明明很睏,還是無奈地摟著她看電影。

  《金錢帝國》,不算老,前兩三年的電影,裡面雲集不少大腕,劇情也不錯。

  向芋看見陳奕迅演的主角坐在一輛車子裡,遞給身旁的女人一方白色的手帕。

  女人拿過手帕摸了摸,發現裡面是一枚巨大的鑽戒。

  男主說,他家裡有九個老婆,卻一次戀愛都沒談過。

  向芋打了個呵欠,甚至有些自我調侃地想:

  會不會將來靳浮白結婚了,也會覺得自己沒有談過戀愛呢?

  她笑了一聲,身旁已經闔眼淺眠的靳浮白被吵醒,倦得眼皮都多疊了一層:「還不睏?」

  向芋轉身摟著他的脖子,用十分不標準的粵語說:「阿白,我也鍾意你。」

  她這個調有點奇怪,居然摻了些台灣腔進去。

  而且「阿白」兩個字,好像寵物的名字。

  靳浮白重新闔眼,唇角含笑地把她拉回被子裡,摸了遙控器關掉電視:「別熬了,睡覺。」

  那天之後靳浮白去了國外,一個多月沒回來,說是家裡老人身體不好,需要多陪。

  他們偶爾會通電話,靳浮白不會像她爸媽那樣搞錯時差,也從來不在她工作時打來。

  經常是午休或者她早起去上班的路上,有時候打斷她玩了很多關的貪吃蛇,她也會運著氣在電話裡咬牙切齒地叫他的名字:「靳,浮,白。」

  每每這時,電話裡的人都是輕笑出聲,明知故問:「怎麼了?」

  12月初,帝都市下了一場輕雪,向芋穿著白色的羽絨服走在上班的路上,呵氣成霜。

  她和靳浮白通話時問了一句:「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想我?」

  向芋沒吭聲,靳浮白就說:「可能春節後吧。」

  「春節後?」

  向芋從兜裡摸出手機,翻看兩眼,「春節是2月份啊,那還要兩個月你才能回來?」

  靳浮白那邊是夜裡,很安靜,他依然還是那個問題:「想我我就早點回去。」

  向芋嘴硬:「我不想你啊,你要是2個月才回來,那我得找個別人陪我過聖誕元旦情人節了。」

  電話裡傳出靳浮白的笑聲,夾雜著帝都市寒冬呼嘯著的冷風,絲絲入耳。

  向芋聽見他說,等著吧,不會讓你有這種機會。

  其實過著平靜生活的只有向芋,靳浮白帶著她到處吃飯到處玩,圈子裡早就傳開了,連他在國外都常有人問,是不是最近身邊有個女人。

  靳浮白都是一笑置之,從不正面回應。

  很多事傳來傳去就變了樣子,等到傳到唐予池耳邊時,已經是翻版了800多次。

  勁爆程度也提升了800多個層次。

  12月的第二個週末,向芋正在家裡補眠,接到了唐予池的電話。

  她懶洋洋地把手機放到耳邊,聽見唐予池沉著聲音吼她:「向芋,你給我滾出來,看我不替你乾爸乾媽打死你!」

  向芋還挺茫然,坐起來懵了半分鐘。

  算一算,自己這陣子天天被公司拉著加班,確實是很久沒去看乾爹乾媽了。

  雖然有罪,罪不至死,也不用打死她吧?

  她這邊沒說話,手機裡一直傳來唐予池的粗氣,聽起來他快要被氣死了。

  向芋忽然想起幾個月前的晚上,唐予池拎著靳浮白的襯衫,說讓她離他遠點。

  「……是因為靳浮白?」

  唐予池氣得話音都有些發抖:「向芋你真是能耐了,我說你怎麼這段時間連面都不露,聽說他還給你找了個婦科最權威的教授幫你打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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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頭像

  夜店場子裡暖氣烘得極暖,向芋脫了羽絨服放在一邊,點了兩杯低酒精度數的雞尾酒和一提科羅娜。

  墨西哥原裝進口的科羅娜被放在黑色理石檯面上,穿著馬甲的服務生垂頭問:「是否全部打開?」

  看到向芋點頭,服務生起開啤酒,在每個瓶口塞四分之一個檸檬:「請您慢用。」

  早晨在電話裡,向芋和唐予池解釋過了,說「打胎」的事情是假的。

  唐予池聽了半天才鬆一口氣,但又馬上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問她:「所以靳浮白在大半夜把婦產科教授搬出來,就因為你痛經?他是這種人?」

  問過之後,向芋沒能馬上回答。

  那天晚上發生了不少事情,錯綜復雜,她無法揣測如果沒有李冒在桌上那番話,靳浮白會不會做到那麼溫柔。

  唐予池大概也覺得這事兒一句兩句說不清,約了向芋去夜店,說是邊玩邊聊。

  「下午找個咖啡館聊不行?」向芋當時打著呵欠問。

  「咖啡館有什麼意思?喝多了咖啡容易黑皮。」

  唐予池拒絕得十分果斷,「再說,白天我也沒空,今天安穗要做頭髮做美甲,我得陪她。」

  向芋暗罵一句,掛斷電話。

  她這陣子加班加得有些凶,約她晚上去夜店蹦跶簡直是她的命,要不是看乾爸乾媽的面子,她絕對不答應。

  這份工作她本來是的職位是前台,每天接待幾個訪客,多數時間都在前台混著,還能玩貪吃蛇。

  結果小破公司的助理辭職了,硬是把向芋這個一心做鹹魚的人變成了身兼兩職的忙人。

  尤其年底,動不動就加班,喪心病狂。

  綠色的射燈和頻閃把夜店切割成無數塊,舞池裡是一群蹦迪的年輕人。

  向芋懶洋洋地靠在暗紅色的沙發裡,喝著雞尾酒和靳浮白發信息。

  他那邊應該是早晨,給她發過來的信息只有兩個字:

  【在哪。】

  向芋把夜店名字發給他後,靳浮白又不知道幹什麼去了,半天沒再回信息。

  這幾天他們幾乎沒通過電話,信息發得也很少。

  上一次的信息記錄還停留在向芋說自己丟了一隻鑽石耳釘,怎麼都找不到。

  靳浮白回信息說:多大點事兒,給你買新的。

  向芋又想起他剛剛到國外那天,在機場給她打電話。

  說是十幾個小時的航程下了飛機想要抽煙,慣性地在沉香條的盒子裡摸了半天,托她福,只摸出一塊乾燥的苔蘚。

  她幾乎能想像到靳浮白站在異國他鄉的機場裡,姿態優雅地從盒子裡摸出一塊苔蘚,他當時一定無奈又憋屈。

  於是向芋忽然在浮華喧囂的夜店裡、在打碟聲和DJ的喊麥聲裡,垂著眸子笑起來。

  唐予池匆匆趕來時,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夜店裡群魔亂舞,酒精和煙味混合在一起,還有無數種不知名的香水味。

  向芋坐在其中,對著手機傻笑。

  怎麼形容她那種笑容呢?

  也許喜歡一個人時,所有人都會是這樣溫柔又傻氣地笑吧?

  唐予池胳膊上搭著羽絨外套,不由地放慢了腳步。

  聽說那些關於「靳浮白身邊出現的女人」的傳聞時,他幾乎第一反應就想到了向芋。

  從小一起長大,他不會不瞭解她。

  那天提起靳浮白,他看她眼神就知道,向芋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把「靳浮白」這三個字忘記的,反而會越陷越深。

  唐予池坐過去,坐在向芋身邊,拿起一杯雞尾酒喝了兩口。

  其實這件事很難說,他也不確定向芋和靳浮白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只能開口問:「講講你接觸到的靳浮白吧。」

  夜店嘈雜,向芋說的很多話都不能逐字逐句聽清,但看她神情,並沒準備和靳浮白斷開。

  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知道什麼是能要的,什麼是不能要的。

  她這麼聰明,也許會有不同的結局呢?

  也許個屁,唐予池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但他也沒什麼可多說的,畢竟他所知道的靳浮白都是聽說,而向芋是真實地接觸過這個人。

  唐予池頭疼半天,也只能嚴肅地說:「向芋,跟著靳浮白你自己多加小心。」

  向芋舉著酒瓶笑起來:「我又不是要去騎馬出征,說得好像會死一樣。」

  「我聽說他以前……」

  向芋遞給唐予池一瓶啤酒,隨口岔開話題:「你和安穗怎麼樣啦?」

  她不想聽。

  唐予池也就沒說,只頓了頓,回答說:「我倆還是老樣子。」

  「改天叫安穗一起吃個飯吧,都好久沒見了。」

  唐予池卻是忽然皺一下眉:「我總覺得她最近有事情瞞著我。」

  這麼說著,後來安穗打來電話說想要出去吃夜宵時,唐予池也還是屁顛屁顛地準備過去陪她,臨走時問向芋:「你要不要一起?」

  「我才不去當電燈泡。」

  向芋指了指面前的最後一瓶科羅娜,「喝完我就走,甭管我了,你去吧。」

  唐予池走後,她又按亮手機看了一眼,靳浮白還是沒回信息。

  他鮮少有這種時候,一般主動發信息的都是他,最後一條也都是他。

  向芋拿起酒瓶,身邊的沙發突然凹陷,還以為是唐予池去而復返,她剛想回眸問問是不是被安穗放鴿子了,扭頭卻在燈光裡看見一張陌生的女人臉。

  也不是全然陌生,稍微有那麼一點點眼熟,正好一簇綠色的燈光晃過來,照得女人像個討債女鬼。

  那就叫她「鬼鬼」吧,向芋在心裡想。

  向芋是看見「鬼鬼」手上的滿鑽指甲油,才隱約想起來,她在幾個月前和這個「鬼鬼」在飯桌上有過一面之緣,只不過見面時她塗的是紅色指甲油。

  那一面不算愉快,靳浮白說過,她是李侈以前的情兒。

  「鬼鬼」的指甲在她面前晃了晃,笑得很是開心:「又見面了,真巧,我和姐妹們正好沒找到檯子,不如和你拼個桌兒?」

  向芋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喝一口啤酒:「隨你。」

  那個女人的姐妹們和她都差不多,坐在一起像胞胎。

  個個都是濃密的假睫毛,鼻樑裡塞著假體,臉型也都是瓜子臉。

  向芋看了一眼,收回視線。

  幾個女人意有所指,一會兒說有的女人就是賤命,還以為懷了孩子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一會兒又說,不知道被人親自送到醫院打胎是什麼感覺。

  向芋聽見,也懶得理她們。

  「鬼鬼」盈盈一笑,扭頭問向芋:「向小姐不如請我們幾個姐妹喝酒,姐姐給你介紹別的男人。」

  正好有服務生走過,被幾個女人叫住,女人們故意刁難:「不如喝黑桃A,你說呢,向小姐?」

  黑桃A是夜店裡價格頗高的一款香檳,價格高到什麼程度呢?

  要是哪個檯子點了這種酒,夜店會點一盞呼啦呼啦閃的彩燈放到桌面上,證明這桌客人的「尊貴」。

  向芋坐在幾個女人中央,看上去有些懶散,卻也有某種堅定和不卑不亢在其中。

  家庭優渥有時候是會給人這樣的底氣。

  她打了個響指,對服務生說:「黑桃A也不錯,這桌幾個人就開幾瓶吧,不要金色的,開粉色的,卡哇伊。」

  說完,她笑了笑,「不過呢,我和這幾位是拼桌,不熟,我只結我自己的賬。」

  金色瓶身的黑桃A售價8888。

  粉色瓶身的,售價15999。

  其實成本沒幾個錢,夜店就是賣得貴。

  一箱啤酒都得要700塊。

  向芋說完,幾個女人齊齊變了臉。

  都是些去夜店釣金主的女人,誰也沒那個條件自己買單,她們沒想到向芋真的完全不退縮。

  靳浮白來的時候,就看見向芋用一種他沒見過的凌厲眼神,巡視她面前的每一個女人。

  她穿了一件純白色高領毛衫,修身勾勒出纖細的腰線,低腰牛仔褲,蹺二郎腿坐著時,腰後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膚。

  向芋手裡鬆鬆地拎著一瓶科羅娜,姿態閒適。

  她的唇開開合合,夜店裡喧囂吵鬧,靳浮白聽不到她說了什麼。

  看口型,她是在問那些女人,怎麼都不說話了?

  靳浮白忽然一笑,幾個月沒見,向芋卻總是輕易勾起他的興趣。

  站在靳浮白身邊的李侈看了半天,嘟囔著:「我特地去機場接機你可是因為聽說向芋和一個男的來了夜店,怎麼個事兒?哪有男的?這不是一群蛇精臉的娘們兒麼?」

  說完,李侈突然瞪大眼睛,「我叉他媽的,那不是我以前玩過那個妞兒?」

  「知道還不去把人趕走,別讓她們在那兒煩人。」

  靳浮白撂下這句話,自己去找夜店經理,指了指向芋那桌:「結賬。」

  經理被靳浮白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戰戰兢兢開口:「靳先生,這桌的賬單是掛在客戶信用卡上的……」

  後面的話經理沒敢說出口,只把預訂檯子的信息送到靳浮白的眼前。

  靳浮白微微垂眸,預訂薄上面寫著,向芋那桌的預訂人是:唐予池先生。

  下面是這個唐予池的手機號碼。

  「那就從他卡上扣。」

  靳浮白揮揮手,邊走邊用微信搜了那個手機號碼。

  跳出來的微信名片很有意思,頭像是一白色的陶瓷瓶子,瓶身上被P了個「醜」字。

  這瓶子靳浮白見過,在長沙機場向芋曾耐著性子把瓶子包裹了好幾層,還簽了一份托運易碎物品的單子。

  千里迢迢帶回來的陶瓷瓶,現在是另一個男人的微信頭像。

  靳浮白盯著手機屏幕裡的照片,眯縫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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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午夜

  遇見「鬼鬼」時,向芋並沒有什麼情緒起伏。

  她想過,上次靳浮白為了她在飯局上說「鬼鬼」是閒雜人等,估計這隻鬼也丟了很大的臉,這次碰巧遇見她,人家是一定會找回來的。

  當然是找她還回來,又不可能去找靳浮白的麻煩。

  可是向芋也不是什麼好欺負的脾氣,指桑罵槐地說她幾句都沒關係,反正不痛不癢,說得也都是謠言鬼話,不往心裡去就行了。

  但想要下她的面子,她不願意。

  幾瓶黑桃A,她又不是喝不起,就當犒勞自己連日加班辛苦了,頂多回去偷偷心疼一下。

  決定都做好了,沒想到酒還沒點呢,一個穿著馬甲的服務生走過來,不知道在「鬼鬼」耳邊說了什麼,「鬼鬼」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像要變回原型似的,還嚇了向芋一跳。

  隨後,「鬼鬼」扭頭給她的胞胎姐妹們一通眼色,幾個女人灰溜溜地夾著包跑了。

  只落下一塊火紅的皮草圍脖在沙發上,不知道是誰的。

  誰會在這時候悄然出現給她解圍?

  向芋如有所感,轉過身,正好看見靳浮白從燈火璀璨處緩緩走過來。

  他沒穿羽絨服,敞懷穿著一件淺駝色長款羊絨大衣,裡面是一件黑色襯衫,穿得像剛從大牌秀場上面走下來的模特。

  為什麼只是穿得像呢,也許是因為他有一種比模特更幽深的氣質吧。

  還有靳浮白那雙深情的溫眸,沉沉看向她。

  向芋有些意料之外的怔忡,趴在沙發靠背上看著靳浮白慢慢向她走來。

  他在她面前站定,俯身摸著她的臉:「傻了?」

  「……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要春節後嗎?」

  靳浮白用食指指背輕輕刮蹭她的鼻樑:「『驅馬歷長洲,無暇以顧盼』,懂不懂?」

  向芋還以為他急著回帝都是有什麼大事,揚著頭問他:「為什麼無暇顧盼?」

  靳浮白的情話信手拈來:「為你。」

  他說完,弓了些背去吻她。

  這個男人的唇上還帶有一點外面的寒意,身上是她熟悉的沉香氣息,唇齒糾纏,讓人無端沉溺。

  那天向芋不知道李侈也在場,後來她在靳浮白手機裡見過李侈發給他的抓拍照片:

  在夜店的燈紅酒綠裡,滿室煙霧彌漫,靳浮白扶著她的後頸與她接吻。

  他穿著大衣,而她只穿了一件毛衫,看起來他真的像是只為思念她風塵僕僕從國外趕回來的戀人。

  向芋也願意相信靳浮白是這樣的。

  所以那天她格外開心,摟著靳浮白的脖子,又怕環境太吵他聽不清,湊在他耳邊說:「你聽人說過瑪雅人的預言沒有?說是在2012年12月21日是世界末日,12月22日太陽就不會再升起來了,我前些天還在想,萬一你還沒回來就世界末日了,那我豈不是再也見不到你了?」

  靳浮白偏過頭,看見向芋蹙著眉心的樣子,擔憂居然是真實的。

  所以他的溫柔和耐心也是真實的。

  靳浮白拎起向芋的羽絨服,幫她穿上,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人抱起來往外走。

  那輛車牌5個4的黑色奔弛就停在夜店門口,上了車,脫離喧囂,他才用安慰的口吻同向芋說,世界上擁有那麼多高精尖的各類學家,真要是有世界末日早就備戰了,還能輪得到廣告公司和影視公司用這個噱頭賺錢?

  有一部叫《2012》的災難片向芋確實看了,看得心裡發堵。

  她想了想,覺得也是。

  所有人都按部就班,也就她這種閒人什麼都要跟風感慨。

  「這種東西也信,想我了?」靳浮白是這樣理解的。

  他沒有問她要不要回家,也沒說帶她去哪,但車子開出夜店那條街,向芋很快認出來,這是去那家酒店的路。

  她看著窗外不斷後退的路燈:「沒有。」

  靳浮白的臉色稍稍收斂,向芋卻偏過頭,認真地看向他:「可是我常常會看手機,也常常會想你那邊到底是幾點,或者猜你在做什麼。」

  「你沒主動聯繫過我。」

  靳浮白盯著前方長到看不到盡頭的街道,問,「你身邊有其他感興趣的男人?在我之前還是在我之後?」

  他那張臉斂起笑時看著有些冷淡,說出來的話也像是意有所指。

  向芋沒想通他怎麼突然這麼問,只回答說:「沒有,我性格就是這樣的嘛,不太主動聯繫人的。」

  紅燈路口,路上除了他們沒有第二輛車,向芋用手擋著唇打了個呵欠,靳浮白在等紅燈的空檔裡,把手伸過去,挑開她的毛衫衣擺,細細去摩挲她的脊溝,換了個話題:「是不是又瘦了?」

  「可能吧。」

  向芋的背繃得很直,紅燈45秒過去,他溫熱的指尖抽離開,重新扶住方向盤。

  可直覺裡,這個夜晚不會簡單。

  還是同樣的酒店套房,靳浮白帶著向芋走進去,觀察著她略顯睏倦的臉色,溫聲問她:「這段時間還在加班?」

  「公司的助理不是辭職了麼,我現在不止加班,還要復印打印做表格,好忙的。」

  向芋邊說話邊換掉鞋子,她的鞋子是馬丁靴,還要解開鞋帶,搖搖晃晃站不穩,靳浮白扶著她的腰,語氣溫柔:「去洗個熱水澡,洗完睡覺。」

  向芋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他就這麼放過了她。

  也或許,這個「睡覺」是另一種含義?

  洗澡過後,她坐在靳浮白臥室的床上,他的床都是名牌床品,可能有人按時在打掃,但東西卻不敢亂動,上次他放在床邊的一盒煙,向芋無意間記住裡面還有三支,時隔幾個月,還是老樣子放在那兒。

  靳浮白在隔壁洗了個澡穿著睡袍出來,想起什麼似的折回樓下又上來。

  臥室裡只點著一盞床頭燈,淡淡的米色燈光。

  向芋靠在床頭上,看見靳浮白站在門邊丟過來一個亮色的東西,也許因為是在深夜,她潛意識覺得他丟過來一顆亮晶晶的星星。

  接在手心裡一看,是一對用細線繫在一起的鑽石耳釘。

  鑽石有一克拉,再看看白金托上面的微小品牌Logo,想也知道這種牌子價格肯定是昂貴的。

  靳浮白說:「不是說耳釘丟了?」

  並不是什麼久別重逢的禮物,只是她隨口抱怨說耳釘找不到,他就買給她一對新的,像是他本該這樣做一樣,隨意又自然。

  仔細咂摸,能品出一點他把人放在心上的感動。

  向芋拎著耳釘問:「還沒確定是丟了,萬一要是找到了,你不是白花錢了?」

  也是巧了,她拿著新耳釘往床上一躺,感覺到脖子後面有一點清涼,摸出來一看,居然是她那隻丟了好幾個月的耳釘。

  向芋哭笑不得:「原來在你這兒,真的是白花錢了。」

  「換著戴。」靳浮白輕描淡寫。

  他脫掉睡袍壓過來前,好似還在心裡盤算了一下日子,確定她經期已經過去,才攬住她的腰。

  男人是有一種特別溫熱的體溫,哪怕是這種寒冬深夜,靳浮白也不是手腳冰涼,他每一寸肌膚都是燙的。

  向芋的手輕輕向前一擋,阻止他的吻。

  指尖觸碰到他滾熱胸膛,正好點在他的心跳上,惹得她手指蜷縮一瞬。

  也許是沒料到她會阻擋,靳浮白微微停頓,握著她的手腕把手拉到唇邊,吻著手背,發出一點疑惑:「不願意?」

  「不是……」

  向芋搖頭,帶著女孩子特有的軟和嗲,還有一些小小的醋意,「剛才夜店裡那些女人,有沒有誰同你有關係?」

  沒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靳浮白愣了一瞬,眯著眼回憶那些女人的長相和穿著,笑著問她:「我是那樣的品味?」

  「那你的品味是什麼樣的呢?」

  他俯身吻下來:「你這樣的。」

  唇齒相依,向芋很緊張,睫毛簌簌,連接吻都有些僵硬。

  她很能正視自己的緊張,攬著他的脖頸,顫音商量:「我可能沒有經驗,你要讓著我一些。」

  「知道。」

  也許她喜歡靳浮白,就是因為他身上這種類似溫柔的從容體貼。

  不像那些毛頭小子,總有些以「年輕」為藉口的衝動和魯莽。

  靳浮白大概也忍得難受,額角起了些汗意,卻抵著她的額頭淺笑:「希望我怎麼讓著你?」

  他的聲音從不刺耳,也不是涓涓泉水,有種午後躺在搖椅上面曬太陽時候的慵懶。

  但是這樣形容,似乎又過於明媚,並不像他。

  也許他的聲音該像夕陽,懶洋洋地掛在天邊,沉沉墜入地平線。

  向芋想了很久,在這個午夜有了答案。

  他從背後貼過來時,在她耳旁問,想要手指還是嘴?

  她才終於想通,他的聲音不是慵懶,只是永遠不緊不慢。

  哪怕情事上,他也從不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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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26 19:23: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末日

  這是一個親密且溫柔的夜晚,靳浮白沒有急切地滿足自己的需求,他対向芋那種溫柔幾乎像是對待掌心珍寶,耐心十足。

  在單方面的取悅後,向芋洗過澡靠在浴室門邊,略帶猶豫地問:「……那你呢?要不要我幫忙?」

  她被熱水淋得皮膚泛出一種健康的粉紅,浴室裡蒸騰著的霧氣從門邊溜出來,縈繞在她身邊。

  靳浮白鬆鬆垮垮披著一件睡袍,沒系帶子,正在喝一瓶冰鎮礦泉水:「幫我什麼?」

  「……我剛才用手機查了一下,好像也不是很難。」

  靳浮白笑起來,他很少有這樣舒展開的表情,比起平時的笑,好像眉眼間更蘊含一層愉快。

  他用冰涼的唇吻了吻她的耳垂,推著她的腰:「去睡覺,我沖個澡就來。」

  向芋順著他的力度往前走了半步,不放心地扭頭:「真的不用我幫你?」

  「不用。」

  靳浮白洗過澡時,向芋已經有些撐不住睏意,眼皮都睜不開,閉著眼睛被人拉進沉香味的懷抱裡。

  她在他的懷裡蹭了蹭,迷迷糊糊地問:「你抽煙了?」

  「做不成,事後煙也不讓抽了?」

  他好像是這樣笑著調侃了一句,但向芋實在太睏,下一秒就沉入夢裡。

  還以為這樣溫情的夜她會睡得很安穩,貼著他溫熱的胸膛,卻在臨近起床時夢到了唐予池坐在夜店裡說的那句話——

  「我聽說他以前……」

  以前什麼呢?

  向芋不安地扭動,感覺到有人在輕拍她的背,她在熹微晨光裡睜開眼睛,看見靳浮白的臉。

  他用食指點了點她的眉心,說:「做了什麼夢,眉頭都皺起來了?」

  向芋搖頭,謊稱自己不記得。

  靳浮白問她今天要不要上班,她也心不在焉地點頭。

  「那起床吧,我叫早餐來吃,然後送你上班。」

  向芋披著他的睡袍,坐在床上發呆。

  明明在唐予池把那句話說出口時,她都已經輕鬆地岔開了話題,打定主意不去追問靳浮白以前的事兒。

  現在卻越想越感覺不安。

  也許是因為她這天早晨格外沉默,清晨裡呵著白色霧氣下車時,靳浮白幫她拉開車門,把他的羊絨圍巾圍在她脖頸上,語氣暗含安撫和玩笑:「不想加班?不如我把你們公司買下來,你來當老闆。」

  向芋陷在沉思裡沒抬頭,靳浮白卻好心情地把玩笑開了下去:「還是說,你更想當老闆娘?」

  在他那雙溫眸的注視下,向芋終於回神,笑著搖頭:「也就忙這幾天,不要那麼破費。」

  他誤解了她沉默的原因,她也沒解釋。

  「一點小錢。」

  「小錢也是錢!」

  向芋瞪他一眼,圍著他的圍巾走開了,走到樓下,回頭看見靳浮白靠著車子在抽煙。

  煙霧繚繞在冬天的清晨裡,他笑著看向她。

  向芋揮了揮手才重新轉過身,走進公司樓裡。

  鑽石耳釘沾染冷空氣,一片冰涼,像是他昨晚喝過冰飲用涼唇親吻她耳垂的觸感。

  在這場突如其來的不安裡,向芋不滿的不是靳浮白,而是她自己。

  靳浮白自始至終都沒變過,他甚至比她想像中更令她著迷,也更溫柔體貼。

  她的不安源於,她想要更多。

  這些不安並沒持續太久,畢竟是年底,向芋依然被小破公司壓迫著每天都在加班,連和靳浮白見面的時間都寥寥無幾。

  她就職的這家公司是做雜誌的,2012年紙媒其實在走下坡路,連新聞學院裡的老師都說過,紙媒將會走向衰竭,但很奇怪,這個小破公司到了年底還真挺忙的,也許是因為,人手不足。

  也不算是多累,向芋幹的都不是需要動腦子的活兒。

  有一天她蹲在打印間給公司的打印機換墨盒時,公司的老闆突然出現在身後。

  老闆是一個年輕男人,大概比向芋大2、3歲,話很少。

  他把墨盒遞給向芋:「這段時間辛苦了,年終獎有什麼除了獎金之外的期許?」

  向芋頭都沒抬:「有啊,想當一個專職鹹魚。」

  老闆笑了一聲:「恐怕很難實現。」

  向芋幽幽嘆了口氣:「那就給我加錢吧,我總不能費力又不賺錢。」

  其實有時候她想,這樣忙一忙也好。

  掰著手指數一數,上一次見靳浮白還是一週前。也許這樣慢慢不聯繫,她也不會變得那麼貪婪,只維持著最開始的著迷和有底線的喜歡,等到彼此膩了,一拍兩散。

  可是這樣的想法真的太天真,靳浮白並不給她這樣的機會。

  說不上是否有意為之,他總在誘人深入。

  向芋這種鹹魚性格,先膩了的居然是工作,她在一個下午看著成堆要復印要打印的資料,突然煩躁。

  也是在這一天,她抱著一沓子復印好的文件神情懨懨地回到前台,穿了厚重羽絨服的快遞小哥正等在前台。

  「有你們的快遞,向芋收。」快遞小哥放下快遞,急匆匆地走了。

  她最近好像沒有在網上買什麼東西?

  快遞盒子只有巴掌大小,向芋疑惑地拆開,黑色的絲絨盒子裡躺著一枚做工精細的迷你望遠鏡,是復古的深銅色。

  向芋拿到望遠鏡的同時,手機響起來,靳浮白在電話裡說:「向芋,看你對面。」

  向芋的公司在這棟辦公樓裡只佔了一層的三分之一,大概是因為租金問題,公司的位置並不好,除了老闆的辦公室和會議室,其他房間都是沒有窗子的。

  她在這個被工作堆滿的無聊日子裡,太需要一點驚喜,握著電話跑去老闆辦公室,敲門探頭:「我可不可以借用一下窗子?」

  老闆點頭答應,把辦公室留給這位身兼兩職卻立志當鹹魚的員工,退了出去。

  向芋像個高中生一樣,亮著眸子跑進去,舉起望遠鏡往對面看。

  她壓低聲音問電話裡的人:「你要我看什麼?」

  「你公司對面的玻璃辦公樓,和你們同層。」

  向芋看過去,看到了對面7樓清透的落地窗裡站著的靳浮白。

  靳浮白穿著某大牌冬季新品的白色毛衣,站在窗邊,單手放在褲子口袋裡,另一隻手舉著望遠鏡,對著向芋微笑。

  他身旁極其空曠,只有一張辦公桌,和一把椅子,再沒有其他東西。

  起初向芋以為他是在對面的某家公司有朋友,可越看越不對勁。

  哪有公司空成那樣的?桌子對著窗外?

  靳浮白在電話裡,語氣隨意:「想見你,你又總是加班,只好把對面這層買下來,時常來看看你。」

  其實那個瞬間,當很多年後她回憶起來,仍覺得是生命裡不可多得的寶貴瞬間。

  他們身處不同的辦公樓裡,隔著厚厚的玻璃窗,隔著一條車水馬龍的街,相視而笑。

  那天飄了一點小雪,落地即化,街上有那麼一點濕漉漉的氣息,向芋的手掌按在冰涼的玻璃上,一眼萬年。

  她在那一刻,突然很想很想吻他。

  這是第一次有人,只因為想見她,買下一層商用辦公樓。

  靳浮白像雲朵,你知道他漂浮不定,也知道他不止會停留在你頭頂這片天空。

  但他所有隨意變換的形狀都令你難以自拔地著迷,這一點十分讓人頭疼。

  為了他的驚喜,向芋在此後的一個星期都陪在靳浮白身邊。

  加班後也會跟著他去吃夜宵,或者在夜裡去李侈場子裡坐一坐,週末會跟著他開車去郊外玩,但她不大會在酒店同靳浮白留宿。

  加班變得沒有那麼無趣。

  至少偶爾向芋拿起望遠鏡看一看,能看見對面辦公桌的花瓶裡,插著一隻鮮紅的玫瑰或者其他什麼花。

  其實想也知道,那花不一定是他親自去插的。

  卻也仍然令人愉快。

  12月21日,瑪雅人預言的世界末日就是這一天。

  回憶起來,那天有些像是狂歡夜,網上瘋傳夜裡11點11分是末日來臨的時間,街頭熱鬧得居然有些像是聖誕節提前,不少人都打著「某某事情再不做就沒有機會做了」的幌子,去做平時想做又沒膽子做的事情。

  向芋那天照例加班,下了班刷著圍脖和朋友圈網辦公樓外面走,她甚至想:該不會有人在這種日子出軌吧?

  胡思亂想完,抬眸,看見站在車旁的靳浮白。

  他大概站了有一段時間,也抽了不止一支煙,夾著煙的手指被夜風吹得有些泛紅。

  靳浮白張開雙臂,向芋跑過去抱住他:「你怎麼來了?」

  「不說是世界末日?來陪你。」

  說不上為什麼,向芋突然鼻子一酸。

  他真的是世界上最體貼的情人。

  「眼眶紅什麼?真害怕?」

  他以為她害怕的是世界末日,但其實,向芋更害怕的是他對她無微不至的溫柔。

  她怕她會有那麼一天,捨不得離開。

  晚飯是在李侈那家酒店吃的,吃過飯後向芋順理成章地留下來和靳浮白一起。

  酒店供暖有些過分充足,屋子裡熱得像夏天,窗外天色灰濛蒙的,起了一層霧霾,還真有點世界末日的感覺。

  向芋趴在窗口看了半天,窗外的冷氣順著敞開的窗子吹進來,拂動她身上的睡袍。

  靳浮白把人拽進懷裡,關好窗子。

  「不長記性,醫生不是說讓你注意保暖?」

  「快要是11點了,我們做什麼呢?」

  他露出一點別樣的笑,故意在第一個字上面放重音:「做——什麼?」

  向芋輕輕打了他一下。

  那天很奇怪,居然誰也沒有真的想要滾床單,像是純潔的情侶,只坐在一起挑電影。

  是一部韓國電影,向芋挑的,靳浮白看著手機,偶爾也看兩眼。

  電影剛到一半,男主因為意外去世,女主失聲痛哭。

  向芋有些感性,紅了眼眶靠在靳浮白懷裡,吸著鼻子:「我男朋友要是死了,我也要這麼哭。」

  靳浮白有些好笑地去吻她:「說什麼呢?也不盼我點好?」

  「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她眼睛還盯在電視屏幕裡,很不經大腦地說。

  說完這句,他們兩個人同時沉默。

  時間早已經過了11點11分,世界末日沒有到來,靳浮白用指背拂掉她眼角的一點濕痕,什麼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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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26 19:23:5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賭氣

  12月22日,這個世界並沒有像瑪雅人預言的那樣陷入末日災難,太陽也沒有一落不起,它如同一顆橘色寶石,勤勤懇懇升起,掛在天邊,朝霞映紅半邊天。

  對於那句「你又不是我男朋友」,靳浮白像是忘了,如常帶著向芋去吃早餐,幫她把精緻的蝦餃在醬汁裡滾一圈,再遞到她唇邊。

  酒店早餐不少商業精英,偶爾也有閒暇情侶促膝談心。

  他們明明是這三百平米餐廳中,看起來最恩愛的一對。

  向芋也像是忘了昨晚尷尬的沉默,把蝦餃咬進嘴裡,鼓著腮嚼著,口齒不清地問:「廣東的蝦餃會不會比酒店的更好吃?」

  靳浮白替她擦掉唇角的一點醬汁:「這家酒店的粵菜廚子是廣州挖來的,不會差多少。」

  「哦。」

  蝦餃味道真的很好,水晶皮滑嫩,蝦仁餡Q彈。

  可是向芋卻在這個溫馨的早晨,感到心裡的某個地方塌下去一小塊。

  像夏天長沙暴雨時新聞裡說的塌方。稀裡嘩啦,坍陷下去。

  她和靳浮白當然不是正常的情侶,他在聽到她沒把他當成男朋友時,也只是沉默。

  正常的情侶應該會是什麼樣的反應能?

  會不會反問她,「我不是你男朋友誰是你男朋友」?

  也是從那天開始,向芋不太接靳浮白的電話,有時候他白天打來,她只說忙。

  晚上也不常同他一起吃飯,留在酒店過夜的日子就更是很少,只有那麼一兩晚。

  說不上是在生氣什麼,但向芋想起靳浮白,總覺得胸腔憋了一陣煩悶。

  靳浮白卻像感覺不到她刻意的冷淡,電話裡聲音如常溫柔,對面辦公樓裡的花也如常在換,最近是洋牡丹和鬱金香。

  他越是不計較她的各種行為,她越是賭氣。

  充滿遐想的2012年就在她賭氣的情緒裡緩緩過去,又是嶄新的一年。

  2013年,沒有世界末日和瑪雅預言,有的只有無數未知。

  元旦,公司放假三天。

  向芋沒什麼理由拒絕靳浮白的邀約,可無論是跟著他開車去隔壁省看雪景,或者去郊區的山頂餐館吃飯,她都一副淡淡的模樣,很難開心得起來。

  假期的最後一天早晨,他們從郊外驅車趕回市裡,天氣很好,她回家換掉羽絨服,穿了一件淺霾藍的長款大衣。

  臨出門時陳姨問她:「今天不回家住嗎?」

  向芋都沒料到自己有這麼大的火氣,居然會對著陳姨說氣話:「家裡連人都沒有我回來幹什麼?」

  說完她自己頓了幾秒,走過去抱住陳姨,「對不起陳姨,我不該對你說這樣的話。」

  陳姨拍拍她的背:「芋芋心情不好嗎?要不要和陳姨說說?」

  向芋搖頭。

  這些事她自己都還沒想清楚,不是同人訴苦就能解決的。

  何況,靳浮白的車子還停在樓下。

  向芋套上過膝長靴,拎了包下樓,靳浮白丟掉煙蒂幫她打開車門。

  放在車座上的手機裡有兩條未讀信息,是唐予池發來的。

  想想也奇怪,這陣子唐予池消停得有些過頭了,連朋友圈都沒發過動態。

  向芋繫好安全帶,點開信息,眉心緩緩皺起來。

  唐予池發來的是一段小視頻和一句話:

  【視頻】

  【向芋,你應該看看這個。】

  她盯著屏幕看了幾遍,沒點開那段視頻。

  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周圍的時空在倒流,彷彿退回2012年底那天夜場裡,煙霧繚繞燈紅酒綠,唐予池說「我聽說他以前……」

  視頻停頓的畫面是一個男人的背影,穿著風衣,身高優越。

  不用點開就知道,那是靳浮白。

  靳浮白在開車的空檔目光掃了一眼向芋,這些天她淡漠的態度他不是沒感覺到,細想也知道是為什麼。

  那天怪他,一時走神,沒在她說他不是男朋友時稍微反駁一下,惹得這姑娘氣了好多天。

  向芋有些小脾氣他是知道的,他也願意退著個步,哄著她。

  都是因為心裡掛著他才生氣麼,有什麼不能哄的,靳浮白甚至還哄得挺津津有味。

  但這些的前提是,她的情緒只因為他。

  車子開過兩個路口,向芋還盯著手機,屏幕已經自動滅掉,她依然在發呆。

  後來她重新按亮屏幕,刪了對話框,然後把手機緊緊攥在手裡。

  靳浮白也就是在那幾秒的時間裡,看清了對話框的頭像。

  白瓷花瓶照片上面P著「醜」字。

  不陌生,他見過。

  是在他出國期間和向芋去夜店的那個男的。

  所以現在,她是在因為其他男人眉頭緊鎖?

  原本是約好陪同靳浮白一起去參加一個酒局,車子開到一半,向芋突然改了主意。

  她緩緩偏過頭,用一種很堅定的語氣說:「靳浮白,飯局我就不去了,前面路口,你能不能把我放下。」

  靳浮白什麼都沒問,只偏過頭深深看了向芋一眼。

  車子平穩地停在路邊,他沒下車幫她來開車門,車子裡只有車門鎖被解除的輕響。

  向芋神色很淡地同他說再見,然後提著包向右側的走去。

  靳浮白冷眼看著她攔了一輛出租車,猛轟一腳油門,車子飛馳走開。

  聽見身後的類似摩托車轟動的聲音,向芋上出租車的步子一頓,卻也沒停下。

  連續半個月都被給臉色看,靳浮白再紳士的性子也會膩了,他身邊又不缺女人,沒必要受這種氣。

  向芋閉了閉眼睛,也許就這樣了吧。

  那天之後,靳浮白也沒再聯繫她,就這樣不聯繫地過了十多天,向芋每天打個車,回家洗漱過倒床就睡。

  和趙煙墨分手時她都沒感覺到過這樣難以抑制的情緒。

  1月中旬的一個週末,逢臘八節,向芋在晚上喝了半碗陳姨煮的臘八粥,不到9點就窩進被子裡。

  窗外有風聲鼓動夜色,她放著一部紀錄片不知不覺睡著。

  夜裡11點,向芋被電話驚醒。

  是唐母。

  說不上看清來電顯示的那一瞬間是否有過失望,向芋坐在黑暗裡,清了清嗓子,把睡意緩掉才接起電話:「乾媽,您找我?」

  「芋芋吃過晚飯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向芋覺得唐母的聲音和平時不太一樣,她敏感地一皺眉:「乾媽,是不是唐予池又惹什麼事了?」

  唐予池上學時是個「不良少年」,成績差到單科能考出個位數的分數,逃課打架也是常事兒。

  那時候唐母總給向芋打電話,向芋就會在網吧檯球廳或者籃球場把人領回家。

  這些年唐予池在國外,她已經很久沒有在夜裡接到過這樣的電話了。

  唐母很急切,卻仍然溫柔:「予池已經很多天不肯回家了,不知道他最近出了什麼問題,打電話也只說不想回家想靜靜,芋芋,你知不知道他在哪?」

  向芋想了想,最近是沒聽過唐予池有什麼消息。

  除了那天,他發給她關於靳浮白的視頻。

  「乾媽,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去找找,總有朋友知道。」

  唐母在電話裡叮囑,說如果找到唐予池不用帶他回家。

  「你們都是同齡人,有什麼事情朋友之間開導開導,比我們這些有代溝的老人說更有用。」

  掛電話前,唐母又說,「芋芋,乾媽前幾天給逛街看中一條裙子,好適合你,給你買了,有空來試試。」

  這大概是向芋這些天聽到的最溫馨的話了,她笑著應道:「謝謝乾媽。」

  掛斷電話,向芋開始聯繫和唐予池的共同好友。

  聯繫一圈才弄清楚,唐予池和安穗出了點問題,可能是被綠了,這些天都泡在夜場裡。

  向芋給唐予池打了好多電話,都被掛斷。

  她皺眉拎起一件羽絨服,拿了向父以前的舊車鑰匙跑出去。

  那家夜場她沒去過,一看就和普通夜店不一樣,地點不在市中心繁華的街區,反而在近郊,總有種「不是好地方」的感覺。

  向芋進去時是夜裡12點整,滿天飛撒的紙片,一眾人在舞池裡頭畫八字、手比V,搖著頭狂歡。

  她下車急,厚厚的短款麵包服抱在懷裡沒穿,只穿了一件大V領緊身針織衫,低腰闊腿牛仔褲。

  冷不丁一看,還真像是來蹦迪的。

  她在卡座裡找到喝得人事不省的唐予池,他的襯衫皺巴巴的,敞開著腿,還在迷糊地要酒喝。

  她把衣服往他身上一丟,火冒三丈:「唐予池!你給我滾起來!」

  -

  李侈把一杯加了冰的芝華士放在靳浮白面前:「等著吧,馬上12點了,今晚場子裡有脫!衣!舞!巨TM勁爆!」

  靳浮白看上去興意闌珊,叼著煙,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不說話,其他人也不太敢開口,只有穿了一身玫瑰粉紅西裝的李侈湊過去:「怎麼著?不會是元旦回來再也沒聯繫過吧?」

  靳浮白沉著臉色,沒吭聲。

  提起向芋,他心裡一陣煩,想起她那天對著微信對話框發愣。

  那種糾結的神色,一定與感情有關。

  她對其他男人有那樣深的感情?

  也是他媽巧了,靳浮白目光一掃,突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皺著眉看過去,居然看見向芋抱著一件蓬鬆的厚外套,自他不遠處匆匆跑過,神色焦急。

  寒冬臘月的,她穿了件短款針織衫,低腰的褲子,露出緊實纖細的腰。

  有一陣子沒見,靳浮白的目光緊盯在她身上,心裡冒出的第一個想法是:

  痛經的毛病那麼嚴重,應該把外套穿上。

  但向芋把她那件外套丟在一個男人身上,然後扶起他。

  那個男人的胳膊搭在她肩上借力,腳步虛浮,湊在她耳邊說著什麼。

  他們路過靳浮白這邊,向芋沒看見他。

  她只在嘈雜裡抬高著聲音對那男人說:「你知不知道我打過多少電話給你?!急死我了!」

  所有人都沒留意,靳浮白是什麼時候拉下了臉,又是什麼時候站到向芋面前。

  他沉聲說:「向芋,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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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26 19:24:1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薄霧

  夜場門口的燈帶是藍色的,從門口延伸出去幾米,深夜裡抬頭看去,也許會像星河璀璨。

  只不過站在這人工星河下的三個人,詭異地沉默著,沒空欣賞它的美。

  附近有一條人工河,在寒冷中起了一層朦朧稀薄的霧氣,靳浮白的目光比夜霧還要薄涼,安靜地同向芋對視。

  向芋也沒想到能在這種地方遇見他,一時間不知道擺出什麼樣的表情,只能繃著臉面無表情地看向他。

  她肩上還靠著醉得不省人事的唐予池。

  而靳浮白自這樣混亂的場子裡走出來,身旁乾乾淨淨,什麼人也沒有。

  反倒顯得她像個渣女。

  這場沉默中唯一「無辜」的人是唐予池,他目光迷離著,一張奶狗臉委屈地皺起來。

  這種緊張氣氛裡,唐少爺渾然不覺,居然把頭往向芋肩上靠著蹭了蹭。

  有那麼一瞬間,向芋感覺到靳浮白目光突然凌厲,卻在細看時發現那些凌厲無跡可尋。

  也或者,是她的錯覺?

  唐予池說:「我站不住,天旋地轉的,再站下去我要吐了。」

  可靳浮白才剛說了「向芋,跟我走」。

  他這句話說得語氣很沉,像是終於對她那些天的賭氣有了回應。

  向芋難得見他情緒這麼明顯的時刻,但她總不能扛著唐予池同他聊天,可也不能把唐予池丟下。

  她躊躇不到3秒,乾脆一咬牙,忽略靳浮白滿眼不悅,扶著唐予池往車子的方向走去。

  靳浮白令人著迷之處在於,他沒有杵在他們面前狗血地問什麼「你選他還是選我」、「你跟他走了就不要回來」。

  他只是紳士地退後半步,讓開路。

  甚至在向芋一隻手扶著唐予池、用另一隻手艱難地掏鑰匙時,他還過來幫了個小忙。

  車鑰匙在向芋的褲子口袋裡,她承著唐予池的體重,一時摸不到。

  靳浮白從身後走過來,輕握了一下她的手腕,說:「我來。」

  語氣裡蘊著火氣,頗為咬牙切齒,卻莫名溫柔。

  外面氣溫低,向芋露出來的一小截腰早就凍得皮膚冰涼,靳浮白的手卻是溫熱的。

  指尖沿著她的腰線滑落,探進她褲子口袋裡,隔著牛仔布料,說不上是有意還是無意,刮蹭著腿側。

  向芋有一瞬間的僵硬,靳浮白卻已經把車鑰匙拎出來,替他們按開了車門。

  「謝謝。」

  向芋費力地把唐予池塞進車後座,扯了安全帶給他繫上,翻出一瓶礦泉水,又從前面的置物格裡摸出一個塑料袋,一併塞進他懷裡,惡狠狠地警告:「唐予池,你不許往車裡吐,敢吐你就死定了。」

  她做這些時難免手忙腳亂,連凶人時都有點心不在焉。

  畢竟身後還站著靳浮白。

  等她慌亂地從車裡退出來,一件大衣落在她身上,大衣上沾染些沉香味,帶著他的體溫。

  那個瞬間向芋忽然鼻子泛酸。

  她其實很想問一問靳浮白,如果他那麼在意她那麼關心她,為什麼不可以是她的男朋友?

  但好在喝多了的是唐予池不是她,裹著他的外套,她仍有理智把這些傻話嚥下去。

  向芋沒矯情,大方地穿著靳浮白的大衣坐進駕駛位,隔著玻璃道謝:「謝謝你,我先走了。」

  靳浮白卻敲敲車窗,等她驚疑不定地重新推開車門,他才把車鑰匙丟給她。

  原來只是還給她車鑰匙……

  向芋關好車門,最後看了靳浮白一眼。

  這場見面不在她的意料之內,她也沒想過要用這樣偶遇的方式告別什麼,他們之間有一些話還沒說清楚,今晚實在不是合適的時機。

  她索性沒有說再見,快速把車子駛出靳浮白的視線之內。

  如果他生氣如果他吃醋,那就讓他氣得狠一些吧。

  總比前些天那樣若無其事的好,也許氣得狠了他還能多記掛她一些日子,等她想清楚再來同他談。

  可是他怎麼現在才生氣?

  她說他不是男朋友時,她故意給他臉色看時他為什麼不生氣?為什麼不同她吵?

  郊區回市裡的高速上沒什麼車,向芋賭著氣猛踩油門,一路狂奔回市區。

  她找了一家酒店開兩間相鄰的大床房,然後折回車裡扶著唐予池下車。

  回來的車程大概一個多小時,唐少爺的酒也醒了個七七八八,進電梯時還問:「我是不是看見靳浮白了?」

  向芋深深吸了一口氣,沒說話。

  托唐少爺的福,她這一晚上心情起起伏伏。

  一直到把人扶進酒店房間,向芋終於忍不住,狠狠踢了唐予池一腳。

  唐予池被踢得懵逼兮兮,眼眶因為醉酒變得通紅,他扭身問:「向芋,我失戀了!你能不能溫柔點!我要告訴你乾媽,說你虐待我!」

  可他喊完,一轉身,看見向芋也是眼眶泛紅地站在那兒。

  唐予池神志清醒不少,步子還是不穩。

  看見向芋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嚇得他拎起一盒紙抽撲到向芋身邊,連著抽了十幾張紙出來按在她臉上。

  「哎哎哎,我不是跟你吼我喝多了控制不住音量。不是,你別哭啊,小時候我們打架也是常有的,你也沒哭過,現在怎麼這麼脆弱喊你兩句你還哭上了。」唐予池慌張地說。

  按在向芋眼眶上的紙巾足足有十幾張,濕痕還是透過來,慢慢暈開。

  隔了兩秒,向芋輕輕吐出一句:「我好像也失戀了。」

  那聲音虛弱得,好像林黛玉附體,嚇得唐予池手一抖。

  唐予池頓了頓,他想質問她「你那沒結果的瞎胡鬧也叫戀」,但看著紙巾上的濕痕,這種話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下一秒,向芋已經恢復平靜,拍開他的手,把紙巾團了一團丟進床邊的垃圾桶。

  她連聲音都重新淡定:「你想謀殺?捂得我差點窒息。」

  唐予池無聲地嘆了一下。

  其實向芋很堅強,大概是從小爸媽都不太在身邊,她哭也總是就那麼一瞬間,總會在別人還沒來得及安慰時,就已經把情緒控制好了。

  唐予池突然挺想家的,揮了揮手:「洗洗睡吧,明兒讓咱媽接咱倆,她這倆孩子都在傷心階段,迫切需要點母愛的滋潤。」

  向芋疲憊地按著眉心,點頭讚同。

  在那之後的幾天,唐予池和向芋被唐父和唐母接回家。

  向芋同公司請了幾天假,整天在唐家吃了睡睡了吃,要不然就是窩在被子裡用手機看電影看劇。

  貪吃蛇是玩不成,心不在焉,永遠不過去前面幾關。

  時不時想起,某個惡劣的人曾故意在她玩得起勁時,湊過來吻她。

  她頹得太厲害,唐予池有一天忍無可忍,端著皂角米桃膠羹踢開客房的門。

  他拉了一張椅子坐下,把桃膠羹往向芋面前一遞。

  唐予池幽幽怨怨地說:「失戀被綠的是我,在夜店泡了一個月差點喝成酒精肝的也是我。你這鬱鬱寡歡的,我媽燉補品都不給我喝,說你看著更憔悴。」

  客房擋了窗簾,光線昏暗,向芋披散著頭髮坐在床邊,手機裡放著《甄嬛傳》。

  她接過桃膠羹,對門外的唐母喊:「我乾媽最好,愛乾媽一輩子!一萬年!」

  「芋芋別喊了,趕緊養著,也不知道你們這是什麼破公司,把人壓榨得精氣神兒都沒有?」

  唐予池關上客房門,拉開窗簾:「你乾媽也就不知道你是為什麼事傷神,知道了你看她還給不給你煮桃膠!」

  其實哪怕在唐予池這樣親近的朋友眼裡,她和靳浮白走近這件事也是「胡鬧」。

  所以越是親近的人,越是不會支持。

  向芋嘆了一聲,無力解釋。

  因為她也是才剛發現,自己是真的真的好喜歡靳浮白。

  手機裡的《甄嬛傳》正在播放祺嬪在大雨裡被亂棍打死的那集,唐予池遠遠瞄了一眼:「這不《麝香傳》麼,呦,瓜六死了啊?可真慘。」

  這部電視劇是兩年前大火的,據說都火到國外去了,還有名句,「賤人就是矯情」。

  那時候向芋沒看,這幾天才翻出來打發時間,也沒關注過網友們對這部劇的調侃稱呼。

  也許是因為麝香出場太多,才有人調侃是《麝香傳》?

  但瓜六又是什麼玩意兒?

  向芋問了一句,唐予池給她解惑,只說祺嬪是瓜爾佳氏。

  「瓜爾佳氏,然後呢?為什麼是瓜六?」

  唐予池白了向芋一眼,放慢語速:「瓜,二,加,四。等於瓜六。」

  向芋愣了愣,笑出聲來:「異國他鄉的,你還看了《甄嬛傳》?」

  「看了啊,還是追著看的呢,每天等著更新你不知道多辛苦,當初安穗推薦我看我還……」

  後面的話唐予池沒再說了,提起安穗這個名字,他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很不好。

  唐予池和安穗雖然分分合合很多次,但此前他倆之間那種「分手」,向芋常覺得是「小吵怡情」,反正總有一天還會和好。

  也許唐予池也是這樣想的。

  每每分手的日子,唐予池是真的撒歡在玩。

  玩機車玩快艇,打游戲打籃球打檯球,但他從來不和其他女人有任何瓜葛。

  他以為,安穗也會和他一樣,只等著同他和好。

  向芋知道他又想起安穗,手裡的桃膠也就沒吃,舀了一勺塞進唐予池嘴裡:「給你吧,傷心人,快補補。」

  這人也不推辭,接過桃膠碗,喝了半碗進去。

  向芋斟酌著詞語,盡量不提起人名,問唐予池:「怎麼發現的?」

  「手機唄,她手機落在我衣服兜裡,有個男人給她打電話,我接起來,那男人問她要不要一起過夜。」

  他嗤笑一聲,「一起過夜能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蓋著被子純聊天?還是通宵聊人生?」

  唐予池那張娃娃臉,滿面憂愁的時還真挺讓人心疼的。

  不過他話鋒一轉:「對了,我之前給你發的視頻,你看過沒有?」

  向芋心思何其通透,唐予池突然把話題從自己失戀拐到她和靳浮白的事情上,說這之間沒點聯繫是不可能的。

  那天接他從夜場回來,他也說過,那個場子是李侈的,現在李冒在管。

  唐予池挑了那種地方一玩就是一個月,不會沒有原因。

  向芋猜想,安穗搭上的男人也許是出入過那個圈子的人。

  而且,被唐予池指責亂搞時,這姑娘也許捎帶上她,說了什麼「你髮小不也亂搞」之類的話。

  向芋淡然一笑:「還沒看。」

  唐予池也不知道是想到什麼,欲言又止,然後嘆了一聲:「你還是,看看吧……」

  也是他這一聲嘆息,向芋確定了她的猜測:「怎麼?安穗說了什麼?」

  「甭理她,你和她情況不一樣。」唐予池沒否認。

  向芋還有心情開玩笑:「哪不一樣,在你眼裡我和靳浮白也算是亂搞吧?」

  唐予池張了張嘴,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十分茫然:「不是,你沒看那個視頻?那你們為什麼鬧掰的?為什麼吵架?」

  「我們沒有吵架……」

  說到這裡,向芋自己也愣了愣。

  她和靳浮白冷戰的最初原因,居然是因為他沒有否認她說的那句「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可是這句話是她說出口的,這段情也是她清醒地接受的,現在居然因為這樣的原因冷戰……

  向芋搖頭,笑自己有種明知故犯的蠢。

  唐予池也對他們這個分開理由感到詫異,他皺著眉想半天,最後費解地看著向芋:「你確定你們不是情侶?為什麼我感覺你們的分開原因裡面,有種戀愛的酸臭味兒?」

  「什麼味兒也沒用了。」

  向芋仰躺在床上,空洞地看著頭頂上的一盞燈。

  最後還是起身沖著唐予池招招手:「視頻拿來我看看。」

  收到視頻時是她沒有膽量,怕看見什麼更亂了心神。

  現在和靳浮白鬧得這麼僵,反而一身孤勇。

  其實視頻裡的內容比向芋想像中的「幼稚」很多,只不過是一個頭髮挑染了桃粉色的美女,和靳浮白站在國外陽光明媚的街頭。

  女人很美,有種女團風格,青春靚麗。

  那美女手裡拿著個甜筒冰淇淋,咬了一口,皺眉:「不好吃,給你吧。」

  說完,把甜筒塞進靳浮白手裡。

  靳浮白就穿著那件從國外回來時穿的大衣,手裡被塞了甜筒,扯起嘴角露出無奈的笑。

  看起來有那麼一點寵溺。

  但這些,向芋也不是沒擁有過。

  他的那些溫柔不過是他刻在骨子裡的教養和性格,和深情與愛,沒有半分關係。

  畫面簡短,唯一的信息就是,靳浮白感興趣的可能不止有她一個女人。

  可這些她也該早有思想準備,也該沒什麼可驚訝的。

  盯著手機看出一朵花來,其實也沒什麼實質性刺眼的畫面。

  又不是兩個人在滾床單。

  可向芋就是在看見靳浮白那樣無奈的淡笑時,指尖一縮。

  她看了兩遍,然後把手機丟給唐予池,吸著鼻子低聲說:「這個王八蛋。」

  「早跟你說了他們那圈子,沒有好人,你不信,現在……」

  唐予池瞧著向芋:「不是,你別告訴我都這樣了你還放不下?」

  「嗯。」

  「你不會是想要告訴我,你喜歡靳浮白吧?」

  向芋搖頭:「說不上來,我只知道我現在氣得想要咬死他。」

  「……你那是氣得嗎?是醋的吧?」

  「是吧,挺醋的。」向芋笑著說。

  唐予池皺眉想了一會兒:「你別一臉虛假的笑,我看你這個笑我好鬧心。」

  其實他不太能理解向芋對靳浮白的喜歡,那男人帥是帥,有錢也是真有錢,可向芋也不是沒講過世面的傻白甜。

  迷戀個十天半個月的還好,她現在說喜歡靳浮白,是唐予池怎麼想都沒意料到的。

  他實在不能明白,向芋一個這麼拎得清的姑娘,怎麼揣著明白裝糊塗,自己往深淵裡跳?

  真喜歡上那種人,那不是萬劫不復嗎?

  可看向芋一臉溫柔的憂愁,唐予池嘆了一聲:「要是放不下,就去找他唄,反正他什麼樣你都能接受。」

  「我得好好考慮一下。」

  向芋笑了笑,看向床邊的椅子,椅子上搭著靳浮白那天給她披上的長款羊絨大衣。

  她自己也知道,她和靳浮白之間沒那麼大的情分。

  他不會是那種一直被甩臉子卻沒什麼底線一味縱容的,他有著深情的假象,實際上情能有多深呢?向芋不知道。

  仗著那天夜裡靳浮白的若隱若現的賭氣情緒,她覺得自己也就有能耐再約他出來一次。

  最後一次見面,不是繼續,就是散夥。

  在唐予池印象裡,向芋如果想和靳浮白談戀愛,那是不可能的。

  曾經他說過,她要是真的對靳浮白有所圖就好了,誰知道她不圖錢不圖權,非要喜歡他。

  唐予池還糾結著要不要一如既往地支持她,向芋已經精神百倍地打了個響指:「陽光這麼好,下午咱倆打麻將去吧?」

  麻將館不能明面上開,都取名字叫老年活動中心。

  此後兩天,向芋和唐予池都泡在老年活動中心,同一群中老年人切磋國粹。

  兩天後,向芋精神百倍地去上班。

  她在午休時給靳浮白打了個電話,語氣如常:「襯衫你說我穿著更好看,不要了。可你這大衣我真撐不起來,我穿上太大,跟戲袍似的,還是還給你穿吧,不要糟蹋了。」

  靳浮白起初沒說話,安靜聽完,只「嗯」了一聲。

  向芋繼續說下去:「我給你送到李侈酒店去?還是,你今天來拿?」

  她說這句話時有些忐忑,這真是非常袒露心機的問句。

  如果她足夠不想見他,不用打這個電話,無論他在不在酒店,向芋只要把衣服給酒店前台的工作人員,總能交到靳浮白手裡。

  她之所以這麼問,是在賭,賭靳浮白會來。

  電話那邊沉默了將近一分鐘,向芋也就很有耐心地等著。

  靳浮白終於開口,聲音微沉:「晚上幾點下班,我去接你。」

  向芋的語氣輕快起來:「5點,我會按時下班的。」

  那天她拎著大衣從公司樓裡出來,看見靳浮白那輛黑色的車子停在樓下。

  靳浮白靠在駕駛位裡闔著眼,不知道來了多久。

  最近幾天都在降溫,天氣冷得要命,空氣裡又浮著一層霾,陰沉,顯得溫度更低。

  人來人往都捂著厚厚的圍脖帽子,靳浮白卻只穿了一件淺杏色皮衣,裡面是休閒款襯衫,開著暖風似乎睡著了。

  對面的商廈掛著的巨幅廣告是某品牌的鑽戒,這兩年在國內火得一塌糊塗。

  向芋還記得這個廣告牌剛換上的時候,她在某天下班時盯著看了兩眼,靳浮白就湊過來在她耳邊問:「怎麼,喜歡戒指?改天給你買。」

  因為霾色,路燈的光暈在夜色裡都是朦朧的,對面的廣告燈牌更像是蒙了一層薄紗。

  這樣的光線柔和了靳浮白的面部線條,顯得他溫柔又容易接近。

  向芋呵著白色的霧氣,輕輕敲了一下車窗。

  靳浮白轉醒,把車門鎖解開。

  她坐進車裡,把他那件長外套遞過去:「還真是要來那外套,特地穿得這麼少,怕我不還給你?」

  靳浮白笑了笑:「上午在廣州,辦點事。」

  他沒說更多,卻給她一種錯覺,好像他是接到她的電話才特地不遠萬里從南方飛回來的。

  不遠萬里啊,真深情。

  為什麼他那麼深情,卻不能一直深情到底?

  向芋繫著安全帶,隨口嘟囔:「總不會是為了我吧。」

  「不然我是為誰。」

  靳浮白只是輕飄飄這麼一句,隨後開始專心開車。

  他依然貼心,因為天氣冷,還特地給向芋開了個座椅加熱。

  也依然沒問她想去哪,把車子開到一家飯店的停車場裡。

  臨下車,向芋把他的長款羊絨外套遞給靳浮白:「穿這個?」

  靳浮白把皮衣脫掉,穿上大衣。

  天色徹底黑下來,靳浮白和向芋一前一後走在停車場裡,出了停車場是一條長橋。

  從遠處看去,能看見飯店門口塑了兩隻石像。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風水學上的講究,石像有三排象牙,看起來有些別致。

  這家店向芋跟著靳浮白來過,奇貴無比,四個菜要1000多塊。

  長橋下流水叮咚,漫著稀薄霧氣。

  橋側石柱上的石雕是小獅子,有些仿盧溝橋的意思。

  向芋有些心神不寧,沒想好怎麼同靳浮白開口告這個白,難道要說,靳浮白我玩不起,我喜歡上你了?

  正想著,走在前面的靳浮白突然停住腳步。

  向芋險些撞上他的脊背,迷茫抬眸,還未看清什麼,人已經被靳浮白推在旁邊石欄上。

  小石獅子雕像硌得她的背生疼,靳浮白看著她,語氣沉得像積雨雲層:「不打算說說?你和唐予池是什麼關係?」

  不等她回答,靳浮白發狠地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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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26 19:24: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不散

  靳浮白表面上雲淡風輕,其實這些天一直有股悶氣嘔在胸腔,時不時就要湧上來煩一會兒。

  這個吻並沒有糾纏太久,他像是懲罰,咬得向芋舌尖刺痛。

  一吻結束,向芋眸光瀲灩,聲音濕潤:「唐予池是我髮小,從小一起長大的,他爸媽是我乾爸乾媽。」

  「從小一起長大的?」

  靳浮白語氣暗含危險,拈著她的耳垂,在她耳邊問:「哦,還是個娃娃親?」

  「不是。」

  向芋把手伸進靳浮白的大衣裡,只隔著襯衫薄薄的布料環住他的腰。

  她鮮少有這種主動的時刻,靳浮白沒忍住,把人往懷裡籠了籠。

  向芋在他懷裡仰頭,眼睛很亮:「這些天不止你在生氣,我也在生氣,你怎麼不說說在國外和你一起吃甜筒的女人是誰?」

  靳浮白顯然沒料到她這個問題,皺著眉想了一會兒,才從記憶的旮旯想起那麼一幀:「那是我表妹。」

  「是你的娃娃親?」向芋學著他的語氣問。

  「有血緣關係怎麼娃娃親?吃醋了?」

  靳浮白不是個愛計較的人,此時臉色稍霽,與她在長橋上擁吻。

  也許是新春將近,樹上掛了彩燈,映得夜色斑斕。

  他的吻溫柔綿長,如果這場會面停留在此刻,其實也算是圓滿的夜晚。

  只不過向芋此刻貪圖更多,不惜放手一搏。

  進了飯店包間,他們相對而坐,她忽然開口問:「當初你說讓我跟著你,我答應了,不過我不清楚,你們這個圈子裡,情人和情人之間,也互相吃醋?互相賭氣?」

  她問這句時,靳浮白正給她倒茶。

  聽見她的話,他手上的動作略頓,隨後繼續又把茶緩緩傾入茶杯。

  在浮動著的烏龍茶香裡,他抬眸:「想說什麼?」

  向芋微笑著:「靳浮白,我很貪心。」

  「我對你的喜愛還不夠?」他遞過一盞茶,輕輕放在她面前。

  向芋一時沒回答,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龍井入口,滿是清香。

  她的聲音卻沒有因為沾染茶香而變得柔和,反而是前所未有的嚴肅:「不要喜愛,要愛。」

  對面的靳浮白一時沒開口,看表情也難分情緒。

  向芋知道自己要的東西多令他為難,也就不催他,自顧自悠閒喝下一盞茶,又遞過去讓靳浮白幫她滿上。

  靳浮白倒是輕笑一聲:「怎麼,今兒我的身份是倒茶小工?」

  他這麼說著,手上動作卻也沒停,拎起小巧的紫砂茶壺給她的空茶杯滿上。

  這人的手長得好看,手指長卻不過分纖細,骨節形狀帶著些力道,皮膚乾淨得像上好玉石,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手。

  看他倒茶算是賞心悅目。

  賞完了,向芋開口就是一句:「如果不是愛,我就不要了。」

  這股快刀斬亂麻的勁兒,惹得靳浮白這種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都一時怔忡。

  說完這句話,向芋像是瞬間就放鬆了,完全換了個態度,看樣子根本不再把靳浮白當異性看了。

  吃飯時還能非常平靜地同他討論菜品,說什麼「芝士焗紅薯這種甜品還是學校門口的攤位做得更好吃,以後可以帶你去嘗嘗」。

  說完也不等靳浮白做反應,自己先瞪大眼睛愣一瞬,然後「噗嗤」笑出來,擺動著纖纖食指,說:「抱歉抱歉,我忘了沒有以後了,這個承諾得作廢掉。」

  其實在沒走進飯店前,或者更早,早在靳浮白意識到自己這些天都堵著氣時,他就隱隱意識到這段關係稍微有些失控。

  但他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反正大方向不失控就行了。

  結果這姑娘上來就要和他斷?

  其實靳浮白也知道,斷掉是最優解決方式,喜愛可以,怎麼寵著哄著都可以。

  愛就真的是算了。

  一頓飯吃完,向芋居然趁他不查去買了單。

  靳浮白有些不悅:「你買什麼單?」

  她笑著晃了晃錢包:「總說請你吃飯也沒機會,散夥飯就讓我來請吧,這段時間跟著你我挺開心的,再繼續下去可能就不開心了,所以,就到這兒吧。」

  話都被她說完了,乾脆俐落,令人無話可講。

  向芋手裡的長錢包拉鎖忘記拉好,這麼一晃,身份證銀行卡還有零錢硬幣嘩啦啦撒了一地。

  她出來吃飯穿得是上班時的衣服,白色襯衫和深灰色西服裙。

  半蹲著彎腰撿起地上的東西時,裙子布料緊繃地包裹著臀部。

  線條緊致,圓翹。

  靳浮白看了一眼,繞到她前面蹲下幫忙撿。

  最後一枚硬幣拾起,他看著向芋,把硬幣彈進她手裡:「去哪,我送你?」

  向芋搖搖頭:「不用啦,出了這個門咱們都沒關係了,還差你送我多不好意思,我打個車就回去了。」

  他們這圈子裡,向來都是男人怕女人拎不清,怕分開時麻煩,怕被女人纏上。

  向芋這麼拎得清的姑娘,靳浮白還是頭一次見。

  怎麼形容呢?他突然有些怪她拎得過分清楚了。

  靳浮白坐進車子,從倒車鏡看她。

  人家姑娘走得相當灑脫,拎著包連頭都沒回,街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坐進去。

  出租車開過他的車子旁,還客氣地鳴了個笛,示意他,「我走啦,拜拜」。

  靳浮白嗤笑一聲,發動車子,駛離停車場。

  行,散夥飯就散夥飯。

  他難道缺她一個女人?

  這天之後時間進入到2月份,離除夕也只剩十來天。

  靳浮白起初並沒覺得有什麼不適,只有偶爾回酒店住看見床邊桌子上一堆光盤,才能想起向芋坐在床上拿起光盤,認認真真給他讀簡介的樣子。

  午夜裡她眉眼含笑,認真挑選影片,惹得他心慈柔軟,放過她一次又一次,到底沒真的睡了她。

  也許夜晚就是格外令人浮想聯翩,靳浮白驀地想到她眉心微蹙、仰頸輕呻的樣子。

  ……這破酒店沒法兒住了,淨讓人想些不該想的。

  隔天,靳浮白飛了一趟國外,看望外祖母。

  正逢家裡長輩在忙跨國合作,晨間只有他和外祖母在餐廳用早飯。

  外國人不過除夕,很多跨國合作也不管你是不是要合家團圓,該做的工作一樣不能少。

  外祖母喝著一份艇仔粥,指使他:「你這幾日都閒著,幫你阿爸同阿叔們多做一忙。」

  靳浮白坐在椅子,等著粵菜廚子把他那份粥端上來,閒閒應一句:「邊個話我唔忙?」

  「你忙咩?這幾日他們來送禮,我睇有幾間嘅女仔都唔錯,好想揀一個做孫媳。」

  雖然是在國外,很多人知道中國人會過除夕新年,特地打聽了按照習俗來給外祖母送禮物。

  估計是那群人有意無意提起自己家的女兒,外祖母也就動了心思,她想要個外孫媳婦,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種話題倒了靳浮白的胃口,他連笑容都斂起三分,粥喝了兩口就放下不再碰了。

  晨光正好,透過落地窗落在桌面上,靳浮白莫名想起某個姑娘說的芝士焗紅薯,扭頭問廚師:「芝士焗蕃薯你識唔識做?」

  廚師還沒等說話,他又想起向芋說過,要學校門口的小攤才好吃,也就擺手作罷。

  那些天靳浮白自投羅網,被家裡抓做苦力,幫忙篩招標公司的信息。

  跟著長輩的秘書是川渝人,除了投其所好的塑料粵語,秘書偶爾說幾句英文和四川話。

  說來也也奇怪,靳浮白坐在真皮老闆椅裡,看著成堆的表格資料,突然就有些想念向芋的帝都話。

  也不知道她大學學的什麼專業、室友都是些哪裡人。

  她一個土生土長的帝都市人,帝都話到了她嘴裡,慢條斯理的,特別有味道。

  秘書還在匯報投標的公司信息,靳浮白無端煩躁,摸了一支煙出來,塞過沉香條然後點燃。

  見他不耐煩聽,秘書適時停口。

  靳浮白推開一扇窗,院子裡舅舅家的孩子正在同鄰居家的白種孩子玩,小男孩稚聲稚氣,教人家古詩——「每逢佳節倍思妻」。

  「倍思妻」?

  不是「倍思親」嗎?

  小男孩門牙掉了一顆,說話漏風。

  靳浮白勾起嘴角,心說,自己吐字都不清楚,還教別人?

  他把煙抽完,暗滅在煙灰缸裡,扭頭看見收納紙箱裡一堆投標材料。

  最上面那份,投標人姓向。

  靳浮白拎起來隨便翻看兩眼:「這箱子裡的投標為什麼不考慮?」

  秘書說:「都是沒什麼背景的小公司噻。」

  公司與公司之間利益關係復雜,有一些不是因為產品,是互相直接有合作,總要給面子。

  靳浮白不管那麼多,把資料往桌上一拍:「就這家吧,我看這個投標人的姓,挺合眼緣。」

  身後秘書是什麼表情靳浮白才不管,拎了外套往樓下走。

  「每逢佳節倍思親」個屁,依他看,國內某個姑娘早就把他給忘了。

  什麼散夥飯,他現在又不想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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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26 19:24: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重逢

  除夕當天,向芋窩在「老年活動中心」裡打麻將。

  手機在麻將桌上響個不停,她摸完一張九條打出去,才接起電話。

  唐予池在電話裡叫喊著:「向芋你夠不夠意思?送完禮人就跑了?我就去買個對聯你都不等我回來?」

  上午向芋去了趟唐家,給乾爸乾媽送新年禮物。

  當時唐予池不在,她也沒等他回來,送完東西,同乾爸乾媽聊幾句天,她就起身走了。

  手機裡傳出唐予池咬了一口什麼吃、邊嚼邊口齒不清地抱怨:「要不是我剛才問了一句這個草莓是誰買的,我都不知道你來過。你現在在哪兒?我找你玩去。」

  「麻將館兒,咱倆來過那家,來嗎?」

  「來,等我!」

  半小時後唐予池開車趕到,把向芋替換下去,拿著向芋贏來的200塊錢投入戰鬥。

  向芋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旁玩貪吃蛇。

  兩個小時下來,唐予池把200塊輸光了,自己又搭進去400多,他說自己牌運不濟,拉著向芋要走。

  牌桌上三家贏錢,十分不捨得他這個慈善少爺走,挽留半天。

  「不玩了,你們繼續。」

  向芋把之前買的一兜瓜子零食留給桌上的牌友們,牌友們才肯笑呵呵地放人。

  唐予池輸錢輸得口乾舌燥:「你買水了嗎?」

  「這個,你喝嗎?」

  向芋一指身旁椅子下面,2.5升的大桶礦泉水,已經被喝了三分之一下去。

  唐少爺瞪大眼睛:「不是,這玩意兒你怎麼喝的啊?」

  「舉著桶喝啊,怎麼不能喝了?」

  「你好歹也是個美女,在麻將館裡這麼不注意形象?就這麼舉著水桶喝?」

  「美女怎麼樣都美,懂麼?」

  唐予池實在沒轍了,舉起來喝了兩口,撒了一點在衣服上:「你就不能買幾個正常裝的?這麼喝不費勁嗎?」

  向芋不以為然,掀開門簾邁出去:「這個便宜啊。」

  身後的唐予池好像說了一句「跟著靳浮白那種花錢流水的人,居然也沒把你這個毛病改了」。

  麻將館裡太吵鬧,透明的塑料門簾劈裡啪啦砸下去,向芋沒聽真切。

  只在那個名字隱約出現在耳畔時,她極其不自然地把目光飄忽向遠處天邊的太陽。

  出了麻將館,唐予池問她:「剛才輸的200塊,還需要還你嗎?」

  「不用,當給你的壓歲錢了。」向芋笑著說。

  「向芋,晚上你乾脆跟著我去我奶奶家吃飯得了,我奶奶你又不是沒見過,陳姨都回老家了,你自己回在家有什麼意思?吃速凍餃子?」

  向芋晃晃手機:「吃什麼速凍餃子,我前兩天發現個外賣軟件,點過一次,還挺好用,可以送到家門口。」

  唐予池把車子開到向芋家小區,她家那棟樓旁邊是個mini公園。

  兩人靠著健身器材,站在護欄旁聊天。

  4點鐘,天色還未暗,已經有燈光相繼亮起來,親眼目睹這個過程,感覺居然還挺浪漫。

  唐予池點了一支煙,向芋偏頭問他:「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了?」

  「那你呢?什麼時候換風格了?」

  向芋的頭髮剪短了些,是當下流行的齊髮梢及鎖骨短髮,網絡上管這種髮型叫初戀髮型。

  唐予池看了她兩眼,疑惑道:「顯得你更小了,像高中生似的,靳浮白喜歡這種的?」

  「關他什麼事。」

  向芋略垂眸子,淡淡地說,「理髮師建議的。」

  放假前他們都沒怎麼聯繫,唐予池還以為向芋和靳浮白早已經和好了,畢竟上次在他家,她說要好好考慮一下。

  聽她這麼說,他愣了幾秒:「怎麼回事兒啊?你倆不順利啊?」

  向芋扶著一段鐵欄,眺望著遠處波光粼粼的人工河和掛滿彩燈的松樹:「那天吃過飯就散了。」

  「是因為視頻裡那個女人?他有其他女人?」

  「那個是他表妹。」

  向芋沒多說,只是輕描淡寫,說靳浮白又不會把她當成女朋友,在一起沒意思。

  「咳咳咳,說斷就斷了?沒再聯繫過?咳……」唐予池不算熟練地抽著煙,嗆了一口,咳著問。

  向芋幫他拍兩下背,淡淡一笑:「我把他電話拉黑了。」

  唐予池:「……」

  他對著向芋豎起大拇指。

  換任何一個人來評價,都會覺得向芋這一遭是自討苦吃。

  可能還會有人覺得,剛畢業的大學生,不努力工作找了個金主,現在是金主玩膩了不要她,那也是活該。

  可無論別人怎麼想,唐予池見過向芋失落的樣子。

  他見過她這個樂天又鹹魚的姑娘,連續幾天都頹喪地窩在被子裡看《甄嬛傳》,又在看過靳浮白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視頻時,撇著嘴說吃醋得想要咬死他。

  所以,他知道她是真的喜歡靳浮白,同旁的那些沒有關係。

  唐予池嘆了一聲,把向芋的腦袋往自己肩膀上按:「來,借你個肩膀,想哭就哭出來吧,我不笑話你。」

  向芋拍開他的胳膊,笑著抬起頭:「早就哭過了,好歹是除夕呢,我哭什麼哭?」

  兩人說說笑笑,沒注意到身後什麼時候停了一輛車。

  那是一輛黑色的SUV,車窗搖下半扇,一隻白玉雕似的手夾著煙探出來,撣了撣煙灰。

  「向叔他倆今年過年也不回來?」唐予池問。

  說到這個,向芋稍微來了點精神:「說是初三就能回來,他們如果閒的時間長,我們還能去泡個溫泉。」

  他們一家三口很久很久沒有好好坐在一起吃過飯了。

  上一次大概是高中時候吧,大學四年一次都沒有。

  太陽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往下降了一截,幾乎埋入遠山輪廓裡,向芋揮了揮手,趕人:「不是還要去你奶奶家守歲,快走吧,別在我這兒耗著了。」

  唐予池有些不放心:「那你有什麼事兒給我打電話啊,要是無聊就來我奶奶家找我。」

  「知道了。」

  唐少爺臨走前,向芋把手掌伸到他面前:「煙給我,乾媽最煩人抽煙,你想找罵?」

  「行行行,給你給你。」

  唐予池把煙遞給向芋,又把圍巾給她戴上,「你也別在外面晃悠太久,明兒我找你玩。」

  向芋點點頭:「嗯,看完日落我就回去。」

  等唐予池的車子開出視線範圍,向芋靠在身旁的欄桿上,拿出他的煙盒看了兩眼。

  這種煙還挺特別,沒有中文字在,煙盒上畫了一個紅色的小惡魔,長角,拿著叉子。

  剛才他抽的時候有一股巧克力味,不難聞,向芋也就點了一支,回憶著男人們吸煙的樣子,吸一口。

  巧克力味都是假象,吸進去苦苦的。

  這玩意兒到底有什麼迷人之處,讓男人們愛不釋手?

  手機在衣兜裡震動,向芋夾著煙把電話接起來。

  是陳姨,擔心她一個人過年沒有吃的,叮囑說冰箱裡有她包好的餃子,煮一煮就能吃。

  向芋笑了笑:「謝謝陳姨,新年快樂。」

  靳浮白在車子裡坐了半天,他回國之後給向芋打了兩個電話,都沒打通。

  他直接把車子開到她家樓下,老遠就看見向芋在和她那個髮小說說笑笑。

  十來天沒見,這姑娘看上去倒是挺精神的,絲毫沒有因為和他斷了有什麼沮喪神情。

  靳浮白一看見那個男的就煩,皺著眉連續抽了兩支煙。

  倒是試過打斷他們的說笑,電話打過去不知道為什麼還是不通。

  這姑娘手機壞了?

  過了好一會兒,那個叫唐予池的終於走了。

  靳浮白吸了一口氣,仔細觀察向芋。

  向芋剪了頭髮,穿著一件米黃色的短款麵包服。

  她趴在欄桿上夾著一支煙,只抽了一口便不肯再往唇邊遞了。

  這樣趴靠著的動作,外套衣擺向上,露出被緊身高腰牛仔褲包裹著的細腰和臀。

  臀型不錯,倒心形。

  片刻後,向芋接起一個電話,指間的煙就隨風慢慢燃著。

  靳浮白突然皺眉,怎麼?她電話能打通?

  他拿過手機又撥了一次,依然是盲音。

  還拉黑他?

  黃昏的清風微涼,向芋手裡的煙已經燃了一半,掛斷陳姨的電話,忽然聽見身後有關車門的聲音。

  她無意間回眸,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在黃昏朦朧的光線裡緩緩走過來。

  那是靳浮白。

  沒想過會在自己家小區同他重逢,向芋稍微愣了個神的時間,他已經走到身邊,拿過她手裡的煙,叼進自己的唇間。

  他看人時還是那個深情的樣子,呼出青白色煙霧:「新年快樂。」

  她也不是完全心平氣和的,不然不會遲遲沒收回夾著煙的手指。

  過了幾秒,她才收斂怔色,平靜地問:「你怎麼來了?」

  靳浮白淺淺一笑,語氣溫柔得能溺死人:「這不是怕你孤單,來陪你吃個年夜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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