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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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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狂上加狂] 質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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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8 02:07: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章

  波王拿了齊朝太子的「書信」,整個人陡然變得意氣風發,說起話來,更是底氣十足。

  既然大齊殿下讓他照拂著下堂的女兒,若貿然嫁出去,豈不是不給太子面子?當下與戎國和親的事情就此作罷,倒是拿出了幾分慈父的熱度,去寬言告誡姜秀潤好生休養一類的,更是將意欲反對的申華罵得狗血噴頭。

  姜秀潤若是無事時,並不願多看自己的父親,只鞠禮之後,便起身下朝去了。

  不過那日在公子府上,她以兄長的名義邀約了王庭中數位重臣到府上參加酒宴。酒宴豐盛,姜之話語不多,多數是姜秀潤在講。

  初時有人不以為然,覺得這女人實在是有些招搖,可是姬無疆和幾位老臣卻是對她畢恭畢敬,讓人費解。

  而且細聞大王女之言,其實是侃侃而談,言之有物,裡面有不少治國賢方,就是尋常鬚眉男兒也不見得能想出來,尤其是在波國的荒地改造,擴大增產上又提了不少的良策。

  只是世間女子多是被輕忽怠慢的,在席上眾人看在姬無疆和老臣的面子上,勉強給姜秀潤也留了三分顏面。

  可是一出宅門便有人高聲抱怨道:「一個女子,卻如此不知收斂,張嘴便是朝政之事,公子姜身為兄長為何不申斥姜姬?」

  這時,有詳知內情的老臣冷哼一聲開口道:「難道李卿你有比大王女更高明的見解?若是有,為何方才不講出來辯駁王女,出了門嘰嘰歪歪,豈不是更像女子?」

  那位姓李的大臣被搶白得惱了起來,正要張嘴辯駁,姬無疆卻開口道:「不知諸位可知在大齊為農司主司的姜禾潤?」

  他這一問,大家都不說話了。齊朝雖遠,卻是天朝所在。波國不禁官員經商,諸位官員的名下都有店鋪伙計往來齊朝。

  這位憑空冒出的波國質子自然是叫群臣納悶不已,暗暗想著波王是從那找回的私養的公子給送到了齊朝。

  可是波王似乎對此諱莫如深,甚至不許群臣妄議。

  如今聽姬無疆突然提及,自然好奇萬分。

  姬無疆微笑著道:「諸位覺得這位拜在沐風先生門下,與太子為幕僚主持農司的公子如何?」

  眾人都聽聞過墨池書會上,這位憑空冒出的波國公子的風采,卻不知姬無疆為何突然問起。

  李卿被搶白了一番,正憋著氣兒,聞言氣哼哼地回道:「那位公子小姜自然是文采斐然,乃人中龍鳳……可是這與王女姜姬有何干係,難不成,他是我們這位自不量力的王女不成?」

  此話一處,有人輕笑,可是姬無疆與幾位老臣的面上卻是波瀾不興,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既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

  頓時有人心下琢磨,這「秀潤」與「禾潤」只有半字只差,就算那位公子小姜真是波王的兒子,也不該跟從王女的名字。

  加之方才李卿說出那話後,姬無疆的表現,都不能不叫人狐疑這李卿是一語中的,說透了隱情。

  如此一來,再聯想方才姜姬之言,真是句句珠璣,絕非尋常宮中女子能說出來的見地。只是大齊任用波國質女為官,實在是荒誕,叫人不能相信。

  姬無疆不再多言,只登上馬車,揚長而去。王女姜姬囑咐過他,不可將話說得太透,總要有些循序漸進的過程。

  雖然現在波國天高皇帝遠。可她當初畢竟篡改了國書欺瞞了大齊的皇帝,就算那端慶帝懶得追究,說得太明顯也不太好,便是這般霧裡看花,叫眾人狐疑著便好。

  至於這話若是最後傳到了大齊的朝堂上,姜秀潤也不害怕,畢竟太子身為同謀,定然有更高明圓滑的說辭兜底著呢。

  再說大齊父子三人現在爭權奪勢這般凶狠,哪裡顧及的上波國這等子小蝦米?

  而現在,她只有在波國群臣的心中立下威信,才能名正言順地涉足王庭之上。

  隨後在波國書院的群生清談大會上,姜秀潤著男裝出現了。

  因為是風雅清談,有許多朝堂上的臣子也著便衣,以昔日書院學子的身份出現。

  中土的文化,總是讓邊陲小國心生嚮往之情,若是能引經據典雄辯於高台之上,在波國這樣幅圖不大的地方,不吝於一夜成名。

  而當姜秀潤身著長袍,頭戴綸巾,風度翩然出現時,那些個心有疑慮的臣子真是一下子恍然,這大王女的男裝扮相竟然能一掃她的妖媚氣息,若是不知情的,當真就以為是個翩翩美少年。

  有許多波國的學子不不識得王女,可待她上台清談時,卻是引起了眾人的矚目。

  說起來,姜秀潤的才學在洛安書院裡不過是個混子,雖然後來升入天干書院,依靠的也不盡是書本上的功夫。

  但是她畢竟受過沐風先生的點撥,對經書上許多的見解頗有獨到之處,在沐風書院的半吊子才學,足可以稱霸邊陲波國的講壇,無人爭鋒了。

  是以當姜秀潤坐在高台上的香席上後,竟然足有一個時辰沒有下來,不斷有學子向她提問,妄圖駁倒這位不知從哪來的書生,最後甚至有臣子下場,挑戰這位男裝的大王女。

  可惜姜秀潤的伶牙俐齒是在齊朝的王庭上磨練出來的,就算有些臣子咄咄逼人語帶嘲諷,她也是面上含笑,波瀾不興,可話語裡卻是刁毒狠準地回擊回去,

  這樣的才子,著實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以至於不斷有人打聽這人的名姓。

  可是直到姜秀潤走下台去,才有人透露那是從大齊歸來的大王女姜秀潤,因為興之所至這才易裝而來。

  消息一傳開,眾人頓時嘩然,波國竟然有這等才女,為何先前沒有察覺?

  就在眾人驚詫議論之時,姜秀潤已經回了府邸。一番高談闊論,著實耗費心神,但是為了立威揚名,又不得不為之。

  兩世的經歷,讓姜秀潤做起這等子沽名釣譽的事情來也是駕輕就熟。

  接下來,她還要自掏腰包廣建善堂。一則,可以周濟一下波國寒苦的百姓;二則,再也沒有比善堂更加收買人心的了。而且姬無疆先前曾在各地重新修繕了聖女阿黛善的祭廟。

  論起來,現在的國君姜不過是篡權奪位者,真正流淌著聖女血液的王族,是死去的先后所出的兩個孩子。

  姜秀潤是當之無愧的聖女後代。姬無疆修繕祭廟的同時,更是廣布人手,宣揚大王女出生時,有神跡顯現,先王后在聖女祭廟祭祀時,竟然睡著,有數位祭祀看到,在聖女阿黛善雕像手腕纏縛的聖蛇顯靈,靈巧地轉入了先王后的肚子裡。

  於是乎,大王女乃聖女阿黛爾轉世的說法不脛而走,越傳越神乎。

  甚至這等神化奇跡一路傳到了大齊。

  當初鳳離梧派去跟蹤姜秀潤的侍衛們也都是盡職的,盡管冰封路面,可是他們高價雇傭了當地的漁夫,派出一人乘著特製的滑冰板,一路繞遠,歷經千辛萬苦地回到了洛安城送信。

  只是,當暗探回到洛安城裡時,已經是初春時節,姜秀潤歸國的五個月之後了。

  當暗探來到太子面前向殿下呈報波國的情況時,抬頭一看太子殿下,著實心中一驚。

  不過是數月未見,太子殿下竟然似脫胎換骨一般,昔日俊美華貴的青年,依稀帶有的青春氣息蕩然不見。

  臉型因為削瘦的緣故,愈加陰沉,雖然俊美如昔,可是周身洋溢的卻是一股子說不出的陰鬱氣息,成熟王者的氣質愈加顯現。

  他這一路走來,聽聞了不少太子殿下的傳聞——增設親查司,廣泛招攬黨羽,提拔不少平民才俊,將軍隊的世家子弟驅趕得所剩無幾,就連秦家的大將軍也被奪了兵權。

  而那二皇子雖然搶奪了三郡,卻也被困在那等子蠻荒之地。據說殿下撂下了話,既然二皇子喜愛三郡,便在那教化子民終老在那裡吧。

  如今有人影傳,太子是忍耐不住,想要逼迫皇帝退位。

  雖然有老臣不斷勸諫太子,不可行那不忠不義之事,可殿下從北胡歸來後,性情大變,以前那個人前寬厚謙和的國儲似乎被抹殺了一般,變得越加不易親近。

  雖然政務繁忙,可是殿下依舊從府衙趕回來,在書房裡親自召見了暗探。

  那侍衛也不敢隱瞞,便將自己在波國聽聞打探到的側妃消息一五一十向殿下稟明。

  從始至終,鳳離梧都猶如木雕一般波瀾不興地聽著侍衛講述姜秀潤在波國的種種。

  甚至聽聞她假傳自己的旨意拒婚戎國時,也眉眼不動。

  直到聽聞波國立祭廟,開始傳揚姜秀潤乃聖女轉世的傳聞時,就沒曾露出笑容的鳳離梧的臉上,才閃出一絲嘲諷意味的冷笑——他向來知她心野,卻不知她竟然有這等宏圖大志,依著這情形,她是要在波國改天換地,成為一代聖人女王啊!

  他早先猶豫許久,才提筆寫下了書信一封,原本以為她多少會感懷領情,現在一看,她不僅半字沒有回復,竟然還拿這信扯了牛皮做大鼓,偽造他的書信,假傳國儲旨意。

  是他太小看她了,一個野心勃勃,立志為王的女人,哪裡會把他側妃之位放在眼裡。

  相形之下,是他太拘泥情愛,倒顯得放不開了。江山美人,哪個都不會折服在軟弱的柔情之下,不登臨極頂,他什麼東西都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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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想到這,他抬眼望向窗外的湖面,只是再難像以前一樣平復心緒了。

  自從鳳離梧發現,她可以毫不留戀地拋棄他後,他的每一分每一刻都是在一種難言的憤怒裡度過。

  當他看到她留下的卷宗時,連續幾夜都不能睡,只挑燈看著她娟秀的字跡揣摩著女人難測的心思。

  最後,當他反復去讀那句「百年好合,地久天長」時,終於想到了一個可以原諒她的理由:她到底是如尋常女子一般吃醋了,難道是容納不得他娶正妃而遠走天涯?

  初時,他是覺得她太不懂事,難道不知他的心始終是在她那裡嗎?納娶楊氏,乃是安穩政局的大計,跟兒女情長有何干係?

  可是,就在楊家催促著他舉行大婚時,鳳離梧心內隱約覺得,若是真迎娶了楊氏,只怕她再也不肯回來了。

  於是,那婚事便被他以軍務繁忙為由,推諉著靠後了。

  那遠在天邊兒的負心人,回歸故土,鄉水養人,只怕更加嬌豔欲滴了。

  他曾看過她起舞時穿著波國舞孃的服飾,是何等妖嬈。只怕時間久了,不光是一個戎王蠢蠢欲動,他總不能讓她攪亂了心湖,又讓她逍遙自在回到母國琵琶別抱!

  想到這,他倒是立意要暫時隔斷兒女情長,只命那侍衛回去看顧著那女人,卻不要再給他傳遞姜秀潤的消息,免得聽了擾得心煩意亂。

  心裡無他的女人,不配得到他的日夜惦念!

  鳳離梧想得恨恨,可是姜秀潤的日子當真不是他想的那般養人。

  入了春天,她腹內的胎兒已經七個月了,腹部漸漸隆起。只是她生得四肢纖長高挑,很藏身子,若是穿了腰身寬鬆的衣裙,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

  這些日子的造勢,波國大王女姜秀潤的名頭已經在波國傳誦開來。

  她懷孕的事情也並沒有太多避忌,波國在男女之事上甚是寬容。當民眾聽聞她在大齊與太子殿下定情,又被迫分離後,自行便能演繹出上千段牛郎織女被迫分離的故事。

  聽聞太子雖然不能將佳人留在左右,可卻承諾要用大齊雄兵百萬守護波國不受他國欺辱。這等子誓言,可比地老天長還能取悅波國民眾的心。

  而姜秀潤未婚先孕的經歷也跟波國聖女阿黛善身懷勇士骨肉,卻與勇士分離的傳說相吻合。

  大王女是聖女轉世的傳說當真是越傳越有眉眼。

  當申后發覺竟然是這大王女有干涉朝政的野心時,心內也是焦灼異常。

  自從姜秀潤回國後,她幾次宣召,要拿姜秀潤入宮,都被她找著藉口四兩撥千斤地推脫了。

  現在才知,她竟然是懷著身孕回來的,難怪處處加著小心。早知道的話,便是派侍衛押也要將她押入宮來,畢竟女人懷著身孕,就是一個走路不穩摔上一跟頭都能要了她的性命。

  可是現在姜秀潤月份大了,才公開此事,更是以胎息不穩為由,向國君姜請奏,免了入宮繁瑣的晨昏定省。

  申后再叫,姜秀潤直接拿了國君姜的話便搪塞回去了。

  申后的心氣難平,坐在她身邊的王女姜秀瑤更是一股氣頂上了天靈蓋。

  同樣都是王女,她還是母后心愛的女兒,原本就比姜秀潤來得尊貴。可是去了一趟大齊,同樣是未婚生子而歸,這境遇卻大不相同。

  她要跟申思文的牌位拜堂成親,自己兒子才能認祖歸宗。可是姜秀潤都明說不出自己腹內懷的是誰的孩兒,卻是養在華宅裡衣食無憂。

  前兩個月,在城外的善堂開設時,仰城裡的貴婦人都去了,可是誰都沒有姜秀潤的衣服式樣好看。雖然她不過穿了素色的長裙,卻是波國裡買不到的,聽懂行的夫人說,那素色的衣服裡參雜的銀線,是劈成三股紡織而成,那如雪花般的花紋在陽光下才能若隱若現。

  那日姜秀潤雖然未施粉黛,只在唇上點些許櫻紅,卻是容貌脫俗傾城,加上身上那時不時閃光的衣服,當真有仙女下凡之感,惹得那些領了粥的民眾紛紛跪下,高呼著她為聖女阿黛善。

  只看得姜秀瑤牙根冒酸水,心裡又是不忿,便成天跑到母后這裡吐酸水。

  申后聽多了也心煩,今日恰好聽聞國君姜愛寵的另外兩個妃子都懷有身孕,更是將一股子邪氣發到了女兒身上:

  「你還好意思跟她比!她懷的是誰的孩子?就算不說,滿朝文武皆知,十有八九是那大齊太子的。而你呢?」

  申后一邊說一遍擰她的胳膊道:「不過是在出使大齊前跟你表哥胡鬧一場生下了野種!沒的眼皮子那麼短淺!若是你沒有鬧出驛站生子的是非,那大齊太子側妃的位置可不就名正言順是你的嗎?如今她是母憑子貴,拿著大齊太子狐假虎威,偏你父王還吃這一套,便是跟我抱怨,又有什麼用!左右是你不爭氣!」

  姜秀瑤沒想到母后不但不幫襯著自己,居然還毫不遮掩地責諷了一番,當下是淚花直流:「母后,你若是不管,這麼任憑著她這般囂張下去,當真是要聖女顯靈在波國裡作威作福了!」

  申后哪能真如姜秀瑤說的那般坐視不管?當她察覺姜秀潤的野心時,便宣了姜之入宮,難得地拿出了母親的關懷,對姜之噓寒問暖,更賞了姜之新生的女兒一對金鐲子。

  然後她便語重心長地告誡姜之,他才是波國的大公子,將來的國君繼任者。可是若他任憑妹妹姜秀潤這般胡鬧下去,只怕當哥哥的名聲反而不如妹妹來得響亮,豈不是要被諸侯當了笑話?

  她原本以為,這些為了姜之好的肺腑之言,他能聽進去。畢竟父子兄妹之情再深厚,也不及王權來得重要。

  姜之再愛妹妹,可若是察覺了妹妹的野心,也定然有所防範。

  而且她太瞭解姜之,這就是個奉守禮義孝悌的迂腐青年。

  當年先王后死去時,姜秀潤咬住嘴唇不肯叫她母后,被國君姜罰得餓了二天,而這個當哥哥還含著眼淚教訓妹妹的不是,本就不該惹繼母生氣。

  就在前往洛安之前,這個繼子也一直拿了她當母親一般恭敬著呢!

  可是沒想到,這一趟洛安城之旅,不光是姜秀潤長硬了翅膀,這個姜之也是性情大變,竟然是皺眉聽完了她的話後,不冷不熱地道:「自古才學豈分男女老幼?秀潤的才學遠在我之上,便是大齊的太子都甚為倚重,難道就是為了映襯哥哥的出眾,她便要裝得蠢笨嗎?我們波國又不是沒有出過女王,若是父王覺得秀潤堪為大任,我這個做哥哥的自然要讓賢,為何還要去教訓她呢?」

  這一番話後,他便告辭拂袖而去,只氣得申后一天都沒有吃下飯,痛罵姜家的男人沒一個有用的,竟然叫個女子蹬鼻子上臉了。

  不過既然姜家聽之不管,她便要想些措施了。當初戎國聯姻,她叫庶弟申華送給戎王一幅姜秀潤的畫像。

  那戎王原本就貪慕美色,待得看到畫工精湛的畫像時,更是不能自已。待得婚事不成時,聽聞戎王勃然大怒。

  申后決定既然國君姜拿了這大女兒當了寶貝,自己便不好出手,可是若戎國前來搶親,而姜秀潤在搶親時發生了意外,那便與她毫無關係。

  就算那一早就娶了正妻的大齊太子真的遷怒,也有戎王頂著,怪罪不到波國的頭上來……這麼想著,申后的心也漸漸安定下來。

  待得夏末時,這西北邊陲的諸國,都有諸王會盟時,算著那個時候,姜秀潤已經要生產完畢了,到時候依著她好出風頭的性情,必定要參加會盟,到時候……只要巧作手腳便解了心頭大患。

  一時間,波國的王庭上倒是出奇的風平浪靜。

  姜秀潤雖然深居簡出,在府中安胎,一時卻無什麼煩擾她的糟心事情。

  那淺兒也終於在她幾次軟磨硬泡外帶嚴厲的申斥下,不情不願地去波國的精銳大營——武威軍報到參軍去了。

  聽聞她初時入營時,便被因為是個女子,相貌醜陋,而被武威軍的兵痞嘲弄。

  午休吃飯時,竟然幾個人朝著她的身上潑水,妄圖讓她顯出薄衣下的線條,叫她在人前丟醜。

  當然淺兒也沒有像他們想的那般,羞憤難當地遮掩曲線畢露的濕身線條。

  這個樣貌醜陋的女人,其實身材當真是美,有胸有臀,便在一眾男人的哄笑下,落落大方地濕透的外衣脫下,只穿了件似乎是起到束身定胸作用的厚實薄棉的肚兜,這肚兜緊身,套頭,連個繫帶都沒有。

  而醜女人全身濕滑,如泥鰍一般沒有什麼抓頭,便是在一群調戲她的兵痞裡鑽來鑽去,踢襠捏蛋,捶臉踹胸。

  讓這些精兵沒想到的是,王女身邊的這個醜侍女竟然是以一敵十,將一群終日操練的波國精兵打得是屁滾尿流,鼻青臉腫。

  最後淺兒的八尺大腳挨個量他們的臉,逼得他們哭喊著叫親娘,這才放了他們走。

  至此以後,白淺一戰成名,在威武大營裡,認下乾兒子無數,是叫人只可恭敬遠觀的娘老子。

  可是當白淺興沖沖地從兵營操練回來同姜秀潤講時,姜秀潤還遺憾地搖了搖頭。

  到底是耽誤了淺兒!波國的精兵竟然這麼不堪打,讓淺兒怎麼得到提高歷練?

  也不知這一世,淺兒少了在大齊鳳離梧掌控下的精武營裡的鍛打錘煉,會不會短缺了橫掃千軍的才幹?

  正想得出神,自己肚子裡的那個,卻使勁兒地踹了母親一腳,似乎是抱怨母親冷落了他,怎麼沒有像往常那樣給他念詩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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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8 02:08: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二章

  姜秀潤覺得肚子裡的小東西倒是隨了她的性情。自從發覺有了小東西後,也沒有鬧得她妊娠嘔吐失了胃口,只是能吃能睡罷了。而自從顯了胎動後,便隔三差五用小腳踹她的肚皮。

  姜秀潤便拿了詩經來讀,也許是聽到了母親溫婉的聲音,小東西就能安靜一會,不再鬧騰人。

  姜秀潤從來沒有料到自己會這麼早做了母親,可她重活一世,對許多事都從容許多。前世因為是外室的緣故,她不願孩兒受苦,所以一直沒能誕下自己的孩兒。

  今世的際遇也不樂觀,但她現在至少能做得自己的主兒,手裡積攢著財富,擺脫了寄人籬下的質女身份,波國民風開放,也肯接受她未婚生子的事實。

  就算孩兒是沒爹的,她也能將孩兒養得很好。

  嫂子穩娘手巧,生下女兒做完月子後,便給她又趕製了許多的小衣服,奶娘婆子也是一早便請好了的,該預備什麼東西,什麼也不叫她操心。

  不過穩娘到底是中原人,可接受不來姑娘家未婚生子的事情,便試探著問秀潤,要不要找個順眼的郎君嫁了。

  畢竟姜秀潤是王女,倒也不怕是二婚受氣,只是找個男人頂了名頭,也算名正言順。

  況且她看著那姬無疆便很好,聽聞一早是娶過妻的,只是妻子身子骨不好,入門不到一年便得了肺病過世了。

  此後他一直沒有續弦,也算是個潔身自好的男子。年齡比姜秀潤大了八歲,也正當是會疼人的時候。

  姬無疆相貌也不俗,雖然及不上大齊太子那等子華美的富貴面龐,也算是長得文質彬彬,不惹人厭煩。

  姜秀潤對嫂子的亂點鴛鴦譜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只一邊吃著棗泥甜糕一邊道:「嫂嫂,您還真當我這樣腹內懷了孩子的是香餑餑了?那位姬卿自己的身家不俗,他一直未娶,也不是因為如鄉間窮漢子一般,死了婆娘便無力再娶。他第一位妻子據說是遵從了自小定下的娃娃親,本是無奈之舉,明知對方是短命相,也要娶回家。這要再娶,自然要隨了自己的心意。姬卿才學品貌都是出挑的,心高氣傲著呢,非一般的女子不能匹配。」

  穩娘聽了小姑子的話,卻不以為然,覺得姜秀潤實在太過妄自菲薄。她將一盅溫熱的羊乳遞給貪吃的小姑子道:「說你靈光,卻全在那些男子醉心的政務上。男女之情,怎麼這般遲鈍,難道你沒看見姬先生見天兒往府裡跑,而且每每見了你都不錯眼兒。上次你順嘴說想吃大齊的剝皮南陽梨,這偏遠國疆裡哪裡能找到?可沒有一個月的功夫,他竟然送來一筐……」

  姜秀潤有些吃不下去了,她覺得是嫂子想多了,姬無疆明知她懷了鳳離梧的孩子,怎麼可能還會心生愛慕?

  就算鄉土裡再娶不起老婆的漢子,也不願這般的喜當爹爹吧?

  是以嫂子說的話,她也就當閒聽一般,並沒有放在心上,閒著無事,就從詩經裡摳名字,一口氣謄寫了五六個,看得眼花繚亂,最後乾脆省了,決定待孩兒出世,先取了小名再說。

  她深居府宅不出,但是王庭上的事情自有姬無疆按時稟報。那申后久無動作,並不符合她的本性,只是安插在申后週遭的眼線雖然知她與庶弟申華經常見面密談,卻不知談話的內容。

  姜秀潤礙著現在出不去,只能以不變應萬變。至於齊朝那邊,原以為轉年開春,道冰消融,鳳離梧那邊會有所行動。

  畢竟他派了幾個侍衛一直在她的府宅周圍晃蕩。可是她設想了許多可能,做了完全準備,卻久無見他動靜。

  最後她等得心懸,乾脆派人將鳳離梧派來的兩名侍衛中請了兩位進府裡問話。

  說實在的,這些個侍衛都是在洛安城裡一直跟著她身邊的,名姓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甚是熟稔。

  如今看他們隱匿在仰城,起居皆不應時,風餐露宿的樣子也是可憐,便好酒好肉地款待他們,隨便套一套太子殿下是何意思。

  那兩個侍衛見姜秀潤敞開說話,而自己也實在無什麼隱瞞的事情,便照實說太子命他們看顧著側妃的安全,只是他最近政務繁忙,不及召回他們。

  姜秀潤聽到這裡,心放下了大半,太子可不是繁忙呢,分開半年再濃烈的感情也是要轉淡的。

  她從來不奢望太子從此將她放入心內,久久不忘。只求鳳離梧不要小心眼地記恨她,也就不枉費她熬度那麼多的日日夜夜標注水渠修鑿圖了。

  迫於無奈,她扯了太子的羊皮做大鼓,如今這腹內的嬰孩也被影傳是他的。別人怎麼以為都還好。姜秀潤倒是怕侍衛們有一天將這話傳到鳳離梧耳中,平生波折。

  於是便和顏悅色地告知他們,因為當初是無所出才離得太子府,所以這腹內的嬰孩也不是太子的,為了他們著想,她一個下堂側妃懷孕的這點子事情,就不必向太子稟報了。

  她說得很有技巧,又因為不顯懷,看不出月份,鬧得幾個侍衛面面相覷,心道:這個側妃真不是省油的燈!感情剛離了太子,便有了別的男人?

  說實在的,過了這麼久了,太子不問,他們自然也懶得主動去討沒趣,只求殿下還記得他們,可別讓他們老死在異鄉便好。

  就這樣,因為鳳離梧的不聞不問,姜秀潤漸漸放下心來,只安心等著腹內小東西的降生。

  波國的夏末來得早,待到天氣漸漸轉涼時,姜秀潤終於生產了。

  那孩兒真是天生省心的,一早請好的穩婆子都沒有用上。姜秀潤正在花園子裡散步的時候,就破了羊水,侍女們急急將她攙扶到一旁的長亭,待得穩婆子趕到的時候,那孩兒已經露頭掉了出來,一使勁兒,便全出來了。

  姜秀潤自己都納悶,不是說這生孩子是鬼門關裡走一遭,要折騰上幾個時辰嗎?怎麼到了她這兒,疼得沒有幾下,便自己掉出來了?

  穩婆的差使輕鬆,連忙命人拿來開水燙過的剪刀剪了臍帶。

  這王女生下的孩子是個小公子,七斤的份量正好,也難怪生得這麼輕鬆。小公子一看就是中氣十足的樣子,吐了兩口羊水後便開始初啼大哭。

  待姜秀潤轉到產房時,抱著那襁褓裡正撅著小嘴找奶頭的嬰孩看了看——那眉眼竟然活脫跟他的爹爹一樣!

  因為懷孕時吃的好,姜秀潤的奶水也是充盈。第二日便漲奶得厲害,將兒子貼附在胸前,親自餵奶的感覺有說不出的玄妙,最後姜秀潤連請好的奶娘都不用了,便自己哺育孩子。

  那些貴婦人不餵奶,一則是嫌棄磋磨人,二則是但盼著早日恢復,免得在妻妾成群的宅院裡失寵。

  可是姜秀潤不必以色事人,自然沒有那個煩憂,而且孩子的爹自小便是失了母愛的,長大之後性情古怪得沒法看。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兒子重蹈他老子的覆轍,自己能多帶的時候,便多帶些。

  反正除了餵奶,逗弄著小奶娃,她在月子裡也無別的事情可做。

  府宅外的生意,有嫂子穩娘操持。朝堂上的事情,自己父王不肯放權,姬無疆掌控著餘下的事情,倒也一時無虞。

  便精心篩選給兒子起了個順耳的小名叫「寶鯉」,孩子小名取得輕賤些,好將養,便給他娶了魚兒的名姓,天地間如魚得水地生養。

  月子裡的小嬰孩,一天除了吃就是睡,見天的白胖,姜秀潤覺得當初將孩兒留下是對的。

  雖然兄嫂也是親人,但是她總覺得孤單,如今有了這個與她骨肉相連的小生命,便覺得此番重生,倒是有了全新的意義。

  就在她快出月子時候,大齊卻傳來了變天的消息。

  大齊端慶帝遇刺了,性命岌岌可危!

  波國地處偏遠,消息閉塞,大齊的風吹草動傳到這裡時,已經不知是何時的消息了,更不知那端慶帝是死是活。

  不過誰都沒有姜秀潤聞聽這個消息的詫異。

  要知道前世裡,就算她死的時候,端慶帝都好端端地活著呢,壓根沒有遇刺受重傷的事情啊?

  可是姜秀潤轉念又一想,竟是恍然。

  前世裡,端慶帝不是沒有遇刺,而是因為他身邊有當時被書院休學,因為家裡人請託了關係,而混進御林軍的竇思武替端慶帝擋了一箭!

  當時竇思武因為護駕有功而從此平步青雲,端慶帝自然也是免去了一劫。

  可是今世,竇思武不曾被沐風先生從書院裡趕出去,更是得到了鳳離梧的重用,一早便憑著自己的本事入了大齊的精武營的軍帳,當然不會站在端慶帝的旁邊替他擋箭了!

  不過端慶帝病危,豈不是意味著鳳離梧將早早稱帝?

  畢竟二皇子鳳舞因為貪圖三郡,而被鳳離梧困在危城之中,此番突發的事件,就算他得了孟家的支持,想要回轉洛安爭位恐怕也是不可能了。

  至於鳳離梧,雖然不受端慶帝的寵愛,卻一直暗中培植勢力,他向來低調隱忍,就算自己曾為他的近身幕僚與側妃,也不知他手裡還有哪些籌碼。

  畢竟前世裡,他處於那等子劣勢,皇帝都不敢輕易廢儲,此番端慶帝遇險,他登上大齊皇帝的寶座簡直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經年的蟄伏忍耐,總算是等到了順理成章的結果,依著她對鳳離梧的瞭解,只怕端慶帝的這場傷病是好不了了!

  不知為何,姜秀潤的心裡一緊,不知大齊新君是否重諾,當初與端慶帝許下大齊波國百年好合的盟約能否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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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於是她連忙召來姬無疆,讓他加緊派出暗探,去探查大齊的動向。

  大齊的風雲不光是牽動了姜秀潤的心思,諸國也都靜候著大齊新君繼位的消息,忐忑著新君對諸國的動向改變。

  是以這次西北邊陲諸多小國的會盟顯得尤為重要。

  今年會盟的東家輪到了波國。國君姜對於這種在諸王面前露臉兒的事情尤其熱衷。

  而會盟時,作為東主國要操練兵馬彰顯國力,請到會的諸王一同閱兵。

  不過波王雖有心賣弄,家底兒卻只有這些。

  演兵的重任自然便交付到了繼承申雍位置的申華的頭上。

  可惜申華頂了大將軍的名頭,卻連馬鞍都沒有摸過。最後這操練的重任,全落在了副將金奎的身上。

  金奎時年四十又五,是退隱的葉盛將軍一手帶出的武將。只是長久以來,在申家的手下不得施展,只擔任百夫長的職務。

  這次要不是因為演練不好乃是丟人現眼的事情,申華真的急了,還不能提拔金奎為副武將呢。

  淺兒當初入營的時候,就因為腿腳功夫好,被金奎選入了他的百人縱隊裡。現如今百夫長擔了副將之職,淺兒便擔了金副將原來的百夫長的職位。

  不是金奎肯高看白淺這女子,實在是在這百人之中,只有白淺一人竟然會背誦兵書,外帶還會寫字認字。

  雖然金副將是費了老大的勁兒才認出白淺寫的那幾行蚯蚓乃是孫子兵法的一則,但字不好看,也堪稱文武雙全!

  這樣的人才到哪裡都不能被埋沒。

  為了祝賀白淺升職,姜秀潤特意命廚下準備了一桌子好菜酬勞未來的女將軍。

  這可讓白淺受寵若驚,只說:「小主子,這般奴婢可承受不住!」

  姜秀潤將正往自己懷裡鑽,扒著要吃奶的小娃兒正了正,親了親寶鯉嫩生生的臉兒,然後對白淺道:「你和你家姐的身契原本不是死的,你入營時,我一早將那身契撕了,以後萬萬不可在人前說你給我當婢女的事情。」

  白淺一愣,說道:「小主子,你不要我了?」

  姜秀潤說道:「我怎會不要你。我將你送入軍營就是希望你能成為諸國中第一個女將軍。只是世人最為重視門第,若是知曉你曾為我婢女,你再想成為將軍卻是要艱難許多。」

  白淺聽到姜秀潤不是不要她,這才將心放下,卻是苦笑說道:「女將軍?這波國的將軍卻是難做,兵士弱得都跟小雞崽子似的,帶著這樣的兵卒,若真趕上戰事,估計沒有享受到將軍的威風,就要被抓去祭旗了。」

  姜秀潤嘆了一口氣,她深知白淺所說俱是事實。

  波國的軍隊都爛到根了,從上到下俱是一攤亂泥。這些年申家把持朝政軍政,一心只想著摟錢。誰給申家送的金多誰就能做統軍的將領,一個個都是如申華般沒摸過盔甲刀劍的。

  而成了統領的,也是要賺回本錢的,走馬上任後變著法子的剋扣糧餉,倒賣軍械,士兵們一年裡飽飯都食不上幾頓,這樣的士兵又如何肯賣命?

  將不將,兵不兵,難怪前世裡梁國的大兵還未到,波國的將軍們便裝金戴銀地跑路,下面的軍官和兵士也是有樣學樣,一哄而散,於是梁國不廢一兵一卒便拿下了波國。

  若是如戎國一般,雖然是彈丸小國,卻有不怕玩命,一個個嗷嗷亂叫的虎狼之師,縱然波國是個小國,又有哪個國家敢那般輕視?

  姜秀潤雖然知道症結所在,但是奈何申華死死咬著兵權不放,軍隊之事她一時半刻也插手不上,如今將白淺這等子將才,扔進波國的爛糞坑裡,當真是對不住未來的女將軍。

  可現如今這清理茅糞坑子的活兒只能靠金奎副將與白淺自己了。

  沉默片刻,姜秀潤說道:「金奎將軍是個有大才的長輩,無論統兵還是練兵都不在話下。你現在成了百夫長,且多跟金將軍學學。」

  白淺兒點頭應是。

  姜秀潤又說道:「齊國太子殿下派來侍衛暗中監視我,可是那幾個人見天兒的晃悠,人生地不熟的,又許久沒有回大齊,好像身邊的銀兩都用光了,再這麼熬度下去,不是去打家劫舍,便要在街邊乞討。

  相熟一場,我也不好看他們真去要飯,便給了他們些度日的月錢,安置在臨近的宅院裡。

  這些人,你都是熟識的,又都是那位殿下從兵營裡精挑出來的,既然花了我的錢,總要給我辦些事情,你若有些難題,不好總去叨擾金副將,倒是可以跟他們去請教一二練兵的辦法。」

  淺兒聽了,倒是有些疑慮道:「太子殿下這般,可是知曉了您生了小皇子的緣故?」

  姜秀潤搖了搖頭,淡定道:「只怕太子是要把這些派出去的人給忘了,以至於就不給他們周濟,這些又都是死忠聽話的,殿下不召回,便絕不敢私自回國,餓也要餓死在我府門前。」

  其實姜秀潤覺得若是太子殿下真是將自己全忘了最好。左右不過是周濟幾個昔日的相熟,便養他們在波國養老好了,免得他們真的餓得熬受不住,又顛顛跑回到鳳離梧的面前平生出不該有的是非。

  事實證明,鳳離梧的確忙著驚天動地的大事,哪裡會顧及這邊陲小國裡的下堂側妃。

  不久卻是傳來天下轟動的消息——大齊不出三日便滅了魏國。

  消息傳開,諸國嘩然。

  這讓姜秀潤也震驚非常。

  一則前世此時未曾發生齊滅魏之事。

  二則鳳離梧出手如此凶狠果決,讓她心裡產生深深的憂慮,害怕鳳離梧吞併諸國的胃口越來越暢快,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會擴展疆域到了西北邊境,突然陳兵波國,嘗一嘗西北的小點心換換胃口。

  國君姜也說不好是害怕還是激動,只讓暗探詳細打探齊國是如何滅掉魏國的。

  幾日後,暗探的消息終於傳回。

  原來鳳離梧派使者邀魏王相聚,說在齊魏邊境的一座小城附近發現了金礦,需要雙方協商如何開採和分配的事宜,地點就定在這座小城。

  魏國的幾位賢臣認為齊王受傷,鳳離梧此時正應籌劃如何成王,哪裡有閒暇顧及金礦,此事有詐,皆勸魏王不要與會。魏王雖然有些疑慮,但一則貪心金礦,二則又怕若是不去惹惱了鳳離梧,給了齊國攻打的藉口。思來想去,抱著僥幸魏王終是去了小城赴鳳離梧之約。

  結果一到小城,魏王和隨行的幾位大臣便被齊國捉住,送到洛安。

  捉到魏王後,鳳離梧立刻派兵攻打魏國。那修建的運河,此時簡直成了運兵布陣的法寶。大齊的精兵猛將一夜之間,便星羅密佈在了魏國的都城四周。

  魏王被擒,都城被包圍得水洩不通,朝中幾位大臣又互相推諉誰也不願帶頭抵擋齊國,於是齊國大兵長驅直入,順利地佔領魏國都城。

  佔領魏國後,鳳離梧以病危的端慶帝的名義,補發了本該在戰前宣讀的討伐詔書。

  詔書裡痛陳了魏王的幾大罪狀:一不恤民力,不顧民生。魏王即位十年間建園林五處,行宮七座,致使徭役泛濫,民生凋敝。二堵塞言路。有諫官三人勸諫魏王息徭役,減賦稅,使百姓修養,積蓄國力,然魏王不聽勸諫,一人免官,二人下獄,使百官敢怒而不敢言。三與民爭利,貪得無厭。齊魏唇齒之國,比肩而立。商賈往來,儒生拜師,絡繹不絕。道阻且長,快則五日,慢則十夕,百姓苦於路也。齊王憐之,開鑿運河,朝發夕至。然魏王截留糧餉,實為不齒。更有魏國李家子,因魏王剋扣糧餉,父兄妻兒皆亡,遂告魏王於齊國。齊王體天心,察民意,討無道,特詔告天下。

  文縐縐的一堆,大概的意思是魏王暴虐,人又貪財,貪墨了大齊修建運河的大筆銀兩。

  大齊忍無可忍,便要解救魏國庶民於水火,順便弄回了自己金。

  這般言辭鑿鑿的討伐詔書,不是一般的厚臉皮能寫出來的。

  姜秀潤聽著那遣詞用句,有才子季秉林的味道。

  鳳離梧借了臥病的端慶帝的名義吞併了魏國,壯大了國力,震懾了內外後,終於順理成章登基為帝。

  此事一出,震動了其餘諸國,會盟商討對策迫在眉睫。

  波國將此次會盟地點定在了梅城。民間素有西北看波國,波國看梅城的說法。

  說的是波國在西北諸小國中氣候和土地最好,糧食產出最多。而在波國中又是梅城最好。梅城在波國首都仰城東邊百里處,城中有些名氣的泉水有數十處,無名小泉更是上百,有泉城之稱,是波國最為富饒之地。

  為了此次會盟,波國除了臨時徵用一些豪富之家的房產,另外建了數處住所招待會盟諸國。到了會盟那一日,西北邊陲諸多小國的國君先後到達。

  波王的臉上大大有光,只是奉了父王旨意,跟著同來的姜秀潤坐在馬車裡往外望去的時候,卻暗自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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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8 02:08: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這小鎮雖然景緻好,水土肥沃,卻並不是會盟的好地方。

  須知諸王齊聚,安全乃是首要的考慮。若是哪一位王在此處生出事端,都是要引起兩國紛爭的。

  可是梅城因為水質的肥美,常常引來西北許多流寇的侵襲。

  波王也是抱著敲山震虎的打算,將會盟的地點定在此處,招攬來諸國的大王與軍隊,跑到此處震懾敵膽。

  因為諸國親隊的湧入,梅城週遭還真安定了不少。可是想到諸王離開時,會不會落單遇險,還真是不好說。

  姜秀潤前段時間生產做月子,對於朝政上的事情,無暇理會。現如今倒出空子來,頓覺自己的父王真是個敗家的好手。

  若是任由他這般折騰下去,只怕波國真的時日無多。

  而且,這次她來參加會盟也甚是倉促,乃是清晨時,國君姜派人來接,不光是自己來了,自己的兄長姜之也一同前往。

  當時姜秀潤是不想去的,依舊用身子不適推諉,可是國君姜態度強硬,表示此番重要,缺她不可,便是抬也要抬去。

  姜秀潤無奈,只好匆忙寫了信給姬無疆和白淺,然後才命侍女簡單收拾東西匆匆出發。

  不過國君姜如此堅持,叫人心下納悶,她著人打聽才知,據說是申后攛掇了波王,只說這王女與大齊的新帝關係匪淺。

  西北諸國會盟,齊朝天子雖然不屑參加,卻往往會派來使節以應景兒。

  若是姜秀潤真的被齊朝的新帝另眼相待,有她在,總是能好應付齊朝的使節一些。

  也是聽到了這一關節,姜秀潤倒是想起了她前世裡的一件往事。前世這時,有一次兄長姜之久久不來看她。

  她心下納悶,便坐車去探望兄長。哪知卻發現兄長竟然挨了打,皮肉綻裂,臥床不起。

  她急急去問,可是兄長卻含糊不清,只說自己得罪了禮司的人,沒有什麼大礙。

  後來她又問剛從邊疆回來的秦詔。秦詔卻不甚耐煩她兄長的事情,只含糊地說道,禮司的人入波國參加會盟受了冷遇,而且回程遇到了盜匪。

  雖然有驚無險,卻讓禮司的使節大為惱火,回來稟明端慶帝,作為質子的兄長自然是要為波國的怠慢而付出皮肉代價。

  當然,事後波國真金白銀的歉意才是讓端慶帝暫時息怒的真正原因。

  現在想來,這事兒就是應該在梅城惹起來的。

  姜秀潤暗暗嘆了口氣,倘是大齊的使節這一世又在波國鬧得不愉快,不知鳳離梧會不會也要打她那身在洛安為質的異母弟弟一頓?

  因為身為東主國,波王他們特意早來了五日。

  國君姜不光帶來了申后,還將幾個寵妃也一併帶來,順便遊山玩水。

  申后最近對待姜之與姜秀潤的態度,和緩了許多,當真是有了繼母的氣度,來到梅城後,對姜秀潤的飲食起居樣樣照拂得細致。

  因為姜秀潤剛生過孩子的緣故,在三面鄰水的別館處,申后將姜秀潤的住處安排在水汽不重的依山處,免得濕氣入體,受了風寒。

  申后處處體貼關懷會做戲,姜秀潤也不逞多讓,擺出聽話繼女的恭順,倒是也相安無事。

  只是當申后回到自己的院子裡時,才立著眉毛冷哼:「之前我請她,推三阻四。可是她父王請她,便痛快出門了。可見這小浪蹄子是有多忤逆!」

  前來問安的申華笑著道:「這王女再囂張,不也是被王后您拿捏得死死的嗎!待過了今夜,小浪蹄子就要被戎王劫去睡透了,殘花敗柳一個,想來大王也不能不認戎國這門親了!」

  申后想到自己的安排便萬分得意。

  那靠近後山的居所,是有暗道的。一早就告知了色膽包天戎王,熟悉了路徑。

  戎國乃犬戎番邦,以前從來不曾參加西北諸國會盟,心下老早便不服氣。

  他此番前來,也是帶著兵馬的,若是劫了王女生米煮成熟飯後,國君姜認下這門親事,便要認可他戎國的地位,讓他一同參加會盟。

  可若是狗眼看人低,不肯認,那就別怪他先禮後兵,攪鬧梅城,掃光國君姜的面子。

  當夜幕低垂時,這人心浮動,魑魅魍魎盡是要顯性了……

  申后心裡有事,連晚飯都顧不上吃,只命人看緊了姜秀潤的別院,等著消息。

  而申后則在窗前反復走動,臉頰的有些鬆弛的肉都微微抽動。可是久等也不見回信,只好耐著性子躺到了床上。

  當天微涼時,她終於聽到了姜秀潤所在屋宅的騷亂,登時激動地從床上坐起,喚著嬤嬤,想問那邊的情形。

  可是嬤嬤還沒有趕來,卻有一群兵卒湧了過來,一把便將她從床榻上拖拽下來,按倒在地。

  申后大怒,抬頭一看,這些兵卒竟然都是臉生的,看他們的服飾也不是宮中的衛隊,便聲嘶力竭低大喊:「來人啊!有歹人!有刺客!」

  可是無論她怎麼大叫,都不見有人前來解圍。倒是這些兵卒恍如沒有聽見一般,拿了粗繩將她困紮住,又隨手扯了床單子塞嘴了事。

  等到她被一路拖拽,入了姜秀潤暫居的別院時,登時有些傻眼。

  只見陪著國君姜同來的侄女申娃兒衣衫不整地哽咽著呼喊國君姜,而國君姜卻是胸前冒血倒在床榻上。

  還有兩個披頭散髮滿臉絡腮鬍子的蠻族男人被按在地上。

  原來姜秀潤知曉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申后拾掇波王叫自己前來,人前又突然轉了性,對她噓寒問暖,怎麼看都透著一股子詭異。

  姬無疆和白淺到後,姜秀潤讓白淺帶人暗中在別館周圍打探,是否存了隱患。果然,一番搜索後有士兵發現山上有草木倒伏,似被人踩倒。於是順著倒伏的草木仔細查看,居然發現一條隱秘的暗道。

  姜秀潤聽到白淺的回報後,心道申后此舉果然不懷好意。只是打算如何對付自己,還是不得而知,是派人經暗道擄走自己,還是乾脆刺殺了事,或是還有其他的打算……

  現在有白淺和她率領的兵卒在側,倒也不怕,她倒要看看申后派了什麼人來,必然讓她撞得頭破血流。

  姬無疆卻深思一番後說道:「申后心思歹毒,且與申家互為依靠,縱然現在聲勢不如以前,也依然是王女改造波國的最大阻礙。而且此番奸計不成,難免又會想著其他法子來害王女。最好一勞永逸,徹底解決了申后。」

  姜秀潤揣度著他話裡的意思,思度了半晌後道:「她終究是我父王的正妻,我若行不義,別說是滿朝文武不能信服,我的兄長也會想不通,倒不如叫她自食其果,靜待天意。」

  姜秀潤便決定乾脆將計就計。當下姜秀潤去見了波王,說道:「女兒住處靠山面水,正是別館風景最佳之處,申后美意,女兒心領,但怎敢讓父王屈尊在別處。還請父王移駕,暫居女兒的別館,那裡自有從山上引下來的溫泉,正好供父王與諸位妃子受用。」

  一旁的姬無疆沖著自己安插的妃子們使了個眼色,她們立刻心領神會,鬧著要去泡溫泉。

  國君姜聽了,倒是滿意地點了點頭,覺得姜秀潤返回後就變了模樣,對他少了恭謹孝順,只有今日才有以前乖巧懂事的樣子,

  姜秀潤又道此番會盟,都是申后操勞,現在必然疲憊不堪,便不要打擾了。這正合國君姜的心意,他現在正對著幾個寵妃熱乎,不耐申后在身邊,於是也未告知申后,便帶著寵妃們來到姜秀潤所在的院落,而姜秀潤自去了一處較偏遠的院子。

  當日夜裡,戎王派來劫掠王女的人順著暗道悄悄來到這處院落,抹黑偷偷進去。

  剛進主屋內室,就著朦朧的月光就看到矮榻上幔帳垂落。抹黑靠近,一揭開幔簾正好看見一個女子酣睡,來人覺得這女子長得貌美,必然就是大王女姜秀潤了,於是兩個人互相使了眼色,一個張開麻袋,另一個猛地撲了上去,捂嘴要把她捆起來塞入麻袋裡帶走。

  只是來人不知,這床上躺著的是今夜侍寢的申娃兒,她泡過溫泉,又跟國君姜雲雨一番後,身體正乏累,睡得正熟的時候,沒曾想突然闖進一人來,還對自己不軌,嚇得連連驚叫。

  可是剛發出一聲,便被人捂嘴,只能連蹬帶踹,奮力掙扎。來人不耐,揮手幾個耳光打了過去,讓她不敢言語。

  這時躺在一邊的國君姜也聽到了申娃兒的呼叫聲,加之申娃兒掙扎腿踹的厲害,他不能不醒。

  這一睜開眼睛,便看見了有黑影在床邊晃動,只以為有人刺王殺駕,嚇得魂不附體,音都變了,尖著嗓子直呼侍衛救駕。

  兩個來人也是大吃一驚,沒想到王女的床榻上還有男人居住,一時要事跡敗露心中惱恨,隨手拔出佩刀刺中了正在大呼小叫的國君姜。

  就在這時,屋外的侍衛湧入,要拿下這二人。

  奈何這兩人是戎國勇士,摔跤擒拿都很厲害,波王的侍衛一時奈何不得。

  還是最後淺兒率領的精兵闖進來,才一舉將兩個歹人拿下。

  當申后看到自己的毒計反而害得國君姜受了重傷時,頓時嚇得魂不附體,但依然強作鎮定,準備洗脫了自己。

  只是人證俱全,她一早派來監視姜秀潤院落動向的下人都被白淺拿住,前來對峙了。

  而那兩個戎國人也招供說,是申華暗通戎王,派他們前來劫掠王女的,容不得目光短淺,反害自噬的申后抵賴。

  陪同波王前來的臣子們這時也都衣衫不整急急趕到,一個個大驚失色。

  只是這時的波王流血過多,氣都喘不勻了。

  有那老臣一下子就看出,這人基本是不成了,可是會盟在即,國君遇害,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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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8 02:08: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因為是人贓並獲,抵賴不得。

  申后為了鏟除礙眼的繼女竟然引狼入室,引來了戎國刺客行刺國君……這樣的荒誕之事簡直讓一眾大臣無言以對。

  雖然侍衛們進來得不算晚,但是波王的傷勢太重,最後面色轉白,只在眾位大臣的眼前抽搐著,終因失血過多,就此一命嗚呼。

  申后也沒有想到,自己這番毒計竟然累及國君姜,當下悲慼著大哭了出來。

  她倒不是因為與國君姜夫妻情長,只是如今他這麼歿了,豈不是將罪責盡數安放在她的身上?

  最讓人著惱的是,因為會盟要演兵的緣故,申華不懂軍務,將操練軍權暫時交給了金奎代為處置。

  這段時間,聽聞金奎給大營裡許多的將軍校尉歇了大假,直說操練兵馬都是吃苦挨累的事務,待得操練完畢,再重返軍營。

  可恨那些得了假的,皆是當初買官晉爵的紈絝子弟,完全不思進取。

  他們在最初演練的那幾日裡,被幾個從外地請來,操著大齊口音的什麼勞甚子參軍給折騰得不行。一聽說能省去沙場的烈日曝曬,簡直樂不可支。

  結果現在,就算申華反應得快,趕緊調派親信來宮中給她解圍,都遠水解不了近渴!

  可恨那金奎,平日裡裝出對申家事事恭順的樣子,全是障眼的法子。他跟那盛葉一樣,都是死心塌地效忠著老波王的殘存血脈。

  姜秀潤竟然這般狡詐,難怪要把她那醜侍女送入軍營,竟然是步步為營,不知不覺中便奪取了要害軍權。

  申家現在指望不上,而自己的小兒子又因被送去了大齊為質的緣故,不能為國君姜奔喪,那王位更是連爭都不能爭一下。

  申后心知,此番自己也指望不上別人,便是撒潑痛哭,直呼自己受了冤枉就是。

  是以當侍衛聽從了姜秀潤的命令要來拿她時,她便瘋了似地朝著群臣撲去,瞪著血紅的眼兒道:「這裡明明是王女姜秀潤的寢院,並非國君的!是她設計著跟國君換了寢院!是她居心叵測!」

  她這邊瘋叫得厲害。那邊姜秀潤一語不發,只一雙大眼簌簌落落地往下淌淚,然後朝著一根柱子猛衝過去,卻被白淺幾個手疾眼快地侍衛攔下。

  姜秀潤也開始大喊:「讓我一頭撞死算了!父王只憐惜我剛剛生產完畢,吹不得陰冷的山風,便是與我換了寢院,早知會有刺客摸進來要劫擄我,便是拼了清白性命不要,也要替我父王死上一遭。如今我父王已死,又被母后抱怨,我……我還活得什麼勁兒啊!」

  同樣是大哭,申后乃是歇斯底裡地痛罵抱怨,指責著繼女的不是。而王女卻是心痛著父王的過世,母后的栽贓,加上羸弱纖細的身段癱軟在白淺強健的臂彎裡,眼角泛紅,瑩白的臉頰似被溪水打過一般,真是讓人我見猶憐。

  可是不敢想像這等羸弱女子,一遭真落入了那熊樣的戎王手裡,會是怎樣的遭遇。

  在場的老臣裡,是有見過先王后的。

  那先王后才是波國正統嫡系的血脈。如今眼看著肖似先王后的王女哭得這麼淒慘,還要被這慘劇的始作俑者——申后栽贓,只能撞死銘志,當真是忍無可忍。

  有人只挺身站出,沖著那申后瞪眼道:「若不是有人意欲陷害王女,引狼入室,就算國君換了寢院又能怎樣?大王如今已經歿了,此事必須要查個水落石出,不然在場的諸位誰也難逃弒君的名頭!」

  姜之此時已經被申后氣得手腳冰涼了。平日裡溫吞而文質彬彬的大王子只要想到妹妹被擒獲的後果,簡直心像被狠狠掐了一番似的。

  眼看著申后還不依不饒,繼續大罵姜秀潤陰險狡詐,乃是波國禍水時,竟然幾步衝了過去,朝著瘋婦人的臉上便是猛地抽出了兩巴掌,然後大罵道:「毒婦如斯!國之不幸!我父王便是娶了你,才得此下場!若是母后健在,豈容你攪鬧王庭,扶持親信,貪墨民脂民膏!」

  這話說得老臣們又是心有慼慼。

  先王后乃是真正的波國王女,那等氣度風範,曾經迷醉多少波國的貴族子弟?

  再想想這申后得寵後,便是扶持申家一家獨大,把持國內的民生軍權,壯大她申家的勢力,當下各自都是心內有些不忿。

  所謂樹倒猢猻散。

  眼看著波王過世,眼下整個行宮都被姬無疆和百夫長白淺帶來的精兵把控。方才有臣子聽聞姬無疆命人向駐守在行宮外的金奎將軍下達命令,封鎖整個行宮與梅城通往都城仰城的道路。

  他們心知,此時便是大王子和王女掌控了整個行宮,握著兵權的人才有說話的權利。

  申家雖然權勢還在,奈何遠水解不了近渴。至於陪著申后一起來的申華,方才也被白淺命人拿住,捆得結結實實。

  姜秀潤方才哭得悲切,倒不是傷心他的父王,而是真心實意地想著自己母親逝去時的淒苦無助,而忍不住落淚。

  如今父王竟然這般離去,但願母親已經在陰司投胎轉世,再不見這等薄情寡義,苛待親生兒女的男人。

  姬無疆掌控了整個行宮,囚禁了申后與申華,還有這兩兄妹的親信後,便安撫了眾位臣子,與大王子、王女還有幾位老臣商議對策。

  姜秀潤拭乾了眼淚,冷靜地思考了一下後道:「如今會盟在即,國小生變,乃是引狼入室。傳下去,封閉國君遇襲的消息,秘不發喪。只說國君水土不服,吃壞了肚子,不能入宴,款待諸王。待會盟結束後,再發布君王訃告。」

  有兩個老臣對姜秀潤的看法提出異議,覺得此乃對國君遺體的不敬。

  雖然此時天氣轉涼,可是若是久久不能舉行國喪葬禮的話,時間長了國君姜的屍體也要腐臭了。這樣對先君不敬的罪責若是載入史冊,他們這些重視清譽的老臣可是承擔不起。

  姜秀潤此時,一改方才的柔弱,只直視那迂腐拘泥小義的老臣,嘴裡卻問向一旁的金奎道:「金將軍,梁國鐵騎精兵,若是日夜不停奔襲波國都城,需要多久的時間?波國的守軍又能抵擋多久?」

  金奎不假思索道:「梁國新近購置了千里戰馬,精良的戰車,加之此時乃是秋季,行軍起來氣候涼爽,只需三日便可抵擋波國都城之下。而我朝的將士,戰甲劍戟多是十餘年前打製的,一代代將士珍而又珍地擦拭保養,也耐不住鐵甲變薄,腐朽生鏽,更何況之前申家貪墨了大筆的軍餉,將士怨聲不斷……若是我等以血肉之軀抵死城門,差不多能阻擋三日吧……」

  姜秀潤聽了之後,面無表情地環顧諸位臣子道:「你們看,若是敵國起了心思,吞噬我波國不過六日的時間。到時候,就算爾等尊禮守節,為我父王舉行了風光大葬,只怕那棺槨還沒入土為安,那敵人的鐵蹄便要踐踏父王的棺槨蓋子了!」

  說到這,她站起身道:「為了波國的黎民百姓,百年安康,我便寧可擔此不孝的名頭了。若是有誰注重自己的名節,盡管開口,我自會成全了你等。一會扭著你們入了牢獄,待得度過此劫再將你們放出。到時候,你們自可往我這等短淺沒有見識的婦人身上推諉,洗脫了你們的不是。若是還嫌名聲不清白,便自備了吊繩,尋個無人的溝渠,上吊自己明志去吧!我一定叫史官給你們留下厚厚的一卷。」

  說句實在的,波國的老臣們是習慣了大王女幾年前未出波國時的溫婉可人,竟然不知姜秀潤人前的微笑有禮外,還有這等刁毒強橫的另一面。

  只一番有理有據的話語,便駁斥得那兩個沽名釣譽的老臣面紅耳赤,無言以對,還想再開口辯駁,卻被其他不耐煩的老臣申斥分不清輕重,只無人再理會他倆,只一心跟大王女商議著接下來的安排。

  雖然他們也知,國君姜暴斃,本該由大王子主持局面。但是幾番言語下來,他們也看出姜之是個沒有主意的,而姬無疆則唯姜秀潤馬首是瞻。

  是以最後大事小情,皆是姜秀潤拍板定奪。

  只是那國君姜屍身也不好任憑著腐爛。幸好梅城泉洞,陰涼得很,將屍身藏在其中,幾日內也不會腐壞。

  如此一來,提前來的這五日裡,卻是終日忙碌個不停。

  待得會盟之日時,姜秀潤身著波國特有的露腰的半身拖地長裙,外罩金線紡成的金紗,頭戴象徵王女的蛇首金冠,長髮披散,如黑色綢緞,垂至緊身長裙包裹的臀部,紅唇粉頰,長眉飛揚,一派雍容地出現在了會盟之地上——只是會盟的諸王,竟然沒有幾個到的。

  畢竟今年的東道主是波國,一個彈丸小國,號令不了諸國,也震懾不住幾位藩王國君。

  而且那國君姜阿諛奉承,拔高踩低的嘴臉實在叫人作嘔。來得晚些,也算對得起自己少吐幾口酸水的腸胃。

  只是誰也沒想到,今日會盟的東道主席位上來的,卻是位千嬌百媚,傾城絕麗的女子。

  來得早的那三四個國君們一個個忍不住站起,直愣愣地盯著這位波國貴女,只疑心這是哪裡幻化出的精靈,下一刻便消失不見。

  碰巧來早了的梁國劉佩,忍不住也長長吸了一口氣。他雖然跟洛安城的質子姜禾潤甚是熟稔,也知「他」的底細。

  可是此時,臨水高台,秋水盈盈,水霧漸生襯著佳人一方,他也忍不住被這老熟人給暫時勾迷了心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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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佳人雖美叫人看了心曠神怡,可待諸位國君回過神來時,卻有些不是滋味。其中烏干國的國君便皺著眉頭道:「波國身為東道主兒,為何國君遲遲不現身?」

  姜之在一旁插口道:「我乃波國大王子,我的父王因為水土不服,上吐下瀉,渾身鬆懈臥榻不起,為了不敗壞諸王的興致,特意命我與妹妹一同前來款待諸王。」

  其實在場的諸位,沒有幾個在意國君姜的,他來與不來,干係都不甚大,但是一個屁大的小國反做出怠慢之舉,就讓人不能原諒了。

  那烏干國王瞪著眼,還要再刁難的時候,姜秀潤在一旁開口道:「今年諸王會盟,倒是有不少的王子國儲前來參加,當真是讓人見識不少。父王也是聽聞知公子劉佩,還有許多國儲要來,這才敢放手要我的王兄前來招待,一則,能與諸位國君修習治國之道;二則,也多多結識一些以前未曾見過的王子們……烏干王,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的確,那梁國派出會盟的,便是公子劉佩。像梁國這等大國,若不是因為親善友鄰,真是不屑參加這等小國雲集的會盟,是以派出個公子來參加就不錯了。

  可是現在姜秀潤拿了劉佩扯羊皮,烏干國王便再不好說王子前來會盟是對諸國不敬之言。要不然豈不是有影射梁國公子的嫌疑?

  而且這會盟的會場禮儀,完美得無可挑剔,諸位國君王子的分坐,也打破常規,以圓席圍坐,秉承會盟大國小國一視同仁的意思,也不能說主人家輕忽怠慢了。

  真如姜之所言,那國君姜拉肚子拉得厲害的話,誰也不要強要著他來參加。

  於是這話頭就此作罷。

  不過在諸位國君看來,波國主持大禮的當是那位大公子姜之,至於那位王女,真是不知來幹嘛的,莫不是到了待嫁的年齡,趁著諸王皆在之際,選擇夫君?

  一時間,諸位國君國儲望向姜秀潤的眼神便曖昧非常了。

  劉佩倒是含笑看著姜秀潤,主動坐到了她的身旁道:「看來我來參加,倒是給姜姬你解了圍。許久不見,姜姬又美豔了幾分。」

  姜秀潤沖著他微微一笑,並不多言。算一算時間,劉佩也該是到了繼承梁國的時候了。前世裡的他繼承了梁國後,便如鳳離梧一般開疆擴土,都是些好戰的。

  該怎麼鉗制住梁國這匹惡狼吞噬波國,還真是要好好花費一下心思。

  姜秀潤雖然不想言語,可劉佩卻起了談性,趁著隨後到場的諸王們寒暄時,又悄聲道:「自聽聞你離開了洛安,便心懸著姜姬你的際遇。我乃一片赤誠,姜姬你實在不該處處以小人之心度量著我……」

  他這般說,姜秀潤倒是沒法裝聾作啞,只微微側臉看他道:「公子說的這是什麼話?倒是因為當時我在洛安立足,不得不食君祿行君之事,對您多有得罪呢!」

  劉佩聞言,笑意更省,眼底卻無一絲喜色地道:「那些事情,當真是不能細究的,不然只你在農司當差時,拆解了我梁國養蠶止農之策這一樣,我便要跟你不罷不休了……」

  梁國對大齊暗藏警惕之心,更是要立意動搖大齊的根本,以高價擾亂庶民的心思,讓他們棄稻田而重桑蠶,沒想到卻被這女子以桑蠶稅輕鬆化解。

  隨後,更是效仿了他們梁國修建水渠,為農耕提供輔力。

  現如今,她雖然離開了大齊,可是水渠的主幹已然成型,讓所在地的糧食產量倍增。梁國先前的抑農之策宣告失敗,而為此投下的大筆金也打了水漂。

  姜秀潤原是想著客氣的,可是劉佩卻偏是要提起不愉快的,她便也毫不客氣道:「養蠶抑農,原本就是春秋管仲用老的招式,大齊的太子自己看出來的,倒也賴不到我的頭上。而且,我一個女子,哪裡有那麼多的狡詐心思,不過是照著太子的吩咐做事罷了。公子您要怪,就怪那寫史書論歷朝教訓的,將管相的故事寫得那麼細,當真叫後來者,沒有施展的地方了。」

  這人若是生得美,一嗔一笑皆是風景。被姜秀潤斜眼一瞪,明知她是在胡說八道,裝傻充愣,也讓人覺得此女真是讓人酥軟了骨頭。

  所以被姜秀潤暗諷他盡用了古人用老的招式,劉佩也不著惱。

  畢竟被這美人活活氣死的,絕不是他劉佩。雖然關於波國質子回國的事情眾說紛紜,但劉佩打死都不相信鳳離梧厭煩了舊人,要納娶新人,才將側妃瑤姬休離出府的傳聞,

  這等子聰慧狡黠的女子,莫說靠的從來不是以色事人,就算真的憑借帷幔裡的風情來服侍男人的,只要不是瞎子傻子,誰能捨得放手?

  依著他看,是鳳離梧被擺了一道才是。自從大齊皇儲登基以後,行的都是虎狼之道,也是暗憋了內火的緣故。

  這手握重權的男子之間的爭強好勝之心,說白了,跟三歲幼童搶玩具沒有什麼區別。

  手裡翻雲覆雨的權利,其實放大了人心的貪欲。劉佩老早以前便對姜秀潤心動不已,現如今,她離開了鳳離梧,回到了波國恢復未嫁之身,更是讓人心癢癢了。

  劉佩也是不愛拖泥帶水之人,跟這種聰慧的女子,也不必行那逢迎討好之道。

  是以寒暄了幾句後,劉佩便單刀直入:「姬久居波國王庭也不是法子,我又一向傾慕於你,此心從未有變。會盟之後,我便要與國君姜提親,將你娶回梁國可好?」

  姜秀潤倒是真沒有想到劉佩居然還會有娶她的心思,當下詫異地望著他,含蓄地提醒道:「公子可能不知,我剛剛生完一子,敗柳之身實在不配君之風儀。」

  波國跟梁國相鄰,加之劉佩對姜秀潤的關注,怎麼會不知這位聖女產子的事情?

  不過若不是他早先聽聞了,光是看姜秀潤那不盈一握的小腰,都當真是看不出她生養了孩子。

  不過當時貴女中,帶子改嫁不乏其人。若是姜秀潤這般美人的話,劉佩也不介意替鳳離梧生養孩子,是以聽姜秀潤這麼一說,劉佩立刻不失時機道:「姬不必顧慮於此,我們梁國的先王后也是帶子改嫁,我的皇祖父待先王后之子視如己出,如今也是在梁國封王享受食邑。你若嫁與我,我也會善待你的孩子的……」

  姜秀潤倒是知道梁國王室的這段歷史,但是沒有想到這等子家風傳承得這麼好,劉佩竟然毫不介意,要納娶她這個未婚生子之人。

  若是父王安在,當知道鳳離梧的書信是假,失了大齊的庇佑後,聽到劉佩這等子建議只怕是又要動心了吧?

  不過如今他老人家已經命歸黃泉,姜秀潤倒不擔心有人會賣女求榮。

  而這時會盟的國君差不多已經到齊,會盟開始,便要商議諸國之間的大事,倒也不適宜兒女情長了。

  此番會盟的話題,便是大齊的新帝佔據了魏國後,各國的形勢大變。諸國之間一時人人自危。

  也不知大齊下一個對像是哪個國家。姜秀潤默不作聲——她是看過鳳離梧書齋中刻在桌面上的地圖的,偌大錦繡山河,都填不滿那男人心中的慾壑。

  不過西北的這些個小國,倒是一時半會入不得大齊新帝的法眼,倒是韓國一類大齊昔日的盟國岌岌可危。

  尤其是韓國,鳳離梧此前已經在韓國布下暗線,卻也是運河所及之處。只怕現在韓王命人填河已經是來不及了,就是不知鳳離梧能不能看在側妃田姬的面子上,善待自己在韓國的岳父大人?

  不過……大齊暫露鋒芒倒是有一點好處——姜秀潤不動聲色地看著梁國劉佩緊盯地圖若有所思的表情,梁國若是被大齊掣肘,恐怕很難如前世一般,隨心所欲,肆無忌憚地吞併諸國。

  而且他方才剛剛顯露了與波國聯姻的意思,自己倒也不必毫不留情地不給劉佩面子,便是權宜緩和著,就算真的一時答應了,波國隨後便要進行國喪,自己以戴重孝為由,往後推諉也是可行。

  只要梁國肯給波國喘息的機會,姜秀潤覺得在這煩擾紛亂,風雲莫測的世道,波國再繼續往前行,也未嘗不可能。

  就在諸國商討如火如荼時,有侍衛前來向大王子姜之稟報:「齊朝的特使趕到,正在下馬車前來的途中。」

  大齊天朝的來使,作為主人家自然是要相迎的。是以大王子姜之放下酒杯,帶著親隨前往相迎。

  待得來使走近時,姜秀潤抬眼一看——大齊天子當真似乎看中西北諸國,這來使不是別人,正是她親自舉薦給鳳離梧的人中龍鳳季秉林。

  而當季秉林眼睛自然而然地掃向坐在酒席之上的大王女姜秀潤時,心內也是一番驚濤駭浪的感慨。

  他一向以為自己的伯樂知己,乃是生不逢時的賢德公子,落難的人中之龍。

  可臨行之前,卻被新帝告知,那姜禾潤竟然是個女子!

  季秉林原是不信,可真看見了姜秀潤亦如平常那般向他含笑點頭時,季大才子的心裡似乎是有什麼炸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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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高山流水,把酒暢談人生的知己,一夕變紅顏,這對於季大人來說不吝於泰山崩塌。

  雖然一早便有了心裡上的準備,卻還是有些難以接受的沮喪。

  以後若有機會,再與公子小姜一起同席促膝,還如何放開胸懷暢談世事利弊,笑談人生短長?

  姜秀潤見季大人遲遲不上前,便上前幾步,微微一笑,道:「齊國特使參加本次會盟,波國真是蓬蓽生輝,快請落座。」說著側身相讓。

  季秉林看著明明和記憶中有九分相似的臉龐,但是現在卻是明豔無比,把金盃玉盞都映襯得失了光芒的波國大王女,一時心內恍惚,竟然停步不前,只直愣愣地看著姜秀潤。

  諸國出訪的使節都是和自身的國力相匹配的,齊國作為首屈一指的大朝,使節隊伍自然也是排場許多。

  季特使身後跟著十餘個金甲侍衛,昂首挺胸的跟在後面。

  這時季特使身旁一個蜂腰猿背的魁梧金甲侍衛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其他金甲侍衛,立時右邊的一個侍衛湊近季秉林,低頭在他耳畔低語了一句。季秉林如夢方醒般地「啊」了一聲,連忙上前幾步,走到姜秀潤讓請的方案後坐下,金甲侍衛也跟著來到他的身後站好。

  這些金甲侍衛門神一般,站得筆挺,目不斜視,唯有那蜂腰猿背的金甲侍衛看起來是領頭的,不時抬眼掃視著姜秀潤和諸國國君,似乎隨時防備不測。

  姜秀潤心中也是奇怪,不知那侍衛頭目是哪裡來的,只看身形和站立的姿勢便流露出一種與眾不同的風姿,不禁多瞧了幾眼。而那侍衛甚是敏感,瞬間便將目光移了過來,姜秀潤連忙轉開眼神去和季秉林說話,但直覺中那侍衛頭目的目光看了自己半晌方才離開。

  不由得又回看一眼,不過那侍衛已經移目看向別處。

  這時諸位國君已經紛紛離席,圍攏到季秉林身旁,慇勤招呼的同時探聽齊國下一步的打算。

  季秉林同諸位國君紛紛見禮,說齊國新君鳳離梧乃世間少有的仁義之君,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崇尚兼相愛交相利云云,卻是半點口風都不漏。

  姜秀潤終究還是擔心鳳離梧放不下自己的出逃,很是在意鳳離梧下一步的打算,不過她也知道這等子場合季秉林是絕對說不出什麼實話的。還是私下裡問詢一下,看看能否能憑借二人往日的私交,撼動季大人鬆口,探聽出些齊國的動向。

  因為齊國特使前來,而引起的熱絡很快就平復了。諸王相會不易,總要定下些章程,才不負此等相聚。

  剛才梁國便提出會盟諸國當守望相助,互惠互利的國策。

  從劉佩的提議上看,梁國慷慨得簡直令聞者落淚。

  梁國願意為西北諸國提供保護,而諸國則繳納歲貢給梁國便可高枕無憂。

  以前梁國便依仗自己的兵力,強行「出借」給幾個小國換取歲貢。

  諸國有吃過暗虧的,聞言色變,心中憤懣,當場便和梁國惡言相向的;有些正與他國有些齟齬,心中欣喜,詢問歲貢該繳納多少的;更有沉思不語,觀看情勢的,會場中一時紛紛擾擾,十分熱鬧。

  姜秀潤一聽便知劉佩打得什麼主意,只是靜坐一旁,等著他們吵出個結果。

  她深知梁國在先前和齊國的高價購蠶,低價售糧時損失頗多,結果因為大齊農司及時的應對舉措而未能達成打擊齊國的目的,現在便是到西北諸國身上找補來了,便是要將先前的虧損轉嫁給鄰國罷了。

  不過齊國特使到後,梁國不願在齊國面前提及此事,諸國國君沒了利益相關的話題,也不再劍拔弩張,開始品酒吃宴,姜秀潤也宣了使女進酒,歌舞入場。大殿上舞袖翩飛,玉指執漿,會盟變成了賞玩之宴,直到日落西山,方才罷會。

  梅城乃是西北聞名的溫泉之城,諸國國君聞名久已,會盟後自然到各處名泉中溫泡一番。梅城泉水雖多,但名氣大小不同,泉眼相異,泉水品質不一,到底哪個國君去哪處溫泉,也是讓姜秀潤煞費苦心,一個不好,反倒可能得罪了哪位國君。等姜秀潤幫助兄長將諸國國君一一安排好後,已然是一個時辰之後了。

  她先將兒子寶鯉餵飽,然後拍了奶嗝後,寶鯉委屈地往娘親的懷裡鑽,伸出小腳腳讓娘親啃,自己再吮吸著手指頭笑。

  待將兒子哄睡著了,交給嬤嬤侍女照管後,姜秀潤帶了淺兒,姬無疆和幾個侍衛來到季秉林的住處,讓齊國侍衛通報特使波國王女來訪。

  季秉林倒是熱情出迎,親自恭請姜秀潤入了屋內。

  只是昔日自然而隨性的交談全無了氣氛。季大人的鼻尖似乎都隱隱冒汗。

  當將王女迎入主席後,季大人只留了兩三個侍衛在身旁充作小廝,在一旁沏茶倒水,款待貴客。

  雖然季大人似乎放不開,但姜秀潤卻是交際的好手,只幾句話,便緩和了氣氛,同季大人聊了些關於京城裡,恩師沐風先生的近況,同時又聊了聊季大人的近況。

  季秉林又升遷了,當新帝即位之後,大刀闊斧地重用自己栽培出的年輕臣子,不再收斂地打壓一干世家。是以季秉林憑借才幹便脫穎而出。

  加之他與鳳離梧開疆擴土的治國之策,不謀而合,更是君臣和諧,大有白頭到老之相。

  不過姜秀潤其實更想探知鳳離梧吞並的國土疆域的大計裡,有沒有西北諸國這些蒼蠅肉。

  可惜季大人絲毫不顧念舊情之意,滴水不露。

  姜秀潤覺得有必要啟發下季大人的腦筋,不可做人這般的死板。

  於是她收斂笑意徑直問道:「季大人可因為我是個女子便看不起我了?」

  季秉林沒想到姜秀潤說翻臉就翻臉,心裡急著否認,昔日的舊稱脫口而出:「姜兄這是從哪裡說起?在在下心中,您無論男女,都是人中的龍鳳,睿智無雙,所謀者深,所思者遠,既有遠見,又擅實務,實在是我眼見聽說中除了王上外的第一人。」

  姜秀潤看季秉林急得有些結巴,笑道:「既然如此,我們私下相聚,季大人何必端著官腔?這官場的跌宕不用我說你也知曉,雖然我波國甚小,卻勝在風景秀美,正是個儀居養人的地方。將來季大人若一遭面對官場的爾虞我詐,君上的輕慢疏遠,需要退出朝堂的一日,還請記得無論情勢如何,只要我波國在,便總會有季大人的養身之所。」

  這等暗示著季大人放棄天朝大國投靠彈丸波國的話,實在是臉皮夠厚之人才能說出。

  讓季秉林不知是真是假,漲紅著臉,昂聲道:「君上簡拔微臣於案牘之中,待臣至厚,臣便是肝腦塗地亦不能報答萬一,惟為王前驅,死而後已,萬不敢有惜身保命之念。」

  姜秀潤有些被季秉林的大嗓門嚇到了,她剛才也半是玩笑之言,沒想到季秉林的應對卻是如此誇張。看來季大人在齊國的官越做越大,半點玩笑也開不得了,看這情形今日裡她是不能探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了。

  想來這時兒子也該醒了,她便無意在此多耗費時間,於是準備告辭離去。

  站起身時,季秉林似乎想起什麼,有些遲疑地開口問道:「到得波國,聽聞姜姬有喜,誕得麟兒,不知……」

  姜秀潤沒等他問出兒子是否是鳳離梧的,便斬釘截鐵道:「我當初離開大齊時,便是因為入府一年無所出,不敢耽擱太子綿延子息,這才離開齊國。不成想回來後便遇上了有緣人,便有了如今的孩子……不知現在齊王後宮是否添喜?」

  季秉林一時訥訥,自從姜秀潤走後,太子的府中便一直沒有增添新人。後來就算即位為帝,鳳離梧也一直醉心事務,就連新帝登基後入宮選秀,也是免了。整日不是投身朝中事務,便是紮在軍營之中,哪裡會有時間誕下子嗣?

  兩人詞不達意的一番說辭後,送走了姜秀潤,季秉林轉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朝著那猿背蜂腰的侍衛,以頭搶地道:「臣絕無二心,也從未離開大齊故土之心,請王上明鑑。」

  那侍衛方才在季秉林身後,垂立甚久,此時淡定的一展手臂,示意身旁的人幫他卸下金甲,取出裡面的棉花假體,恢復了頎長挺拔的體形。又接過濕熱的巾帕,抹掉臉上的泥膏油彩,露出了原本的華貴容顏。

  只是俊美的臉上已是積壓不住的怒意,不過分開年餘,他到如今還時常夢見她沖著自己笑,溫柔小意地投入自己懷裡。可事實是薄倖的女人轉身便將他忘得一乾二淨,與別人野合生子。

  方才當她儀態萬千地在他身旁經過時,垂立在身旁的手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拉拽著她。只是自己這般易容來到波國,實在是有些任性妄為,不宜大作聲張。

  可是他實在沒有料到,姜秀潤竟然無法無天到了這等地步,不光是要誘哄著自己的得力臣子投敵賣國,更是將自己忘得一乾二淨,輕而易舉便跟別人有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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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這一年裡,鳳離梧醉心權術,精心佈局,抓住時機登基為皇。

  同時吞併魏國,廣納土地,解決了齊國內虛的隱患。

  他心裡明鏡一般,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委實不該易容跑到波國這種小鄉僻壤,幹這等子無聊的勾當。

  一年的時間,他一直強迫自己對姜秀潤的一切不聞不問。他的確是做到了,也認定了自己心止如水。

  一個不要他的女人,處心積慮地離開了他,作為男兒自也當擺出同樣不屑的態度。

  待得他平定四方,將大齊的戰旗插滿在波國四周時,將讓那女人全族跪伏在他的面前,看看她是悔還是不悔,當初捨棄了他。

  可是當聽聞波國會盟,波王會攜皇室出現在梅城時,正在邊疆密訪的鳳離梧到底是忍耐不住了,不光是派了季秉林前來,更是命江湖易容高手為自己變裝,私密地來看一看久久未見的女子。

  讓鳳離梧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女人竟然生子了!

  要不是在宴會上聽聞人小聲議論,波國王女未婚生子沒有多久,竟然恢復得如此身線迷人,他還不知這女人竟然生子的消息。

  誰也不知,當他聽聞這一消息時,那塗滿易容泥膏的臉抽搐得幾乎變了形,只覺得莫名地激動,想著姜秀潤是不是離開時便懷了身孕,偷偷生下了他的孩兒?

  可是這奢想,卻在親耳聽見了姜秀潤的否定時被打得粉碎。

  現在諸國爭霸,權謀江山,全是壓不住鳳離梧心頭的怒火,他立刻命人將潛伏在仰城的那些個侍衛盡數找來。

  當暗號發出時,在波國侍衛營裡掛職的幾個人,穿著波國的軍服就來面見新帝了。

  說實在的,鳳離梧看著那些軍服都覺得刺眼,可是待申斥下去時,有個膽大的侍衛戰戰兢兢地道,這在軍營掛職還是王女看著他們沒有著落時,可憐他們才給的差事時,鳳離梧也是微頓沒有話說。

  畢竟當初言明往後若無准許,不准傳遞姜秀潤消息的,的確是他。

  結果這幾個侍衛都要餓死在波國街頭了,都不敢回轉齊朝要金營生,所以現在也責怪不了這幾個侍衛不會隨機應變,傳遞姜秀潤生子的消息了。

  細問了幾個侍衛後,那孩兒生辰時間倒是看著像是他的。可侍衛又說,聽那穩婆說孩兒是沒有足月的早產兒,早生了兩個月,若是這般,那時間便又對不上了。

  再細細一問,最有可能與姜秀潤通姦的便是那個姬無疆。

  鳳離梧可是記得這人,當初他在洛安城裡極力靠近姜秀潤時,就該看出他不是什麼好東西!竟然前腳剛離開了洛安城,後腳便迫不及待地有了姦情。

  鳳離梧懶得再問,一年的修身養性,刻意淡忘,全在看到那小女人活得神采飛揚,左右逢源時盡數土崩瓦解。

  他不問她,是想著讓她反思自己的錯誤,究竟是錯過了什麼,可不是讓她在這等子窮鄉僻壤,跟姦夫過和和美美的小日子!

  季秉林從方才皇帝召見侍衛起,便在一旁心驚膽寒地守著,聽著侍衛的回話,看著皇帝越發憤怒的龍顏。

  季大人可真是替自己的高山流水捏足了一把的冷汗。

  不過自從鳳離梧登基後,喜怒越發不顯於色。雖然聽聞姜秀潤產子的消息簡直讓人有五雷轟頂之感,可是聖上揮手遣退了侍衛後便沒有再言語,可是那眼神裡滿含煞氣……

  這會盟只有一天的時間,哪位國君都不敢在別家的國土上逗留太久。

  是以入夜時,有許多國君已經折返回國去了。

  姜秀潤接到禮官稟報國君們離去的消息時,暗暗長舒一口氣。

  幸好大齊使者的來到,攪亂了梁國向彈丸小國施壓的攻勢,不然今年波國的歲貢恐怕又要莫名加了幾層。

  有了齊朝的威脅,梁國勢必也要加快腳步壯大自己的聲勢。

  雖然波國臣民堅信得了大齊庇佑,可她卻自知,鳳離梧就算是大人不計小人過,恐怕也懶得管波國的閒事。

  待得回轉仰城後,父王的死訊也再隱瞞不住,到時候梁國會不會趁火打劫,都是難說……

  姜秀潤滿腹的心事,卻也知事到如今當一步步來,回轉之後的要事,便是要肅清申家的勢力,整頓軍務,穩固朝堂的安穩。

  正想著呢,卻聽聞梁國劉佩前來,要見一見「養病」中的波王。

  姜秀潤自然讓兄長姜之代為出面,以父王虛弱不宜見客推脫了。

  而那劉佩倒不是為了別的,便是專程想跟波王提一提與王女姜秀潤的親事。

  為了顯示誠意,他倒是提出了若是聯姻,波國與梁國便是姻親盟國,不但不用再如以往繳納大筆借兵費用,而且兩國還可以唇齒相依共存亡,梁國會庇佑波國與天同壽一類的。

  劉佩向來會做人,既然是提親,自然不能再擺強國王子的架勢。

  不但給波國帶來了養身的貢品,還有給王女和她幼子的禮物。

  其中有一個木馬最是招搖,竟然是做了一匹適合幼兒大小的木馬,在其上佈置了機關聯動,若是孩童騎上,腳踩踏板,還有無數連桿的小馬一起奔跑。

  這些個玩具塗著鮮豔的顏色就這般放在禮架上一路招搖地被抬了進來。

  劉佩心思活絡,也深知姜秀潤可是不得多得的瑰寶。她當初跟齊朝太子好成那樣,還鬧得一拍兩散,大抵都是鳳離梧存了生米煮成熟飯的心思,輕慢了這位小國質女。

  他這次求娶可不是鬧著玩兒,當真是要將人娶回梁國去的,自然要擺出十二分的誠意,體現自己當真會將那孩兒視如己出。

  另外也是給其他藉故沒有走的國君公子們看看,這波國的大王女,他劉佩已經相中了,其他不夠份量的,就不要再起其他的心思了。

  梅城甚小,安置貴客的行宮也就那麼幾個。

  劉佩這麼一路招搖,禮架子幾十擔地去見未來的岳父大人,惹得沒走的公子和侍衛們都立在院門前看熱鬧。

  有那嗓門大,冒酸水道:「這公子劉,倒是個好色之徒,明知那王女未婚生子也願意娶?是梁國無女子可娶了?」

  另外有人恥笑道:「那位姜姬豈是尋常顏色?公子您上午時,看得也是不錯眼呢。此女如此豔姝,莫說生了一個,就是再多生養幾個,也不愁嫁……」

  在人聲議論中,季秉林也操手在院門口前看著,而又恢復了易容的鳳離梧則站在他的身旁。

  季大人看著心中起了義憤,覺得劉佩從來不撒尿照自己。

  他是覺得自己哪裡配得上王女秀潤?論起模樣和雄韜偉略全是不如大齊當今聖上!竟然也有臉來求娶?

  心裡正想著呢,他轉身想恭請聖上回去,不看這等浮誇賣弄的勾當。

  可誰知轉身的功夫,身邊的聖上連同守護他的死士全都不見了……

  因為有姜之去應付劉佩,姜秀潤乾脆都沒有露面。

  寶鯉是個心疼娘親的娃兒,也是月子裡吃得足,什麼都不缺,從沒有無故磨人的時候。這才往三月裡去,夜裡就不怎麼吃奶了。

  姜秀潤這幾日勞累,奶了寶鯉,將他哄睡後,便吩咐婆子將他抱到隔壁的屋子安睡了。

  夜裡自有三個婆子交替著看顧孩兒的尿布,若是餓醒了,便抱過來讓姜秀潤餵。

  待躺下之後,疲累了一天的她很快便睡著了。

  只是這睡到過半時,突然覺得自己彷彿被融入了一處溫熱的山穴裡,暖融融地被包裹著……不一會這溫熱竟然蔓延到了臉上,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唇間摩挲,復又蔓延入口。

  不知為什麼,這種熟悉極了的感覺,讓人的心情愉悅極了。

  姜秀潤在睡得朦朧之際,只遵從本心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番手便將身上的什麼摟得緊緊的……

  那壓在口上的似乎僵了僵,似乎離開了些,可是被她的手臂圈住,便又貼附了回來,更加熱切地與她唇齒交纏。

  這感覺實在是太真實了,再深沉的夢,當自己的舌頭被狠狠吸吮住時,也是要清醒些的。

  當姜秀潤終於意識到自己身上壓著的是貨真價實的男人,當真是嚇得要驚叫出聲了!

  可是還沒有喊出來,便被那男人的大掌緊緊摀住,然後又低沉的聲音道:「莫喊,連我也認不出了?」

  熟悉的嗓音摩擦過耳際,姜秀潤真是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此時,她當然聽出來者是哪一個了!可就是因為聽出來了她才更想大叫——本該在千里之外,洛安都城裡的新帝,怎麼莫名其妙地爬上了她的床榻?

  他……這是準備來親自掐死她嗎?

  鳳離梧此時被姜秀潤身上帶著奶香的體味撩撥得簡直不能自抑了。

  自從一年多前,她不告而別之後。他便絕了慾念,沒有再近女色半步。

  不是他存心要為個負心寡情的女子守身,實在養刁了的胃口對著庸脂俗粉難以下嚥。

  對於男人來說,醉心權術,開疆擴土,未嘗不是另外一種宣洩慾念的方式。這一年來,鳳離梧位登極頂,忙於國事,倒不覺得自己短缺了什麼。

  今晚,他前來此處,也不過是要質問這女子的沒心沒肺,宣洩心中的怒火罷了。

  可誰知,當他潛入寢室,看著床榻上酣睡的臉兒,亦如以前太子府裡,在他臂彎間沉睡的甜美時,鳳離梧竟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就好似餓極了的人,突然看見一塊香噴噴的肉,真是手指開始微微顫抖,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地打擺子!

  他自己都鬧不清自己,為何這般毫無出息地趴伏在這女人的身上,如飢似渴,狂吻不停。

  只是覺得唇舌交纏的那一瞬間,四肢百骸似乎是什麼瞬間穿行而過,人激動的難以自抑,竟是懷疑自己這一年來,倒是怎麼行屍走肉地過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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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8 02:10: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九章

  倘若是睡著的,倒是鮮活可愛的,可待得那一雙大眼睜開了,全變了模樣。

  姜秀潤甩不開他的手,便照著手心狠狠地咬了一口,疼得鳳離梧眉頭一緊,只壓低聲音道:「一年不見,你便屬了狗兒?怎麼張嘴便咬人?」

  姜秀潤嗅聞著男子身上傳過來的淡淡麝香味,此時全明白了——他的膽子竟然這麼大?已經繼承了齊朝大統,卻以身涉險,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潛入了梅城。

  別的不說,只劉佩知道他此時在梅城的話,二話不說,撮口成哨兒叫來梁國的精兵,就夠這位新帝喝一壺滾燙的了。

  想到這,姜秀潤覺得就算此時這人壓著她也沒什麼可怕的,便任著自己的性子狠狠推了他一把,道:「你才是狗!聞著味兒便趴過來!是鑽了哪個狗洞進來的?」

  說完後,她覺得臉上黏膩,便伸手一抹——竟是被蹭上了淡黃的脂膏。

  此時月光照進帷幔,她也終於發現了鳳離梧的模樣不對,被個陌生的男人親吻的感覺揮之不去,頓時渾身不適,只伸腳踹著他道:「下去!」

  鳳離梧一個猝不及防,差點被她踹下去,只及時拉住了她纖細的腳踝穩住了身形。

  若不是入鼻的是那股子熟悉的沁人味道,又抱了滿懷的溫軟,鳳離梧當真以為眼前的,還是影女易容假扮的呢!

  這個女人!昔日的小意溫存,體貼諂媚全消失不見,那等子張牙舞爪的樣子,還真……是叫人看不慣!

  「姜秀潤,你是吃了熊心豹膽了!難不成擅自離開還有理了?你那和離書文可沒有我的親筆印章!」

  姜秀潤方才著實是被鳳離梧抹了易容藥膏的陌生模樣嚇著了,此時被他惡狠狠地威脅,倒是清明了幾分。

  她想喊人將他拿下。可是自己的腳脖子還在他的手裡呢,卻不說侍衛們會不會是鳳離梧的對手。

  若是真鬧大了,讓別國儲君知道鳳離梧在此,橫生枝節——到時候大齊新君真的慘死在波國的地界,即位的大齊新皇帝無論是誰,都得做出踏平波國的樣子來。

  波國現在盤子太小,可接不住這樣的爛攤子!

  所以稍微平緩了方才措手不及的驚嚇後,姜秀潤拿一旁的巾帕子擦了擦臉,試著跟鳳離梧講講道理:

  「當初的和離文書,是大齊先皇蓋的玉璽,他既是君也是父,當然是要算數的。況且殿下您也要清楚,當初我入府也不過是充數,一年後離開,原也是挑不出錯的。而且洛安為質的人,哪個不想早點歸國?」

  鳳離梧雖然在梅城僅待了一天,都覺得自己每時每刻都能被活活氣死在異鄉。

  如今見了,抱了,也親了,這反而能壓下氣來,怒極而笑道:「滿嘴的胡言!我怎麼不知你這麼思念波國!不就是因為我要納娶了正妻,你吃味了,便一走了之?」

  姜秀潤覺得到如今,再扯這些酸醋鹹淡,都無意義,只想趕緊讓眼前這位消失,免得一會孩兒醒了,發出哭聲再生枝節。

  於是她便耐著性子順著他的話道:「殿下,你也知我這不知怠足的心性,就是有些寧為雞頭不為牛尾的心氣。就算您給我個皇后做,我都覺得不如波國小地裡的王女來得輕鬆自在。殿下對我的恩情如山重,秀潤全記在心下。西北邊陲小國紛立,秀潤以後自當竭力宣揚大齊國威,為殿下效犬馬之勞……誒呀……」

  姜秀潤這邊的熱騰騰的國屁還沒拍完呢,鳳離梧已經再聽不下去了。

  他扮成侍衛,抹著一臉狗屎樣的易容油膏,一路做賊般潛行到這,可不是聽這個忘恩負義、水性楊花的女人胡扯的!

  當下便一把將她拉入懷裡。姜秀潤這麼一撲,正撞在他的胸口上,入夜時原本就是當母親者奶潮洶湧之時,這麼一撞,姜秀潤胸口的薄衫頓時濕潤了。

  鳳離梧自然也被蹭了滿手,淡淡的乳香味鑽入脖子,刺得他的眼角都紅了,他狠狠捏著她的手道:「你吃醋要走,我不怪你,可是你怎麼能這麼快移情別戀,委身他人?還……還生了別人的狗崽子!」

  難道就因為她是弱國質女,她的兒子就要對他的正妻喊母后嗎?前世裡她被迫成為外室不願生子作為依傍,今世就算是高昇一步成了鳳離梧的側妃,也不屑於與其他女人爭搶男人呢。

  說實在的,若是姜秀潤沒有看清鳳離梧的眼,下一刻也許更尖酸刻薄的話便要脫口而出了。

  可是她偏看見了,雖然是有些陌生的臉,可是那雙眼此時眼角已經帶了紅,也許下一刻,天朝新帝的眼淚就要灼燙到她的膝頭了……

  曾經兩人相處的甜蜜,一時又翻湧上心頭。他曾經伏在她膝上無聲哭泣時的那股子憐憫也雜糅其中。

  她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到底將要脫口的話嚥了回去。

  隱瞞了自己孩兒的身世,她固然不對。可是若真說出來,依著鳳離梧的心性,可不是現在一時流露的可憐的狗子樣了,畢竟是要展現出冷硬的一面,將她的寶鯉強行帶回去的。

  可是大齊的宮廷,豈是將養孩子的地方?他日後的姬妾如雲,孩子也不會只有一個。寶鯉能不能在宮內的勾心鬥角平安長大都是問題。

  這麼想著,脫口而出的話硬是嚥了回去,只硬著心腸道:「殿下並非拘泥兒女情長之人,你我緣分既然已盡,還望殿下多多珍重,這等夜闖深閨的事情還是不必了,我也是要嫁人的了,總不好讓別人誤會了什麼……」

  鳳離梧原本以為白日裡劉佩的提親是一廂情願,可現如今她又提起成親,似乎是考慮了要嫁給劉佩的樣子。

  就在他準備擄了她走時,隔壁屋子傳出了嬰兒山響的啼哭,看來是寶鯉醒了要吃奶。

  一時婆子們的聲音也隱約傳來,姜秀潤趁機大喊來人。

  在門外親自值夜的淺兒聽了,覺得姜秀潤的聲音不對,便徑直闖了進來,可待到屋子時,已經是窗戶搖晃,似乎是有什麼人躍了出去。

  他看姜秀潤臉上驚情未褪的樣子,連忙問道:「王女可是被夢魘到了?」

  姜秀潤定了定神,將鳳離梧深夜來到此處的事說給淺兒。

  白淺聽了二話不說,轉身就要出去。姜秀潤連忙叫住她,問道:「淺兒,你要做什麼?」

  白淺說道:「鳳離梧既然易容來到波國,定然是藏身在季秉林的身邊,我這就去齊國使節的駐地,把鳳離梧捉來給王女消氣。」

  姜秀潤苦笑不得道:「淺兒,鳳離梧帶來的侍衛皆是齊國精銳,我們雖然人多但想拿住鳳離梧絕非易事。況且齊朝新帝這麼一尊大神,豈是我們這等小國抓得的?」

  白淺聽了,喘了口氣道:「王女,既然抓不得,那要如何是好?鳳離梧既然能來一次,就能來二次三次。」

  姜秀潤嘆了口氣道:「他來此也是冒著莫大的風險,絕不敢久留。我們馬上返回仰城,躲他一躲。他找不到我,自然便回去了。」

  姜秀潤當即吩咐連夜收拾東西,趕回仰城。

  因為要運送國君姜的屍首,是以這車隊也是分批進行,姜秀潤帶著寶鯉先走。

  姜之與一干老臣負責接下來的事宜。

  第二日清晨,季秉林受了新帝的面命耳提,要再見姜秀潤,向她陳述若是不謹慎嫁給梁國公子的危害。

  結果人已經到了門口,卻得到回復,說是波國的王女已經連夜回了仰城,沒法再聽大齊特使傳達的聖訓了。

  姜之立在行宮門口,恭迎了一下季秉林。

  因為跟姜秀潤說不上話,季大人覺得長兄如父,跟姜之陳述了厲害也是好的。

  可話說到一半,姜之便有些不愛聽,只有些僵硬地開口道:「我的妹妹姜秀潤,若論起來,那名聲也是乾乾淨淨的未嫁之女。當初身為太子的當今殿下,迎入府裡的乃是姜秀瑤。既然如此,姜秀潤的婚嫁何必讓殿下如此費心掛腸?季大人,您也看到了,想要迎娶秀潤的男子,並不是沒有。光是昨日梁國公子劉佩,便是誠意十足的前來提親,送給秀潤的一籠珍珠,個個都是龍眼那麼大。不知當初太子迎娶秀瑤入府時,可曾下聘一針一線?」

  季大人如今官場順遂,在齊朝的朝堂上也是聽慣了人恭維的。

  卻不曾想,在這西北邊陲小鎮,被搶白得臉兒都掛不住了。

  他嘴上說不得,心裡也是著惱著自己的殿下過日子太節省。

  當初迎娶三位側妃時,好像甚是簡陋,酒席都沒有大擺,倒是入府的側妃們怕沒有面子,那田姬與曹姬都是厚實的嫁妝。

  至於瑤姬,當真是靜悄悄地進來,又靜悄悄地離開。

  若是他是女子的話,也會覺得那公子劉佩更會討得女兒家的歡心。

  於是當他回轉之後,便如實跟大齊殿下轉述了姜之的話,然後又是小心翼翼地勸解新帝道:「那劉佩可是明確表示,不介意姜姬與他人生子的,想必這句話,比珍珠美玉都能討得姜姬的歡心……想來這婚事,也是要成的……陛下莫不如還是早早地回洛安城去吧,那楊家如絮小姐一直在等待著殿下的聖旨完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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