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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日星空 -【隔牆有賢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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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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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3 00:01:0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隔牆有賢妻 作者︰夏日星空

想他堂堂銳達精密的二少爺,帥得掉渣、家世不凡,
根本不缺錢跟女人,怎會做騙財騙色那種無恥的事!
但這個美麗的女醫師卻凶狠的逼他還錢──
「凡走過必留下痕跡,你跟我表妹拍了一堆白痴情侶照,
我一眼就看出是你,你想賴都賴不掉,還錢,十一萬!」
最後事實證明她認錯人誤會了他,雖然她很有誠意的道歉請吃飯,
卻還是一臉冰冷,甚至迫不及待想擺脫他,
讓他忍不住想鬧她,想看她露出笑容的模樣,
听她說著自己熱愛的工作,他覺得她整個人閃亮耀眼;
發現她喝醉了差點被居心不良的撿屍男佔便宜,
他既氣她的不小心又忍不住覺得喝醉的她很可愛;
這感覺真是糟糕……他慘了,向來風流灑脫、瀟灑自由的古君威栽了,
他確定她就是他的天菜,但這盤菜卻一點都不想給他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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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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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3 00:01:24 |只看該作者
第1章(1)

春田婦幼醫院附屬月子中心。

周語儂將從古君威那兒沒收的炸雞排交給了櫃台的小花,「待會兒那家伙離開時還給他。」

雖然知道他是誰,她還是以那家伙稱呼他,以表達自己對他的不以為然。

看著表情嚴肅的周語儂,小花不安的縮了縮脖子。

周語儂是陽明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從小品學兼優、自律甚嚴的她,在工作上也是一板一眼,絕不馬虎。她對自己如此,對別人亦如是。  

想到周語儂撞見她剛才跟產婦家屬——古君威在這兒說說笑笑,又企圖睜只眼閉只眼的讓他將炸雞排偷渡到病房里,小花不禁憂怯起來。

「那個……古先生他已經離開了……」她小小聲地說。

「是嗎?」周語儂用手指頂了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鏡,「那丟了吧。」

「喔,好。」以為可能會捱一頓訓的小花松了一口氣,臉上有了笑容。

周語儂轉身走開,沒兩步,像是想起什麼又停下腳步。當她回頭看著小花,小花一副心髒快麻痹了的樣子。

「小花。」

「是,周醫師……」小花眉頭一蹙,一臉「我死了!」的表情。

「千萬別招惹那種家伙。」周語儂語重心長地道,「那種男人像是一顆包了毒藥的糖,剛入口時雖然會讓你甜滋滋的,可是沒多久……你就得送醫院急救。」

听到她如此特別的比喻,小花呆住。

「他多金又英俊,是很吸引人,不過一看就知道是個游戲人間的浪子。」她發自內心關心著沒帶眼識人的小花,「男人還是老實可靠比較好,懂嗎?」

小花訥訥地回應,「喔,謝謝周醫師……」

「唔。」她微頓,沒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

回到自己的診間,她打了通電話給在某私立醫院任職的男朋友——江東立。

江東立是她的大學學長,同時也是一名外科醫師。他們從學生時代交往至今已有六年,兩人有著結婚的共識。

「語儂,找我有事?」電話那頭傳來江東立的聲音。

「不是說今天要一起吃晚餐?老地方嗎?」

他們都是醫師,彼此的門診時間不同,就算休假也得待命,所以連要喬出時間一起吃飯都不是容易的事。

「抱歉,今天晚上我們主任突然接了一台刀,我得幫他。」江東立歉然地道,「來不及告訴你,Sorry。」

周語儂自己也是醫師,而且常常因產婦突然臨盆而被Call回醫院接生,因此很能體諒同為醫師且是外科醫師的他。「沒關系,吃飯不急,你安心去開刀吧。」

「謝謝,那我得去準備了,再打電話給你。」

「嗯。」

掛斷電話,周語儂坐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起身收拾桌面,月兌掉醫師袍,換上球鞋,抓著包包走出了診間。

她的老家在台中,父親是已經退休的台資企業干部,母親則曾經是助產士。

她會走上婦科這條路,多少跟母親的工作有一點關系,從小她就經常跟著母親去幫人接生,不知是懵懂還是天生大膽,她從不怕那血淋淋、猶如恐怖災難片的生產過程,甚至產婦因疼痛而像是發瘋般的尖叫咒罵時,她還會試著安撫情緒幾乎失控的產婦。

她一直覺得女人是不可思議的生物,有著完美且神聖的構造,可以孕育生命,延續生命,猶如神的存在般。  

她希望自己能為這些偉大又神聖的女人盡一份心力,在她們賭上生命為世界產下一個小生命的時候,以她的專業將她們的痛苦及危險減到最低。

為了能隨時趕回醫院應付各種突發狀況,她在醫院附近的大樓租了一間兩房兩廳的房子。之前還有弟弟周語新跟她同住,可不久前他搬出去跟女友同居了。

她住的大樓屋齡十三年,不算新,但該有的都有。樓下有超商,附近有路程在十分鐘內便可到達的超市及捷運站,生活十分便利。

回到家,電梯門一開,她便看見一個女生坐在她家門口,嗚嗚咽咽的抽泣著。

「友純?」

女孩正是她的表妹劉友純。

友純的媽媽是她阿姨,跟丈夫在宜蘭務農,友純今年二十五歲,目前在一家貿易公司上班,是個很單純的女孩,因為工作的關系,她沒住在宜蘭,而是獨自在新北市租屋。

「友純,你怎麼了?」她憂急的趨前拉起坐在地上的友純。

「姊,我……我……」話沒說完,她又哭了起來。

「不哭不哭。」她安慰著情緒十分激動的友純,「我們進去再說。」

打開門,她拉著友純的手走進屋里。

兩人在沙發上坐下,她拿下了黑框眼鏡往旁邊一擱。其實她沒近視,黑框眼鏡只是為了遮掩她的大眼楮,好教自己看起來犀利一點、嚴肅一點、可靠一點。

「發生什麼事了?」看總是笑口常開的表妹哭得這麼傷心,她實在很擔心。

「表姊,我……我不敢跟爸媽說,所以……所以……怎麼辦?」

沒頭沒腦的,她實在不知道友純在說什麼。「你好好說,什麼事情怎麼辦?」

劉友純哭著說︰「我撿到一個瓶子,認識一個男的,我們聊得很投機,後來還約會了好幾次,結果……」

撿瓶子?齁!又是那種害人的東西!她是沒在看新聞嗎,是不知道有很多人東撿西撿,都撿到爛東西嗎?

「然後呢?」

「他……他騙走我從大學時打工到現在存下來的十一萬啦!」劉友純說完,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錢是身外之物,好解決,她擔心的是……友純被騙的不止是錢。忖著,她冷靜地問︰「友純,除了錢,你還有給他什麼嗎?」

劉友純微頓,心虛又羞愧地說︰「我……我有跟他去過一次摩鐵……」

「什麼?!」周語儂皺起眉頭,忍不住念了她兩句,「你在想什麼?怎麼可以隨便跟剛認識的男人上摩鐵?」

「我們……我們交往兩星期才去的……」

才?兩星期夠了解一個人嗎?

「走!」她一把拉住表妹的手,神情凝肅,「我帶你去報警。」  

「不要啦!」劉友純掙扎著,神情驚慌害怕,「要是報了警,我爸媽可能會知道耶!」

「本來就是要讓阿姨跟姨丈知道呀。」

「不行啦!」劉友純哭喪著臉,「我爸媽要是知道我被在網路上認識的男人騙財騙色,一定會氣得把我拎回宜蘭去種田!」

周語儂表情冷靜,「我也覺得你回去種田比較好。」

「姊,不要啦!」劉友純差點兒沒跪下來求她。

周語儂一嘆,「那你打算怎麼辦?不報警,讓他逍遙法外嗎?」

「我……我只要把錢拿回來就好……」劉友純囁嚅地道,「姊,你幫我把錢要回來,好不好?」

聞言,她微怔。要她去跟那個騙子要錢?

「他叫阿威,在銳達精密上班。」  

周語儂一怔。在銳達精密上班的阿威?這丫頭對那個男人就只有這樣的認識?天啊,真不知她是天真還是蠢?

慢著,友純說的銳達精密是她知道的那一間公司嗎?若是的話,那麼她倒是可以直接去找銳達的老板——古君天。

「我有他的照片……」劉友純把手機里幾張她跟那騙子的自拍照拿給她看,「就是他。」

周語儂接過手機,仔細一看。

買尬!這個摟著友純親密拍照的男人,不就是今天在醫院里跟小花搭訕的家伙嗎?!雖然照片里的他都戴著大墨鏡,但那及肩長發跟吊兒郎當的神態,一看就知道是銳達精密的二少爺——古君威。

真是可惡!這家伙騙色也就算了,居然還騙財?!他缺錢嗎?堂堂古家二少,居然做出這種人神共憤、天理不容的事情來?

「友純,明天表姊去幫你討公道。」

劉友純愣住,「真……真的嗎?」雖然這個表姊很少拒絕她的求助,但看她答應得這麼爽快,她還真有點不安。「表姊,你……你要怎麼幫我討公道啊?」

「你等著瞧吧。」周語儂眼底閃過一抹猶如生魚片刀般銳利的殺氣。

趁著上午沒門診,周語儂十點便殺到銳達精密總公司找那個天殺的騙子——古君威。

昨天晚上友純離開後,她上網做了一下情蒐,知道古君威目前是銳達精密業務部的頭兒,在公司里可說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地位不同一般。

她走進銳達一樓大廳,向櫃台的總機小姐詢問,「你好,請問古君威先生在嗎?」

總機小姐看了她一下,「請問你是……」

她咧嘴,勉強的擠出友善及討好的笑容,「我有點業務上的事情要跟他談。」她當然不能說自己是來尋仇……喔不,討公道的。

「他剛走出去耶。」總機小姐站起來,指著大門口,「你出大門口左轉,沿著騎樓一直走到公司大樓轉角,再左轉走大概兩百公尺就會看見一個停車場,他的車停在那里,如果你腳程快一點的話,應該能遇見他。」

「是嗎?謝謝!」

二話不說,周語儂一個轉身便拔腿往外沖。幸好她有先見之明,穿了好跑好跳又好追的球鞋。

她以跑百米的速度往總機小姐所說的那個停車場跑去,剛到停車場入口,便看見一輛像怪獸般龐大的進口貨卡正從里面駛出來,她正要讓開,卻看見坐在駕駛座上那個一頭長發的男人。

「古君威!」

她一個箭步上前,往車道中間一站——

開著心愛的福特三千c.c.,有著粗獷簡約的美式風格的柴油貨卡,古君威正準備去拜訪客戶,要離開停車場,卻見一個女人擋在車道中間,他急忙踩了煞車。

「小姐,你……」探出頭,他看著那穿著襯衫、牛仔褲跟球鞋,戴著黑框眼鏡,素顏的長發女子,愣了一下。

不會吧?眼前這擋道的女子竟是他嫂嫂臧茜茜坐月子的春田婦幼醫院的美女醫師?他看過她的名牌,記得她的名字。

她有個很溫柔但名不符實的名字——周語儂。怪了,她為什麼會在這里出現?而且還一臉要來尋仇的樣子?

不會吧?難不成是為了昨天那塊炸雞排?他都乖乖把她口中的違禁品交給她了,她還想怎樣?哈哈,該不是「煞」到他了吧?  

「哈羅。」他爽朗的一笑,跟她打了招呼,「美人醫師。」

他那副輕浮勁兒,讓周語儂更加的火冒三丈。想起他昨天在醫院里調戲小護士,又透過網路交友欺騙她表妹那種無腦……不,無知女孩,她整個人都沸騰起來了。

她大步上前,「下來。」

听見她以命令的語氣要他下車,古君威愣了一下,旋即勾唇一笑,「看來你不是來找我談情說愛的齁?」

「你想得美!」

跟他談情說愛?他哪來的自信啊?她周語儂眼沒瞎、腦沒殘,一眼就能辨忠奸,就算世界上只剩下他一個男人,她寧可寂寞到死也不會跟他有半點瓜葛。

古君威看得出來她來者不善,雖然他實在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她,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還是一派的從容輕松。

他打開車門,下了車。「有事嗎?美人醫師。」

「你認識一個名叫劉友純的女生吧?」她語帶質問。

「我想一下。」他其實想都沒想,「不認識。」

听見他撇得干干淨淨就想吃干抹淨,拍拍走人,周語儂憤怒的瞪著他,「她是我表妹!被你騙財又騙色的無知小女生!」

「嗄?」古君威一震。

慢著,別說他不認識什麼劉友純,他古君威幾時騙財又騙色了?

錢,他有。女人,他不必騙,就有一拖拉庫搶著爬上他的床。他干麼浪費時間騙財騙色?

「我真的不認識你表妹,你找錯人了。」

「我不會找錯人。」她斬釘截鐵地道,「那個人自稱阿威,還說他在銳達精密上班,不就是你嗎?」

「銳達精密上上下下有多少人,你只知道他叫阿威,就認定是我?」真是見鬼了,他招誰惹誰啦?

「凡走過必留下痕跡,你跟我表妹拍了一堆白痴情侶自拍照,我一眼就看出是你,你賴都賴不掉。」想不認帳?門都沒有!

要不是表妹堅持不報警,她又顧及他是名人古君天的弟弟,不然她早就報警抓他了!

古君威無奈的一嘆,「周小姐,我真的不是讓你表妹人財兩失的混蛋,你找錯人了。」

「你當我是笨蛋嗎?」像他這種會對女孩子說什麼「你願不願意被我綁起來」之類的下流話的男人,她才不相信他是什麼正人君子呢!

「你應該慶幸我表妹堅持不報警,不然我一定要你好看!」周語儂說完,伸出手,掌心往上一攤,「還錢,十一萬。」

「什……」

「你開著這種百萬貨卡,居然還要騙走一個小女生辛辛苦苦打工存下來的錢?!」她強硬地道,「把錢還給她,不然我一定告你。」

古君威興味的看著凶巴巴又理直氣壯的她,唇角一撇的笑了。  

見他竟毫不在意的笑著,周語儂更加氣怒,「古君威,你到底……」

「你表妹呢?」他打斷了她。

她一頓,「你想做什麼?」

他挑眉一笑,「當然是跟她當面對質了。」

他這麼一說,她反倒愣住了。他願意跟表妹當面對質?真的?

好,算他有膽識。她就帶他去找友純對質,看他還有什麼話好說!

「現在嗎?」她問。

他促狹地道︰「你想等過年也行。」

周語儂懊惱的瞪著他,一時說不出話。  

「你表妹在哪里?」

「當然是在上班。」

「那好。」他咧嘴一笑,「我們現在就去找她。」說罷,他繞到副駕駛座打開車門,然後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周語儂猶豫了一下。她該上他的車嗎?會不會不太安全?

哼,光天化日的,諒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她邁步上前,坐上了他的車。

他關上車門,回到駕駛座上。「帶路吧。」他一臉「真金不怕火煉」的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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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來到劉友純公司門口,周語儂打了通電話叫她立刻下來。

不一會兒,劉友純下樓來,她遠遠地看見表姊跟一個長發男子站在臨停路邊的貨卡旁,頓時嚇了一大跳。

表姊昨天才跟她說會替她討公道,沒想到今天就……哇!表姊的效率比征信社還厲害耶!

看來,表姊已經替她要回十一萬了!

她跑了過來,「表……姊……」眼楮一瞥,她看見了那個長發男,當場愣住。

見表妹愣著,周語儂的解讀是她在害怕。

「友純,不用怕,表姊在。」周語儂一把拉住她的手,「過來。」

劉友純被她拉著往古君威面前一站,兩眼發直,看著俊帥無比、有著一雙迷人電眼的他,她露出驚艷的表情。

「友純,就是他,古君威。」周語儂猶如正義女俠般的說︰「表姊替你找到他了。」

「嗄?」劉友純一愣。

古君威好整以暇,神情從容不迫,唇角還勾起一抹興味。

「劉友純小姐,我們認識嗎?」他笑看著一臉茫然的劉友純。

劉友純呆呆地,然後搖搖頭。

「友純?」看她表情呆滯的搖著頭,周語儂一怔,「就是他騙你的呀,你怎麼不敢指認他?」

劉友純用力搖頭,「表姊,不是啦,不是他。」

「什……」怎麼可能?友純手機里的那個長發男明明就是他呀!「手機給我。」她說。

劉友純將手機交給她,她滑了幾下,找出「阿威」跟表妹的自拍照,再仔細的看著。

古君威默默的、不動聲色的湊過來一看,忍不住大笑。

「哈哈哈!」他故意在周語儂耳邊笑得張狂,「那是我嗎?」  

周語儂氣惱的看著他,再看看手機里的男人,這下子,她真有點不確定了。

不是他嗎?騙了友純的那個「阿威」真的不是他?可是明明看起來很像啊!

「友純,」她有幾分心虛地問,「真的不是他?」

劉友純篤定地說︰「真的不是啦,他帥多了,如果是被他騙,我還心甘情願一點……」說著,她嘻地靦一笑。

周語儂簡直傻眼。這不知記取教訓、看了帥哥就頭暈的丫頭還笑得出來?

齁,她這下真的被她害慘了。

「那個……」確定自己誤會了人家,周語儂的氣勢瞬間低弱,「應該是誤會一場。」

古君威挑眉一笑,「誤會一場?你說的真是輕松。」

「……」她無話可說。

「你不分青紅皂白的跑來臭罵我一頓,害我精神受創。我不能去拜訪重要客戶,又搞不好會錯失幾百萬的訂單,這些難道一句誤會一場就能抵消?」

「我……」周語儂糗得想掀開路邊的人孔蓋,兩腿一伸的跳進去。

眼見情況不對,劉友純急著腳底抹油想落跑。「那個……我……我不能出來太久,所以……」

「表妹。」古君威跟著周語儂一起叫她表妹,「你說騙你錢的那個男人自稱是在銳達精密上班的阿威?」

劉友純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對、對不起啦……」

古君威哼的一聲,眼底迸出不爽到了極點的光芒。

「到底是哪個混蛋敢打著我的名號在外面招搖撞騙?」他咬牙切齒地道,「我古君威要是不把你揪出來,名字就倒著念。」

劉友純干笑兩聲,小小聲的說了「我先走嘍」,然後轉身快步跑走。

看著她落跑的背影,周語儂怔愣著。這丫頭拍拍走人,剩下的都要她來扛……

「劉友純,你可真講義氣!」她在心里咕噥著。

「周、醫、師……」

「啊!」突然,他的聲音及氣息突襲了她的耳朵,教她嚇得忍不住驚叫。

轉過身,她懊惱又羞愧的看著他。而他,正揚著唇角,壞心眼的笑睇著她。

「你不覺得自己欠我什麼嗎?」古君威挑挑眉,語帶暗示。

「對……對不起。」她糗到想自我毀滅。

「對不起?」古君威不以為然的一笑,「那足以彌補你對我所造成的傷害嗎?」  

她討厭這種被壓著打的感覺。她是犯了錯,誤會了他,她認錯,也願意補償他,只要她做得到。「你想怎樣?直接說吧。」

「有氣魄,夠爽快。」古君威唇角一勾,「不如你當我女朋友吧。」

他知道她不會答應,純粹只是想鬧鬧她。

「不可能!」她斬釘截鐵的拒絕他。

他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就算是,她也不會三心二意,心猿意馬,她可是名花有主了呢。

一切在他意料之內,他不感意外也不覺沮喪,他咧嘴一笑,「那請我吃飯吧?」

「吃飯?」她沉吟了一下。

「這不難吧?」

確實不難,而且算是合情合理,她從來不喜歡欠人家什麼,不管是金錢還是人情。「好,我請你吃飯,什麼時候?」  

「不如現在?」

反正他拜訪客戶的行程已經被她打斷,又正好是午餐時間。人家說擇日不如撞日,現在正是時候。

「現在不行。」她看了一下手表,「我下午有門診。」

他一臉懷疑的斜瞄著她,「你該不是想賴帳吧?」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不會賴帳的。」說著,她拿出手機,「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我,過幾天我有假的時候通知你。」

古君威唇角一撇,將自己的手機號碼念給了她。

她仔細的輸入手機里,再復誦一次以確定無誤。

古君威睇著她那嚴肅認真得像是在做什麼科學研究的表情,不自覺的揚起唇角。

抬起頭,發現他正睇著自己笑,周語儂莫名的慌了一下,但她旋即板起了臉。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說完,她連聲再見都沒說,轉身就走。

「欸,儂儂!」古君威大聲喊她。

她嚇了一跳,整個背脊都涼了起來。

他叫她什麼?儂儂?天啊,別說是她男朋友,就連她爸媽都沒這麼叫過她。

他誰啊?她跟他又不熟,他干麼叫她「儂儂」?!

「請你叫我周醫師。」她轉頭,嚴肅的糾正他。

「我不是你的病人,也不是你的小護士,為什麼要叫你周醫師?」古君威聳肩一笑,「叫你儂儂,很親切。」

「很惡心。」她毫不客氣地道,「請叫我周小姐。」

看著她又端起那恍若教官般的架子,古君威哈哈一笑,「周小姐,要我送你一程嗎?」

「小黃滿街跑,不麻煩你了。」語畢,她轉身快步走到路旁攔了一輛計程車。

對她來說,他簡直像是來自異世界的生物。而她,一點都不想跟異世界的生物攪和在一起。

古君天剛抵達機場,古君威就載著他直接殺到春田婦幼醫院的月子中心。

一進月子中心,英俊挺拔、氣質出眾卻又迥然不同的兩兄弟立刻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古君威向來習慣也享受這種受注目的感覺,可古君天不喜歡也無感。

走向櫃台,當班的正是小花。

看見猶如兩顆太陽般閃亮得教人睜不開眼楮的古氏兄弟,小花的眼里都冒出愛心了。  

「古先生,你從德國回來了?」小花怯怯的問。

臉上沒有太多表情的古君天輕點了頭,然後迅速的在會客聯絡簿上寫下基本資料。

趁著他在填寫資料時,古君威東看看西看看,像是在找尋著什麼。

小花試探的問︰「你在找誰嗎?」

古君威笑視著她,想也不想地道︰「周語儂。」

小花愣了一下。他為什麼要找周醫師?想要回前幾天被她沒收的炸雞排嗎?

「那個……炸雞排已經丟了耶。」她不好意思的說。

古君威頓了一下。小花以為他找周語儂是要討回被她沒收的炸雞排?哈哈,真是有夠天兵的。

「小花,你真可愛。」他笑說。

被他稱贊可愛,小花心花怒放,滿臉羞紅,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這時,古君天已經填妥資料,他冷冷的瞥了古君威一眼,低聲地道︰「走吧,大情聖。」

古君威朝小花眨了眨眼,立刻跟著古君天走向電梯。

等候電梯的同時,古君天若無其事的問︰「怎麼?想把小護士?」

「沒有啊。」古君威閑閑地說著。

「既然沒有,干麼跟人家眉來眼去的?」

「我哪里跟她眉來眼去了?我是親切、有禮貌,好嗎?」他不以為然的瞥了大哥一眼,「哪像你,繃著一張老K臉,人家跟你打招呼,你只會點點頭。」

「我可是有老婆小孩的人,不該沾的,我絕不沾。」

古君威咧嘴一笑,「那太好了,我既沒老婆也沒小孩,想沾什麼就沾什麼。」

古君天濃眉一皺,想說他幾句,又不知該說什麼。

「對了,你剛剛在找的周語儂是誰?」古君天忽地想起他剛才跟小花打听的人。

「這里的醫師。」他說。

古君天狐疑的睇著他,「你又不是女人,找婦產科醫師做什麼?」

瞬間,他腦袋里閃過了好幾種可能,而其中一項便是……

「你這小子該不是鬧出人命了吧?」他一臉嚴肅的盯著弟弟。

「你想哪兒去了?」古君威差點哈哈大笑,但他忍住了,他往古君天捱近,在他耳邊悄聲地說︰「你老弟我……小心得很。」  

話才說完,電梯門開了。

電梯里有位穿著醫師袍的女醫師。她不是別人,正是周語儂。

一開門便看見古君天跟古君威,她也愣了一下。她雖不是臧茜茜的主治醫師,跟古君天也沒有過接觸,但曾經遠遠的看過他兩、三次,都在他陪妻子來產檢時。

她必須說,雖說古家兄弟倆一樣是帥到沒天理,但古君天看起來真是正派多了。

但話說回來,她是犯太歲嗎?怎麼不想踫見的人,偏偏出現在眼前。

她希望古君威不要跟她說話,更不要提吃飯的事,可當她跟他的視線一踫上,她發現他已經準備要開口跟她說話——

于是,她用充滿殺氣的眼神瞪著他,臉上寫著「不要跟我說話」。

古君威微頓,然後了然一笑。

古君天見電梯里有人,而且是女性,立刻禮貌的往旁邊一站,好讓她能先出來。  

「謝謝。」周語儂跟他道了聲謝,立刻邁開步伐走出電梯。

兩人進入電梯,古君天挑眉一笑,「她就是周語儂?」

古君威促狹一笑,「還以為你眼里只有藏西西呢。」

古君天斜瞪了他一眼,「是因為她看見你就像看見蟑螂,我才注意到她的。」

「什……蟑螂?」古君威眉心一攏。他這個哥哥,果真是毒舌男,居然連對親弟弟都這麼不客氣!

「你該不是想把她吧?」古君天閑閑的問。

「不行嗎?她是我的天菜。」

「你這小子哪有什麼天菜?」古君天繼續發揮毒舌功力,「中西日義、葷素不忌,你什麼菜都吞得下去,不是嗎?」

「欸,哥……」古君威懊惱地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有必要這樣損我嗎?」

古君天唇角一揚,「本是同根生才好心提醒你,省省吧,你不是她的菜。」

「你怎麼知道?」

「她看起來是個聰明的女人,不會走錯路的。」古君天壞心眼的說。

古君威愣了一下。

她是不會走錯路的聰明女人?慢著,他老哥這句話的意思是……愛上他的女人都是迷路的笨咩嗎?

「古君天,你……」他正想反駁古君天這番話,電梯門開了。

古君天露出狡黠一笑,自顧自的走出電梯。

「你在報仇吧?」他氣呼呼的跟在古君天後面,「因為藏西西曾經差點愛上我!」

古君天回頭哼笑,「髒兮兮看起來笨,但其實大智若愚,她愛的一直是我。」

「……」

可惡,他就是說不過古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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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

幾天後,輕井澤日式料理餐廳。

古君威比預定的時間還要提早半小時抵達這家由周語儂決定的餐廳。

等了幾天,終于等到她的電話,他開心了整個下午,因為他要給她一個天大的驚喜。

跟女人約會也不是第一次,她雖漂亮,卻也不是他認識的女人之中最美的,但不知為何,他對她超級期待。  

不過誠如他老哥說的,他對女人向來是中西日義、葷素不忌,或許他對她的那份熱情來自于她是他沒遇見過的類型,就像當時他剛從美國回來時遇見藏西西一樣。

藏西西是他替他的嫂嫂臧茜茜取的綽號,全世界只有他這麼叫她,其實她真正廣為人知的綽號是髒兮兮。

他在美國流浪了幾年,回來第一個踫到的女人就是她。她是他從沒遇見過的類型,傻里傻氣,天真得像是不知道世上有獵人的小鹿斑比,等待了十年,就為了一個已經忘記她的高中學長——他那個月復黑程度堪比烏賊的老哥。

看她偷偷愛戀著他老哥那可憐兮兮的樣子,他好想保護她,讓她不再哭泣。無奈她笨,依舊痴戀著他那個烏賊老哥。

幸好老天可憐她,教他老哥良心發現的愛上她,如今他們才能手牽手,心連心的生下一個小貝比。

喜歡的女孩愛的是自己的老哥,他實在無話可說,也無能為力。做為弟弟,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含淚祝福……嗯,其實也沒到含淚那麼夸張。他是有一點沮喪,有一點生氣,不過很快的就拋在腦後了。

他古君威從來不留戀過去,只展望未來。幾十億的人口之中有一半是女人,他有什麼好擔心的?

可真是奇怪,為什麼見過周語儂後,他就一直覺得胸口有什麼在躁動著?

「古先生……」

就在他出神思索之際,周語儂來到桌邊,臉上帶著那依舊冷淡的表情。

看著她那張冷冰冰的臉,他就莫名的想鬧她,他想看見她笑。「你遲到,我等很久了。」

周語儂瞄了一眼手表,她從來不遲到。「我提早十分鐘到。」

「我比你早。」

「沒人叫你那麼早來。」

「因為我迫不及待想見你。」他笑著,熾熱的眼神直視著她。

她淡定的瞥了他一眼,「我不會把你的話當真的。」說著,她自顧自的坐下,並抬手招來服務生。

「你很餓嗎?」他感覺她急著想結束這場飯局。

「我們不是來吃飯的嗎?」她淡淡的說。

她只想趕快吃完這頓飯,然後走人。這麼一來,她跟他就不需再有任何的牽連糾葛了。

服務生過來,她隨意的翻了一下菜單,點了一套定食。

「先生呢?」

「我跟這位小姐一樣。」古君威很快的打發掉服務生,免得他佔用他們寶貴的時間。

服務生走後,古君威看著一臉不想說話,冷淡的望著窗外的女人。

他從沒見過不肯多看他一眼的女人,就連心里被他老哥塞滿的藏西西當初見了自己,也是含羞帶怯的看了他好幾眼。

他想,該是給她天大驚喜的時候了。  

他從軍綠色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個鼓鼓的牛皮紙袋往桌上一放,「拿去。」

周語儂疑惑的轉過頭,看見桌上那鼓鼓的信封袋。

「什麼?」她疑惑的皺起眉頭。

「里面是六萬塊。」他說︰「這是我目前能幫你表妹要回來的錢,那混蛋答應我,剩下的錢,他會慢慢還給你表妹。」

周語儂怔住了。

不會吧?他逮到那個打著他名號到處招搖撞騙的「阿威」,還替她表妹追回六萬塊?

見這天大的驚喜果然吸引著她望向了自己,古君威像個終于得到獎賞的孩子般笑開來。

「我厲害吧?」他咧嘴一笑,「是不是很崇拜我?」

她有露出崇拜的眼神嗎?她只是很驚訝而已,「你是怎麼辦到的?」  

「不難,我有特殊的管道,也有一些有本事的朋友。」他有幾分得意。

自那天知道有個自稱阿威的家伙打著他的名號到處騙財騙色後,他實在有夠火大。于是,他透過了一些朋友及管道在交友網站上釣到了阿威,並假冒女生將阿威騙了出來。

騙人者,人恆騙之。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阿威陰溝里翻船踫到了他,只能自認倒楣的乖乖將僅剩的六萬塊拿出來,並在他用拳頭「循循善誘」下,答應想辦法將其余的五萬塊慢慢還清。

現在一想起阿威那張在他循循善誘後活像豬頭般的臉,他還忍不住想笑。

周語儂驚奇的看著他。她真沒想到他能找到那個騙走友純十一萬的混蛋,還替友純追回那存了幾年的辛苦錢。

雖然很不甘心,但她的確得向他道謝。「謝謝你。」

做了這麼多,總算得到她一聲謝謝,古君威滿足的笑了。

看見他那陽光的、爽朗的笑臉,周語儂心一悸。

燈光下,他的黑眸澄淨而堅定。他明明是個超不正經的男人,可眼里卻不見一絲邪氣。

「你有沒有比較沒那麼討厭我了?」他目光一凝的直視著她。

迎上他率直的眸子,她怔了一下,「什麼……」

「我哥說,你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惡心的小強……」他皺了皺眉,「為什麼?」

他哥哥說她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小強?周語儂差點兒要笑出來了。

「你趁著嫂嫂坐月子,公然在月子中心搭訕小護士,還說什麼要把她綁起來這種下流的話,我只把你當小強看算是仁慈了。」

「綁?」他一頓,想起了那件事。

呃,她該不會以為他是熱衷縛綁或SM的特殊性癖者吧?

「你誤會了。」他解釋著,「是公司要辦尾牙活動,每個主管都要貢獻一個節目,我想表演掙月兌術,需要人練習,所以才隨口問問小花的。」

周語儂一愣。原來是這樣喔。不過就算是如此,隨隨便便就問女孩子願不願意被綁,也實在太沒神經了吧?

「說到這件事……」古君威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地道,「我還沒練好掙月兌術耶。」

「願意讓你綁的女生應該不缺吧?」她隨口回了一句。

她話才說完,他兩只眼楮立刻熾熱的望著她,「你願意嗎?」

「什麼……」她倏地漲紅了臉,羞惱地道,「不願意!」

「我幫你表妹追回血汗錢,沒功勞也有苦勞,這點小忙你都不願意幫?」他一臉沮喪失望的表情。  

「別開玩笑了,我才不……」她瞪著他,突然說不出話。

這家伙實在有夠扯,居然要她讓他綁?就算他真的只是想練習尾牙的表演,她也不可能答應這種莫名其妙的要求。

再說,吃了這頓飯後,她就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

「不然我去找你表妹好了,」古君威挑挑眉,有意無意地道,「我幫她把錢追回來,她一定樂意幫我的忙……」

「你才找不到她呢。」

「別忘了那天你帶我到她公司樓下喔。」他狡黠一笑,「那棟大樓里名叫劉友純的,應該不多吧?」

「你……」

不行,她表妹對他這種帥哥根本就毫無抵抗力,他只要對她一笑,她包準兵敗如山倒。身為表姊,她怎能眼睜睜看著表妹羊入虎口?

哼,他是虎,那麼就讓她這頭母狼來對付他吧!

「我答應你!」她惡狠狠的瞪著他。

古君威並不是真的想綁她,一開始只是純粹想鬧她,可他沒想到她竟為了表妹而答應他的要求。

她全身穿著鎧甲,但終究還是有弱點,既然誤打誤撞的拐到她點頭,他就趁機好好練息一下吧。

「我有帶繩子。」他說。

「欸?」她一震。慢著,他該不是想在這里綁她吧?

「現在就來練習吧。」他興致勃勃地提議。

「在、在這里?」她的聲音微微顫抖。

「也行,我去拿繩子。」說完,他已要起身。

「等一下。」周語儂情急的伸手抓住他,羞惱的瞪著他,「你想在公眾場合綁我?你……你不如殺了我比較快。」

古君威嗤的一笑,「只是綁雙手,你以為要綁哪里?」

她瞪大眼楮,嚴正地說︰「就算只是綁手也不行。」

他頓了頓,沉吟須臾,「嗯……那只好找個沒人看見的地方了。」

「沒人看見的地方?」她有點不安。他指的是哪里?難道是……摩鐵?

他賊笑的看著她,「你是不是在想著什麼色色的地方?」

周語儂臉一熱,「才沒有。」

她是怎麼了?遇事從容不迫的她,怎麼讓他搞得如此慌亂?  

「我來時看見附近有個小小的兒童公園。」他說︰「在那邊練習,別人也會以為我們在玩繩子,你應該能放心了吧?」

她想了一下,也只好這樣。再怎樣都比在日式料理餐廳或是摩鐵好吧?

「嗯。」她不願意、不樂意,卻身不由己的點頭答應。

「你到底會不會?」

周語儂看著他手上的繩子在自己的兩只手腕上繞過來繞過去,幾乎快失去耐心。

「耐心是美德。」古君威一邊看著自己從網路上列印下來的圖解,一邊抓著繩頭穿過來穿過去。

他認真的研究著,嘴里還念念有辭,「這里穿過去……然後……這樣轉一圈……嗯……沒錯……」

「喂,你……」她實在很不想潑他冷水,但還是忍不住想提醒他,他已經綁了她十五分鐘了。他的表演若這麼冗長,底下應該有一半的人都開始打呼了吧?「古君威,已經十五分鐘了吧?」  

「耐心。」

「……」耐心?要不是雙手被綁著,她真想給他一拳。

只是綁個繩子,又不是要他造火箭,有必要搞這麼久嗎?他該不是在整她吧?

「喂,你是不是在整我?」她帶著英氣的秀眉一擰。

「我是那種人嗎?」他正經八百的反問她。

她本來想說「是」,但迎上他認真的眼神,她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就快成功了,再給我一點時間……」他仔細的將繩頭穿過某個縫隙,然後開心地道,「好了!」

她愣住。好了?然後呢?

「你的手可以掙開啦。」他理所當然的說。

周語儂想掙開兩只手,可被綁著的兩只手腕卻像連體嬰般緊緊相連。

「用力一點。」他說。

用力?瞧他一臉「你是不是沒吃飽?」的表情,她氣得都快冒煙了。

這明明就是個失敗的實驗,他還不肯面對現實?!

「快給我解開。」她氣得想對他大吼。

「讓我再試試。」

「你……」她正想命令他立刻解開她腕上的繩子,手機鈴聲卻突地從皮包里傳來。

听那鈴聲,她知道電話是醫院打來的,通常這是緊急電話。

「快解開繩子,我的手機響了!」

看她十萬火急的樣子,古君威立刻動手解開繩子,可是他發現……繩子已經打死結了。

于是,他暫時放棄那已經沒救的繩結,轉而打開她的皮包,找出正響著的手機,往她耳邊放。

「我是周語儂……喔,好,我知道,我立刻趕過去!」周語儂瞪著眼楮,催促著,「古君威,快解開我的繩子,我得立刻趕回醫院去!」

剛才打電話給她的是醫院的值班護士。有個產婦羊水破了又輕微出血,似乎有提前分娩的跡象,身為產婦的主治醫師,她必須立刻趕赴醫院處理。

「打死結了,得拿剪刀剪才行。」他無奈的說。

「什麼?!」在這種緊要關頭,他竟然給她搞這種飛機?「有位產婦快生了,我得立刻趕去幫她接生!」

「醫院里沒其他醫師了?」  

「我是她的主治醫師,她及寶寶的狀況,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把自己跟寶寶都交到我手里,我怎麼能在這時候缺席?」她站起來,當下做了決定,「不管了,就這樣回醫院吧。」

古君威懷疑的看著她。真的嗎?謹慎、嚴肅、自律、保守的她,想以這種詭異的狀態出現在大家面前?「你說真的?」

「廢話!」事關人命,她只好把顏面丟一旁了。「快送我回醫院!」

「了解!」古君威霍地站起,將她的皮包交給她抓著,然後把她攔腰抱起。

她又驚又羞,「你、你干什麼?」

「你手綁著,會失去平衡,要是跌倒了,誰幫產婦接生?」他咧嘴一笑,「放心,我使命必達,會安全將你送到醫院的。」說完,他快步的走出兒童公園。

坐上車,他以不違規、不造成危險的最快速度,載著她飆回春田婦幼醫院。

一到醫院門口,她自行下了車。

「要我陪你進去嗎?」古君威問。

「不要!」她想也不想的拒絕。別鬧了,她這副模樣已夠讓人胡思亂想了,要是還有他跟前跟後,別人會怎麼想?她周語儂的一世英名,可不想毀在他手上。

她沖進醫院,急喚護士拿來剪刀剪斷她腕上的繩子,護士好奇的問她繩子的事,她只是將話題轉至產婦身上。

在她洗手消毒並穿上醫師袍的這短暫時間里,一旁的護士已將產婦目前的狀況向她說明。

約略了解過後,她立刻進入產房。

經過了一番折騰,產婦終于生下一名健康的女嬰,母女均安。

一般醫師的工作到此結束,剩下的收尾工作多數都交由護士處理,但周語儂不同,她會一直待在產婦身邊,給予精神上的安慰及支持,因此,當她結束這整個過程已是三個小時之後的事。

走出醫院前,她看了一下手表,已經十二點零三分了。

「儂儂。」突然,門口花台邊傳來聲音。

她嚇了一跳,不是因為有人叫她,而是因為那個人居然還在?

她往聲源望去的同時,古君威站了起來,「早安。」

早安?喔對,已經過了十二點。

「你要豆漿還是米漿?」古君威拿出兩罐從超商買來的飲料讓她選擇。

她愣了一下。他怎麼會在這等她?她不是要他回去嗎,他為什麼……

「女生喝豆漿比較好。」不等她決定,古君威已經將豆漿塞進她手里。

她抓著那罐還留著他手心溫度的豆漿,心頭不由自主的一悸。

「媽媽跟寶寶都平安吧?」他問。  

「……嗯。」她怔愣了一下,訥訥的點頭。

「你這麼久才出來,我以為生產過程不順利呢。」他說。

「沒……其實還挺順利的,這個媽媽不是第一次生產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跟他聊了起來,她累壞了,明天早上還有門診,實在不需要跟一個她不想再有任何瓜葛的男人在這邊聊著她的工作。可不知為什麼,她拒絕不了他。

是……被豆漿收買了嗎?

「既然過程順利,怎麼折騰了三個小時?」

「寶寶很快就出生了,不過事後還有很多事要收尾。」

「那些事不都是護士在處理嗎?」

「我喜歡自己來。」她邊說著的同時,不自覺的邊打開手上的豆漿罐。

不曉得是累了,還是瓶蓋真的轉太緊,她竟轉不開。  

古君威什麼話都沒說的把豆漿拿走,扭開瓶蓋,然後再交給她。

這個貼心又溫暖的舉動,讓周語儂的心又躁動起來,她不由得有點懊惱,她有穩定交往中的男朋友,古君威也不是她喜歡的類型,怎麼她卻如此心思浮動?

突然,古君威喟嘆一聲,「女人,真的是不可思議的生物。」

「咦?」她疑惑的看著他。

他一本正經地道︰「那麼縴細柔軟的身體卻能承受彷佛快被從身體里撕裂開來的痛苦,然後孕育出生命,真的很神奇。」

周語儂蹙眉一笑,「說得好像你生過。」

「我是沒生過。不過我媽媽生過,藏西西生過,光是听她們形容,我都覺得頭皮發麻。」

「藏西西是……」

「我嫂嫂臧茜茜啦。」他孩子氣的一笑,「那是我替她取的綽號。」

聞言,她有點意外。替嫂嫂取綽號?他們一家人的感情還真好。

「你呢?」他目光一凝的望著她,「為什麼選擇婦產科?」

「大概是受了我媽媽的影響,她是助產士。」她說︰「我從小常跟著她去替產婦接生,每當看見寶寶平安出生,哇哇大哭的時候,我都覺得好感動,後來考上醫學院,想都沒想就選擇走上這條路……」

「現在生育率低,婦科醫師都快沒飯碗了吧?」

「生育率再如何低落,還是有決定生下孩子的媽媽。」她眼底閃著溫暖又柔和的光,「我就是為了那些媽媽而存在的。」

看著她細訴心情時那柔和又嫻靜的側臉,古君威有點看痴了。

他以為她是個冷冰冰,可能連日常生活都有一套嚴格的SOP以茲遵循的女強人,誰知在她那冰冷嚴厲的外表下,竟有著溫暖又溫柔的靈魂。

這一瞬,他的心被她緊緊的、牢牢的攫住了。

「干麼?」意識到他熾熱的目光,她猛地回神。

「真想當你的病人。」

她一愣,失聲而笑,「拜托,我是婦產科醫師。」

「那……我當你的男人。」

周語儂怔住,像是听見有人說「我是外星人」似的看著他。

「我要追你。」古君威目光如熾熱的火般注視著她,神情語氣都認真、嚴肅到了極點。

「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你也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這樣很好,我們可以互相了解對方。」

他唇角一揚,眼中閃著讓她睜不開眼的光芒,她倒抽了一口氣,把臉一別。

「很抱歉,我並不想了解你或被你了解。」她直白的拒絕了他,不管他是玩笑還是認真的。

「為什麼?」

「你幾歲?」她問。

「二十八。」

「我二十九。」她說︰「我不喜歡小弟弟,你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而且我已經有論及婚嫁的男朋友了。」

古君威頓了一下。名花有主了?可惡。「誰是那個幸運兒?」

「他是一個外科醫師,也是我的學長。」

「所以……我沒希望了?」古君威臉上笑著,可眼底卻有一絲落寞。

瞥見他眼底那一絲落寞及悵然,她不知怎地竟覺揪心。

「很晚了,我明早還有門診……謝謝你的豆漿。」她以一個將發絲塞到耳後的動作掩飾著她的情緒起伏,旋即轉身走下階梯。

「欸,」古君威非常紳士地說,「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她回頭,「謝謝,我住在附近,不必麻煩你了。」說完,她背身離去。

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古君威不自覺的長長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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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3 00:02:19 |只看該作者
第2章(2)

趁著休息的空檔,周語儂帶著古君威追回的六萬塊來到劉友純的公司,她未在電話中告知表妹她來此的目的,卻見劉友純興高采烈、蹦蹦跳跳的下樓來。

「表姊,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劉友純掩不住滿心的喜悅。

「什麼好消息?」周語儂白了她一眼,「你該不是又撿到什麼瓶子了吧?」

「不是啦。」她一把拉住周語儂的手,「剛才我接到阿威的電話耶!他跟我道歉,而且還承諾會還我錢。」

「噢。」這好消息,她老早就知道了,一點都不感意外。

劉友純眉頭一皺,「你不覺得很離奇嗎?他居然要還我錢耶!」

周語儂默默的從皮包里拿出那個裝了六萬塊的牛皮紙袋,「喏,拿去。」

劉友純疑惑的接下,以觸感判斷出信封里裝的是鈔票。「這是……」

「是從騙子阿威那里追回來的六萬塊,還差五萬,他應該會還你。」她說。

「欸?!」劉友純驚訝的打開牛皮紙袋一看,果然里面是一疊鈔票。  

她狐疑的看著周語儂,「表姊,你真是神通廣大,居然找到阿威了!」

「神通廣大的不是我,是古君威。」她說,「阿威是他找到的,錢也是他追回來的。」

劉友純微頓,想起幾天前被表姊押著來跟她對質的超級大帥哥。

「那個高富帥?」那天見過古君威後,她有上網Google了一下,發現古君威來頭不小,他是上市公司銳達精密的二少,目前執掌著銳達的業務部門,帥氣挺拔的他經常受邀參加時尚派對,是個十分活躍的黃金單身漢。

「什麼高富帥?」周語儂皺了皺眉,用手指戳了她的額頭一下,「你別一天到晚作白日夢,實際一點啦!」

劉友純模模額頭,撒嬌地說︰「少女情懷總是詩嘛。」

「你還少女?」周語儂好氣又好笑的瞪著她,「總之把錢拿回來後,絕對不要再跟那種人有瓜葛了。」

「奴婢遵旨。」劉友純耍寶的擺了個清宮劇里奴婢答禮的姿勢。

周語儂無奈又愛憐的瞪了她一記,「真不知道怎麼說你才好……」  

她當年北上念書時曾在阿姨家住過一陣子,因此跟友純的感情很好,她沒有妹妹,友純沒有姊姊,她疼愛友純,而友純也很依賴她。

「對了,表姊跟那個高富帥是什麼關系啊?」她像打听八卦的大媽似的,臉上掛著曖昧的笑意。

「什麼關系都沒有。」周語儂輕描淡寫地道,「他嫂嫂在我們醫院生產坐月子,我只不過偶爾遇見他罷了。」

「那他為什麼要幫你的表妹——我,找到阿威,還幫我追錢回來呢?」

「他大概熱衷偵探游戲,以為自己是浮?摩斯吧。」

「表姊,」劉友純勾住她的手臂,諂媚討好地道,「幫忙介紹一下唄。」

周語儂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你還學不乖?」

「他是貨真價實的古君威,又不是騙子阿威。」

「你……」周語儂用力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疼得她哇哇叫。

「表姊,你干麼啦?」劉友純摀著鼻子,氣惱的瞪著她。

「給我安分一點,再吃虧上當可別來找我哭訴。」她語帶警告,「那種男人不是你這種小女生駕馭得了的,別笨了。」

「所以表姊是說,」劉友純不甘心,「要像你這種熟女才駕馭得了他嗎?」

「熟……」這丫頭居然敢說她是熟女?「快回去上班,不然我掐死你!」

「知道了啦。」劉友純噘著嘴,「替我謝謝高富帥。」

「我不會再跟他踫面了。」她說。

劉友純微頓,「為什麼?」

「不為什麼。」周語儂話鋒一轉,「我要回醫院了,再見。」說罷,她轉身走向路邊,攔下了經過的小黃。

坐進車里,劉友純仍站在原地跟她揮手,她擺擺手要她快回公司去,然後跟司機說了目的地。

車子向前行駛,她望著窗外已經轉身走開的友純,腦子里浮現的卻是古君威的身影及臉龐。

是的,她跟他不會再有任何接觸及關聯。

他們是兩條筆直向前的直線,雖然短暫的交會了一下,最終還是兩條不相干的平行線。

終于,臧茜茜坐完月子回家了,帶著寶寶回家的這一天,古家跟臧家的長輩分別從花蓮及高雄來到了台北,一整天古家充滿歡聲笑語,溫馨又熱鬧。

古君威也很為兄嫂高興,可他心里有塊沉沉的石頭擱在那兒,壓得他很不舒服。

他怎麼這麼衰?他起心動念想認真、想追的女人,不是心有所屬就是名花有主,為什麼?!  

「阿威?」見他一個人坐在陽台上發呆,臧茜茜上前關心,「怎麼了?」

「嗯?」

「我看你心事重重,沒事吧?」臧茜茜瞪著那天真無辜的大眼看著他。

看著她,他嘆了一聲。「藏西西,我一定是流年不利,卡到陰。」

「欸?」臧茜茜一臉認真,「真的喔?那要不要我跟你去拜拜?」

他忖了一下,「那我應該要拜月老吧?」

聞言,臧茜茜驚訝又好奇,「是感情的事喔?」

他挑眉一嘆,默認了。

臧茜茜興奮地問︰「你談戀愛了?」

「是還沒開始就夭折的單戀。」他說。

「什……」她頓了一下,一副心有戚戚焉的表情,「我明白你的痛苦。」

「你明白什麼啊?」古君天不知從哪里蹦出來,一把扣住臧茜茜的腰。

「老公,阿威在單戀啦。」

古君威才想阻止她說出來,卻已來不及。于是,他懊惱的看著一臉幸災樂禍笑視著他的古君天。

古君天眼底閃過一抹狡黠,「是那個女醫師嗎?」

「欸?」臧茜茜疑惑,「什麼女醫師?」

「這小子看上了春田婦幼醫院的一名女醫師。」古君天說。

「真的喔?」臧茜茜一臉驚奇,「誰啊?」

「好像叫周……周什麼儂的吧?」古君天以他僅剩的記憶說出的她名。

「周語儂!」臧茜茜听過周醫師,也曾見過她幾次。

「對,就是周語儂。」古君天一笑,「我們威少中意的就是她。」

「她在媽媽之間的風評很好,而且還是個美女醫師耶。」說著,她對古君威擠眉弄眼,「阿威,你真有眼光。」

「光有眼光有什麼用?」古君天睞了他一眼,「被打槍了吧?」

古君威沒好氣的瞪著他,「少幸災樂禍,知道你現在幸福啦。」

「這是報應,誰教你以前游戲人間,不知傷了多少女人的心。」  

古君威不甘示弱,「傷女人心的是你吧?我可是很懂得憐香惜玉的。」

「哈哈,你根本是濫情吧!」

古君威惱得面目猙獰,卻又無計可施,他轉而看著臧茜茜,語帶投訴,「藏西西,管管你老公好嗎?他這樣落井下石,是男子漢所為嗎?」

臧茜茜雖已習慣他們兄弟倆如此拌嘴斗氣,也知道古君天並無惡意,但還是忍不住念了古君天一句。「老公,阿威已經夠難過了,你別再棒打落水狗了……」

听見臧茜茜以落水狗形容他,古君威不知道自己該哭該笑,他知道臧茜茜沒有貶低他的意思,但落水狗听起來實在……

「阿威,別泄氣。」臧茜茜拍拍他的肩膀,給了他一記溫暖的笑容,「過幾天我到龍山寺拜拜,會幫你求求神明保佑的。」

古君威感激的看著善良的臧茜茜,「藏西西,你真好,我果然沒看走眼……」說著,他張開雙臂就要抱住臧茜茜。

古君天手一橫,擋住了他,聲音一沉,「她是我老婆。」

古君威輕啐一記,「小器。」  

古君威樓上的漏水問題一直未能改善,讓他頭疼不已。

不久前,他透過仲介幫他物色新住處,但仲介找了幾處,他都不甚滿意。

可今天,看著仲介平板電腦上的幾張照片,他眼楮亮了起來,讓他眼楮一亮的不是照片上美輪美奐的裝潢、寬敞舒適的動線,或是窗外的視野,而是那地址。

是的,仲介這回幫他找的房子就在春田婦幼醫院附近的一棟大樓里。

前幾天,臧茜茜到龍山寺拜拜時,順便替他求了一支簽,簽上說他來年諸事大吉,而且期待已久但未有結果的事,也終于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他想,這是個好兆頭。

周語儂曾說過她就住在春田婦幼醫院附近,運氣好的話,也許他三不五時就能巧遇她——雖然他不知道遇見她又能怎樣。

在美國過慣了吉普賽生活的他,總是提著一只皮箱就能展開新生活,因此回來台灣後並沒有置產的打算。

為了搬遷方便,他不購買家具或家電,因此租屋的條件之一,就是房東必須附上家電及家具。

這麼一來,他每回搬家既不必勞師動眾,也不必擔心黑心搬家公司敲竹杠。

就這樣,在臧茜茜翻過農民歷後幫他挑的這一個黃道吉日,他一個人住進了新址——美樂地大樓五號九樓B座。

稍事整理,他肚子也唱空城計了。

新家離古君天跟臧茜茜的愛巢有點距離,再也不能隨時跑去那兒搭伙,但幸好附近有家超市,幾分鐘路程就到。

拿了皮夾、手機跟鑰匙,他打開門,在開門的同時,對面鄰居也正好準備出門,是個年紀跟他差不了多少的年輕男人……喔不,應該還小他一點點。

兩人目光交會,彼此都禮貌的點了個頭。

他雖然很想跟對方聊兩句,但看他神色匆忙,似乎沒意願跟他認識,也就作罷,反正都市里都是這樣連寒暄兩句都沒興趣的點頭之交,他也不挺在意。

在超市買了一些熟食及微波食品,他回到了家,自己隨便弄了點東西吃之後,便听見對面A座的開門聲。

看來,剛才那個不太理人的年輕人回來了。

這時,手機響起,致電給他的不是別人,正是臧茜茜。

「阿威,都弄好了嗎?」電話那頭,臧茜茜關心的問著。

「OK啦,你也知道我沒什麼東西。」

「要不要我幫你買什麼東西過去?」她問。

「不必麻煩你了,你還要照顧寶寶呢。」唉,他這個可愛的嫂嫂真的是「足感心」,不像他那個冷血老哥。

果然,這時旁邊傳來他老哥幽幽的聲音——  

「他又不是小孩子,你別擔心他了。」

「他說的沒錯啦,你要照顧小寶寶,還要按捺那個大醋桶,就別忙了。」他不甘示弱的反唇相稽——雖然不知道古君天听不听得見。

臧茜茜听了,噗哧一聲的笑了。「好啦,既然這樣,那我就放你自生自滅嘍。」

他干笑兩聲的同時,電話那頭傳來寶寶的哭聲,然後是古君天跟臧茜茜兩人說話的聲音,好吵、好鬧、好溫馨。

「阿威,貝比哭了,我不跟你說嘍,掰!」

「掰!」掛斷電話,他耳根子清靜了。

坐在沙發上,他忽地有種強烈的空虛感。

「唉~」他仰頭往沙發一癱,長長的一嘆。

回到家的周語儂一如往常的扯掉綁著長發的發圈,拿下那副根本沒有度數的黑框眼鏡。

她的視力超好,黑框眼鏡只是為了讓自己看來老成一點、專業一點。

她其實有雙圓亮的大眼楮,可這樣的大眼楮讓她看來太過可愛,在她的工作領域里,可愛這樣的印象不該存在,她需要給人信賴感及安全感,而制式又保守的黑框眼鏡讓她看來既沉穩又權威。

洗過澡,她拿出冰箱里的食材,簡單的下了一碗面,剛吃飽,電話響了,接起話筒,電話那頭傳來的是她弟弟周語新的聲音。

「姊,我今天有過去拿東西喔。」

她微頓,「是嗎?」

她往周語新的房間望去,發現門是開著的。確實,他回來過,可她累得根本沒發現。

「你的聲音听起來很累?」

「這兩天忙翻了。」

「別把時間都奉獻給你的患者,也分一點時間給江大哥吧!」

「他自己也忙得很。」

「就是這樣,才更要喬出時間培養感情啊。」周語新語帶玩笑地說,「小心濃情轉淡喔。」

「謝謝你的烏鴉嘴。」

濃情轉淡?其實仔細想想,她跟江東立好像也從沒有過什麼濃情。

他們都是醫學系的學生,從學生時期就有念不完的書,開始實習之後更是忙得天昏地暗,每次約會也都是匆匆幾個小時就結束。

什麼難分難舍的熱戀期,他們根本沒經歷過,他們的感情就這麼平淡而穩定的維持著,彼此也都有著結婚的打算。

兩年前,他曾提及結婚的事,但當時她剛到春田婦幼醫院工作,正值事業沖刺期,經過深思熟慮,她確定自己無法同時兼顧工作與家庭,因此希望婚事暫緩。  

當然,同為醫師,他也能體諒她的難處,就這樣,他們的婚事暫時擱置下來了。

「你自己想想,你們多久沒約會了?」周語新提醒她。

「……」她認真的想了一下。

喔,還真是有一段時間了呢。說來有點離譜,明明都在台北市工作,他們竟只能通通電話或以簡訊問候對方。

不過婦產科跟外科都經常有突發及緊急狀況發生,硬要喬出兩人都能安心坐下來吃飯聊天的時間,真的有一點難度。

「姊,工作不是你人生中唯一追求的東西,別顧此失彼。」

周語儂想不到小她幾歲的弟弟居然會說出這番大道理,忍不住笑了出來。

「嘿,你長大嘍。」她說。

「拜托,我都二十七,早就長大了好嗎?」  

「語儂姊,你好!」這時,一旁傳來他女朋友的聲音。

惠雯,是從台南到台北工作的女孩,乖巧又懂事,很得周家兩老的歡心。

惠雯原本一個人獨居,前不久她的租屋處遭小偷,讓語新非常擔心,跟周語儂討論過後,他決定搬到惠雯那兒。

惠雯那兒地方小,因此他有很多東西還放在周語儂這,也就因為這樣,他還是經常在美樂地大樓進出。

「惠雯最近好嗎?」她問。

「不錯啊,就是經常被逼婚。」他說。

「逼婚?」

「他爸媽說我們既然都同居了,最好趕快把婚事辦一辦。」

「那就結啊,你們不是也有這樣的打算嗎?」

「哈哈,你說的簡單,還不都怪你。」

她一怔,「怪我?」

「爸說長幼有序,你還沒結婚,做弟弟的我不能趕在你前頭。」

「我不在意呀。」結婚哪還需要分什麼長幼有序?她老爸也真是的。

周語新悻悻地道︰「你不在意,老爸在意啊,我說姊……你跟江大哥都交往那麼久了,干麼不趕快結婚?你也不年輕了吧。」

「沒禮貌,我還不到三十耶。」

「過完年就三十了吧?」周語新壞心眼的提醒她,「小心再拖拖拉拉的,會變成高齡產婦喔。」

「我是婦產科醫師,不必你提醒我。」她說︰「我會跟老爸說,讓他準你結婚的。」

「老爸那顆千年頑石,你休想動搖他,與其白費唇舌,你還不如早點結婚。」

結婚……她也不是沒想過,不過兩年前她拒絕江東立後,他就不曾再提過結婚的事了。

每個人在不同的人生階段都有不同的規劃,也許在江東立現時的規劃中,結婚並不是其中一個選項。

「對了。」周語新突然想起什麼,話鋒一轉,「B座有人搬進去了喔。」

「是嗎?」

B座空了一段時間了,之前語新也曾考慮要跟惠雯一起租下B座,但為了多存點錢,他們在經過討論後放棄了租金偏高的B座。

「好了,我要去洗澡,不跟你聊,你早點休息吧。」周語新十分貼心的說。  

「嗯。」掛了電話,周語儂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發了好一會兒呆。

原來……她礙著了語新的婚事呀,如果她老爸是顆千年頑石的話,那麼她應該就是擋在語新婚姻路上的大石頭了吧!

看來,該是她這顆擋路的石頭自己滾開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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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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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3 00:02:36 |只看該作者
第3章(1)

她從不曾感到如此空虛過——當兩人面對面的時候。

在那天听了語新那番話後,她跟江東立終于在昨天晚上喬出時間,坐下來好好吃頓飯。

原以為那麼久沒約會,兩人都會因此感到激動及期待,可現實不然。

他就坐在她面前,可身體在,心思卻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兩個小時的用餐時間里,他離座接了五次電話,上了一次洗手間,剩下的時間,他們安靜的用餐,偶爾找了個話題聊,卻是有一搭沒一搭的。

她原想提起結婚的事,卻始終找不到切入點。

什麼時候他們變得如此遙遠而疏離?難道真如語新所說,他們濃情轉淡了嗎?為什麼?是因為他們太習慣彼此的存在,還是……他們已對彼此的存在感到陌生?

兩年前,她是不是不該拒絕他的求婚呢?如果當時她答應了,現在是不是就不會有如此強烈的不確定感及失落感?

想著,她幽幽一嘆。

「周醫師,門診時間再十分鐘就開始嘍。」護士探頭進來提醒她。

「嗯,我知道。」她打開電腦螢幕,看著今天下午第一個門診病人的資料。

張羽彤,二十三歲……嗯,未婚,第一次來掛她門診的年輕女孩。

她稍微將今天下午所有的患者資料及病歷看了一下後,門診時間也開始了。

診間的門打開,一名穿著連身迷你裙及紅色高跟鞋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她留著一頭長發,額頭上覆著一排俏麗的瀏海,臉上有著精致的妝容,手上提著的是一只昂貴的名牌包。

在她臉上,看不到一絲羞澀或不安,來看婦產科的患者若不是懷孕,就是有婦科疾病,當然……也有來做人工流產的人。

但不管是因著哪種理由來到這里,她們多少都會感到不安。

可這名時髦女子卻圓瞪著兩只眼楮,直視著她。

「張羽彤小姐嗎?」周語儂看著她,「今天來是要……」

「我懷孕了。」她說。

周語儂微頓,想起她的基本資料上寫著她二十三歲,未婚。

「為了更確定,要麻煩你再驗一次,」周語儂說著,轉頭吩咐一旁的護士,「請給這位小姐……」  

「不必了。」名叫張羽彤的年輕女孩冷冷地道,「我在台大驗過,他們確定我已經懷孕十周。」

周語儂有點訝異,而診間里的兩名護士也是。

她既然已經在台大求診且已確定懷孕十周,為何還要跑到春田婦幼醫院來?

突然,一個念頭鑽進周語儂腦里,難道……她是來這里做人工流產的?

「張小姐,冒昧問一句,你不要孩子嗎?」

「我還不知道能不能要。」張羽彤說著,臉上依舊沒有太多表情。

周語儂沉默了幾秒鐘,「你的資料上說你未婚,孩子的爸爸……是可以對你負責的人嗎?」

修法後,人工流產不再像過往那樣得偷偷模模進行,因此婦產科醫院經常會踫到因著各種因素而不能留下孩子的門診患者。

但即使是這樣,每當周語儂踫到這樣的門診患者時,還是會與對方詳細討論並給予建議。  

「他不是有婦之夫。」張羽彤說。

聞言,周語儂替她松了一口氣。「他知道你懷孕嗎?」

「不知道。」

「那麼……你是不是要先告訴他呢?」周語儂給予合情合理的建議,「孩子是兩個人共有的,不管你要還是不要,我覺得你都應該讓對方知道,或許他十分期待這個寶寶呢。」

張羽彤一言不發,兩只眼楮直直的、帶刺般的望向了她。

迎上她略帶敵意的眼神,周語儂感到疑惑。

「孩子的爸爸雖不是已婚身分,不過他有一個交往多年的女朋友。」

周語儂又沉默了一下。原來是難解的三角習題。

「周醫師,請教你一個問題,」張羽彤直視著她,說是請教,語氣卻有點咄咄逼人,「如果你是那個交往多年的女朋友,你會怎麼做?」

她困惑的看著張羽彤。

「如果你的男朋友讓另一個女人懷孕,你願意退出嗎?」

從沒有人問過她這樣的問題,她一時有點怔愣住,而診間內的兩名護士也露出困惑不解又不知所措的表情。

「張小姐,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

「為什麼?」張羽彤唇角一撇,「周醫師認為自己交往多年的男朋友不會做出這種讓你為難的事嗎?」

張羽彤的這句話教周語儂當下愣住。

她們素不相識,張羽彤怎會知道她已婚或未婚,又怎麼知道她有個交往多年的男朋友?

一旁的兩名護士也察覺到事情不尋常,更有種來者不善的感覺。

「周醫師,我能不能保有這個孩子,其實全看你的決定。」張羽彤說。

周語儂眉心一擰,「張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張羽彤不以為然的撇唇一笑,「周醫師那麼聰明,怎麼會想不通呢?我的男朋友,那個讓我懷孕的男人名叫江東立,你不陌生吧?」

霎時,診間內的空氣凝滯,令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護士知道江東立是周語儂的男朋友,因為知道,當張羽彤說出這個名字時,她們都露出震驚的表情。

瞥見她們的表情,張羽彤冷然哼笑。

「真抱歉,我讓你丟臉了嗎?」她語帶挑釁,「沒辦法,我已經懷孕了啊,周醫師應該能夠體諒吧?」  

「周醫師,」一旁的護士趨前,「要不要……」

「沒關系。」周語儂倒抽了一口氣,努力的穩定著自己的心跳及呼吸。

她不能慌亂,她得冷靜。不管她能不能接受,都得理性且平和的解決眼前的問題。「張小姐,你說的是真的嗎?」

「不信的話,你現在就打電話問他啊。」張羽彤揚起下巴,彷佛勝利者般,「我知道你們交往很多年了,不過你不覺得自己佔著茅坑不拉屎,其實很過分嗎?」

護士實在听不下去了,出聲制止,「小姐,你這樣才真的是很過分。」

張羽彤氣定神閑的站起來,「我已經懷孕了,光憑這一點,我就比你強吧?」說罷,她旋身走出診間。

看著她那窈窕得不像是懷有身孕般的背影,周語儂好一會兒不動也不說話。

兩名護士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麼好。

她不能說自己的心情一點都沒動搖,但向來堅毅又冷靜的她是絕不會在外人面前表現出受傷及受挫的一面的。深呼吸了一口氣,她淡淡地道︰「下一位是李小姐吧,請她進來。」

「周醫師,你……」護士有點憂心的看著她。

她臉上不見一絲惱怒或悲傷,「我沒事,請她進來吧。」

兩名護士又互看一眼,然後將下一位門診的患者喚了進來——

周語儂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結束這段門診時間的。只知道當她意識到已經結束時,診間里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知道那兩名護士不會將今天發生在診間里的事情說出去,但光是她們兩個那同情憐憫的眼神就夠她難受了,囂張的小三侵門踏戶來嗆聲……哈,她以為那是灑狗血的八點檔才有的劇情,沒想到它真的存在,而且還發生在她身上。

她很受傷,但讓她受傷的不是懷孕的第三者,而是一天到晚跟她喊忙,卻背著她劈腿還搞出人命的江東立。

他怎麼能這麼對她?她還以為他們之間那種微妙的距離感是因為他們都忙于工作,疏于溝通及分享,沒想到……

如果他不愛她了,大可以明白的告訴她,大家都是理性成熟的成年人,她就算憤怒傷心,也能接受事實並放手,他不該騙她,不該讓她感到難過及難堪。

拿起手機,她撥了通電話給他,知道他今天值班,她告訴他,她會過去找他。

他有點訝異,但並沒拒絕,于是,一走出醫院,她便招了一輛小黃直奔他所任職的醫院——

她沒進醫院,只在門口打了一通電話要他出來。

門口,冬天的風如刺般的襲來,讓她更覺淒然。

「嘿,」江東立走出門口,看見她站在那兒,疑惑地問︰「怎麼不進去?」

看著渾然不知東窗事發而一臉氣定神閑的他,她心里竟不覺得氣,只有難以言喻的悲哀。

她定定的看著他,這個她以為愛著她的男人。

「怎麼了?你這樣……好怪……」江東立覺得她有點不尋常。  

「我問你,」她望著他,語氣平靜到連她自己都感到心驚,「你還愛我嗎?」

他愣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但旋即蹙眉一笑,「你真的怪怪的,你特地跑來這里就為了問我這個?」

「你愛我嗎?」她執著的問。

他微頓,「愛……當然愛啊。」

「那麼,」她的眼楮眨也不眨的直視著他,「你愛她嗎?」

江東立陡地一驚,「什麼她……」

「張羽彤。」她問︰「你也愛她嗎?」

江東立瞪大眼楮,臉上閃過驚慌、心虛且羞愧,「語……語儂……」

見狀,她已經無須他給任何的答案,一切都在他的眼神之中——他承認了。  

是真的,這個男人是真的背叛了她,不管她能不能、願不願意接受這結果,那都已是她不得不面對的事實。

不知為何,這一瞬,她的心反倒踏實了。

「江東立,我們結束了。」她冷靜的說完這句話,轉身便要離開。

「語儂!」江東立一把拉住她,滿臉愁容,語帶哀求,「我只是一時糊涂,我愛的是你,我會跟她分得干干淨淨,你原諒我吧!」

周語儂冷冷的看著他,「分得干干淨淨?你知道她已經懷孕了嗎?」

他陡地一震,「什……」

「你明白我的。」她唇角浮現一抹冷靜的笑意,「我有潔癖,生活上是,感情上更是。」

「語儂,你听我說……」

「什麼都不必再說了。」她笑意一斂,臉色一沉,「三個人太混亂也太擁擠,我退出。」語罷,她甩開他的手,轉身走向排班的計程車。

江東立雖想追上去,卻又顧慮到這里是醫院門口,他眼睜睜看著周語儂坐上計程車離去,既懊惱又懊悔,卻無計可施。

回到家,周語儂拿出跟江東立交往這幾年來合影的照片,以及他寫給她的情書、送她的情人節禮物及生日禮物。

她一頁一頁的翻,一封一封的看,過往情景猶如電影畫面般一一浮現眼前。

她以為自己夠堅強,絕不會為了一個背叛她的男人而哭,可她高估了自己的堅強,她沒想到……還是會痛。

過往雖不是轟轟烈烈,卻是平淡雋永,她一直相信他是她的真命天子,而他們能成為一對人人稱羨的醫師夫妻。

可現在……她所相信的一切如山崩,如潰堤,全然覆滅了。

為什麼他們會走到這步田地?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以致于他背棄了他們幾年的感情?

打開前年她生日時,他附在一大束紅玫瑰上頭的小卡,看著卡片上那幾個字——儂,我永遠的愛。她再也忍不住的放聲而哭。

什麼是永遠?卡片上哄騙人的文字?還是根本無法實現的諾言?永遠在他的背叛之後,竟是這般的諷刺。

「江東立,你這混蛋……」她憤怒又悲哀,甚至後悔自己不該輕饒他。

她不該那麼平靜的跟他分手,就算不在他任職的醫院里吵鬧,讓他明白她在張羽彤登門嗆聲時是多麼難堪,也該狠狠甩他一耳光,教他知道她的心有多痛。

她太便宜他了,她真是個笨蛋!

抱來碎紙機,她邊哭邊將照片、信件及卡片,一張張的放進碎紙機中。

機器將她的回憶一張張的吞進肚子里,變成一堆紙屑。

絞著絞著,突然碎紙機卡住不動了,一張他們在日月潭拍的照片只絞了一半,剩下了她跟他那兩張笑得甜蜜又燦爛的臉。  

她抽出僅剩的半張照片,細細的看著、回想著。

可她想不起那一天發生過的種種,也記不起他們那天說了什麼話。她腦子里填塞著張羽彤那恍如勝利者的得意笑臉,還有那一句句令她難堪且痛心的話。

她好恨自己這麼清醒,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有人能在這個時候一槌將她敲昏,一夜也好,十分鐘也行,她只想忘了江東立的背叛還有自己的悲哀。

可更悲哀的是……她找不到那個可以一槌敲昏她的人。

她太堅強、太冷靜也太好面子,她不能容許自己在任何人面前軟弱、崩潰,就算受傷,也只能獨自舌忝舐傷口,暗暗淚垂。

這不是一個適合清醒的夜,她想忘了他、忘了張羽彤,也忘了過往的一切——不管用什麼方法。

打定主意,她起身,抓起皮包跟鑰匙走出家門。

在樓下超商前攔了一輛計程車,司機問她,「小姐,請問要去什麼地方?」

她愣了一下,想起曾跟語新一起去過的鋼琴酒吧——外灘。

她跟司機說了地址後,計程車便一路往外灘而去。

不久,她抵達目的地,付了車資,下車走向外灘。

在一整排的夜店之中,外灘酒吧的規模並不大,一整面低調的黑色外牆上,只有一塊以燈光打亮「外灘」兩字的招牌。

她喜歡紅酒,但不喜歡上酒吧喝酒,那一次,也是在語新跟惠雯近乎哀求的邀請下,才答應跟他們一起到這兒來喝酒。

外灘沒有華美豪奢的裝潢及擺設,樸實得不像是酒吧,店里有駐店的琴師及歌手,擅長的是爵士及靈魂歌曲,催情也催淚。

她走進店里,立刻有人上前招呼並領著她來到一個安靜的角落位置。

這個位置正適合今晚的她。她想,就算她在這兒因憑吊逝去的愛而落淚,也不會有人發現。

點了一瓶零四年的Chateau  Montrose,她獨自啜飲著。

今天既非周末,也不是假日,酒吧里的客人其實並不多,琴師坐在那架史坦威平台鋼琴前,十指在黑白琴鍵上跳動,悠揚的樂聲自他靈活而神奇的指尖下流泄而出。

她閉上眼楮,凝神聆听,希望那琴聲能趕走佔據她心房的痛苦及憤怒。

一曲彈畢,她睜開眼楮,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經過史坦威鋼琴旁,走向了吧台。

她還沒醉,因此她可以非常確定那人是古君威,長發的男人並不多,有型有款的更是少見。他今天長發垂肩,一身合身的黑衣黑褲襯著他高挑精實的身材,讓人不得不多看他一眼。

她真沒想到在這樣的日子里竟會遇見他,簡直是孽緣。

當下,她想離開,免得不小心跟他踫上,可這時若離座結帳,反而極有可能被他看見。

他們之間其實有點距離,他坐在吧台前,背對著她,而她所在的位置又特別的昏暗,除非她酒後亂性,大吵大鬧,否則他應該很難發現她。

不過以上是絕不可能發生的狀況,因為她酒品不差,醉了倒頭就睡,既不吵也不鬧,于是她按兵不動,繼續喝著她的美酒。  

她想,也許他只是小酌一杯,不用多久就會離開。

可一個小時過去,她都喝光了那瓶Chateau  Montrose,坐在吧台前的古君威卻文風不動。

正想著是不是要偷偷溜到前面的櫃台結帳時,忽見一名長發及腰、身材火辣的黑衣女子走向他,從兩人的互動,她感覺得到兩人並不是相識的朋友,古君威也並非在等她,明顯地,是那女子主動搭訕。

她興起了觀察他的念頭,他一個人到酒吧里喝酒,應該不像她一樣是因為失戀吧?

他會如何回應主動搭訕的女子?是冷淡拒絕,禮貌敷衍,還是來者不拒?

就在她思索著的同時,只見那女子整個上半身欺近了古君威,附在他耳邊輕聲笑語。不知她說了什麼,兩人都笑了。

看見這一幕,周語儂整個火氣全沖了上來。

真是不幸,他對主動搭訕的女子竟是……來者不拒!

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騙子嗎?!不管是口口聲聲說愛她的,還是放話說要追她的,都是滿嘴謊話,難以抗拒誘惑的家伙!  

「哼。」酒意夾雜著不知名的怒氣沖上了她的頭頂,轟得她頭昏腦脹,難受極了。

她抓抓頭,服務生卻誤以為她在招手而走了過來。

「小姐,請問需要什麼嗎?」

她心虛的縮著脖子,東躲西藏的擔心古君威突然轉頭會發現她在這里。

其實,她真的是太多慮了,那家伙跟那火辣的美女不知聊得多開心,別說是注意到她了,搞不好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

不自覺地,她目露凶光的往吧台的方向瞪著。

「小姐?」服務生疑惑卻又禮貌的叫她,「小姐?」

「嗄?」她回過神,「什麼?」

糟了,她腦袋有點不清楚了,平時的她,絕不會如此失控,更不會有如此不受大腦支配的古怪舉止。

她尷尬的笑笑,「那個……啊,再來一瓶。」

「欸?」服務生愣住,「會不會喝太多?」

「OK,『大丈夫』。」她真的有點醉了,居然連日文都飆出來。

服務生見她有點奇怪,但又不覺得她對店里或其他客人有任何的影響,于是答應一聲,轉身去幫她取酒。

就這樣,周語儂一邊氣怒的看著坐在吧台跟搭訕女子說說笑笑的古君威,一邊不知不覺的又開了一瓶Chateau  Montr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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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3 00:02:51 |只看該作者
第3章(2)

禮貌的擺月兌了主動搭訕的女子,古君威離開了外灘。

他一定是轉性了吧?那種渾然天成的性感小野貓一直很對他的味,尤其她還挑明了只要激情,不要愛情。

但他為什麼興趣缺缺又性趣缺缺呢?他是自由身,沒有必須負責的人,也沒有逼著他得負責的人,為何不如以往只求一夕之歡?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毫無問題,絕對沒有所謂縱欲過度、力不從心的毛病,那麼……是他的心境不一樣了?

他對那種猶如吃點心般的男女關系不再熱衷了?他……想要一段穩定的關系嗎?

這麼想著的同時,周語儂的身影毫無預警的鑽進他的腦子里。

可惡,想她干什麼?她都已經名花有主,而且還挑明對他這種小弟弟沒興趣,他就是再留戀又有啥用?

走出店門口,已是凌晨一點多,正想到附近的停車場取車,忽見接近馬路旁的人行道上有兩男一女。

這在夜店林立的這條路上是常見的情景,說來並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力。

可再多看一眼,他便發現到那女的醉了,說話的聲音不小,動作也有點大。  

他們三人相識嗎?還是兩名男子見她喝醉可欺,想趁機佔便宜?

他是個有正義感的人,看到這種情形,直覺反應想過去了解一下。

若他們是相識的,只是女子喝醉在「盧」,那麼他就走人,若不是,他可不能眼睜睜看著兩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女人。

于是,他邁開步伐朝三人走去——

「走……走開……」

「你醉了嘛,我們送你,這里很危險喔。」

才剛走近,他便听到三人的對話,但讓他有點訝異的是,那女人的聲音有點耳熟。

「嘿,」他走到三人後面,出聲問︰「需要幫忙嗎?」

兩名男人見他突然靠近,神情有點不安。

「呃……沒事啦。」其中一名男子隨口虛應,然後伸手去抓住女子的手臂。

「別……別踫我!」女子動作極大,一振臂便甩開男子。

當她甩臂側身時,古君威看見了她的臉。

呵,難怪他覺得那聲音耳熟,原來這醉女不是別人,正是剛才還盤踞在他心上的女人。

她將長發放下,又沒戴眼鏡,模樣跟平時有些微的不同,但一樣的動人,他一眼就認出了她。

「儂儂。」他叫她,然後上前。

兩名男子听見他叫她名字,都有點驚慌,「你、你們認識?」

他冷冷的瞥了他們一眼,淡漠的嗯了一聲。

幸好他過來了,不然周語儂就算還沒完全失去意識,最後還是極有可能被這兩個「撿屍男」拎走。

兩名男子眼見沒戲可唱,對方又人高馬大,看來不太好惹,自然是落荒而逃。

古君威走到癱坐在地上的周語儂身邊,「欸,周小姐,周醫師……」

「嗯?」醉得迷迷糊糊的周語儂听見「周醫師」三個字,本能的抬頭看著他。

她皺著眉頭,認真的看著他。

「古……古君威?」她指著他,腦袋晃來晃去,「好……好多個古君威……」

他差點兒笑出來。好多個他?看來,她醉得都出現幻覺了。

好在她醉是醉,還知道不能隨便跟不認識的男人走。不過,嚴謹的她怎會獨自在夜店喝得這麼醉呢?  

「我送你回家吧。」他抓住她的兩條手臂,要將她拉起。

「別踫我。」她醉得連站都站不起來,只用力的甩月兌他,「你……男人全……全都是騙子!」說著,她像是氣力用盡般斜靠在花台邊。

「儂儂。」

他喊她,她不動,只是嘴巴喃喃自語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他無奈一嘆,用手指將長發往後一爬,然後抓抓後腦。

「周語儂?周醫師?周小姐?儂儂?」他用各種不同的稱呼喚她,但她都不動了。

顯然地,這位大姊已經醉到不省人事。

他不知道她家在哪里,既不能把她丟在這里,也不能把她扛回醫院,當然,更不能把她扔在摩鐵……

「看來,我只能把你帶回家了。」他蹙眉笑嘆,彎身將她抱起,走向停車場。  

副駕駛座上,她被他用安全帶安安穩穩的固定著,她睡得很熟,不吵不鬧,因為全無防備,看起來可愛多了。

就這樣,他一路開回美樂地大樓,將車開到地下室停妥,然後抱著她進電梯,上樓,回家。

她很乖,沒有吵鬧,更沒有做出他最害怕的事情——嘔吐。

幫她月兌了鞋子跟外套後,他把她放到床上,替她蓋上被子,然後便去沖了一個澡。

從浴室出來時,已經兩點多。她不知何時已翻身睡著,身體蜷著,像是只可愛的小狗。

女人躺在床上,而他全身只著一件睡覺時穿的綁帶休閑長褲,這樣的畫面在他的記憶中已多得數不清次數,可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他腦子里全無奇怪的念頭,只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平靜。

坐在床沿,他看著被被子半蒙著臉,只露出兩只眼楮跟鼻子的她。這麼近的看她,他發現她有很長的睫毛,天生的,像是洋女圭女圭,她臉上沒有妝,但臉色紅潤,皮膚也吹彈可破,他情不自禁的用手背輕輕在她臉頰上抹了一下。

「唔嗯……」她皺皺眉頭,抓了抓臉,但沒醒。

此時的她,可愛度破表,殺傷力……歸零。

「怎麼會這麼可愛呢……」他輕聲的說著,然後小心翼翼、生怕吵醒她的在她身邊躺下。

與她相對,他的眼楮根本離不開她,他感覺自己可以這麼看著她一整夜。

糟了!瞬間,這兩個字鑽進他腦子里,他古君威向來風流灑月兌、瀟灑自由,可現在……他的心卻被攫住了。

「大大不妙……」他喃喃地道。

不知又看了她多久,他的眼皮漸漸沉了,何時睡去,他已毫無印象及記憶。

周語儂是個規律的人,雖然她的工作常打亂她的生活,但她的生理時鐘一直停留在學生時代,也就是不管上不上課、工不工作,或是多晚睡,她都一定在六點睜開眼楮。

今天,也不例外。

不過,今天有個例外,就是她的頭好痛。

「唔……」像是有人拿槌子朝她腦袋敲了好幾下似的,她的頭一陣陣的抽痛。

睜開眼楮,看著天花板那盞吊燈,她恍神了一下。

吊燈?她臥室什麼時候換成這種華麗的吊燈了?難道是語新趁著她不在家時幫她換的?

「唔……」

欸,這低沉的男人聲音是從哪里發出來的?

她正覺奇怪,想起身查看,突然感覺胸前有點沉重,她的眼球下意識的往下轉,只見一只大手正覆在她的半邊胸部上。

還沒反應過來,那手竟捏揉著她的……咪咪!她轉頭一看,身邊的位置上躺著一個人。  

那人雖蓄著長發,卻是個男人,而且是她認識的男人!

「古……古君威?」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古君威會跟她躺在床上,而且還沒穿衣服?

發生什麼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一點印象都沒有?整個腦袋像被灌了漿糊一樣,還搞不清楚狀況時,古君威又捏了她的胸部……

「啊!」她尖叫一聲,整個人從被窩里彈了起來。

彷佛神力女超人上身般,她一腳將熟睡的古君威給踹下了床。

「Shit!」

突然听見恐怖的尖叫聲,睡得正熟的古君威還來不及反應,已莫名捱了天外飛來的一腳,整個人滾下了床,教他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他揉著被踢到的腰,抬起眼瞪著此時已跳到床的另一邊,以警戒姿態瞪著他的周語儂。

不用說,把他一腳踹下床的便是這位不知感恩的大姊。

「你……」他邊揉著腰,邊站起來,「你知不知道腰對一個男人有多重要?」

周語儂驚惶又生氣的瞪著他,眼神在這房間里飄移著。

「這……這是哪里?」她很想冷靜,但聲音還是泄露了她的驚慌。

「我家。」他說著的同時,腳步移動。

見他移動,她驚叫,「不準動!不準過來!」

他濃眉一皺,懊惱的看著她。

她把他當什麼了??昨晚要不是他仗義相救,她搞不好已經迷迷糊糊的被怎麼了。

「你為什麼……不,我為什麼……不是不是,我們怎麼會……」她語無倫次,連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但他知道,他明白她現在有多驚慌困惑。

「你想問你為什麼在我家吧?」他一嘆,「記得自己昨晚去喝酒吧?」

這她當然記得,她還記得她在外灘看見他跟那名搭訕女子有說有笑呢。

可慢著,如果他在酒吧找到了一夜的對象,那麼現在躺在他床上的應該是那名女子,怎麼會是她?

她快瘋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自律甚嚴的她,怎會隨便跟男人回家?

看她一臉茫然驚慌,六神無主,他猜她一定很混亂。「昨天晚上我在酒吧喝酒,離開時發現你差點被兩個男人帶走,所以我就……」

「你對我做了什麼?」

他話還沒說完,她就一陣搶白,讓他有點快耐不住性子。  

「你喝醉了,」他說︰「你想我能對你做什麼?」

看他一臉滿不在乎的表情,她氣炸了。

「卑鄙!」

古君威用一種像是在看著奇怪生物的表情看著她,「我……卑鄙?」

他見義勇為,冒著可能會跟人干架,然後上社會新聞的危險把她從兩個撿屍男手中救出來,她一醒來不是先感激他的大恩大德,居然是罵他卑鄙?

他是風流,可不下流,她以為他趁她不省人事對她做了什麼無恥的勾當嗎?他在她心里到底是有多不堪?

她當他是下流胚子是嗎?好,他就當個下流胚子給她看!

「我可沒有強迫你。」他挑眉一笑,故意以邪佞的眼神看著她,「男歡女愛,可都是你情我願才發生的。」

「什麼?!」男歡女愛?他這是承認他跟她真的……真的……  

「看你平時正經八百的,想不到……」他嘿嘿一笑,模仿電視劇中色胚無賴又婬邪的表情,「你一上了床,熱情得像小野貓一樣,我被你纏得腰都打不直了。」

老天爺!他在說什麼東西?這種污穢骯髒的字眼,她一個字都不想听!

「胡說!」她摀著耳朵,羞憤地道︰「不可能!我……我不會……」

「你不信?」他轉身拿起床頭的手機,「我拍下來嘍,你要不要看?」說著,他繞過床尾走向她。

她像受驚的兔子,一下蹦上了床,隨手抓起枕頭對著他,「不……不要過來!」

看她漲紅著臉,嚇得手腳發抖的模樣,他忍不住想笑。

這算是對她的小小報復吧,誰教她居然那樣不分青紅皂白的誤會他。

不過話說回來,她好像不是第一次誤會他了。先是誤會他要跟小花玩變態游戲,然後是一口咬定他是騙她表妹的人渣,現在又以為他趁她喝醉對她不軌。

他是長得一臉婬蟲的樣子嗎?不然她怎會一次又一次的誤會他?長得帥,女人愛,又不是他的錯。

「怎麼?你不欣賞一下?」他壞心眼的笑道︰「我拍得不錯,你也很上鏡。」

周語儂整個大暴走,拿著枕頭當武器便開始追著他打。「可惡!下流!」

她用枕頭用力打他,並企圖奪走他的手機以刪除那些婬照。「給我刪掉!刪掉!我要告你!」

古君威一邊躲,一邊用手擋下她的攻勢,一下繞著床跑,一下又跳到床上。

他覺得有趣極了,好像在玩枕頭大戰,當然,更有趣的是看見這樣的她。他想,她若不是酒意還沒褪,就是真的很驚慌。

她沒意識到自己衣著整齊嗎?她都幾歲了,而且還是婦科醫師,有沒有跟人發生性行為,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不刪,我要留起來當紀念。」他跳到床上,對著她扮鬼臉。他本來想好好跟她解釋的,但她的反應實在太好玩,好玩到他想看她更崩潰一些。

「古君威!」周語儂激動的大叫,然後想跳上床去搶他的手機。

她一腳踩上床沿,第二腳還沒上來,整個身子就像是失去重心似的往後倒。

見狀,古君威把手機一丟,連忙伸手抓住了她,振臂一拉,就這麼不巧,她整個人撲在他身上——

「喔!」她不重,但突然被她一壓,古君威還是微微皺起眉頭。

不過,她的身體好軟,抱起來好舒服。

撲在他身上的周語儂羞急的想爬起來,可一慌,卻找不到施力點。

她在他身上扭了兩下,氣恨得搥打他的胸膛,「讓我起來!」

「是你壓在我身上。」他閑閑的笑著,「我不介意,還挺舒服的。」  

她臉一陣熱,羞得推了他一下,這一推,她滾到了旁邊。

她坐起來,看見手機掉在床的另一邊,正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向手機,卻瞥見他褲襠處不正常的隆起。

她不是無知的小女孩,當然知道那是什麼。

像是受到驚嚇般,她怔怔的看著那兒,手指末端微微的發抖。

循著她的視線,古君威往下一看。老實說,他有點尷尬,不過他是健康又正常的男人,而且重點是……他還年輕。

「沒看過?」

「嗄?」他的聲音讓她回過神。

看著他那輕佻的、狡黠的、若無其事又毫無羞恥心的笑臉,她反射動作的抓起枕頭往他的要害一打。「變態!」

「Shit!」未料她會如此心狠手辣的攻擊他的要害,他忍不住咒罵。

不過幸好枕頭是軟的,他「親愛的弟弟」還好好活著。「周語儂,你知不知道這是男人的命?」

周語儂漲紅著臉,「你……你很變態。」

「我是健康!」他理直氣壯地說,「你是醫師,難道不知道大部分的男人在早上都會……」

「住嘴!」她打斷他,「不用你幫我上健康教育,我……我……」

「好了。」禮尚往來,他也打斷她的話,「今天真的鬧夠了。」說著,他抓起手機丟給她。

她接住手機,疑惑的看著他。

「你自己看吧,里面什麼都沒有。」他說。

她半信半疑的看著他,然後再看看手機。

「我是不曉得在你心里我究竟是有多齷齪下流,不過我不是那種會趁著女人醉死而佔便宜的混蛋……」他用手把垂散在兩邊臉頰的長發往後一攏,「我喜歡在床上會動的女人,你懂吧?」

她羞惱又戒慎的瞪著他,「所以你……你真的沒……」

「就算你沒發現自己少塊肉,也該發現自己衣著整齊吧?」他說︰「我有必要幫你把衣服穿回去嗎?」

听著,她稍稍冷靜下來。對齁,她身上的衣物整齊,就連貼身衣物也都好好的穿在身上。

難道真是她誤會他了?忖著,她忍不住瞪著他的臉看。

「我真是好心沒好報。」他輕哼一記,「怕你被想佔你便宜的男人撿走,我趕快把你帶回來,沒想到你一醒來不是打就是罵,還想害我絕子絕孫。」

「我……」她想,她可能真的是誤會他了。

可是那不能怪她呀,他只穿著一條褲子躺在她旁邊,任誰都會胡思亂想的嘛。  

他微微揚起下巴,「道歉。」

「欸?」她一怔。

「你這樣污蔑我的人格,難道不需要向我道歉嗎?」

「我為什麼要道歉?」她漲紅著臉,「是你先模我胸部,我才會……」

他微愣,「我模你胸部?什麼時候?」

「就剛才……你……你還沒醒的時候……」

古君威認真的想了一下,有點尷尬地道︰「是嗎?我的手……抱歉,那可能是習慣性動作。」

聞言,周語儂愣了一下。

習慣性動作?他是說……捏女人的胸部嗎?只要他身邊躺著女人,他就會無意識的做出那種事?他……他是跟多少女人睡過?  

想到這兒,已經稍稍平靜下來的情緒瞬間又沸騰起來。

她秀眉橫豎的瞪著他,「你果然是個混蛋!」說罷,她快步走向房門口,然後奪門而出。

古君威頓了一下,連忙拎起她的皮包跟鞋子追出去。

「等等,皮包跟鞋子!」他提醒她。

她一怔,停下腳步。

古君威走向她,先將皮包交到她手里,再彎身把鞋子一左一右的擺在她的果足邊。

此舉讓周語儂心頭一悸。因為這是很細微、很不明顯的一個體貼的行為。

她心亂如麻的穿上鞋,轉身開門,可當她打開門,看見對門時,瞬間愣住了。

只見那扇熟悉的深藍色大門上,掛著還未取下的聖誕花圈,門邊一個鍛鐵傘桶,里面擺著一把黑傘跟一把紅色點點的花傘,門前擺著一塊亞麻色的腳踏墊,上面有著「ALOHA」的字樣……

她突然一陣暈眩,然後忍不住尖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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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1)

欣喜又沮喪,這是多麼復雜且矛盾的一種情緒。

而此刻,這卻是古君威的心情。

發現對門A座的住戶竟然就是周語儂,他欣喜不已,但一想到住在里面的另一個男人,他就又沮喪起來。

原來,她不只有個穩定交往中的男友,而且兩人早已同居。

不過話說回來,她不是不喜歡小弟弟嗎?那那個跟她住在一起的男人是誰?是她嘴巴不老實,還是那男的天生女圭女圭臉?

「叮咚!」

突然響起的門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起身走到門口,「哪位?」

「我。」

听見陸嘉瑜的聲音,他有點訝異。打開門,看著站在外面,臉上滿是笑意的她,他愣了一下。

「怎麼知道這里?」他打開門,讓她進入屋內。

陸嘉瑜在玄關處月兌掉高跟鞋,「昨天去看寶寶的時候,茜茜跟我說的呀。」

接著她東瞧瞧,西瞧瞧,「你這里不錯耶,一個月多少?」  

「含管理費兩萬三。」他說著,疑惑的看著她,「管理伯伯怎會放你上來?」

「我一看就知道是好人啊,而且我說要找你時,他也沒多問什麼,大概是常有女人來找你吧。」

「去你的,我這里還沒有女人來過。」

「洗心革面嘍?」她語帶促狹。

「少挖苦我。」他濃眉一揚,「突然跑來干麼?」

「什麼突然?」她自顧自的在沙發上坐下,自在得彷佛這是她家,「我是特地來看你的耶。」

「特地?為什麼听起來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沒禮貌!」陸嘉瑜抓起沙發上的抱枕往他丟去。

他接住,隨手往沙發上一扔,然後坐下。

「說吧,你的目的是什麼?」其實,他大概猜得到她來做什麼了。

陸嘉瑜賊笑兩聲,「欸,听說我們自由不羈的吉普賽公子正經歷著苦楚卻又甜蜜的暗戀……」

果然不出他所料。「我哥說的?」

「君天不喜歡嚼舌根,是茜茜說的。」她老實的回答。

「這個藏西西真是……」他眉頭一皺,「你可真閑,就為了這件事特地來找我?」

「朋友一場,我關心你呀。」陸嘉瑜捱到他旁邊,好奇打探,「听說是個漂亮的女醫師?」

她跟古君威同齡,兩人從小打打鬧鬧,感情十分要好。

雖然他後來到國外流浪了幾年,兩人的交情卻沒有因此疏離轉淡。

「既然茜茜都跟你說了,干麼還來問我?」

「你一定有所保留,我想知道得更多、更深入一點。」她興致勃勃地追問,「怎樣?有譜嗎?」

「沒譜。」他說。

「欸?」她眨了眨眼楮,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居然有讓你古二少爺沒譜的女人?我對她還真好奇……」說著,她若有所思的沉吟一下,「我看我去掛她的門診,認識她一下好了。」

「陸嘉瑜。」他難得嚴厲地斥道,「你要是敢做這種蠢事,我就扁死你。」

她微頓,「唉呀呀,這麼認真啊。」

他白了她一眼,一臉少管閑事,帶著威脅的表情。

「至少讓我知道為什麼沒譜吧?」她不死心的纏著他問。  

他知道若沒給她個答案,她是不會放過他的。

「她名花有主,早有個同居中的醫師男友了。」他咧咧嘴,皮笑肉不笑地,「這樣,你滿意了嗎?」

陸嘉瑜低頭沉默了一下,再抬起臉時,露出「我同情你」的表情。

他懊惱的指著她鼻子,「不準一臉同情我的表情。」

她撥開他的手,「你是值得同情啊,難得認真兩次,結果……」

「你可以走了。」他不讓她把話說完,動手推她一把。

她噘噘嘴,「干麼這樣,我是關心你……」說著,她的手機響了。

她從皮包里抓出手機,看了一下,眼底眉間漾著甜蜜,她站起來,走到另一張沙發坐下。

「喂,是你喔……怎樣?真的嗎……呵呵,好啊,那……你要來接我?嗯,好……那明天見嘍,嗯,掰。」說完,她一臉甜滋滋的將手機放進皮包里。  

古君威嗅到一股不尋常的氣味,他發現……有人談戀愛了。

「男朋友?」他問。

陸嘉瑜毫不忸怩,坦率的點頭,「你怎麼知道?」

「看你笑得那麼婬,還猜不到嗎?」他取笑著她。

「去你的!」陸嘉瑜瞪他一眼,但立刻又因為想起男朋友而滿臉堆笑。

古君威坐到她旁邊,用肩膀撞了她一下,「怎麼認識的?」

「朋友介紹的,交往兩個月了。」她興高采烈地說︰「要不要看他的照片?」不等古君威點頭,她已迫不及待的又拿出手機,秀出手機里跟男朋友的合照。「你看,就是他。」

古君威看著手機里他們兩人的甜蜜合照,還有兩、三張對方的正面照及側臉照,突然不說話了。

「干麼不說話?」陸嘉瑜有點不安的睇著他。

「唔……」他沉吟著,一臉嚴肅。

「干麼啦?」她用力打他一下,「你這樣很可怕耶!」

他這種反應跟表情讓她好害怕。他認識她男朋友嗎?難道她的男朋友有什麼她不知道的、見不得光的秘密?

「陸嘉瑜,你……」他定楮注視著她,神情凝肅,「在自暴自棄嗎?」

她一怔,「欸?」

「得不到我老哥那種大帥哥,也不必找只大猩猩吧?」

她瞪大眼,驚怒的看著他。「古君威!」她氣得狠狠給他一拳,「什麼大猩猩?人家留落腮胡礙著你了嗎?」

「他一點都配不上你。」他實話實說。

陸嘉瑜跟她男朋友的組合根本是美女與野獸……喔不,是美女與猩猩。

「他是個很棒的人!」陸嘉瑜大力的稱贊著自己的男朋友,「他很善良、很溫柔也很專情,而且他一點都不像大猩猩好嗎?」

「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能理解。」

「狗屁!」陸嘉瑜氣得連不文雅的話都飆出來了。

看著她那生氣又認真的模樣,古君威知道她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大猩猩,他知道她的眼光不差,也不是個只憑外表及社經地位去評判一個人價值的女生。

他知道那個大猩猩絕對有值得她付出及鐘情之處,之所以取笑她男朋友的外表,只是想逗逗她、鬧鬧她罷了。

「真是判若兩人。」他促狹地撇唇一笑,「剛才甜美溫馴得像是小白兔,現在凶得像母夜叉,要是他看見你現在這種樣子,可能會連夜搭飛機逃出國喔。」  

當他這麼說的時候,陸嘉瑜已意識到他剛才所說的話只是在鬧她。

她怒氣消褪了一些,「你還是擔心自己吧!本小姐幸福得很。」說完,她站了起來,「好了,我要走了。」

「這麼快?」

「明天要約會。」她拍拍自己的臉頰,俏皮地道,「我要早點回家做保養。」

「了解。」他笑了,送她到門口。

在門口,他們一如往常的靠近對方,輕踫臉頰告別。

而就在同時,電梯門開了,周語儂從電梯里走出來。

看見這一幕,她愣了一下,與古君威的視線短暫的交會了兩秒,誰都沒有說話。

她很快的別過臉,迅速的打開自家大門,走進屋里。

心情糟透了。這是周語儂現在的感覺。

坐在返回台中的高鐵上,她整個腦袋里想的竟是古君威。

她以為發現古君威竟然就是語新所說的那個B座新鄰居已經夠讓她心情不佳,沒想到真正讓她心情糟糕到一個極致的,竟是看見他跟女人在門口吻別。

很明顯地,那又是另一個女人。

果然,他是個感情生活復雜到極點的公子!

可為什麼她會這麼的……火大呢?他又不是她的誰?也沒對不起她、辜負她,她怎會對他跟其他女人的關系如此在意?

唔,一定是因為剛遭江東立的背叛,她才會對這種用情不專的男人如此感冒。

對,一定是這樣的。否則,她有什麼理由在意一個跟她毫無關系的男人?

「爸,媽,我回來了!」一進院門,她就朝著屋里喊。

听見她的聲音,周媽興奮的跑出來,「你回來啦!欸?語新呢?」

「他明天才能回來,沒跟你說嗎?」她坐在門邊的穿鞋椅上月兌下鞋子。

她走進客廳,正在看晚間新聞的周爸轉過頭,一臉疑惑,「你今年怎麼提早回來了?」

「對齁。」周爸這麼一提,周媽才意識到,「今年沒先去阿立家吃飯啊?」

連續三年的農歷年,周語儂都會在除夕夜到江東立家陪他爸媽及兩個妹妹一起吃年夜飯,初一才一起回她台中老家過年。

那已成常態,可那樣的常態卻在今年終結。

見她神情奇怪,周爸試探地問︰「怎麼?你們吵架了?」  

後知後覺的周媽一怔,緊張的問︰「真的嗎?怎麼了?」

「沒什麼,我們……分手了。」她本想隱瞞她跟江東立分手之事,又覺這事早晚要告訴兩老,索性干脆的供出事實。

聞言,周爸跟周媽都十分震驚。他們交往多年,兩邊的家長也有過幾次照面,彼此都有著將來一定會結成親家的共識。

怎麼遲早要開花結果的兩人,如今卻突然分手了?

「怎麼會分手呢?」周媽憂疑的問︰「是不是你們都太忙,疏遠了?」

「或許吧。」她淡淡一笑,帶著苦澀。也許真是因為她太忙,忽略了江東立,才會教他因為寂寞而跟張羽彤走在一起。

「誰提的?」周爸問。

「我。」她老實承認。

周爸皺皺眉頭,「只是一點小事就說分手,你也太輕率了吧?好好跟阿立坐下來聊聊,別那麼沖動……」  

周爸非常喜歡江東立,在他眼里,江東立敦厚樸實,性情溫和,對長輩既有禮又周到,是個難得的年輕人。

「是啊,語儂。」周媽附和著周爸的話,「你們交往那麼久,就這麼分了多可惜?」

這時,周爸抓起電話,「我現在就打電話給阿立,問問他到底是……」

「爸。」周語儂聲音一沉,臉上有著痛苦難堪及無奈,「拜托不要。」

看著她那壓抑又凝重的表情,周爸跟周媽互覷了一眼。

周爸擱下電話,一臉嚴肅地問,「到底是怎麼了?」

「他……」她深呼吸了一口氣,「他外遇。」

他們還沒結婚,她實在不想以外遇來形容他的背叛,廣義的說,他不過是做了另一種選擇罷了。

「外、外遇?」周媽驚訝地,「你是說……」

「他有另一個女朋友了。」她苦笑,「我覺得自己該成全他們。」

周爸眉心一擰,不以為然地說,「什麼成全?他要你成全他們嗎?」

她搖頭,「不,他求我原諒他,給他一次機會。」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給他機會呢?」喜歡江東立的周爸卯起來替他說話。「他只是一時迷惘,走錯了路。他最終選擇的是你,不是嗎?他都知道錯了,你就給他一個機會嘛!」

見她神情凝重又帶著輕愁,周媽趨前輕拉了她一下,「語儂,你還是喜歡阿立吧?如果你對他還有感情,給他一次機會也無妨。」

「你媽說的沒錯。」周爸又抓起電話,「我叫他立刻下來台中,當著我們的面跟你道歉。」

「爸,別打電話給他。」一直不說話的周語儂終于開口制止了他。

「為什麼?」周爸有點激動。

「我跟他是不可能復合的。」她眉心一擰,「那個女人懷孕了。」

周爸跟周媽陡地一震,驚愕的又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那個女人來掛我門診,我才知道他們的事,」她深深一個呼吸,試著平復自己的情緒,「我問過他,他也承認了。」

一時迷惑而出軌是一回事,出軌的對象懷孕,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周爸跟周媽再怎麼喜歡江東立,此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看見爸媽那種失望的、悵然的、不知所措的樣子,周語儂心里真的無比難過。大過年的,她真不希望讓這件事影響到兩老的心情,可他們逼問得那麼緊,她又實在瞞不住……

「爸,媽,我跟他的事,你們就別操心了。」她努力擠出一抹笑意,「我先把行李拿上去放。」說完,她拎起行李袋逃到了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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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3 00:03:28 |只看該作者
第4章(2)

第二天一早,周語儂才睜開眼楮,母親便把幾張照片湊到她面前一一向她介紹。  

「這幾個人都是巷口的張媽媽介紹的,這個是律師,這個是老師,這個是……」

「媽。」她打斷了過分熱衷的母親,一臉討饒,「我才剛結束一段感情耶!」

「逝者已矣嘛。」周媽樂觀的一笑,「咱們要放眼未來。怎樣?有沒有看上眼的?」

逝者已矣?她真服了母親。「媽,我不要啦。」她倒頭將自己埋進被窩里。

周媽掀開被子,拍拍她的背,「什麼不要?你以為自己還年輕嗎?」

「媽……」她無奈地,「我才二十九。」

「是已經三十了。」周媽提醒她又過了一個年。

「媽,我不要相親啦。」

「看一下有什麼關系呢?」周媽興致勃勃地說,「我昨天想了一夜,這緣分呢其實很難說的,你看你跟阿立交往了那麼多年,結果半途殺出一個程咬金,你們就這麼吹了,搞不好相完親,你跟對方看對了眼,三個月就步入禮堂呢!」

她簡直不敢相信母親竟因為擔心她滯銷而如此積極的想幫她安排相親。

周語儂坐了起來,一臉嚴肅地說︰「媽,別鬧了。」

「誰跟你鬧?」周媽也一臉認真,「你是不是還放不下阿立?」

她微怔。放不下江東立?不,她放下了,而且很快就放下了。

但放下他,不表示她也放下了過去。這幾年里,他們之間有太多的回憶,要完全將那些記憶清空耗時又費力,在她還沒完全拋下那些回憶前,她不想跟誰制造新的記憶。

「老實跟媽說,你是不是想過原諒他?」

「沒什麼原不原諒。」她難受、她憤怒,但她理性。「我們還沒結婚,他有權做其他的選擇,我當然氣,不過……」她眼瞼低垂的沉默了幾秒鐘,再抬起眼時,唇角卻帶著釋懷的笑,「他在結婚前出軌,總好過在結婚後出軌吧?」

周媽深深的、眼底充滿憐愛的看著她,然後幽幽一嘆。

「你能這麼想是最好了,」她輕輕撫模著女兒的臉,「媽媽是怕你放不下,想不開。」

自己的感情不順竟讓母親如此操煩憂心,周語儂覺得好慚愧,好內疚。

「媽,放心吧,我真的一點事都沒有。」

「嗯。」周媽點點頭,「媽知道你是個堅強的孩子,而且也不會鑽牛角尖,不過……相親的事,你還是考慮一下吧。」

「……喔,我……我想想。」周語儂嘴上說會想想,但表情卻是敷衍的。

為免被做事積極、迅速且有效率的母親押去相親,周語儂當天下午便藉故有急需她回去照護的患者,速速收拾行李,逃回台北。

回到美樂地大樓五號九樓,電梯門一開,她的眼楮看的不是自家的門,而是對面古君威的住處。

走廊上靜悄悄的,她想,他不在吧。  

不知為何,她有種落寞的、寂寥的、彷佛這世界上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感覺。

是的,她確實很寂寞。

她是個凡事都不喜歡麻煩別人的人,就算遭交往多年的男友背叛,也習慣性的裝出一副堅強又若無其事的樣子,然後偷偷躲起來掉淚,活像只受了傷,卻只能躲在暗處舌忝舐著化膿傷口的母狼。

有人說,十二月到二月,是一年之中最不適合分手的幾個月份。

十二月有聖誕節,當情侶雙雙對對享用著聖誕大餐時,失戀的人只能躲在家里嗑麥當勞或必勝客。

接著,農歷年來了,一回到家,長輩們就追問著終身大事,讓失戀的人無處可逃。

再不久是情人節,街上到處是甜蜜得令人發指的情侶,教失戀的人情何以堪?

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她洗完澡出來,正準備下點面來吃,電話響了——  

「表姊,是我!」電話那頭是劉友純的聲音,「听說你跟阿立大哥分手了?」

她一頓,「你怎麼知道?」

劉友純壓低聲音,「我現在在大舅家,阿姨跟我媽她們正在談論你的事……」

「什麼……我媽她……」她真想不到母親居然把她失戀的事當是新年團圓話題,到處放送。

「阿立大哥真的搞大別人的肚子嗎?」劉友純不可思議的問。

「唔。」她淡淡的應了一聲。

「真看不出來耶。」劉友純嘖嘖兩聲,「他看起來那麼正派,居然也會搞這種飛機,唉,這世界上還有什麼男人能相信啊?」

「別那麼悲觀,好男人還是有的。」她不希望自己的例子讓友純失去對真愛的信心。

「你很傷心吧?畢竟你們交往那麼多年了……」

她沒答腔。難過是一定的,但不需要對誰說。

「對了。」劉友純悄聲的打著小報告,「我媽跟阿姨她們正在幫你物色相親對象喔。」

呵,她逃回台北果然是對的,不然此刻一定已經被一堆婆婆媽媽團團包圍,難逃生天。

「表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不要太難過喔。」劉友純安慰著她,「你人美心善,工作能力超強,一定會找到更好的男人。」

她蹙眉一笑,「謝謝你嘍。」

人美心善又如何?工作能力超強又如何?男人要變心時,那些便什麼都不是。

「對了,那個高富帥如何?」劉友純興奮地問,「表姊跟他很登對耶!」

古君威?她跟他很登對?

想起之前在門口看見的那一幕,她胸口一陣莫名的抽緊。

「胡說什麼?」她話鋒一轉,「我要去煮面,不跟你說了。」旋即掛上電話。

年初三,醫院恢復部分門診,雖沒有周語儂的班,但她不想閑在家里胡思亂想,于是便到醫院走動。

傍晚,她返回住處,一出電梯門便看見有個男人坐在她家門邊通往十樓的樓梯上。

听見電梯打開的聲音,男人抬起頭——

「語儂!」

她一怔,然後沉默的走出電梯。  

是江東立。他在這兒出入了幾年,還幫管理伯伯摔傷腳的老婆開過刀,管理伯伯認識他,因此任他自由進出。

她看都沒多看他一眼便拿出鑰匙開門。

「語儂,我們聊聊……」他靠過來,輕拉著她的手。

女人不止耳根子軟,心更軟,他相信只要他放段,低聲下氣的求她,她就算一時半刻原諒不了他,久了還是會接受他的。

他們在一起也不是一兩年了,看在那麼多年的情分上,她的態度終會軟化的。

「放手。」周語儂轉頭冷冷的看著他。

「我跟她只是逢場作戲,你真要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女人放棄我們多年的感情?」

「是你讓一個可有可無的女人毀了我們多年的感情。」他講得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太小器,是她不懂得珍惜。再說,張羽彤已經懷了他的孩子。

「語儂……」江東立蹙眉沉嘆,「原諒我吧,我不能沒有你啊。」

張羽彤年輕敢玩,火辣刺激,對生活緊張且枯燥的他來說,有著一種致命的吸引力。可回歸現實,他需要的卻是語儂這種有社經地位、能替他人生加分的女人。

對于張羽彤,他從頭到尾都抱著玩玩的心態。他以為只要偶爾買個名牌包或給點零用錢便能打發年輕愛玩的她,沒想到她遠比他以為的還要貪心。

「我是被她設計的,我根本不知道她會懷孕,我……」

「江東立!」周語儂沉聲打斷了他,只因她再也听不下去。

現在才發現原來他是個沒肩膀、沒擔當、沒良心的東西。他是被張羽彤設計的?若不是他給了機會,張羽彤又怎能設計他?

「夠了,我不想再听了。」她氣怒又失望的瞪著他,「你是個男人嗎?你讓她懷孕了,現在卻說得好像你是無辜的受害者一樣!」

「語儂……」

「我真是看錯你了。」她恨恨地道,「我真是有眼無珠,居然到現在才看清你。」說完,她甩開他的手,轉身開門。

而當她打開門,正準備將他拒于門外時,江東立卻伸出手臂一撐,用力推開了大門。

她憤怒的道︰「請你離開。」

江東立眼底泛著羞惱的血絲,咬牙切齒地問︰「你真的不肯原諒我?」

她冷然的直視著他,「我們已經完了,我希望你能對張小姐負起應負的責任。」

「周語儂。」他眉心一擰,悻悻地道,「我從來沒這麼低聲下氣的求過人,你真不肯……」

「江東立。」她打斷了他的話,「我們結束了。」

江東立沉默的倒抽了一口氣,嘴角因為情緒激動而微微的抽動。他腦子里有著偏激的想法,即使他僅余的理智告訴他——那是不可行的,可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怒氣竄上他的腦門,他暴怒的撲向她,低頭想要強吻她。

「住手!放……啊!」周語儂奮力的掙扎,可他的力氣好大,捏著她肩膀的力道大到她無法反抗。  

「語儂,我愛你,我真的不能沒有你!」江東立像頭失去理智的野獸般把她撲倒在地,瘋了似的拉扯她的衣服。

她又打又踢,可怎麼都掙月兌不了。「啊!放手!你不……啊!」

「語儂……」江東立將頭埋進她肩窩里胡亂的吻著。

「不要!」她覺得害怕,也覺得屈辱。

他以為他們分手是那種床頭吵架床尾和的芝麻小事嗎?他以為她接受他這種方式的求和嗎?

「放開我!放開我!」她大叫。

突然,幾個重重的腳步聲傳來,原來壓在她身上的江東立整個人被往後扯開。

周語儂驚魂未定的望去,看見的是站在他後面,一把揪著他的古君威。

看見周語儂一臉驚恐,衣衫凌亂,古君威濃眉一蹙,面露怒色。  

江東立轉頭一看,見是個陌生男人,不禁愣了一下,就在他愣住的同時,古君威已朝他臉上揮了一拳——

「啊!」驚叫的是周語儂,因為她看見江東立被古君威一拳打飛,摔落在地。

捱了一記重拳,江東立頭昏眼花,一時站不起來。

「混蛋!」古君威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又揍了他一拳。

「唉啊!」這回叫的是江東立,因為實在太疼了。

古君威最看不起這種霸王硬上弓的男人,一個男人若真有本事,就絕不會干出這種事來。而更讓他生氣的是,男人想傷害的是周語儂。

他又抓住江東立的衣服,掄起拳頭想再賞他一拳。

「不要,古君威!」周語儂急忙趨前抓住他的手,「不要打了。」

江東立已經鼻青臉腫,這樣的教訓夠了,畢竟曾經有過那麼多年的情感,她真的不想鬧成這樣,就算分開,她也願意給他祝福。

古君威看著緊緊抓著他的手的女人,懊惱又不解,「他想對你……」

「行了,行了。」她轉頭看著江東立,「我拜托你走,別再來找我了。」

捱了兩記重拳的江東立模模自己痛爆了的臉頰,恨恨的站了起來。

他看看古君威,再看著周語儂,唇角一勾,哼聲冷笑。「原來如此……你已經有新歡了啊?周語儂,我還以為你是什麼良家婦女呢!」說罷,他忿忿地拂袖而去。

听見電梯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確定他已離開,她才松開了古君威的手。

她眉間發愁,低頭不語,像是在想著什麼,眼眶有點微濕。

看著一點都沒察覺自己衣衫不整的她,古君威心頭一緊。

伸出手,他替她把敞開的衣襟拉上。

她一驚,倏地後退了一步,然後尷尬又歉然的看著他。

「你沒事吧?」他語帶關心。

她搖頭,「沒事,謝謝你……」

「他是你說的那個……外科醫師男朋友?」

他一直以為跟她住在一起的男人才是她的醫師男友,可听見剛才的男人提到什麼新歡舊愛的,他不禁疑惑了。

剛才的男人跟那個跟她同居的男人,哪個才是她的正牌男友呢?

「他已經不是我的男朋友了。」周語儂幽幽的說。  

聞言,古君威倒抽了一口氣。

原來她比他所以為的還要復雜……與醫師男友交往的同時,又跟另一個年輕男子過從甚密,這是他根本無法想像的,他從不覺得她是這樣的人。

「這樣好嗎?」他眉心一攏,神情凝沉地問。

她微頓,不解的看著他。

「你的工作已經夠忙,兩個男人不會教你分身乏術嗎?」

周語儂一臉困惑,「什麼……」她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什麼兩個男人?

「你說你不喜歡小弟弟,為什麼又要背著醫師男友跟小弟弟同進同出?」

她什麼時候有個同進同出的小弟弟?啊,難道他說的是語新?「那是……」

「你不像是會玩弄男人感情的女人。」他說,眼底滿是惆悵。

周語儂本來想解釋的,但突然間……她找不到向他解釋的理由。

她何必向他解釋?她何必在乎他對她的看法?他又憑什麼對她語帶責備?

他又不是她的誰,他怎麼想一點也不重要!但是為什麼?為什麼他如此誤解她、指責她的時候,她竟覺得受辱且受傷?

他以為她劈腿,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因此語帶責難,可他呢?男女關系復雜的他,又有什麼資格說她?

她氣恨的瞪著他,「你走!」說著,她等不及他自己走出去便動手推他。

古君威退到門外,懊惱的看著她。「周語儂,你……」

「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周語儂眼淚已在眼眶里打轉,可她強忍著幾乎要落下的淚水,憤然地道︰「像你這種游戲人間的公子,有什麼資格批評我?!」

說罷,她砰的一聲甩上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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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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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3 00:03:51 |只看該作者
第5章(1)

銳達精密業務部,古君威正主持著一個月一次的部門會議。

會議結束,也剛好是下班時間,他稍微收拾一下桌面,準備離開。

他還不想回家,于是他打了電話給臧茜茜,詢問可不可以去串串門子,順便吃個晚餐。「喂,藏西西,是我。」

「阿威喔,干麼?」如今是個全職主婦的臧茜茜既幸福又美滿,說話時總覺得她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沾了糖蜜。

「今天可以去你家吃飯嗎?」

「欸?」她一頓,「我今天不開伙耶。」

「你這樣不行喔,身為家庭主婦,怎麼可以這麼怠惰?」  

臧茜茜不以為意的笑起來,「不是啦,是你哥說要放我假,我們晚上要上館子。」

「喔。」

听出他語氣中的失望,她好心邀請他,「要不你跟我們一起去?」

「算了,我不想當電燈泡。」他還是別自討沒趣,要是他傻傻的跟去,一定又會被他老哥修理。

「怎麼了?」雖然隔著電話兩端,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但臧茜茜隱約察覺了他低落的心情。

「沒有啊。」

「我听得出來喔。」

他一怔。看臧茜茜平時糊里糊涂的,居然有如此敏銳的觀察力?是因為當了媽媽嗎?他以一聲訕笑掩飾自己的慌亂,「你是仙姑嗎?」

「告訴我沒關系啦,我不會告訴別人的。」臧茜茜超級好奇。  

「就跟你說沒事,好了,我不跟你說了,掰。」完全不給她開口的機會,他單方面的結束了通話。

不知怎地,他突然有種無力的感覺。

他向來精力充沛,精神飽滿,隨時隨地都像加滿油的超跑,可最近……都是因為周語儂吧?

那天過後,他的心情一直振奮不起來——就算搞定了幾個難纏的客戶,談成了幾筆大生意也一樣,他很清楚,一切皆是因為她。

「經理……」身後傳來業務部的超級業務員鄭心怡的聲音。

他轉過頭,對著她一笑,「什麼事?」他從來不給女生臉色看,就算他心情不好。

「經理要回家了嗎?」鄭心怡神情怯怯地,但眼底卻有著一抹熾熱。

古君威對這樣的眼神不陌生,他經常被女人以這樣的眼神看著。

「經理一個人住吧?」她試探地問︰「我知道一家不錯的餐廳,想一起去吃嗎?」

他微頓,以前的他,鮮少拒絕這樣的邀約,因為女人主動開口,比男人開口要來得困難且需要勇氣,因此他認為拒絕主動開口的女人是非常失禮且粗暴的行為。

他向來願意為女人開門,當然,門要多開是由他決定。

他不想回家,而鄭心怡的邀約來得正是時候。照理說,他應該一口答應,可是他卻猶豫了。

「經理?」他沉默得太久,鄭心怡有點急了。

他回過神,淡淡的一笑。「抱歉,我今天有點累。」

「是嗎?」鄭心怡尷尬的笑笑,「那下次吧,我先走了。」

「再見。」目送急急離去的鄭心怡,他無奈的一嘆。

「你病了嗎?」

「欸?」听見身後傳來古君天的聲音,他猛地回頭。

古君天似笑非笑的睇著他,「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你居然拒絕了?」

「偷听別人說話不是君子所為。」

「我是你哥哥,不需要當君子。」古君天搭著他的肩膀,語帶試探地問︰「鄭小姐不是你的菜?」

他白了他一眼,「別說得我好像來者不拒,好嗎?」

「不是如此嗎?」

「我可不是濫情,只是不想傷了人家的心。」  

古君天不以為然的一笑,「不想傷了人家的心的你,為什麼開始說不了?」

「……」他沉默,臉上微帶惱色。

「很重吧?」古君天一笑,「喜歡一個人的心情,很重吧?」

他微頓,疑惑的看著他。

「看來你這次很認真呢。」古君天目露黠光,猛地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呀。」說罷,他自顧自的走開。

古君威懊惱的看著他,嘴里咕噥著,「加什麼油啊,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盡管住在對門,但因為工作的時間及作息不同,古君威跟周語儂踫面的機會少之又少,不過這樣也好,免得尷尬,甚至是不愉快。

他知道自己那天不該那麼直白的批判她的私生活,就算她一女劈八男,那也是她的自由。

他會忍不住的說出口,只是因為……他很受傷。

是的,發現在他心里有著女神般地位的她,竟然腳踏兩條船,確實是讓他大受打擊。

因為受傷,他說了自己毫無立場置喙的話。

那天之後,他其實想過要搬走。反正他一只皮箱走天下,搬家對他來說就像是牛羊逐水草而居一般的簡單。

可為什麼都過了一兩個月,他還繼續住在這里?他心里清楚得很。

因為他還眷戀著她,一個與他從未真正開始的女人。

二月十四日,情人節。

這一天,他向來一個人過。這是一個特別的、專屬于某個人的日子,而因為某個人一直沒出現,因此這天他謝絕任何女性的邀約。

不過,男人的邀約他倒是不在意。

下班後,幾個單身的男職員組成了「一個人也快活聯盟」,並邀他一起到夜店喝酒,他反正沒事,一口便答應了他們的邀約。

稍晚,他們幾個人一起來到一家夜店同歡,因為是情人節,店里舉辦了情侶同行打五折的活動,因此吸引了不少情侶光顧。

他們幾個單身漢邊喝酒邊聊著過往情事,古君威放松的癱坐在沙發里,靜靜听著他們各種關于愛情酸甜苦辣的故事。

突然,一對情侶的身影攫住了他的目光——

他猛地坐起,看著那對剛從他們座位經過的年輕情侶。

他沒看錯,那攬著身邊一頭俐落短發女生的男子,就是跟周語儂住在一起的小弟弟男友。

這是怎麼回事?劈腿的人不只周語儂,就連她的小弟弟男友也……

這一點都不關他的事,但不知為何,他竟感到莫名的憤怒。  

他霍地站起,朝著他們的方向而去。

「喂!」他一把抓住那個小弟弟男友的手,沉聲一喝。

突然被抓住,周語新跟他身邊的惠雯都嚇了一跳。

周語新定楮一看,發現眼前的男人十分眼熟,不是因為他見過古君威很多次,而是因為古君威是個會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男人。「欸?你……你不是……」

「她是誰?」古君威目光一凝,神情冷肅。

「嗄?」周語新有點不知所措。他不明白古君威為何用這種讓人心生恐懼的態度質問他這個問題。

「語新,」惠雯害怕的勾著他的手,「他是誰?」

「他是……是住在我姊對門的鄰居啦。」周語新小小聲的說。

他的聲音雖不大,夜店里又那麼的吵雜,可古君威卻清楚的听見他說的話。  

那句話像是午夜的雷聲般響亮而清晰。

他一把抓住周語新的衣領,兩只眼楮瞪得像是兩池黑水般,「你剛才說什麼?」

「剛才?」周語新一臉困惑。

「就是剛才。」他欺近周語新,「你剛才說我是住在哪里的鄰居?」

「我……我姊對門的鄰居呀。」周語新怯怯的看著他,「不是你嗎?」

「周語儂是你姊姊?」

「對、對呀……」周語新疑惑又不安的瞅著他,「有……有什麼不對嗎?」

古君威倒抽了一口氣。這下子,他真的糗大了。

原來出入周語儂家的小弟弟不是她的小男友,而是她的親弟弟!他那天居然胡亂的指責她不專情,還說她玩弄男人的感情……

天啊,此刻他真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

周語新跟惠雯眼神中透露著疑慮及不安,他小小聲的問︰「請問你有……啊!」

話未說完,古君威忽地一把攫住他的肩頭,嚇得他驚呼一聲。

「儂弟……」古君威兩眼直視著他。

「欸?」周語新一怔。儂弟?這是周語儂弟弟的簡稱嗎?「那個……我叫周語新……」

「你好,我叫古君威。」古君威沖著他咧嘴一笑,黑眸發亮,「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古君威帶著好不容易跟人搶來的最後一個小蛋糕,搭著小黃飆回住處。

他想,這個時間她應該回家了,除非有哪個小屁孩挑在今天來人世報到。

他欠她一個道歉——尤其是他從周語新那知道她男朋友花心劈腿,還搞出一條小命的事情之後。

一想到被男友背叛,已經夠可憐淒慘的她,居然又被他誤以為是腳踏兩條船的劈腿女,他實在內疚得想拿著算盤去向她賠罪。

站在她家門口,他不知為何緊張起來。

不知道她會怎麼對付他,是接受他的道歉,還是潑他一杯冷水,叫他滾回對門去?

不管!不管她如何對他,他都得按下門鈴。下定決心,他按了兩聲門鈴。

屋里傳來腳步聲,然後……門閂喀的一聲——

「對不起,請原諒我!」他九十度鞠躬彎腰,真心誠意的喊著。  

打開門,看見門外正對著自己九十度鞠躬的人,周語儂愣了一下。

古君威?怎麼是他?她之所以問都沒問就開門,是因為語新打電話說他要帶惠雯過來,怎麼……

「你在干什麼?」他在干麼?自那天之後只不小心踫過幾次面的他,為何突然跑來跟她道歉,還叫她原諒他?

古君威打直腰桿,將手上包裝精美的小蛋糕拿給了她,「跟你賠罪的,有點小,但夠你吃。」

她看著他手上白色的小紙盒,再看看他,一臉疑惑。

他滿臉歉意,尷尬的干咳兩聲,「那個……我已經知道了。」

「知道什麼?」他到底在說什麼東西?

「我知道那個小弟弟真的是你弟弟。」他說。

周語儂一頓,總算知道他為什麼帶著蛋糕來跟她賠罪了。「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剛才。」他蹙眉一笑,「我在夜店遇到你弟弟跟他女朋友,我以為他背著你跟小三約會,就上前質問他……」

未等他說完,周語儂驚急地問︰「喂,你沒動手吧?」她想起他之前痛扁江東立時的那股狠勁,語新瘦巴巴的,要是被他海扁兩拳,就算嗑一打鐵牛運功散都補不回來。

「我沒動手。」他急忙澄清,「干麼?我是那種動不動就動手的人嗎?」

「你上次就……」

「當時他在欺負你耶。」他一臉嚴肅,「只扁他兩拳,我算客氣了。」

听他說起先前的事,還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周語儂的心忽地一暖。

「我听說他出軌,還搞出一條小命。」他語帶試探。

她沉默了兩秒,「語新說的?」

「嗯。」他點頭。

周語儂秀眉一擰,露出氣惱的表情。那個小子跟古君威又不熟,干麼跟他說這麼多……欸,慢著,難道那通電話也是……「語新說要來,該不會也是你……」

古君威老實地承認,「是我拜托他幫忙的,我怕你不開門。」

她氣結又無奈的瞪著他,一時之間真不知該說什麼。

「對了,你那個前男友還有來騷擾你嗎?」他關心的問。

她搖頭,「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他應該明白很多事過去就是過去了。」

「所以……你一個人在家?」

她抬起眼,無奈一笑,「我可沒有備胎。」  

看著披頭散發、穿著上面印有可愛小熊圖案的寬松家居服的她,他的心竟猛地一悸,此時的她明明打扮的像是魚干女,可他卻覺得她好可愛。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你咧?」她失戀了,情人節時一個人窩在家是很正常的事,可他呢?萬人迷的他,居然能在這麼重要的日子里月兌身?

「我?」

「這麼重要的日子,你居然一個人?」她覺得自己有點在試探他,而發現了這一點,教她莫名心慌起來。

「就因為是重要的日子,才要跟重要的人一起過,不是嗎?」他勾唇一笑。

聞言,她不自覺的開始解讀著他這句話。他的意思是……直至現在,他身邊還沒有那個重要的人嗎?

那麼,在如此重要的日子里,他跑來找她,又意味著什麼?

喔,糟,她在胡思亂想什麼?  

「你在做什麼?」

「看HBO。」她說。

「是嗎?在播什麼片子?」

「一部無聊又沒營養的血腥恐怖片。」

「我最喜歡無聊又沒營養的血腥恐怖片。」

周語儂微頓。她明白他的意思。她該婉拒他,畢竟她剛失戀,就算要接受他的追求,也該先將情緒整理好。

可不知為什麼,當她迎上了他澄澈卻又熾熱的眸子時,心卻動搖了。

她接下他手中的蛋糕,「我一個人吃不完,你要吃嗎?」

古君威立即瞪大眼楮,喜上眉梢,點頭如搗蒜。幸好他沒尾巴,否則此時應該已經像只小狗一樣猛搖尾巴了吧!

「打擾了!」像是擔心她下一秒鐘就會後悔似的,他一個箭步跨進她家——

那天專注著揍人,他沒多余的心思欣賞她家。

而現在坐在這張軟綿綿還丟了幾個可愛的動物形狀抱枕的鵝黃色沙發上,他才赫然發現,在她成熟穩重的外表下,根本住了一個天真的小女孩。

她屋內的布置很粉女敕,鄉村風的西班牙家具及櫃子上,處處可見可愛的小擺飾,而最多的是小天使,各種姿態、各種材質、各種大小……她所收集的小天使多到可以開一個小小的展覽館。

在她屋里的許多角落里擱著好幾支的立燈及桌燈,每一盞都亮著,舍棄天花板的吊燈不用的她,顯然比較喜歡這種昏黃卻溫暖的光線。

這時,她從廚房走了出來,手上端著一個原木嵌著金柄的端盤,盤上有兩個點心盤及兩只杯子,分別擱著半塊黑森林蛋糕以及熱呼呼的咖啡牛女乃。

她在同一張沙發上坐下來,但與他維持了不太近也不太遠的三十公分距離。

她將一個點心盤跟一杯咖啡牛女乃分給了他,「我自作主張幫你加了一顆糖,沒關系吧?」

「我很好養。」他一笑。

「啊!」這時,電視機里傳來女主角拔尖的夸張驚叫聲。

兩人的視線同時望向那長方形框框,看著那斷頭噴血的畫面。

她不說話了,只是看著電視機。她很快的吃了那半塊蛋糕,再喝光咖啡牛女乃,然後抓著一顆狗狗抱枕,將身子縮進沙發里。

她一直目視著前方,專注得教古君威不好意思打斷她。

不過他真的很意外。他沒想到她喜歡這種恐怖血腥片,而且還挑在情人節看。

說實話,他不喜歡這種曾經榮獲金酸莓獎的血腥片,但幸好,他可以看著她。拜屋里燈光不是太明亮之賜,他大方又大膽的欣賞著她美麗的側臉。  

沙發旁那盞立燈的黃色燈光斜灑在她臉上,呈現出柔和而浪漫的光影。她額頭飽滿、鼻梁高挺但鼻尖卻圓潤可愛,她的唇片微微翹著,那下巴到頸子的線條柔和而美好……

除了這些之外,他還發現到她放在桌上的眼鏡其實是平光眼鏡,根本沒有度數。

為什麼要戴著那副黑框眼鏡呢?裝飾?還是……為了隱藏什麼?

電視機里不斷的傳來尖叫聲及讓人精神緊繃的恐怖配樂,而那些配角們也一個接著一個以各種惡心的姿態及方式慘遭殺害。

明明是爛爆了的影片,可她卻看得專注。

但沒多久,他便意識到她並不是專注,而是已經出了神,雖然她的視線看著前方的電視機,但卻沒有焦點。

她的眼神空洞而迷茫,像是掉進了什麼深不見底的黑洞中。

突然,她的眼里泛著淚光,接著一行淚水自眼眶中涌出,沿著臉頰滑落。

他心頭一揪,身體不自覺的緊繃。

他看得出來,有什麼觸動了她,解放了她不輕易流下的眼淚。

女人的眼淚最無敵,這句話他並不同意,但從來不哭的女人的眼淚,真的讓人揪心憐惜。

他無法考慮她會做出什麼反應,直覺的伸出手,輕輕的抹去她臉頰上的淚。

她蜷縮著的身軀一顫,本能的轉頭看著他,意識到自己竟在他面前掉淚,她羞惱又不甘的抿起嘴唇。

「難過的時候、傷心的時候、痛的時候,甚至是開心的時候都可以哭……」他淡淡地、溫柔地一笑,「眼淚並不會折損你的尊嚴,也不會讓你變軟弱。」

听著他這些話,她的鼻子更酸了。

拼了命想忍住的淚水,不爭氣也不听話的涌出。她覺得丟臉,低頭掩面,不讓他看見她哭泣的臉。

听見她強忍著不哭而發出的幽微嗚咽,再看見她那因啜泣而顫抖的肩膀,他的心好痛,他曾經因為憐惜痴痴暗戀著古君天的臧茜茜而感到心痛,可現在……這痛遠遠超過了當時。

他伸出手,霸道的扣著她的後腦勺,將她的頭壓在自己的懷里。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她掙扎了一下,可只一下,他掌心及胸膛的溫度便軟化了她。

明明給人感覺很不可靠的他,此時卻意外的給了她安全、安心及安定的感覺。

她在他懷里放心的讓眼淚泛濫成災,並情不自禁的貪戀著他那溫暖的胸懷及沉穩的心跳。

就這麼一次,就這麼一下下吧!她就放任自己暫時的拋開理性及矜持,小小的依賴他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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