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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血紅] 神魔書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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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22 00:34: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秩序天平

    將保險櫃恢復原樣,喬彎著腰,輕手輕腳的爬下金屬扶梯,順手將頭頂的金屬蓋板扣回了原位。

    找到金屬扶梯,跑去隔斷空間,然後讓一保險櫃的財物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一切只是在短短幾分鐘內發生。

    喬回到內進場房的時候,亞南的詛咒和謾罵還在持續,梅爾斯冷酷、沒有絲毫感情的聲音,依舊在威逼亞南,逼問自己想要的信息。

    一個小男孩歇斯底里的慘嗥聲傳來。

    喬的身體劇烈的哆嗦了一下,剛才梅爾斯的命令是——『剁掉他的兩條腿』!

    心臟越發劇烈的跳動著,喬握緊了拳頭,想要轟破大門衝出去……但是他很快就壓制了心頭的衝動,咬著牙,按照拉普拉希的吩咐,來到了場房的東南角落裡,在一堆凌亂的鐵架子中扳動了幾根金屬棍。

    門外,傳來亞南的哭喊聲:「不,不,不,不要傷害他們,不要傷害他們……梅爾斯,你到底想要知道什麼?我知道的,已經全部告訴你了,我已經全部告訴你了!」

    「亞南,求求你,告訴他,告訴他,他想知道什麼?他究竟想要知道什麼?」有女人的尖叫聲響起,然後女人的哭喊聲越發的刺耳。

    「我已經告訴他了,我告訴他了,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他了!」亞南嘶聲哀求:「梅爾斯大人,梅爾斯閣下,不要傷害他們,我真的,真的已經把我所知的一切都告訴了你。」

    梅爾斯冷淡的聲音透過大門隱隱傳來:「不,你知道我想要什麼。亞南,為什麼你一定要激怒我呢?這樣不好,非常不好,其實,我們可以做朋友的,我們真的可以成為很不錯的朋友。」

    梅爾斯含糊的咕噥了一句,那些工人粗糙、沙啞的、充滿邪惡慾念的笑聲就傳了進來。

    然後,少女的哭喊聲猶如暴風中搖曳的燭火,斷斷續續的響起。

    喬屏住呼吸,他用力在地面上踩了一腳,地面微微一晃,一塊四尺見方的地板無聲的升起了半尺高。喬掀起了這塊地板,露出了下面潮濕的階梯。

    「果然,有逃生密道。」喬輕輕的搓了搓手掌:「拉普拉希,謝謝。不得不說,如果不是你,我就算找到這裡,也不可能不驚動外面的人。」

    「不用謝,我收費了。」拉普拉希不以為然的說道:「一條密道的開啟辦法而已,這不值什麼錢。」

    喬側耳傾聽了一會兒外面越發淒厲的哭喊聲,他無聲的歎了一口氣,強忍著心頭的衝動,快步的走下了密道。

    潮濕,濕滑,陡峭的階梯,密道內空氣污濁,充斥著難聞的海腥味和血腥味。

    讓喬滿意的是,密道中的牆壁上,每隔幾步路就有一盞小油燈,裡面注滿了耐燒的鯨魚油。細細的燈芯靜靜的燃燒著,燈火只有黃豆大小,卻足以照亮這條狹窄、低矮的密道。

    喬艱難的在密道中穿行著,他順著密道向前行走了兩百多尺,耳邊就聽到了海浪聲。

    等喬從密道中探出頭來,他已經來到了海邊。

    這裡是一個極其僻靜的小海灣,在不遠處建了一個粗糙的小碼頭,附近停了幾條小型船隻。喬身後的小樹林中,可見一圈原木柵欄,裡面就是七鰓鰻剖魚場。

    喬走出來的位置,是一堆凌亂的礁石,距離小碼頭就是幾步路的事情。

    礁石旁就是一道碩大的原木水道閘門。寬有數十尺的水道一頭直通大海,一頭通向了剖魚場巨大場房後方的一個人工養魚池。

    落潮時分,這個人工養魚池內的海水只到人的腰身處,幾條體型碩大的大型魚類匍匐在淺水中,時不時的掙扎一下,然後發出低沉的『呼呼』聲。

    藉著月光,喬看向了那幾條體長將近五十尺的大傢伙。

    流線型的身軀極其美麗,黑背、白腹,在月光下熠熠發光的光滑皮膚,散發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這些大傢伙距離喬不到三十尺,他能清楚的感受到,這幾條大傢伙身上散發出的力量感,以及那種食物鏈頂端生物特有的致命威脅感。

    這裡一共是六條風暴洋特有的惡魔虎鯨,一種極其凶殘的掠食動物。

    它們體長將近五十尺,體重將近五萬磅。老漁民們都有一句話,所謂『一磅魚十磅力』,體重一磅左右的魚,可以在水中爆發出十磅甚至更大的力量。

    這些惡魔虎鯨,能夠輕鬆爆發出數十萬磅的恐怖力量,它們甚至能掀翻中小型的漁船,將漁船上的漁夫當做甜美的小點心。

    「拉普拉希,你確定,不會有什麼壞事情發生?」喬翻過人工養魚池旁低矮的圍欄,小步走進了齊腰深的海水中。

    保險櫃內七成的財物換來的知識,那種快速提升實力的辦法極其的邪異。喬隱隱感到後心一陣陣的發冷,心裡頭也毛毛的,感到非常的不安。

    「絕對的安全,放心吧。」拉普拉希尖尖細細的聲音傳來:「再說了,哪怕有危險,你不是已經走進了這臭烘烘的魚池麼?你已經下定了決心?你一定是,已經下定了決心吧?」

    喬沒吭聲,他走到了一條氣息委頓,身上有著極大創口的惡魔虎鯨身邊,輕輕的拍打了一下那龐大的身軀。

    深吸了一口氣,喬咬破自己的食指,在這頭惡魔虎鯨的身上,畫下了一個極其簡單的,形如『巾』字,大致有點『天平』模樣的符文。

    然後他迅速的,在這個符文的一側,用一種異常古怪的楔形文字,快速書寫了近百個字符。

    然後,喬按照拉普拉希傳送的信息,用極其拗口的聲調,念出了那位存在的真名。

    早已消散於時間長河。

    一切存在過的痕跡都已經徹底風化。

    無人記得,無人念起,無人再為它建造廟宇,無人再為它舉辦祭祀。

    混亂,古老,腐朽……

    不能言,不能說,不能想,不能視,不能聞,不能靠近,不能觸摸的存在……隨著喬拗口的念誦聲,他畫在惡魔虎鯨身上的符文和字符逐次亮起,淡淡的血光照亮了喬的身體。

    然後下一瞬間,喬的眼前一黑。

    他完全無法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他只覺渾身輕飄飄的,空蕩蕩的,好似一個空心的燈籠人,飄浮在一片扭曲黑暗的混亂虛空中。

    一台閃耀著微光的天平冉冉在喬的面前浮現。

    殘破,腐朽,不知道用什麼材料製成,好似金屬,好似玉石,但是更像是生物骨骼,破破爛爛不成型的天平慢吞吞的,感覺極其艱難的在喬的面前逐漸顯露。

    不可言喻的信息洪流衝擊而來。

    毫無意義的信息洪流,就好像氾濫的污濁的洪水,就要瞬間沖碎喬的靈魂,然後將他存在過的一切痕跡徹底的腐蝕、同化,讓他在人世間徹底消散。

    一對緋紅色的眸子在喬的身後冉冉亮起,緋紅色的光照亮了這一片扭曲黑暗的混亂虛空。

    信息洪流戛然而止,在那殘破不堪、閃耀著微光的天平後方,一團混沌的霧氣冉冉湧出。霧氣中,有一張巨大的王座,一道身穿黑袍,全身都裹在袍子下的人影靜靜的坐在王座上。他高有數百萬尺,就這麼靜靜的低頭俯瞰著喬。

    喬只覺一股惡寒襲來,幾乎要將他的身體和靈魂徹底凍結。

    他迅速用拉普拉希傳遞的信息中,那種拗口無比的語言大聲吼出了自己的祈求。

    『用眼前的這些惡魔虎鯨獻祭,祈求自己的肉體力量得到提升』!

    一陣劇烈的眩暈襲來,喬驟然離開了那扭曲混亂的空間,他的意識回歸了自己的身體,他驚悚的看到,他面前的幾條惡魔虎鯨,身體正被一層淡淡的灰色火焰包裹。

    惡魔虎鯨們劇烈的抽搐著,在喬驚懼的目光中,它們龐大的身軀一層層的風化,化為灰色的輕煙。皮膚,肌肉,血管,內臟,骨骼……短短幾個呼吸間,這幾條大傢伙徹底的消失了。

    然後一股猶如火山爆炸的熱流從喬的力量海中蜂擁而出,『呼呼』有聲的衝進喬的身體。

    不用吸收,不用消化,沒有任何異樣,沒有任何痛苦,就好像喬本來就擁有的那樣,一股極其強大,遠比之前的喬自身強大十倍以上的力量充斥全身。

    依舊那樣的彪猛高壯,依舊那樣的胖乎乎的,但是喬驚覺,他的力量,的確增加了許多。

    拉普拉希很體貼的,在喬的眼前釋放了一道緋紅色的光幕。

    *

    存在:喬?容?威圖

    神異:緋紅

    眷顧:睿智的全知者拉普拉希,虛偽的銀桂之主穆忒絲忒,險惡的海德拉之王黑林格爾,貪婪的交易之女赫爾梅托,禁忌的仗劍之主,古老的秩序天平拉姆

    無視:雙面的金橡之主穆

    惡念:混亂的腐蝕之靈喇咖,混亂的殺戮執念圖昔,怯弱的高原狼王沃爾

    能階:力量海(正常態完美態肉體力量:七萬五千磅)

    *

    能階沒有任何變化,力量海沒有任何進益。突然飆升的力量,的確只是因為一場詭異的簡短獻祭而來。

    除此之外,喬的眷顧中,多了一位『古老的秩序天平拉姆』。

    喬咬了咬牙,他迅速離開了魚池,順著之前的逃生密道,又回到了內進的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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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格殺

    喬用自己的血寫下'拉姆'真名,用古怪的語言唱響他的名字時。

    圖倫港聖希爾德大教堂,正殿大堂內,一名面容祥和的老人,正跪在正北面的金橡木聖像下。

    按照'穆'教會傳承的《創世神書》,至高神王'穆'的原始形態,是太陽正中的一株金色橡樹。故此,橡木就成了穆教會的聖樹,金橡木神像,就成了'穆'教會原始教派供奉的標準聖像。

    圖倫港富饒無比,信徒眾多,聖希爾德大教堂作為穆教會在帝國南方的本部所在,正殿大堂中的金橡木聖像,是由信徒捐獻的上百噸純金熔鑄而成。

    在一盞盞燈火輝煌的水晶大吊燈的照耀下,高有近百尺的金橡木聖像金光璀璨,在神術的加持下,聖像好似被一層濃厚的金色火焰包裹著,神聖而威嚴,讓人不敢直視。

    面容祥和的老人羅倫,聖希爾德教堂本堂大主教,同時也是德倫帝國南方教區大主教,身穿淡金色的長袍,左邊胸口懸掛著金色橡葉徽章,頭戴橡木枝條編成的教冠,畢恭畢敬的跪在聖像前,低聲的向至高無上的穆祈禱著。

    “願迷途的孩子們得到救贖,願圖倫港能夠安寧如舊,我主的信徒當盡快返回我主的殿堂,奉獻上最虔誠的供奉。”

    在那幾條惡魔虎鯨被灰色的火焰焚燒一空時,一道微風突兀的在門窗緊閉的正殿大堂內平地而起,淡灰色的微風吹向了輝煌奪目的聖像,伴隨著'哢嚓'一聲脆響,一片拇指大小的純金橡葉憑空折斷,飄飄蕩蕩的墜落了下來。

    羅倫的祈禱聲驟然中斷,他瞪大眼,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那片飄落地面的純金葉片。

    原本金燦燦的葉片,已經變成了詭異的灰白色,不像是純金,反而像是一片馬口鐵。

    “異端!”羅倫喃喃自語。

    “異端!!”羅倫猛地提高了聲音。

    “異端!!!”羅倫幾乎是手舞足蹈的尖叫起來,他一躍而起,祥和的表情變得扭曲而猙獰,他跳著腳嘶聲吼道:“異端,異端,圖倫港居然出現了異端!來人啊,來人啊,來人啊!”

    '轟、轟、轟',通往正殿大堂的十幾扇大型拱門同時被暴力推開,數百名身穿貼身鎖子甲,外面套著潔白的教士長袍的教會騎士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

    “圖倫港,有異端,他們發動了邪惡的祭祀!”羅倫眼珠凸起,他指著這些衝進來的教會騎士,面皮充血的咆哮道:“找到他,抓住他,燒死他… …挖出和他有關的所有人,在正午時分,當著圖倫港所有的信徒,燒死他!”

    羅倫彎腰,撿起了那片變成灰色的金橡葉,肅然交給了一名身材高大魁梧,頭髮和眼睛都是璀璨的淡金色的青年男子。

    “我主無所不至的光芒,將引導你找到那些異端。”

    “用他心臟裡的血,讓這金橡葉,重新恢復光芒。”

    “不要讓我失望,朗基努斯,我的孩子,去吧,去吧,將那些邪惡的異端帶回來。”

    羅倫輕輕拍了拍朗基努斯粗壯有力的手臂,輕聲叮囑道:“記住,我的孩子,圖倫港隱藏的異端,或許不止一個兩個。把他們全都挖出來,統統挖出來。”

    朗基努斯緊握手中的金橡葉,單膝跪下,肅然向羅倫行了一禮,然後站起身來,帶著大群教會騎士風一樣衝出了正殿大堂。

    很快,聖希爾德大教堂的大門外,尖銳的警哨聲和呼哨聲響成了一片。

    連夜出動的教會騎士,和執行宵禁任務的圖倫港軍警當頭撞上,雙方當即開始撕扯,爆發了小小的衝突。

    七鰓鰻剖魚場,喬已經將逃生密道的地磚復位,他在場房內找了一陣子,最終在場房角落裡,找到了一根尋常人胳膊粗,足足有十尺長的純鋼撬棒。

    雙手握著撬棒輕輕的揮動了一下,喬不怎麼滿意的搖了搖頭。

    不過幾百磅重,有點太輕了,太輕了!

    深吸了一口氣,站在連同內外場房的大門口,喬輕輕的呼了一口氣:“拉普拉希,你沒弄錯吧?我的力量,真的有了七萬五千磅?你沒弄錯?”

    拉普拉希'咯咯'的笑了起來:“無知者淺薄的智慧,我怎麼可能弄錯?我甚至省掉了一些礙眼的零頭。放心的去戰鬥吧,熱血澎湃的緋紅啊……”

    “一往無前的去戰鬥吧,不用多想什麼,不用顧慮什麼,用你非人的蠻力,碾碎他們!”

    '轟'的一聲巨響,喬將面前的大門一棍打得扭曲歪折,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大門手臂粗細的金屬門軸被暴力拉扯,直接從門框上崩折脫落,帶著刺耳的破空聲向外飛出了老遠。

    正陰著臉,越來越不耐煩的拷問亞南的梅爾斯,猶如被人強行卡住脖子的鴨子一樣,猛地張開嘴,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了快步衝出來的喬。

    嗚'!

    沉悶的破空聲,好像大口徑的砲彈從天而降。

    喬兩個大步衝到了梅爾斯的那些手下身邊,傾盡全力的揮出了一棍。

    一名少女躺在地上大聲哭喊,幾個梅爾斯的下屬正圍著她,怪笑著做一些不堪入目的下作勾當。

    手臂粗細的精鋼撬棍帶著一片黑影橫掃而過,'啪啪啪'連續幾聲脆響,幾個膀大腰圓、身軀粗壯,也都打開了力量海甚至是能量海的好手,被一棍抽爆了身體。

    被侵犯的少女發出驚恐欲絕的尖叫聲,翻著白眼昏厥過去。

    三個婦人,幾個少女、少年同時發出驚恐的尖叫聲,隨著撬棍噴出的血霧,撒了他們滿臉都是。

    亞南呆了呆,然後快意無比的尖笑了起來:“哈,哈,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殺死這些該死的傢伙,殺了他們,我會報答你的,喬,我會報答你的!”

    “用一百毫的野戰炮麼?”喬大聲咒罵。

    他打了梅爾斯的下屬們一個措手不及,一棍抽爆了整整七個好手。梅爾斯的其他手下們已經反應了過來,他們大聲叫罵著,紛紛揮動手中兵器朝喬衝了上來。

    心臟在劇烈的跳動著。

    壓制在心頭的那座冰山,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

    狂暴的戰意席捲全身,喬的兩顆眼珠徹底變成了緋紅色,甚至還在散發出淡淡的紅光。

    他'咯咯'笑著,站在原地紋絲不動,雙手輕巧的揮動著撬棍。

    突然飆升的力量,隨之而來飆升的速度,換成正常人,會有很長一段的不適應期。不要說戰鬥,甚至是想要自如的行動都會變得很艱難,很難靈巧的掌控身體。

    但是在喬身上,並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心臟劇烈的跳動著,喬的動作變得無比的精準,無比的靈巧。

    他從未學過任何棍棒類的武器使用,但是這一刻,他手中的撬棍,就好像變成了他手臂的延伸,撬棍發出沉悶的破風聲,精準無比的轟向了這些工人的破綻之處。

    一種莫名的戰鬥本能控制了喬的身體,他好似在這根撬棍上下了數十年的苦功一樣,隨意的、沒有任何章法的隨手一擊,在外人看來都是渾然天成的殺招。

    數十道棍影席捲,二十幾個工人只覺眼前一花,棍影就從他們覺得不可能的角度,猶如惡毒的毒蛇一樣飛彈而來。

    每一擊,都正好攻向了他們那一刻最脆弱的破綻,攻向了他們最難發力、最難閃避的那一點。

    '啪啪啪'的響聲不絕於耳,二十幾個工人有十幾人被轟爆了身體,只有七個幸運兒僅僅是被撬棍命中了持刀的手臂,整條手臂在巨響聲中炸成了血霧。

    血霧瀰漫,梅爾斯發出驚怒、不可置信的尖叫聲。

    偌大的場房幾乎被血霧均勻的塗抹了一層,刺鼻的血腥味讓這裡幾乎變成了地獄,更刺激得梅爾斯差點沒嘔吐出來。

    七鰓鰻剖魚場,是他苦心構造的一個秘密據點,這裡的所有工人,都是他的私人死忠。

    這些工人的個人實力,當然沒有外事廳的正式公務人員那樣強悍,可是也都是梅爾斯花費大價錢,從圖倫港的自由水手甚至是海盜中精挑細選的好手。

    二十幾個好手,哪怕是梅爾斯想要擊殺他們,梅爾斯當然有足夠的實力擊殺他們,可是也要花費一定的時間,絕不可能像喬這樣,拎著一根撬棒砸雞蛋一樣將他們瞬間擊潰。

    “沒這樣的道理!”

    梅爾斯嘶聲尖叫,他往身邊的小方桌一抓,'鏗鏘'一聲拔出了一柄細細長長的刺劍,右手一揮,就聽'簌簌'聲不斷,數百條極細的光線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瞬間刺到了喬的面前。

    在喬緋紅的視野中,梅爾斯的力量海、能量海、精神海都在急速的,猶如心臟跳動一樣的收縮、膨脹,在梅爾斯的身體內,更有七條絢爛的光帶在快速的跳動。

    空氣中,一道道無形的風急速的向梅爾斯匯聚過去。

    梅爾斯的速度驟然加快,他的身體繞著喬急速的旋轉著,頃刻間就繞著喬轉了數十圈。

    四面八方都是極細的劍光飛捲而來,劍光中有一枚枚巴掌大小的青色風刀浮現,這些風刀急速的震盪著,不斷發出尖銳的破空鳴叫。

    梅爾斯的速度太快,快到了超出常理。

    饒是喬此刻力量飆升,而且沉浸在了某種神奇的戰鬥本能、戰鬥直覺中,他依舊無法趕上梅爾斯的速度。

    只是一彈指間,細細的刺劍就在喬的上半身挑開了數十條一寸多深的傷口,大片血霧隨著刺劍的急速運動,不斷從喬的傷口中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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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23 03:14: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家族救援

    精鋼撬棍發出沉悶的聲響,無數條黑色棍影盤旋而起,在喬身邊化為一堵半透明的黑色牆壁。

    一道道細細的劍光如流水,侵蝕著牆壁,衝擊著牆壁,從極細的縫隙中穿透了牆壁,然後在喬身上留下一寸多深的傷口。

    喬極力的舞動撬棍,偶爾沉重的撬棍會和梅爾斯的刺劍撞在一起。

    梅爾斯身形如風,他手中的刺劍就好似蜻蜓點水,輕盈的在撬棍上一晃而過。以喬的巨力揮動撬棍,和刺劍撞擊時發出的聲音,就好似雪片落在河水中,輕微到了極致。

    “喬,無論你是如何逃脫的……你可以去死了。”梅爾斯飄忽不定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他的速度越來越快,攻擊的頻率越來越高,短短一句話的功夫,喬身上又多了十幾道傷口。

    喬雙手緊握撬棍,他急速揮動撬棍,手掌和撬棍猛烈摩擦,掌心的汗水都化為白色的水汽升騰。他雙眼盡成紅色,在莫名的戰鬥本能的控制下,撬棍不斷向四周抽、劈、點、砸。

    梅爾斯的速度極快,快到喬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

    按照梅爾斯的速度,一個呼吸間,他可以輕鬆的在喬身上留下上千條傷口。

    可是喬驚人的戰鬥本能,讓他的撬棍猶如一條毒蛇一般繞著身體翻滾騰挪,不時轟出一記對梅爾斯也頗有威脅,逼得梅爾斯不得不退後閃避的妙招。

    撬棍帶起的惡風聲,讓梅爾斯也不敢輕易碰觸,他只能繞著喬遊走,手中刺劍一擊即走,完全依靠速度將喬壓制了下去。

    刺劍和撬棍不斷的碰擊,梅爾斯使用的劍技極其高妙,他使用了極其精妙的卸力技巧,饒是如此,數百次的撞擊後,梅爾斯的肩膀、手肘、手腕,以及右手五指的每一個指關節,都被震得隱隱生痛。

    就好像有無數根細針在關節裡亂扎,漸漸地威爾斯握劍的力道都小了幾分。

    '噗噗'兩聲,梅爾斯又在喬的後背留下了兩條傷口。喬反手一棍橫掃,梅爾斯喝罵了一聲,右手輕輕一點,刺劍在撬棍上輕輕一磕,他的身體好似沒有重量的幻影一樣,藉著這一磕的力道向後飄出了十幾尺,然後再次化為殘影撲上。

    就是這麼輕輕的一磕,梅爾斯的右肩傳來一聲細微的關節錯動聲。

    一股難以形容的酸澀刺痛襲來,梅爾斯駭然喘了一口氣。他的肩膀,居然被撬棍上的力道給震傷了,他甚至能感受到關節骨膜被擠壓、關節相互摩擦傳來的滯澀感。

    梅爾斯有點傻眼了。

    在金桔街區,他一拳就能將喬轟飛百多尺,他劫持喬的時候,他能感受到喬的力量。一個剛剛開闢力量海,擁有幾千磅蠻力的小菜鳥而已。

    但是現在,喬擁有的力量堪稱恐怖。

    梅爾斯走的就不是力量路線,他追求的是極致的速度,他擁有的是'風'的力量。在他完成力量海的鍛煉後,他擁有的力量也就七八千磅。

    即使到了今天,三海全開,七脈貫通之後,梅爾斯的肉體力量也不到一萬磅。

    而喬擁有的蠻力,比梅爾斯曾經見過的,北方冰原上野蠻人部落培養的精英海族戰士,還要強出不少。

    就在梅爾斯嚴刑拷問亞南的這點點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梅爾斯瘋狂的咒罵了一聲,在喬的緋紅視野中,他的精神海和能量海驟然壓縮,體內的七條流光溢彩的光帶驟然爆出了青色的強光。

    刺耳的鏗鏘震鳴聲從梅爾斯手中的刺劍上傳來,三尺多長的細細刺劍驟然爆發出青色光芒,無數道細細的青色流風包裹著刺劍,刺劍震盪著,伴隨著刺耳的撕裂聲,大片青色氣流從劍鋒上噴出,化為十幾尺長的一道風劍直刺喬的後心要害。

    “圖倫港的鄉巴佬,見識一下真正的騎士技!”梅爾斯猖狂大笑。

    喬轉身,雙手揮動撬棍,全身大汗淋漓,傾盡全力朝著疾刺而來的風劍砸了下去。

    胳膊粗細的精鋼撬棍,在喬手中彎曲了一個小小的弧度,撬棍激盪空氣,發出猶如巨砲轟鳴的巨響,棍頭甚至在空氣中打出了一圈面盆大小的白色氣爆。

    '轟'!

    亞南的一家老小齊聲驚呼,一道狂飆貼著地面席捲,將她們一骨碌捲起來,向後飛出了數十尺。

    喬雙手劇痛,掌心皮膚全部裂開,鮮血不斷順著手腕流淌。

    他的兩隻袖子炸成了無數碎布隨風亂飛,兩條白花花的大胳膊上,雪白粉嫩的皮膚被撕開幾條深深的口子,血水不斷的從傷口中湧出,'噠噠噠'的滴在地上。

    精鋼撬棍已經變成了上百塊破銅爛鐵,猶如風中的落葉,隨著狂飆向四周亂飛,'鐺鐺鐺'的砸在了四周牆壁上,更有幾塊打在了場房中間的長鬚鯨骨架上,將骨架打得稀爛。

    梅爾斯面色微微泛白,他手中刺劍劇烈震盪著,十幾尺長的青色風劍只剩下了五六尺長短,一條條極細的流風圍繞著刺劍急速旋轉著,不斷發出刺耳的風嘯聲。

    他咬著牙,目光陰狠如狼死死的盯著喬。

    “一個剛剛開闢力量海的小菜鳥,居然能接下我的騎士技!”梅爾斯大聲吼道:“如果你出身條頓貴族,你一定會成為帝國重點培養的天才。”

    '咯咯'笑了幾聲,梅爾斯咬著牙冷笑道:“可是,你居然是一隻小容克……為了條頓的利益,我也不允許你這樣的怪物活下去。”

    一聲怪嘯,梅爾斯身體化為殘影,向前一個滑步,一劍刺向了喬的心臟。

    喬雙臂劇痛,整個上半身麻痺酸脹,一時間根本失去了行動能力。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一劍刺了過來,一點點的刺向了自己的致命要害。

    緋紅視野中,猩紅色的煞氣不斷從梅爾斯身上噴出。

    或許是因為實力超凡的緣故,梅爾斯就好像一個活火山口,從他身上噴出的猩紅色煞氣極其濃郁,而且擴散速度極快,短短幾個呼吸間,已經籠罩了整個剖魚場的場房。

    喬大口大口的呼吸著,這些猩紅色的煞氣就不斷的向喬湧了過來。

    喬手臂上的傷口在蠕動,一些細小的傷口已經神乎其神的完全癒合,他體內的麻痺酸脹正在快速消退,力量在不斷的恢復,在喬的視野中,梅爾斯這一劍刺過來的速度,也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喬能清楚的看清這一劍的角度,能看清這一劍上面纏繞的細細的青色流風的旋轉軌跡,能計算出這一劍會從哪裡刺進自己的身體,會切開自己的多少條肌肉,從哪個角度刺進心臟,切開幾條血管,帶給自己多少傷害。

    他甚至第一次看清了梅爾斯的動作,他的頭,他的胸,他的手,他的腿,他的腳,他的每一步是如何踏出的,他的手臂是如何動作的,他身上的肌肉輪廓是如何的。

    梅爾斯的每一個動作的破綻,每一個動作的虛弱點,每一個動作的不足之處……

    一覽無遺。

    喬甚至有信心,只要他的速度能跟得上梅爾斯,他哪怕是赤手空拳,都能對梅爾斯一擊必殺。

    他的喉結,他的心口,他的肝部,他的背腎……還有他脆弱的頸骨!

    如果喬的速度跟得上梅爾斯,赤手空拳的喬殺死他的難度,不比一個經驗豐富的廚師殺死一隻小乳鴿更困難!

    喬極力的想要挪動身體!

    但是他完全無法動彈……他的身體,根本跟不上他的視線,根本跟不上他的思維速度。

    劍尖一點點的逼近,喬甚至能看清風劍最前方一圈圈細小的空氣漣漪。

    他甚至想要告訴梅爾斯,他出劍的角度偏差了一點三五度。

    如果梅爾斯能夠按照喬的意見修改他的出劍角度和力量,他這一劍的速度還能更快三成。

    可怕的戰鬥直覺,恐怖的戰鬥本能。

    喬的瞳孔中,三圓六芒星魔法陣猶如颶風中的風車一樣瘋狂的旋轉著,梅爾斯的一舉一動都被他徹底的剖析,他腦海中有無數種應對手段湧了出來。

    只是,他身體根本跟不上這種戰鬥直覺,根本跟不上這種戰鬥本能。

    動彈不了!

    完全動彈不了!

    思維的速度是如此的快,以至於喬感覺到梅爾斯的這一劍來得這麼慢,短短的一瞬間,卻好似過了整整一天一夜,他眼睜睜的看著這劍一絲一絲的逼近自己。

    一條高挑瘦削的人影,突兀的出現在喬的面前。

    同樣一柄尖尖細細三尺多長的刺劍發出急促的'嗤嗤'聲,彈指間上千條細細的銀光捲起刺耳的風聲,猶如暴風驟雨一樣,擊碎了梅爾斯的風劍,逼退了梅爾斯,然後化為一蓬極細的銀色光暈,直刺梅爾斯,將他整個上半身都籠罩在了銀色光雨中。

    梅爾斯驚呼,咒罵,然後用全速向後急退。

    一個沙啞晦澀,充滿了邪惡氣息的聲音在場房中響起,他急速的念誦了幾個晦澀難懂的音節,整個場房似乎都隨著他的吟誦聲搖晃了一下。

    “你的臉皮!”充滿了邪惡的聲音突然大聲尖叫咆哮。

    梅爾斯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慘嗥聲,他的整張面孔,就在一聲刺耳的撕裂聲中,血淋淋的從他臉上直接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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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剝皮術士

    喬敢用蒂法的小法槌發誓,他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場景。

    哪怕他第一次看到鬼臉掌櫃,慢悠悠的解下臉上的白板面具,露出那張高溫焚燬過的,比鬼怪還要醜的面龐,都比不上眼前所見的驚懼。

    紅髮,紅眼,兩撇精緻的小鬍鬚,長相頗為俊朗的梅爾斯,他那張俊朗的面孔,就好像一張加厚的人皮面具,伴隨著邪異的撕裂聲,從他的腦袋上脫落下來。

    脫落的面皮,猶如被無形的鬼魅托舉著,就這麼懸浮在空中,猶如一個歡快的肚皮舞孃一樣,左右上下的扭動著,不時有血水從面皮上滴落。

    梅爾斯的臉……

    此刻他的臉,喬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滿頭紅髮依舊,他此刻的面孔也是一片通紅。皮下的肌肉鮮血淋漓,青色黑色的血管,白色的經絡,這些肌體組織都在微微的抽搐著,一如喬在自家廚房見過的,剛剛扒了皮的海鰻一樣蠕動著。

    「什麼鬼!」一股涼氣從腳底直衝腦門,他嘶聲大吼著,腦子裡一片混亂。

    緋紅色的眼睛快速褪色,瞳孔深處的三圓六芒星魔法陣停止了旋轉,魔法陣的光芒漸漸收斂。

    喬從那種極度瘋狂,被可怕的戰鬥直覺、恐怖的戰鬥本能掌控的境界中脫離,他只覺渾身有點運動過量後的虛弱感,正常人應有的喜怒哀樂等感情,又回到了他身上。

    從小跟著戈爾金在圖倫港街頭打架鬥毆,戈爾金參軍後,就帶著大群武裝水手和圖倫港的紈褲子們尋釁滋事,喬也見過很多血淋淋的場面。

    但是像梅爾斯這樣的……

    喬很莫名的,他的牙齒都『咯咯』的打起了顫兒。

    「你的手皮!」那個沙啞而邪異的聲音再次響起。

    『嗤啦』一聲,梅爾斯緊握刺劍的右手,他的手腕上一條血線突然憑空出現。然後,就好像脫手套一樣,他的整個右手的皮膚,狠狠的向外一掙,一塊完整的右掌皮膚,強行脫離了梅爾斯的手掌。

    『噹啷』,刺劍落地。

    梅爾斯嘶吼痛呼,他猛地舉起右手,驚恐欲絕的看著血糊糊的手掌。

    他瞪大眼睛,眼珠幾乎要從眼眶裡跳了出來,嘶聲尖叫道:「剝皮術士……剝皮術士……異端,異端……該死的,該死的……」

    大蓬銀色光雨帶著刺耳的聲響刺向梅爾斯,梅爾斯的腳下騰起了兩團青色的旋風,面盆大小的旋風包裹著他的小腿,他嘶吼著,謾罵著,速度比之前和喬交手時更快了一倍有餘,帶起十幾條殘影向內進場房退去。

    「你的小腿和腳掌的皮!」

    沙啞邪異的聲音再次響起,邪惡的力量充斥虛空,莫名的規則降臨,梅爾斯的身體驟然一個踉蹌,他嘶吼著,『咚』的一下跪倒在地。

    他後退的速度太快,他猛不丁的跪倒在地上,他的身體就好像一個球一樣,『咕嚕嚕』的向後翻滾了老遠,然後一頭撞在了後方的牆上。

    從他膝蓋以下,他的褲腿和靴子炸碎,就在他的膝蓋韌帶附近,兩條血線憑空冒出,伴隨著刺耳的撕裂聲,一如他的面皮和他的右掌皮膚,他的兩條小腿和腳掌的皮膚,也猶如脫襪子一樣,乾淨而果斷的從他的身軀上崩裂,飛走。

    一張面皮,一張手掌皮,兩條腿、腳皮慢悠悠的湊在了一塊兒,四張皮膚懸浮在離地數尺的空中,歡快的上下浮動,快活的扭動著。

    梅爾斯身體劇烈的哆嗦著,剛剛擋下了他致命一劍的瘦削高挑男子衝到了他面前,幾劍洞穿了他的肩膀和膝蓋,徹底廢掉了他的行動力。

    不容梅爾斯反抗,男子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暴力掰開了他的嘴,手指粗暴的捅-進他的嘴巴,在他的兩排牙床上狠狠的來回刮了幾遍。

    然後,男子一把扯下了梅爾斯的外套,又將他裡面的白色襯衣的衣領子『嗤啦』一聲扯了下來,這才極其暴力的,將他重重的推倒在地。

    一連串的動作,看得喬是歎為觀止。

    「少爺,您沒事吧?」男子微笑著,將手中刺劍插回了腰間掛著的劍鞘,向喬深深的鞠躬行了一禮。

    男子生得高挑而瘦削,面部輪廓精悍,線條生硬,猶如雕像一樣,身上更帶著一股濃濃的刺鼻煙草味,正是之前守在剖魚場外,和鬼臉掌櫃友好互動過的那人。

    「牙叔叔,你覺得,我像是沒事的麼?」喬指了指身上百來條深有一寸,還在不斷冒血的細細劍痕,惱羞成怒道:「你覺得,我這樣子,像是沒事的麼?如果不是我肉厚!」

    喬用力的揮動著雙臂,大聲嚷嚷道:「如果不是我肉厚……感謝親愛的媽媽,她用了多少美食,才養出我這麼一身可以充當鎧甲的肥肉!」

    喬咬著牙,從地上撿起了一根鐵棍,大步走到了梅爾斯的面前,一棍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伴隨著刺耳的骨折聲,梅爾斯的慘嗥聲越發響亮了幾分。

    喬怒吼道:「我的媽媽莉雅,她辛辛苦苦的製作美食,讓我養出這麼一身肥肉,不是為了讓你拿劍戳著玩的!該死的混蛋,要是莉雅見到我現在這模樣,你就麻煩大了,我告訴你,你就麻煩大了!」

    梅爾斯的嘴裡不斷吐出粘稠的紅色口水,他直勾勾的盯著喬,嘶聲道:「喬·容·威圖,我不會有麻煩,是你,是你威圖家,麻煩大了……你們勾結異端!」

    梅爾斯艱難的,渾身抽搐著的不斷深深吸氣,好似這樣就能止住身上各處傳來的劇痛一般。

    「剝皮術士,哈哈哈,剝皮術士,偉大的穆在上,金橡教會的『聖裁榜』上,排名前十的異端,你們威圖家居然和剝皮術士有關,你們真的會有,很大很大的麻煩!」

    一股微風從場房大門外吹了進來,風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讓人心悸,讓人寒毛直豎的氣息。

    皮膚白得瘆人,好似死人一樣慘白;黑色的頭髮稀稀疏疏,很柔順的貼在頭皮上;深深凹陷的眼眶裡,兩顆碧綠色的眸子好似夜貓子一樣放著綠光;薄薄的、暗紅色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

    隨著微風,慢悠悠從門外走進來的中年男子長相就不像好人,他穿著一件很普通的黑色短斗篷,左手拎著一根細細的手杖,右手拎著一掛香蕉。

    一隻一尺多高的猴子蹲在中年男子的肩膀上,一對兒黑漆漆的眼珠子目不轉睛的盯著他手上拎著的美味。

    一進場房,這猴子猛地抽了抽鼻子,它的注意力從那一掛香蕉上挪開,咧嘴大笑著一躍而起,連蹦帶躥的跑到了那四張飄浮在空中的皮膚前。

    這猴子背後背著一個小小的雙肩包,它很熟稔的放下雙肩包,然後跳起來,將四張血淋淋的人皮折了折,胡亂塞進了雙肩包裡。

    背起雙肩包,這猴子蹦躂著竄回了中年男子身邊,手舞足蹈的指著那一掛香蕉『吱吱』亂叫。

    中年男子抿嘴一笑,將一整掛香蕉都丟給了猴子,然後雙手握著手杖的杖頭,微微欠身向喬行了一禮:「少爺,今天的事情真是太危險了,不過,幸好我們及時趕到。」

    『咯咯』笑了幾聲,中年男子向梅爾斯指了指:「他竟然敢傷害少爺,他竟然還敢威脅威圖家族,少爺,需要我將他全身的皮,一點點的剝下來麼?」

    喬瞪大眼睛,手中鐵棍『噹啷』一聲落地。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中年男子:「司耿斯(skins)先生……我一直以為,您只是一個善良、博學,對油炸香蕉有特殊癖好的家庭教師!」

    「我喜歡一切香蕉製成的食物,當然,油炸香蕉是最簡單的一類。」

    威圖家族的家庭教師,兼威圖家族私人圖書館館長,兼威圖家族私人檔案室管理員,威圖家的四位少爺和小姐,包括戈爾金、蒂法、喬、薇瑪的識字啟蒙教師,善良而博學的司耿斯先生微笑著,向喬再次欠身行了一禮。

    「香蕉,我喜歡香蕉,因為它的皮,很容易剝。」

    「因為早年的一些經歷,我有一點點輕微的強迫症,我喜歡容易剝皮的食物。在所有食物中,最容易找到的,最容易剝皮的,毫無疑問是香蕉。」

    「我喜歡香蕉,就好像,我喜歡這位膽大妄為的梅爾斯大人一樣。」

    司耿斯先生『咯咯』笑著,隨著他的笑聲,場房內的幾盞油燈都劇烈的搖晃起來,原本青白色的燈火,莫名的變成了暗紅色。

    「少爺,梅爾斯大人身體很健康,而且,他長期鍛煉,營養充分,保養極佳,他的皮膚的材質,很高,具有很高的藝術性……」

    一旁的牙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司耿斯先生的話:「少爺,這裡怎麼處理?該死的司耿斯,我給你說過,我能安全的救下少爺,我不需要你插手。」

    牙很惱火的攤開雙手:「看看你,讓你來只是預防萬一,其實你根本不用出手。但是現在,你看看,你看看……本來我們可以和平解決問題,現在……」

    牙狠狠一腳踹在了梅爾斯的肚子上,他惱火的說道:「司耿斯,你知道要把這一攤子徹底收拾乾淨,讓這麼多人憑空消失乾淨,有多麻煩麼?」

    梅爾斯被踢得慘嚎了一聲。

    一旁躺在地上的亞南,剛剛被戰鬥餘波震得昏厥過去的亞南,發出了顫抖的哀求聲:「不,不,我們,我們會守口如瓶,尊敬的喬閣下,我們,我們今天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聽到……」

    喬、牙、司耿斯同時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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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家族效率

    榮耀歷一三七九年八月十八日,夜。

    聖希爾德山,半山區,威圖家。

    宅子的主樓,二樓的休閒室內,換上了一條白色家居長裙,一如既往的繃著臉,心情比平日里更糟糕的蒂法盤坐在沙發上,雙手把玩著自己的小法槌。

    白天的襲擊後,她就被黑森親自帶人護送回家。

    比她更早的,原本留在銀桂教會女子學院的薇瑪,也被威圖家接了回來。

    然後,從中午一直到現在,蒂法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她能察覺威圖家內部緊張的氣氛,從小到大,她經歷過好幾次的,帶著血腥味的氣氛。

    優美動人的音樂聲,在休息室內迴盪。

    休息室的正中位置,雪亮的水晶大吊燈下方,擺放著一架通體熠熠生輝,做工極其精美,面板打磨得好似鏡子一樣的三角鋼琴。

    相比同齡人個頭略矮,瘦削,乾癟得好似一根豆芽菜的薇瑪,同樣穿著一條家居長裙,很淑女的坐在這架三角鋼琴前,纖長白淨的手指,靈巧的敲擊著琴鍵。

    一名身穿白色長裙,面容清秀的侍女站在鋼琴旁,微微閉著眼,微笑著,沉醉的拉響小提琴,配合著薇瑪的彈奏。

    薇瑪有一頭極其濃密,好似瀑布一樣,極其油光水亮的長發,讓蒂法無比羨慕嫉妒的長發。

    剛剛洗過,又讓侍女用大毛巾擦得蓬蓬鬆的長髮披散在身後,髮梢幾乎碰觸到地面,好像一件披風,將薇瑪整個的包裹了起來,越發襯托得薇瑪嬌小玲瓏,就好像一個大洋娃娃。

    “一根快要曬乾的豆芽菜。”心情很不好的蒂法深深的看了一眼薇瑪的長發,反手摸了摸自己披散的髮絲,秀麗俏美的鼻頭輕輕的抽了抽。

    她又看了看薇瑪面前的三角鋼琴,心情就變得更加不好了。

    音樂,這是蒂法心中永恆的痛,所以她決定必須做點什麼。

    “媽媽,喬會不會有事情?”蒂法輕輕的將手中小法槌放在了地板上,發出了'咚'的一聲悶響。

    薇瑪只有一小部分注意力放在彈奏上,因為瘦小,在她的小臉蛋上顯得比例格外大的眼珠'咕嚕嚕'的轉悠著,她就好像一隻鬼祟的小倉鼠,用眼角餘光不斷打量著休息室的動靜。

    靜謐的夜晚,可以去射箭,可以去打槍,可以帶著家裡護院的獒犬去山上追兔子,最不濟也能找值夜的護衛去打紙牌嘛……

    像個虛偽的傻子淑女一樣,在這裡彈鋼琴?

    可怕而無聊的貴族生活,實在是無聊透頂。

    聽到蒂法的話,本來就心不在焉的薇瑪,更是回頭望了蒂法一眼,她的手指隨即一亂,'噹噹當'的彈出了一小串凌亂刺耳的雜音。

    薇瑪的琴聲亂了,站在鋼琴旁的少女右手一哆嗦,'嘎吱'一聲,拉出了一個長長的破音。

    莉雅同樣披散著頭髮,穿著一件黑裙子,一動不動躺在休閒室角落裡的靠椅上。她臉上蒙著一塊灑了玫瑰精油的手絹,身後站著一名小侍女,正動作輕柔的幫她按摩太陽穴。

    聽到蒂法發問,莉雅有氣無力的抬起了右手:“放心吧,牙和司耿斯……”

    隨後,薇瑪的雜音,少女的破音同時傳來,莉雅的身體驟然一抽,差點沒從靠椅上跳起來。

    右手重重的,猶如折翼的鳥兒一樣'乓'的一下砸在了靠椅上,莉雅語氣幽幽的,低聲訓斥道:“薇瑪,薇瑪,我給你說過,作為一位淑女,無論任何情況下,坐在鋼琴前,你就要全身心的投入進去。”

    “你的姐姐,親愛的見習法官蒂法大人,我已經沒什麼指望了。”

    “從她第一次參加圖倫港的名媛舞會,將一位尊貴的子爵拎起來丟進噴水池後……我對她已經沒有任何指望了,隨便她吧,隨便她吧,反正威圖家的女兒,不愁嫁。”

    “可是你,薇瑪,你是媽媽現在唯一的希望了。”

    “媽媽想要培養出一個真正的淑女,一個可以讓媽媽在閨蜜面前炫耀的名門閨秀,一個拿得出手的,可以讓那些豪門的年輕貴族們瘋狂追求的真正名媛!”

    薇瑪停下彈奏,迅速打斷了莉雅的話:“那麼,媽媽,為什麼您不再生一個妹妹呢?”

    '謔謔謔'!

    蒂法捂著嘴,輕聲笑了起來,她的心情突然變得極好。

    莉雅身體微微一抽,她一把抓下蒙在手上的手絹,咬著牙狠狠的朝著薇瑪指了一指:“現在,馬上,立刻,開始練習《命運協奏曲第三章》,二十遍,今天睡覺前,不,四十遍!”

    莉雅站起身,雙手叉腰,狠狠的瞪著小臉僵硬、眼眶裡隱隱有淚珠兒旋轉的薇瑪。

    “薇瑪,親愛的薇瑪,媽媽最喜歡的小女兒薇瑪……在確認圖倫港回復安寧之前,在確定一切亂糟糟的事情都平定下來之前,你不許離開家一步!”

    “不許去折騰那些可憐的鬥雞,不許去折騰那些可憐的獒犬,每天三餐,會有人送去你的房間,這些天,你的活動範圍,就是你的起居室和休息室!”

    蒂法在一旁無聲的笑著,看著薇瑪那張迅速皺成一團的小臉蛋,她的心情變得越來越好,她輕輕的拍了拍肚皮,決定等會就讓廚師燒一份牛排。

    看到薇瑪挨訓,實在是胃口大開!

    然後,莉雅看到了滿臉笑容的蒂法,她立刻將火力對準了自己的大女兒。

    “蒂法,你和薇瑪一樣,在事情沒有平息,圖倫港回復安寧之前,你不許離開家門一步。”

    蒂法的臉陰沉了下來,她指著自己的鼻子,乾巴巴的說道:“我?禁足?”

    “不,是對你的保護!”

    莉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目光深沉的看著蒂法,沉聲道:“白天針對你的襲擊,子彈上有劇毒。親愛的蒂法,他們是一心一意想要殺死你。”

    “和往年不一樣,這次不是恐嚇,不是威脅,,不是故作姿態的談判條件,而是實實在在的想要殺死你!”

    “所以,親愛的蒂法,就和親愛的小薇瑪一樣……你們乖乖的蹲在家裡,哪裡都不許去。”

    蒂法瞠目結舌的看著莉雅,過了好一陣子,她身上的氣息變得猶如冰山一樣:“那麼,喬?”

    莉雅的身體晃了晃。

    她轉過身,離開了休閒室,頭也不回的說道:“喬和戈爾金一樣,他是男孩子,哪怕再危險,他也要去做他應該做的事情。”

    “不過,放心吧,牙和司耿斯,還有好幾個家族老人都跟著他。最多吃點苦頭,只是吃點苦頭而已。如果這樣都會讓喬出事,那麼威圖家,早就被圖倫港的魚兒們吞掉了。”

    走出休閒室,走過長長的走廊,走廊盡頭是一間四壁都是書架的藏書室。扳動機括,打開一座活動的書架,順著陡峭的階梯一路向下,一條寬闊、筆直的暗道裡燈火通明,靠牆的長條凳上,坐滿了全副武裝的精悍男子。

    莉雅大步走過暗道,這些精悍漢子見到莉雅,他們紛紛站起身來,無聲的向她欠身行禮。

    走過將近一千尺長的暗道,順著陡峭的階梯一直向上,打開暗門,一間碩大的書房內燈火通明,巨大的落地窗被厚厚的天鵝絨窗簾遮得結結實實,屋子裡煙霧繚繞,充斥著煙草和咖啡的味道。

    一張巨大的柚木書桌後面,黑森左手握著一柄巨大的馬刀,猶如一個老海盜頭子,陰沉著臉,煞氣逼人的坐在一張高背靠椅上。

    書房四角的長排沙發上,二十幾個氣息內斂男子靜靜的坐在那裡。他們叼著長長的雪茄,面前放著碩大的咖啡壺和咖啡杯,所有人都一言不發,身上也沒有什麼逼人的氣勢釋放出來,只是莫名的讓人感到危險。

    “蒂法和薇瑪怎樣?”見到莉雅走了進來,黑森聲音低沉的問道。

    “先關著吧。”莉雅微微一笑:“有結果了麼?”

    “中午一共八個活口,剛剛送來的消息,已經死了五個。”黑森咧嘴一笑:“嘴很緊,但是我相信自家老兄弟的手藝。”

    莉雅微笑,她走到落地窗前,拉開了厚厚的窗簾,然後打開了落地窗。仲秋之夜悶熱的海風帶著海腥味吹了進來,迅速驅散了屋子裡的濃煙和刺鼻的味道。

    莉雅轉過身來,微笑著拍了拍手:“好了,先生們,包括黑森在內,冷靜,冷靜。我不認為這是一次多麼大的危機,不過是有人想要趁亂,給我們威圖家製造一些小麻煩而已。”

    “圖倫港現在很亂,正因為整個圖倫港都亂了起來,所以威圖家反而是安全的。”

    “無論是威爾斯家,還是圖靈家,或者其他的家族,沒人會在這種亂局下開戰。”

    “所以,放下心,冷靜一點。”

    “現在的威圖家,兵強馬壯,實力強大,我們不再弱小,不需要再忌憚曾經對我們有致命威脅的強敵。”

    這是威圖家的一棟副樓,四周巨木圍繞,透過樹枝間的縫隙,可以看到燈火通明的主樓。莉雅站在落地窗口,主樓放出的燈光,恰好在她上半身鍍上了一圈柔和的光影。

    書房內的氣氛,驟然就輕鬆了不少。二十幾個男子紛紛笑著,向莉雅點頭致意。

    '咚咚咚',書房的門被扣響。

    黑森低沉有力的應道:“進來!”

    一個和喬一樣高大肥胖,但是比喬更加臃腫,皮膚微微泛黑的中年男子一步一晃的走進了書房,他聲音極其洪亮的大聲說道:“老闆,問出來了……想要襲擊莉雅的混蛋們,是搭乘後灘海面上巡邏的海關緝私隊的巡邏艦,直接在後灘區登陸。”

    “辛巴達·容·威爾斯! ”黑森笑了起來:“海關緝私隊?那麼,只能是辛巴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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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心靈蛻變

    七鰓鰻剖魚場,一隊精銳的威圖家護衛悄悄趕來,在四周布下了周密的防護。

    剖魚場後方的小海灣里,兩條薔薇商會的武裝貨船悄然進入,船身打橫,十幾門一百毫口徑的艦炮,封死了通往剖魚場的唯一一條馬路。

    場房內,一張木台上,被梅爾斯下令剁掉雙腿的小男孩一動不動的躺在上面。

    亞南躺在隔壁的木台上,扭著頭,呆呆看著在藥物的作用下,或許也因為劇痛,昏厥在那裡猶如死人的兒子。

    他的夫人、情人,還有兒子、女兒們,猶如雕像一樣圍在他所在的木台邊。

    四周燈火照耀下,亞南家人們的身影灑在了他的身上,一動不動的亞南,一動不動的家人們,還有躺在木台上接受手術,同樣一動不動的男孩。

    這一幕,讓坐在一旁大口灌水的喬,莫名感到一種濃濃的宗教藝術氣息,一如他小時候在銀桂教會的教堂裡看到的那些宗教壁畫一樣,充滿了濃烈的象徵意味。

    鬼臉掌櫃之前並沒有離開,在塵埃落定,威圖家的人手控制了整個場房後,他又神出鬼沒的從場房大門溜達了進來。

    此刻他手持一根彎曲的鋼針,上面掛著一根極精細的羊腸線,用一種匪夷所思的技巧,快速的縫合著小男孩的斷腿。

    “小娃娃運氣好,下手的人,對人體的弱點很有了解,應該是為了節省力氣,一刀斷腿,是從兩條腿的膝蓋關節處下手,沒有傷損到腿骨,只是切斷了一些神經、血管、筋腱和骨膜。”

    “這些軟組織,縫合得好,就有很大的把握恢復。”

    “幸好我擔心喬,及時趕了過來。斷腿的時間不長,只要接駁及時,加上年紀小,只要癒合期間不再受傷,後期護養跟上,多用一些好藥,多吃點好吃的,不影響他以後的生活。”

    “只不過,我說的是他能夠正常的行走,想要和正常人一樣奔跑甚至戰鬥,抱歉,我還沒有那種本領。那幾乎,不是人力能夠做到的事情。”

    鬼臉掌櫃斜著眼,飛快的和牙、司耿斯交換了一個眼神。

    鬼臉掌櫃當然不能對喬說,他們之前都在剖魚場外等著。

    這,肯定不能讓喬知道。

    就因為黑森想要鍛煉鍛煉喬?

    所以,三個傢伙對了對眼神,就統一了在喬面前的口供。

    “當然,如果小傢伙運氣好,能夠完成三海七脈的修煉,再得到任何一種……”鬼臉掌櫃向天空指了指:“任何一種禁忌藥劑的話,那麼他完全康復如常人,也不是什麼難事。”

    鬼臉掌櫃白皙、纖長、猶如藝術品的十指靈動的跳動著,細細的鋼針在他手指尖上急速飛舞,在燈光下反射出點點尖銳的寒光。

    '簌簌'聲極其輕微,那是針尖穿過血管、神經、筋腱、皮肉的聲響。在場的威圖家所屬,一個個看得目瞪口呆、目眩神迷,直以為自己身處夢幻之中。

    他們從未聽說過,被砍掉的肢體,還能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縫起來。

    他們當中大半的人都認識鬼臉掌櫃,他們都知道,鬼臉掌櫃是喬的朋友。可是他們誰都不知道,鬼臉掌櫃居然還有這麼一手神技。

    “你們……”亞南發出輕微的嘟囔聲。

    喬站起身來,將自己坐著的木凳一腳踢飛,木凳砸在了場房的牆壁上,'嘭'的炸成了粉碎。

    喬突然的動作嚇了威圖家的護衛們一跳,就連牙都一躍而起,下意識的拔出了刺劍,司耿斯更是低聲的念叨著咒語,一股不祥的、邪異的風從他腳下'嗖嗖'的吹起。

    唯有鬼臉掌櫃沒受到任何影響,他的動作沒有絲毫變形。

    “少爺!”牙走到了喬身邊。

    喬抓起落在地上的灌鉛包銅的特大號警棍,右手輕輕揮動警棍,大步走到了亞南躺著的木台前。

    亞南的夫人、情人,還有幾個女兒同時尖叫一聲,受到太多刺激和恐嚇的她們,就和所有的貴族小姐們應有的表現那般,一翻白眼,身體一軟,就軟綿綿的昏倒在地。

    站在木台邊的,亞南的兒子們則是嘶聲哭喊著。

    哪怕年齡還小,他們畢竟是男孩子,他們比自己的母親和姐姐要堅強得多。

    “喬閣下!”亞南的嘴唇劇烈的抽搐著。

    他這一天,也吃到了這輩子從未吃過的苦頭,飽受折磨,四肢盡廢,尤其是精神慘受重創。

    一個女兒當著他的面被一刀殺死,一個女兒當著他的面被一群粗魯的傢伙侵犯。如果不是喬及時的殺出來,他的女兒,他的夫人,他的情人們,都免不了遭受世間女子最屈辱、最可怕的命運。

    他心情極其複雜的看著喬,腦子裡無數念頭轉來轉去,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喬將警棍抵在了亞南的太陽穴上,他臉色陰鬱的看著亞南,聲音沙啞的說道:“看到你的家人,遭受如此可怕的虐待,我很抱歉。”

    “作為圖倫港警局的一份子,我沒能及時制止梅爾斯的喪心病狂,我很內疚。”

    “我,不夠強大……今天我的所見所聞,堅定了我的內心,我會努力的掌握真正強大的力量,直到我可以隨心所欲的保護我想要保護的,知道我可以肆意妄為的懲罰我想要懲罰的!”

    今天的所見所聞,對喬的心理造成了巨大的衝擊。

    梅爾斯本該是亞南的救星,他本該是亞南一伙的。

    甚至在金桔街坊的時候,喬就是把梅爾斯算成了亞南的同夥,連帶著梅爾斯一起惦記上了。

    誰能想到,梅爾斯翻臉,差點要了亞南全家的性命?

    前一刻還是'情意綿綿的自己人',下一刻就'一定讓你全家整整齊齊的'!

    人心如此險惡,世道如此凶險,喬終於理解了之前時常掛在蒂法口邊的話:“黑暗的人間,罪惡橫行之地;唯有法律的光,才能洗盪罪惡,照亮人間。”

    這種可怕的事情,如果發生在威圖家身上,會怎樣?

    如果現在躺在木台上的人,是黑森;之前被凌辱、被欺負的人,是莉雅、蒂法和薇瑪,戈爾金和喬,被人粗暴的一刀斬掉了雙腿… …

    喬圓潤,柔和的臉上,多了一層從未有過的煞氣。

    在圖倫港和紈絝子們打架鬥毆多年,喬身上從未有過這種宛如戰場老兵的煞氣。

    牙、司耿斯、鬼臉掌櫃,三人同時敏銳的察覺到了喬的氣息變化,站在喬身邊的牙和司耿斯繃緊面皮,只是嘴角抽動了一下。而背對著喬的鬼臉掌櫃,則是肆無忌憚的無聲笑了起來。

    反正他臉上戴著面具呢,誰也看不到他的笑容。

    喬手中的警棍頂了頂亞南的腦袋,他彎下腰,俯瞰著亞南因為全身劇痛而扭曲的面孔,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雖然很抱歉,沒能完全制止在你的家人身上的悲慘命運,但是我依舊要說,你罪有應得!”

    亞南呆了呆,他強提著精神,喃喃道:“我罪有應得?”

    喬認真的點了點頭:“你罪有應得,不過,你的家人是無辜的;所以,梅爾斯比你更加的罪大惡極。”

    被剝掉了面皮,右掌皮和兩條小腿以下的全部皮膚,更被牙踢了幾腳,廢掉了四肢關節的梅爾斯有氣無力的躺在一旁冰涼的地板上。

    聽到喬的話,梅爾斯嘶聲尖叫起來:“喬,你知道什麼?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帝國的利益!”

    喬惱怒的轉過身指著梅爾斯怒罵:“這就包括用我做替死鬼,將亞南的死,推到威圖家的腦袋上,不惜讓威圖家族承受聖希亞王國的怒火?”

    梅爾斯艱難的眨了下眼睛,他血肉模糊的臉上,鮮血已經凝成了一張猙獰的血殼子,鮮血粘結在一起,他眨眼都變得極其艱難。

    他含糊咕噥到:“那也是為了帝國的利益,犧牲一個威圖家族,換取帝國和聖希亞王國的邦交友誼不受破壞,這完全是合乎情理的!”

    喬瞪大眼睛,張大嘴巴,被梅爾斯的話憋得喘不過氣起來。

    牙不耐煩的抓著劍柄,不斷的將刺劍插回劍鞘然後又拔出來,就好像在用劍不斷的捅梅爾斯的肚皮一樣。

    司耿斯在一旁皺著眉,冷淡的說道:“喬少爺,還記得戈爾金少爺的話麼?當你沒辦法用舌頭擊敗敵人的時候,那就用拳頭!”

    “我完全贊同我親愛的兄長的寶貴意見,這話,簡直就是真理!”

    喬舉起手中沉甸甸的警棍,但是他猶豫了一會兒,丟下警棍,在地上找了根木棍,獰笑著走到了梅爾斯的身邊,衝著他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通暴打。

    正在動手術的鬼臉掌櫃也陰惻惻的笑了:“喬少爺,還記得我給你說過的話麼?我年少時,認識一個非常睿智的老人,他教過我很多很多的知識。”

    “很多時候,不要猶豫,不要遲疑,不要瞻前顧後,不要計較利益得失。任何問題,任何麻煩,快刀斬亂麻,用最直接的手段,直達你的目的地。”

    “不要害怕有任何不好的結果,因為當你陷入猶豫和遲疑,當你覺得問題太麻煩難以解決的時候,就證明你已經深陷'非常不好的結果之中'。”

    “既然如此,事情就不能再糟糕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豁出去做呢?”

    喬靜靜的聆聽著鬼臉掌櫃的教訓,這些話,鬼臉掌櫃以前也說過,他沒放在心上過。

    今天夜裡,喬將這些充滿了暴力和危險的話刻在了心坎上,他發現,再正確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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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23 03:15: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快速成長

    梅爾斯昏厥過去,哪怕在昏迷中,他的身體也在微微抽搐。

    無法用舌頭擊敗敵人,那就試試用拳頭解決。

    喬很認真的在梅爾斯身上實踐了這句話,而且他欣喜的發現,效果很不錯。

    “帝國的利益?”喬往梅爾斯身上吐了一口吐沫,又掄起木棍,小心的往他身上肉厚的地方補了幾下:“多麼高尚的口號啊,為了帝國的利益,哦,真是呱呱叫,讓我感動莫名!”

    “為了帝國的利益,就能隨意的犧牲他人?”

    “為了帝國的利益,就能隨意的屠戮少年?”

    “為了帝國的利益,就能隨意的凌辱少女?”

    “為了帝國的利益,就能肆無忌憚的,無視人倫、法律,肆意的濫用暴力?”

    “噢~噢~噢~,真是太棒了,為了帝國的利益,是不是只要喊出了這個口號,就能從一個人,變成禽獸不如的人形畜生?”

    高高舉起雙手,喬鬆開右手,任憑右手的木棍落在地上,他學著那些歌劇演員的做作腔調,大聲的感慨著。他甚至還,踮起腳尖,猶如一頭肥胖的天鵝,很靈活的原地轉了好幾圈。

    嘆了一口氣,停下讓牙擔心不已的芭蕾動作,喬撫摸著自己的雙下巴,很認真的對站在一旁的司耿斯說道:“司耿斯先生,為了帝國的利益,多冠冕堂皇,多可怕的口號啊!”

    “看看這些人,看看這些血,看看這位……可憐的姑娘。這世道,這人心,簡直太特麼的黑暗了!”

    喬的臉色變得有點黯然,目光飛快的掃過了靜靜躺在場房角落裡,被梅爾斯下令殺死的少女身上。

    身穿白裙的少女靜靜的躺在那裡,無聲無息,冰冷僵硬。

    屬於威圖家一位護衛的斗篷,端端正正的蓋住了她的身體,遮擋住了她那張稚嫩、清秀,尚未來得及綻放的小臉蛋。

    喬的心里莫名的難受。

    這小姑娘,和自己的妹妹薇瑪,年紀也相差不大。

    司耿斯輕輕揮動著手中的手杖,由衷的感慨道:“是啊,的確太黑暗了。喬少爺,我從小看著你長大,我知道你是多麼的善良,多麼的仁慈,多麼的溫和,多麼的平易近人。”

    看了一眼昏厥中的梅爾斯,司耿斯冷然道:“尤其你為了圖倫港市民的幸福和安全,您甚至不懼危險,加入了光榮的圖倫港警局。”

    “像您這樣優秀的青年,居然有人在大街上沖著您,用一門一百毫的野戰炮,向您轟了一炮。”

    牙、司耿斯,還有場房裡的十幾名威圖家的好手,目光全落在了亞南的身上。

    喬微笑著,他向牙伸出手。

    牙掏出一支雪茄,點著後遞給了喬。

    喬叼著雪茄,一邊噴吐煙霧,一邊走到了亞南所在的木台邊。他低頭俯瞰著亞南,語氣莫名變得很沉悶,很嚴肅,甕聲甕氣的,好似將腦袋套在陶土壇子裡一樣,隱隱從胸膛里傳出了一陣陣回音。

    牙和司耿斯,還有那些威圖家下屬的臉同時抽了抽。

    他們驚訝的發現,喬在模仿黑森平日里訓斥下屬時的動作和聲音。而且,他居然模仿得有七八分相像,頗有黑森那種表面上故作斯文、骨子裡橫行霸道的神韻。

    “看到梅爾斯的下場了?”喬手指夾著雪茄,用力的畫了一個圈。

    “我懶得和他多廢話,我也不准備問他任何問題,因為他只是一個突發因素,他和仲秋血案並無多大關係,他只是一頭貪婪的,想要從仲秋血案這塊大肥肉上,咬下一塊利益的小鼠鯊而已。”

    挺著大肚子,喬伸出左手,輕輕的在亞南的胸口點了點。

    俯瞰著面色慘白,面龐扭曲的亞南,喬輕聲道:“你才是源頭……仲秋血案,就算你不是最主要的策劃者,你肯定也是源頭之一。”

    亞南發白的嘴唇微微蠕動著。

    喬用力吸了一口雪茄,然後吐了一口濃煙,他沉聲道:“我是一個仁慈的人,誰讓我有一個仁慈的姐姐呢?”

    亞南不明所以的看著喬,他不懂喬為什麼突然轉換了話題。

    “我的姐姐,蒂法……她……非常的暴力,非常的殘暴,尤其是搶我零花錢的時候。”喬嘆了一口氣:“但是我知道,我被她搶走的所有零花錢,還有她自己每個月絕大部分的零花錢,都被她捐給了銀桂教會所轄的濟貧院和孤兒院。”

    “還有,圖倫港地方法院的法警,有些法警因公傷殘,蒂法也在偷偷摸摸的補貼他們。”

    “多麼純善的家風啊,所以,在蒂法的以身作則下,我真的是一個仁慈的善良的人。”

    喬低下頭,將面孔湊到了亞南面前,直到兩人的鼻頭都快湊到了一起,他才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所以,我看不得人受苦,尤其是那些可憐的女人和孩子,我看不得他們受苦。”

    “所以,我才讓鬼臉掌櫃,幫你的兒子接上斷腿。”

    “所以,我才在你的家人遭受戕害的時候,哪怕明知道我不是梅爾斯的對手,我也衝出來……救了她們!這一點,你必須承我的情。仁慈的穆忒絲忒作證,我救了你的家人。”

    “其實我可以坐視你的家人倒霉,她們又不是我的家人!”

    “憑什麼我要為了救他們,被梅爾斯這個混蛋刺得渾身都是窟窿?憑什麼?因為我仁慈啊!”

    喬輕輕的拍打著亞南的面頰,他控制自己的氣息,聲音直接從胸膛中震鳴,變得非常渾厚有力:“我將你的家人,從最悲慘的命運中挽救了回來,雖然很抱歉,有一位無辜的小姑娘,因為你的固執和貪婪,受到了不可逆的傷害。”

    亞南的眼眶裡,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可是我不可能時刻去保護她們,救助她們,憑什麼呢?憑什麼呢?我不是她們的丈夫,不是她們的情人,不是她們的父親。”

    “我,喬·容·威圖,一個剛剛開闢力量海的小菜鳥,一個微不足道的三級警士,一個距離十八歲生日還差小半個月的未成年人,我有什麼資格、什麼能力去長期的保護她們、救助她們呢?”

    亞南的身體微微的哆嗦著。

    “想想看,如果你死了,她們的命運,將多麼的悲慘啊。”喬笑得很燦爛:“如果你死了,或許下一次我見到你的妻子、情人和女兒,會是在莉莉之家?你知道莉莉之家麼?”

    “而你的兒子……圖倫港不乏誤入歧途的小男孩,他們的命運,需要我告訴你麼?”

    “一些人淪為海盜的狗腿子,被吊死在新砲台下方的絞刑海灣;一些人淪為扒手,或者幫派的打手,要麼在警局的黑牢裡被人打死,要麼在街頭鬥毆中被人砍死。”

    “當然,亞南閣下的小少爺們,生得非常的俊俏。”

    “你知道西雅克侯爵的癖好麼?就是十七號晚上,在海軍俱樂部,那位'德高望重'、'慈祥溫和',極有'愛心'的死老頭子!”

    “他特別關心小男孩們的成長……尤其是,你是貴族?尊敬的亞南閣下,您的兒子,可是擁有貴族血脈的小少爺呢。西雅克侯爵,或許會對他們更加的關愛一些?”

    亞南聆聽著喬看似不著邊際的胡說八道,他的身體劇烈的抽搐著,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他的眸子不斷的縮放,額頭上密布著冷汗。

    “可是,喬閣下,我……”亞南好容易才擠出了這麼一句話。

    “你肯定是要死的!”喬用力的戳了一下亞南的胸口,他冷聲道:“你肯定是要死的。”

    “我們本來無冤無仇,我們甚至之前從未打過交道…… ”喬有點惱火的說道:“但是你派人朝著我轟了那一砲後,我們就結仇了。”

    “血海深仇,沒錯,必須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的血海深仇!那一炮,打死了好幾位我們警局的警探,你不會忘記了吧?”

    喬嘆息道:“所以,我會親手拗斷你的腦袋,將你掛在特製的大鉤子上,當做魚餌去釣虎鯨。我喜歡虎鯨,我真的喜歡虎鯨,所以釣它們的時候,一具貴族的屍體當做魚餌,這樣顯得格外的體面。”

    “不,不,不……”亞南經過了喬和梅爾斯的連續毆打和酷刑,又經受了家人被殺、被凌辱的連番的精神折磨,被喬說了這麼一番話後,他的精神終於趨於崩潰。

    他絕望的看著喬:“喬閣下,求您發發慈悲吧!”

    “我是一個仁慈的人……所以,我給你一個機會。”喬沉聲道:“反正那一炮沒能傷害到我,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將你所知道的一切,還有梅爾斯向你追索的東西,一五一十的全部交待出來。”

    喬將還剩下半支的雪茄塞進了亞南的嘴裡,他輕聲說道:“抽兩口,提提神,然後,告訴我一切你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如此,你我恩怨兩清,我會將你交給外事廳,按照你所謂的《外交公法》來辦。”

    “如此,你依舊是聖希亞王國的貴族,依舊是聖希亞王國的外交官……你甚至,可以親手向梅爾斯閣下復仇,您說呢?”

    喬笑得格外的……燦爛,他向亞南擠眉弄眼的笑道:“梅爾斯傷害了你的家人,您肯定不滿足僅僅是殺死他一個人,是不是?或許,一次家族復仇,更加酣暢淋漓?”

    喬輕輕的拍打著亞南的肩膀:“家族復仇,不死不休,我知道,在聖希亞王國的某些自治省,特別流行家族復仇,不是麼?”

    牙和司耿斯目瞪口呆的看著喬,他們做夢都沒想到,喬能夠在這種場合,朝著亞南,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真有幾分老闆的神韻了。”牙喃喃自語。

    “天才……”司耿斯更是滿意的點著頭:“威圖家的孩子們,都是天才!”

    亞南劇烈的咳嗽了一聲,從鼻孔裡噴出兩團煙霧,他喃喃道:“好,我說,我說……如果,你能確保我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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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23 03:16: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第一塊拼圖

    亞南的所有'家屬',都被喬下令,暫時挪到了外面,有些東西,不是他們該知道的。

    燈光明亮的場房裡,亞南語氣虛弱的交待著他所知的一切。

    聖希亞王國,梅德蘭傳統強國,為金橡教會的教皇特許,唯一冠以'聖'字的神佑之國。

    曾經一支聖希亞殖民地分艦隊,就能吊打如今的梅德蘭第一海洋強國冰海王國,就在短短二十多年前,強大的聖希亞王國艦炮所指之處,風暴洋沿岸群雄俯首,無人敢挑戰他的威嚴。

    二十年前,布拉德海大海戰,無比強大的希亞王國本土艦隊,威震四海的'萬帆艦隊'戰術失誤,更兼運氣不佳,多位艦隊高層在第一波砲戰中直接陣亡,本土艦隊被冰海王國皇家海軍重創。

    在金橡教會調停下,聖希亞王國萬分屈辱的簽署停戰合約,向冰海王國賠償巨額軍費,就連僅存的七條一級戰列艦,也被冰海王國當做賠款的一部分,強行索要。

    十七年前,臥薪嘗膽、重整旗鼓的聖希亞王國本土艦隊,配合自各大殖民地返回的殖民地聯合艦隊,於暴風海峽再次主動開戰。

    鏖戰一日一夜,冰海王國皇家海軍主力艦隊不敵,損失小半戰艦後,慌不擇路遁入一無名海灣負隅頑抗。是夜暴風海峽天氣巨變,巨浪滔天,聖希亞海軍損失慘重。冰海王國皇家海軍順勢殺出,聖希亞海軍近乎全滅。

    冰海王國皇家海軍再次封鎖聖希亞王國沿海,金橡教會再次加以援手,經調停後,聖希亞王國再次賠償巨額軍費,且割讓了三處富饒肥沃的海外殖民地。

    每一處海外殖民地的疆域,都和聖希亞王國本土面積相當!

    十年前,再次臥薪嘗膽的聖希亞王國不惜動用王國儲備金,耗費七年苦功,再次打造了一支規模比之前兩次大海戰加起來都更加龐大的本土艦隊。

    同樣實力膨脹數倍的冰海王國皇家海軍主動來襲,汲取前兩次戰敗教訓,選擇保守戰略的聖希亞海軍在自家家門口,就在聖希亞海周邊,借助一座座島嶼上的永固砲台,和冰海王國打起了陣地戰。

    雙方正在僵持時,德倫帝國強勢入場,數量不多、艦船型號落後的德倫帝國海軍奇襲,順利炸毀了聖希亞海軍在某處海島上設立的軍火庫,聖希亞海軍喪失了七成後勤補給,前線艦隊的彈藥只能支撐三天。

    更讓聖希亞王國上下崩潰的是,德倫帝國三十万精銳陸軍借道尼斯聯合王國,一路奔襲,直接合圍聖希亞王都,聖希亞王族和幾乎所有王公大臣盡被俘虜。

    割地,賠款,拆解艦隊……聖希亞王國的海軍遭受滅頂之災,幸好金橡教會強勢插手,聖希亞海軍這才保留了一支勉強可打擊海盜、拱衛本土的小艦隊。

    冰海王國吞掉了大部分聖希亞海軍主力軍艦,德倫帝國依仗陸軍優勢,拆走了聖希亞帝國本土七成的造船廠,所有的造船廠主、設計師、工程師、資深工人和學徒,連同他們的家人,也被德倫帝國打包帶走。

    自此,除開死敵冰海王國,聖希亞王國也和德倫帝國結下了血海深仇。

    自此,聖希亞王國和德倫帝國明面上睦鄰友好,私下里衝突不斷。在本土,在殖民地,在中立國的國土,雙方的軍人、間諜、僱員,各種身份、各種職業、各種級別的官方非官方的人士,相互仇殺,每年都死傷狼藉。

    “弗朗哥,身為王國貴族,他背叛了王國。”亞南看著喬,說出了仲秋之夜他的主要任務:“叛國者,必須死。如果他的死,能夠給德倫帝國帶來一些麻煩,這就算是廢物利用,算是他的一點小小的贖罪。”

    喬恍然大悟,難怪身為聖希亞王國駐圖倫港總領事,弗朗哥會在那敏感的時刻,出現在粉色美人魚。

    那是高盧共和國一群大貴族聯手開辦的產業,那些大貴族在高盧共和國手握重權。弗朗哥死在那裡,毫無疑問會在德倫帝國和高盧共和國之間製造齟齬。

    對於聖希亞王國來說,用弗朗哥的死,製造德倫帝國和高盧共和國之間的外交摩擦,真的算得上是廢物利用。

    為此,亞南在仲秋之夜,在粉色美人魚內外,佈置了一支精銳可靠的人手,足以確保讓弗朗哥和他的家人、心腹死得乾乾淨淨。

    “那麼,梅爾斯向你追索的是什麼?”喬一邊追問亞南,一邊在心中由衷的感嘆這世界的黑暗和可怕。

    嘖,剷除叛徒就剷除叛徒吧。

    威圖家族對叛徒的處理很簡單,直接放進酒桶裡,灌滿火山灰水泥,然後丟進深海,如此一了百了,世間再無他任何存在過的痕跡。

    看看這些王國的臣子,這些出身尊貴的貴族!

    手段怎麼這麼的齷齪呢?

    殺人,還要利用他的死,榨取最後一點油水,最後一點價值!

    如此黑暗的手段,喬不由得越發承認,亞南此刻的悲慘處境,真是罪有應得。

    喬毫不懷疑,在亞南制定這個計劃的時候,他肯定在心中高呼——'為了聖希亞王國的利益',又或者'為了國王陛下的榮耀',又或者'偉的大穆賜福聖希亞'等冠冕堂皇的口號。

    “梅爾斯,梅爾斯……”亞南很古怪的向喬笑了起來:“他居然會追問,弗朗哥的死以外的事情,而且他明確的知道,那件事情同時發生在粉色美人魚。”

    嘆了一口氣,輕輕的吸了一口雪茄,亞南吐了一個小小的煙圈,他很沉重的說道:“看來,德倫帝國外交部國力資源調查廳的手,已經伸進了聖希亞海軍本部了啊。”

    喬愕然瞪大了眼睛。

    這事情,怎麼又和聖希亞海軍本部扯上了關係?

    亞南緩緩說來,他今天的消耗太大,說話的語速不快,而且有點結結巴巴的,他的腦袋受到過衝擊,思維有點混亂,他偶爾要停頓一下,仔細回想一些細節。

    自十年前的又一次慘敗之後。

    十年時間,聖希亞王國又一次臥薪嘗膽、奮發圖強。

    他們掏空了國庫和王室私庫的最後一個金幣,甚至向專放高利貸的尼斯聯合王國借了巨額款項,再一次頑強的組建了一支強大的海軍。

    新組建的聖希亞海軍,單從主力艦的數量上,就遠超德倫帝國海軍,悍然是僅次於冰海王國的梅德蘭第二大海軍。

    而且聖希亞王國畢竟是靠海軍起家,他們在造船業上囤積了大量的先進技術,很多優秀人才更有著極其超前的奇思妙想。

    他們新下水的一系列主力艦,每一條主力艦的各項數據,無論是速度、防禦、砲位、續航力、生存力等等,都遠超德倫帝國這幾年陸續下水的主力艦。

    無論數量還是質量,聖希亞海軍再次碾壓德倫帝國皇家海軍。

    聖希亞王國的新一代海軍將士也已經成長起來,他們懷著對德倫帝國的仇恨,背負著聖希亞海軍前輩的血海深仇,肩負著聖希亞王室的殷切囑託,開始在海上蓄意製造摩擦。

    雖然聖希亞王國的頭號大敵是冰海王國,但是聖希亞王國可不蠢,冰海王國如今海軍實力遠超他們,柿子當然要選軟的捏!

    德倫帝國的海軍實力,高矮胖瘦都恰恰合適,不欺負他欺負誰?

    靠著欺負德倫帝國皇家海軍,還能捎帶著練練兵,將菜鳥水兵煉成資深老兵,一舉兩得、快樂無邊哪!

    “九個月前,聖希亞王國海軍黑大陸第二分艦隊,在黑大陸最南方的狂怒海,發現了一支直屬德倫帝國海軍海外水文資料調查局的勘查艦隊。”

    亞南撇了撇嘴,輕聲道:“一支極其弱小的,只配備了兩條快速護衛艦的小艦隊。”

    “只用了一刻鐘,王國海軍全殲了那支勘查艦隊,俘獲了上千俘虜。”

    亞南喘了一口氣,他目光古怪的看著喬:“德倫帝**,不愧是德倫帝**,無論傳統陸軍,還是新興的海軍,'餓狼崽子'們,凶狠的很,而且像狗一樣死心塌地的忠誠。被俘虜的數百德倫海軍官兵,他們沒有一個人開口吐露一個字。”

    “他們的隸屬,他們的任務,他們的目的地,那支勘查艦隊的一切消息,聖希亞海軍用盡手段,沒能從他們那裡得到哪怕一個字。”

    “但是,那支艦隊中,有大量的技術人員。撬開他們的嘴,可一點都不難。”

    “你們發現了什麼? ”喬迅速追問。

    亞南用力的閉上了眼睛,他沉聲道:“黑大陸以南,跨越狂怒海,三塊通過半島、陸橋相連的小型陸塊,三座陸地的總面積,大概相當於一點五個德倫帝國本土,即五個聖希亞王國的本土大小。”

    “通往那三塊大陸的航線圖,沿途的水文資料,各處補給淡水的島嶼航道,甚至包括三塊大陸沿海一帶的戰略礦藏的分佈圖和初期勘測圖等。”

    “所有的資料,全部製成了一份詳實的勘測報告,由一條二級戰列艦、三條三級戰列艦和十二條快速護衛艦護送,於一個半月前返回圖倫港,由德倫帝國海軍海外水文資料調查局的精銳秘密攜帶,送往德倫帝都。”

    亞南的表情變得更加古怪。

    “按照十年前製訂的《梅德蘭諸國海外殖民地開拓公法》,新發現的海外領地,誰勘查,誰受益,勘查國自動擁有五十年的優先開發權。除此之外,其中還有更加複雜的權益條款,代表了天文數字的財富,和權力!”

    “這份僅存世間的勘測報告,就是那塊新的財富之地的通行證。”

    “仲秋之夜,聖希亞海軍本部特派員,攜巨資,於粉色美人魚購買這份勘測報告。”

    “海妮薇那個蠢女人,是來擦屁股的。”

    “勘測報告,就是在她的護送半途中,丟失的。”

    亞南緩緩說道:“那份勘測報告,在我手上。梅爾斯沒錯,在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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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仲秋回溯

    時間回到仲秋之夜,粉色美人魚。

    傍晚時分。

    粉色美人魚東側副樓二樓,一間私人包房,亞南拉起了落地窗的紗簾,靜靜的坐在一張軟椅上,透過又輕又薄、光華通透的紗簾,俯瞰著近在咫尺的三號新碼頭。

    這裡可以看到粉色美人魚的後院,就在城堡狀的主樓後方,是一個頗為寬闊的院落,裡面種滿了長青的觀賞性灌木,其間點綴著一片片五彩絢爛的花圃。

    主樓和東西副樓的後門,都有一條小道橫穿整個後院。

    穿過一扇常年開啟,被綠色藤蘿和細小花朵纏繞的小門,順著一條之字形階梯下降數十尺,走過一條僻靜無人的小馬路,就能直達三號新碼頭的防波堤。

    穿過防波堤,就是三號新碼頭的大型泊位。一排數十條長長的棧橋猶如一條條手臂,最長的棧橋有將近兩里長,徑直伸進了深水中。

    亞南舉起一支單筒望遠鏡,向著三號新碼頭距離粉色美人魚最近的六十六號棧橋張望著。

    一條長有一百二十尺,體型纖細的快速帆船正靜靜的停在泊位中,兩個水手坐在船頭,百無聊賴的抽著煙卷,咀嚼著口中檳榔和手工刀切煙草的混合物。

    偶爾他們往海裡吐一口吐沫,猩紅的吐沫就好像人血,在泊位的海水中染出一團一團的氤氳。

    看似無聊的兩個水手,亞南知道他們的身份。

    他從特殊渠道得來的情報,非常的詳細,幾乎將聖希亞王國海軍本部的作戰計劃,全盤的洩露給了亞南。

    他們是聖希亞王國海軍最精銳的格鬥水兵,全都是三海開闢,七脈點亮的高手,無論在海面上還是陸地上,他們都有以一敵百的實力。

    在船艙中,這樣的格鬥水兵,還有整整一百名。

    哪怕是圖倫港地方駐軍全軍出動,這些格鬥水兵全力死戰,即使和圖倫港駐軍正面廝殺,也足以拖延一個小時。

    而一個小時,足夠了!

    這條快速帆船'幻影號',昨天夜裡才剛剛抵達圖倫港。

    看似不起眼的小型帆船,實則是聖希亞王國造船業最高技術的結晶。

    它是風暴洋上,最快捷、最靈巧的精靈,是風暴的寵兒,是化身為船的海燕,是一道凝成船型的雷霆。它的建造者吹噓,在它的姊妹艦誕生之前,整個梅德蘭,沒有一條船能追上它的影子。

    從粉色美人魚的後院出去,一個行動正常的青壯男子,只要五分鐘,就能抵達'幻影號'。不用一刻鐘時間,他們就能離開圖倫港的港區內海。

    一個小時,足夠他們撤離圖倫港,遠離建造在金羊毛岬角和銀牛角岬角上,兩座新砲台的火力威脅。

    亞南更知道,在圖倫港的外海,距離圖倫港不到兩百海裡的嘉西嘉島西南側,一支精悍但是實力強勁的聖希亞海軍分艦隊,已經在那裡潛伏了半個月。

    四條一級戰列艦,八條二級戰列艦,十二條新式的快速巡洋艦。

    捨棄了那些快速但是孱弱的護衛艦、高速艇,分艦隊中清一色都是火力驚人、防禦力強悍的主力戰艦。

    這支分艦隊,可以輕鬆的摧毀德倫帝國海軍的嘉西嘉分艦隊,以及圖倫港地方艦隊。

    幻影號當然不會這麼倒霉,被嘉西嘉分艦隊一頭堵上。如果真有這麼倒霉的話,那麼今天就是嘉西嘉分艦隊的覆滅之日。

    亞南能理解聖希亞海軍為何下如此決心,投入如此強大的戰力和成本。

    一份價值不可估量的勘測報告,足以讓聖希亞海軍不惜代價的去爭取。

    三塊總面積相當於德倫帝國本土一點五倍大小的小型陸地,儲量豐富的戰略金屬礦藏,初步探明的礦藏資料中,黃金、白銀、黃銅的儲量驚人。

    除此之外,根據聖希亞海軍得來的口供,在那三塊小型陸地上,有極大的可能,蘊藏了一些極度珍稀、極其奇異的特殊金屬礦。

    這是德倫帝國海軍,耗費了數年時間,在黑大陸南方狂怒海損失了數十條艦船,犧牲了數千海軍士兵和其他勘測人員,付出了巨大代價,這才得到的整體勘測資料。

    之前的勘測艦隊,已經被聖希亞海軍擊沉,所有的備份資料都隨之被毀,今夜即將交易的那份勘測報告,是世間僅存的孤本。

    亞南沉重的呼吸著,渾身忍不住的流淌下熱騰騰的汗水。

    這份報告,這份僅存的報告。

    任何一個國家,只要拿到這份勘測資料,由官方向各國發出正式照會,按照那部所謂的《梅德蘭諸國海外殖民地開拓公法》,這個國家就自然擁有這塊新發現殖民地五十年的優先開拓權。

    如果聖希亞王國得到這份勘測資料,如果聖希亞王國首先發出了正式照會,那麼那三塊陸地的開拓權,毫無疑問屬於聖希亞王國,將得到梅德蘭諸多強國的官方認可。

    德倫帝國可以申訴,說這份勘測資料屬於德倫帝國,但是證據呢?

    你沒有證據!

    德倫帝國可以報復,他可以傾盡海軍之力去報復聖希亞王國。

    但是聖希亞王國如今的海軍實力,遠遠超過德倫帝國。武裝報復的唯一下場,很有可能是德倫帝國海軍的全軍覆沒。

    然後呢,聖希亞王國祇要臉皮夠厚,他們還可以在國際上委委屈屈的哭泣幾聲,德倫帝國自然會成為眾矢之的,遭到各國的一致譴責和聯手製裁。

    殖民地這個東西,很敏感,代表的利益過於巨大,各國行事都要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發巨大的災難性後果。

    《梅德蘭諸國海外殖民地開拓公法》的出現,就是為了維持梅德蘭各大強國之間的平衡,維持相互之間微妙而脆弱的關係和秩序。

    國與國之間,不可能毫無底線,總要有一些約束,有一些公認的規則和製度。

    這份資料,只要落入聖希亞王國手中,幾乎就可以確保他們獨占那三塊陸地的利益。這份資料,就是開啟無窮財富的鑰匙,就是通往更高權力的通行證。

    所以,就在十幾天前,亞南在無意中,通過特殊渠道,截獲了這條情報後,他就悍然做出了中途截殺,拿下這份勘測報告的計劃。

    為此,他不惜抖了個小機靈,提前決定了,在勘測報告交易的同一天,在粉色美人魚順手幹掉背叛了聖希亞王國的總領事弗朗哥。

    弗朗哥的背叛,只有聖希亞王國外交部內部的特殊部門知曉,如此醜聞,亞南所屬的特殊部門,自然是將消息封鎖得結結實實。

    自然而然的,在亞南的心中,這就成了一舉多得、一箭數雕的完美計劃。

    其一,完成自己的任務,用完美的表現,給自己在本部門的高層心中加分。

    第二,用弗朗哥的死,給德倫帝國和高盧共和國添堵,甚至可以製造兩國的外交摩擦,這自然又是一份豐厚的功勞。

    其三,弗朗哥死在了粉色美人魚,這樣的大人物都死在了那裡,不可能全部,但是起碼可以消除絕大部分亞南身上的嫌疑。

    聖希亞海軍,付出極大的代價,卻在這裡弄丟了這份勘測報告,這種無恥的勾當,怎可能是總領事剛剛被刺殺的外交部小僱員亞南作為?

    哪怕未來聖希亞王國海軍本部知道,而且他們肯定會知道,這份勘測資料是從亞南手中傳回聖希亞王國,亞南也可以理直氣壯的告訴他們

    ——'是海軍無能,弄丟了勘測資料,而他亞南,僅僅是機緣巧合下,找回了勘測報告'!

    ——'在這過程中,亞南完全沒有付出任何努力,僅僅是湊巧,不小心就得到了報告!'

    多完美的措辭,足以讓這兩年越發驕狂的海軍本部啞口無言,一口氣只能憋在嗓子眼裡。

    甚至,亞南還可以俏皮的反問海軍本部——'既然是如此重要的行動,為什麼你們要在圖倫港單打獨鬥,而不尋求領事館的情報支持和配合'?

    更甚至,亞南還可以反咬海軍本部一口——'是不是,正因為是你們秘密交易這份勘測報告,才導致了針對我國駐圖倫港領事館的瘋狂襲擊'?

    瞧,讓弗朗哥總領事在仲秋之夜死去,能給亞南帶來多少好處,省去多少麻煩啊!

    亞南為什麼要下手搶奪幾乎已經屬於聖希亞王國的勘測報告,這自然是有原因的。

    雖然,大家都是聖希亞王國的子民。

    但是海軍本部,毫無疑問是聖希亞王室鐵桿死忠。

    而亞南,他的身後,是聖希亞王國的那些大貴族。

    這份勘測報告,是通過海軍渠道遞交上去,還是通過亞南的外交渠道遞上去,最終結果自然大有不同。

    如果是海軍將報告交給王室,王室獨占一切好處,亞南和他身後的大貴族們,最多落下一點湯湯水水。

    如果是亞南將這份報告遞交上去,亞南和他背後的大人物們,通過和王室的討價還價,起碼能瓜分新殖民地一半的收益。

    而亞南,更會一步登天,得到天文數字般的財富同時,他的仕途也將平步青雲。

    當然,一切美妙的前景,都要看今天,亞南安排的人,是否能夠順利的得到那份該死的、珍貴的、迷人的勘測報告。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一架一架的馬車不斷駛來,聖希亞王國駐圖倫港總領館的各級人員,紛紛拖家攜口的趕到了粉色美人魚。

    他們一個個笑語盈盈,滿面紅光的相互問候著,舉止雍容的走進了已燈火通明、陳設奢華的大廳。

    專業級別的樂隊,已經奏響了悠揚的音樂。

    配酒師用小車,推來了一瓶瓶甘醇的美酒。

    大廳裡的人越來越多,隨著一陣歡呼聲,在一名專職男侍者的配合下,總領事大人弗朗哥揮動一柄輕快的刺劍,一劍削掉了一瓶香檳的軟木塞。

    酒香四溢,酒沫四濺。

    一樓大廳內歡呼聲一片,聖希亞總領館的各級官員,連同他們的家屬,迅速沉浸在中秋夜慶典舞會的快活氣氛中。

    掏出懷錶,看了一眼時間,在這個點,亞南安排的人應該已經就位,亞南有點不安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明面上,亞南只是聖希亞王國外交部在圖倫港的一個小僱員,可是他實際上,是外交部內安全廳的高級情報官,專責監視、甄別、調查、處置外交部在圖倫港的一切人員。

    他手中,有一支直屬於他的精幹力量。

    這些人行動力極強,個人實力也不弱。

    亞南相信,他們足以完成今天的任務。

    當然,弗朗哥和他的人,今天死了是最好,如果他們沒死也不要緊。亞南關心的重點不在這裡,他安排了另外一支獨屬於他的秘密力量,那些人的行動是否順利,才是今夜亞南最緊張的事情。

    他們就守在粉色美人魚後方,通往六十六號棧橋的防波堤下方,藏在一塊塊嶙峋的礁石中。

    只待亞南發信號,他們就會殺死出現在防波堤上的所有人!

    亞南不再窺視三號新碼頭的方向,而是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房間另一側的窗子。在這裡,他能看到粉色美人魚主樓的動靜,尤其是他重點關注的那間紙牌屋。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終於,亞南看到兩架四輪馬車駛了過來。

    一名膚色黧黑,臉上帶著烈日和風暴留下的鮮明痕跡,氣息凌人的中年男子首先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他的手中,緊緊的抓著一個一尺見方的牛皮公文包。

    隨後,八名精悍的青年從馬車上魚貫而出。

    這些青年同樣面皮黧黑,臉上同樣殘留著烈日暴曬和海風海浪留給他們的,猶如鐵鏽一般斑駁的痕跡。

    他們緊跟在中年男子身後,徑直進入了粉色美人魚的主樓。

    亞南見到中年男子的一瞬間,他的心驟然提了起來,下意識的咒罵了一句:“該死,怎麼是他?”

    那個氣息凌人的中年男子,是聖希亞王國海軍本部出名的強硬派,擁有伯爵爵位的海軍少將阿加西·唐·聖西諾。

    阿加西不僅僅是實權的海軍將領,他更有著超強的個人實力。

    那是怪物一樣的非人戰力,亞南心中一陣空蕩蕩的,他一時間弄不清,他是否要繼續自己的計劃。

    他知道聖希亞海軍本部極度重視這次的事情,但是他真沒想到,他們會重視到這種程度。

    “弄巧成拙。”亞南心中,莫名冒出了濃濃的挫折感。

    他靜靜的站在窗前,心情煩亂的發了一陣呆。

    是不是要繼續下去?

    亞南渾身都哆嗦著。

    阿加西,不好對付,他帶來的八個青年,分明都是精銳的海軍軍官。亞南安排的那一支秘密人手,是否能夠從阿加西手中奪取勘測資料?

    理智告訴他,基本上不可能。

    但是萬一呢?

    貪婪猶如惡魔吐出的火焰,瘋狂的灼燒著亞南的心臟。

    他猶豫的留在了包房中,渾身不斷流出汗水,他不自覺的繞著房間快步行走,猶如瘋子一樣低沉的喘著氣。

    他隔壁的大廳中傳來了熱烈的歡呼聲和鼓掌聲,德倫帝國和冰海王國的情報官們,已經開始了中秋夜的慶典酒會。

    不斷有香檳塞'嘭嘭'的聲響傳來,每一聲都好像大鼓的鼓槌,重重的砸在亞南的心坎上。

    接下來,不斷有人趕來粉色美人魚。尤其在聖希爾德大教堂敲響了仲秋慶典開始的鐘聲後,又有好幾撥人陸續趕來。

    亞南猶猶豫豫的,一直藏在自己的包房內,窺視著外面的動靜。

    直到有幾架馬車駛來。

    從其中一架馬車上,走下了一名身穿長袍,頭戴圓帽,臉上戴著歌劇面具的男子。

    大半夜的戴著歌劇面具,這種藏頭縮尾的行徑在平日里很是引人注目,但是在仲秋之夜,無論你做什麼打扮,都是合情合理的。

    身形高挑的男子向四周張望了一圈,他手上一枚碩大的紅寶石戒指在燈光的照耀下,反射了一道猩紅的刺眼的光芒。

    惴惴不安,懷有僥倖之心的亞南,他舉著手中的單筒望遠鏡,再次窺視粉色美人魚的主樓,剛好看清了那顆紅寶石戒指的全貌。

    這枚造型奇異的紅寶石戒指,讓亞南下定了決心立刻離開。

    亞南離開的速度是這麼的快,猶如受驚的老鼠一樣逃離了粉色美人魚,他甚至沒能來得及召回他的兩支執行不同任務的下屬。

    他離開了東側副樓,在樹蔭中離開了粉色美人魚,橫穿前方的大街,在一個陰暗的小巷口停下了腳步。橫穿馬路的時候,他甚至看到了喬帶著五個下屬,搖搖擺擺猶如六隻大企鵝,慢悠悠的走向了粉色美人魚。

    亞南走過大街後,再次猶豫了一下,他在一個小巷口停了下來。

    他看到喬帶著五個下屬來到粉色美人魚門口,然後他看到了海妮薇的到來,他更親眼目睹了他重點關注的紙牌屋的落地窗粉碎,一個渾身是窟窿的人從那摔下來。

    海妮薇帶去的下屬們,開始進攻粉色美人魚。

    亞南在小巷口,用聖希亞的熱情俚語,親熱的問候了一句海妮薇的所有女性親屬,然後他迅速離開了小巷,撤離了現場。

    亞南預判會有德倫帝國的人入場行動,但是見多識廣,見多了麼蛾子的他做夢也沒想到,海妮薇會如此魯莽的下令進攻。

    緊接著,不容亞南作出任何反應,老砲台的砲擊襲來,亞南不敢在現場逗留,第一時間逃離了粉色美人魚。

    燈光明亮的場房裡,喬從亞南的嘴角抽出了短短的煙頭,又點了一支細雪茄,塞進了他的嘴裡。

    “所以,仲秋之夜的血案,真的很複雜。”喬有點苦惱的抓了抓頭髮:“這種動腦筋的事情,不應該是我,我從小就不怎麼動腦子。”

    “戈爾金……算了,那傢伙比我更擅長用拳頭。”

    “蒂法很聰明,薇瑪更聰明,這些事情,應該是她們來盤算。”喬搖了搖頭:“嚇得你落荒而逃的那枚紅寶石戒指,代表了什麼?”

    亞南乾咳了一聲:“代表一個人,一個很可怕的人。”

    聖希亞王國和金橡教會關係極好,好到聖希亞王國就好像一頭忠實的獵犬,為了金橡教會的利益,他們可以不惜一切。

    亞南的工作性質特殊,他自然和很多金橡教會的高層打過交道,或者說,為他們效勞過。

    所以他認識那顆紅寶石。

    那顆造型特殊,雕琢打磨猶如一片橡葉,色澤殷紅如血的紅寶石,屬於金橡教會聖裁院的第三聖裁官拉法。

    拉法其名不為庶民知曉,在各國高層中兇名昭著,據不完全統計,最近二十年,因為各項罪名,被他辣手清洗的各國高層,僅公爵、侯爵級別的大人物,就超過五十人。

    闔族俱滅,雞犬不留。

    有人謠傳,拉法的那顆紅寶石,就是用無數貴族的心頭血染紅。

    拉法出現的地方,勢必腥風血雨,所以亞南才嚇得狼狽逃竄。尤其是老砲台的砲擊襲來,亞南更是嚇得魂飛天外,拉法在粉色美人魚,而有人用托爾巨砲轟擊粉色美人魚。

    這意味著什麼?

    亞南根本不敢深思裡面隱藏的東西。

    無論是湊巧,或者是衝著拉法去的,反正亞南不敢仔細琢磨裡面可能隱藏的恐怖內幕。

    “只不過,拉法閣下,不可能為了區區一份勘測資料去那裡。”亞南咳嗽了幾聲,他虛弱無力的說道:“聖裁院的大人們,他們對世俗財富不屑一顧……金橡教會……並不缺少世俗之物。”

    “仲秋之夜,在粉色美人魚,肯定有更驚人的內幕。”亞南看著喬,很誠摯的說道:“不過,感激您的仁慈和寬容。聽我一句勸,尊敬的喬閣下,調查到這裡,足夠了。”

    “那份勘測資料,足夠您換取巨大的功勳,以及無比豐厚的利益。”

    “仲秋血案再調查下去,相信我,很危險,非常的危險!”

    不理睬亞南的絮叨,喬用力的抓著頭髮,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好奇的問亞南:“聖希亞海軍的巨大投入,讓我深深的明白了這份資料的珍貴。可是,你都離開了,最後你怎麼拿到這份資料的?”

    亞南一臉懵懂的看著喬:“十六號上午,我去一處安全屋,那是為攔截資料的那一支下屬準備的安全屋。我只是,想看看他們是否安全返回,以及,想知道夜裡是否有什麼事情發生。”

    “他們的隊長,我的得力下屬,靈巧的鐵騾子亞罕,在安全屋的密室裡,死了,全身是血。他手裡,抓著一個密封的公文包,就是那份資料,的確就是那份資料!”

    亞南苦澀道:“誰能確切的知道那天晚上,粉色美人魚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誰能知道呢?或許是走運,或者是湊巧,或者是什麼別的原因,反正資料到了我手上!”

    亞南幽幽的看著喬:“等到這份資料真正到手,我才發現,壓力有多大。太燙手了,我根本不敢將它留在手上,我必須想辦法將它盡快送出去。”

    “所以,你做了這輩子最愚蠢的選擇,你想要幹掉我,製造圖倫港的混亂,然後趁亂將這份該死的資料送出去。”喬兇巴巴的盯著亞南:“可是,你確定,幹掉我之後,圖倫港能如你所願的亂起來?”

    亞南很坦誠的看著喬:“我相信您父親的破壞力,他有絕對的能力在圖倫港製造足夠的混亂,只要他足夠瘋狂。而死掉一個兒子,足以讓他瘋狂。”

    輕輕搖搖頭,亞南異常坦誠的苦笑道:“不要譴責我的道德。道德,沒有任何價值。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哪怕為了自己最微薄的利益,去殺死一個人,一個無辜的人,這算什麼呢?”

    “殺了您如果還不夠,我還可以對其他人下手,您不過是倒霉排在了第一位而已。”

    喬有點惱火的指了指亞南,然後沉聲道:“司耿斯先生,想好如何掃尾了麼?您的身份,實在是太敏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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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23 03:16:3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善後

    明亮的燈火,小巧的方桌,鑲嵌了珍珠貝的精巧蘸水筆,品級極高,混入了一點龍涎香的特製墨水,再加上定製版本的,帶著水印花紋的雪白信紙。

    亞南的原配妻子,出身聖希亞帝國某子爵家族的都彭夫人,渾身僵硬的坐在小方桌前,逐字逐句的按照司耿斯先生的口述,寫下了一行行華麗的花體字。

    雖然心中害怕到了極點,雖然因為緊張和恐懼,渾身肌肉都僵硬得猶如岩石一樣。

    從小受到嚴格貴族淑女訓練養成的本能,讓都彭夫人的字跡依舊華麗、流暢,一如她平日里給自己的閨蜜和欣賞的音樂家寫信一樣。

    內容不是很長的書信,一共二十二封,按照信件最後的時間,平均四個月一封,這是一組持續了七年的長期通信。

    信件中,都彭夫人用微妙的描述,向司耿斯先生詢問了某些超脫常人理解的問題,比如說如何讓自己的某位懷孕的閨蜜無聲無息的流產之類,這些問題有點邪惡,有點不人道,任何一位真正的貴族小姐,毫無疑問不應該碰觸這些禁忌的知識。

    同時,都彭夫人還在信中流露出了對司耿斯先生的關心。

    她用含蓄而謹慎的暗語,關懷司耿斯先生在威圖家族的生活,她殷切的叮囑司耿斯先生,希望他在威圖家族能夠過得足夠'安全'和'舒適'。

    寫下自己的名字,用手指上的家族紋章戒指,在信件末尾敲上帶有暗記的紋印。

    司耿斯先生遞給了都彭夫人二十二個同樣品級極高,造價昂貴,做工精美的信封,都彭夫人在信封上,用流暢的花體字,寫下了'致我最親密的朋友和導師'。

    在信封上滴下紅色的火漆,待半凝固時,用家族紋章戒指在火漆上敲下封記,都彭夫人端莊、秀美的面龐已經是一片慘白,渾身不斷冒出因恐懼而生的冷汗。

    “很好,這些信件稍微做舊之後,任憑誰都會相信,您,以及您的家族,和我這個邪惡的異端,有著多年的密切聯繫。”

    司耿斯先生滿意的將這些信件收進胸前的暗袋,微笑著向都彭夫人點了點頭。

    “尤其是,裡面的一些字句,可以洗刷掉威圖家的一切嫌疑。”司耿斯先生輕聲笑著:“看看這些微妙的句子,尊敬的夫人您知道我是藏身在威圖家族,叮囑我要小心行事,要我注意安全。”

    “威圖家族是受蒙蔽的,是受害者,他們對異端毫無所知。”

    司耿斯先生吹了一聲口哨:“所以,尊敬的亞南閣下,如果您洩露任何跟我有關的消息……您的夫人是我的朋友,那麼,按照聖希亞王國和金橡教會的一貫思維,您就是異端的同夥。”

    “如果不想全家都被送上火刑架,您一定會妥善的,守護好今天的一切所見所聞,不是麼?”

    亞南渾身顫抖,哆嗦著從嗓子裡擠出了一個字:“是!”

    喬脫掉了外套和襯衣,鬼臉掌櫃拿著白布,蘸著酒精,擦拭著梅爾斯給他造成的劍傷。

    傷口已經攏合,隨著手絹的擦拭和酒精的浸潤,血痂化開,傷口又有血流淌下來。鬼臉掌櫃將傷口擦拭乾淨後,在上面塗上了他獨門秘製的刀傷藥。

    一陣陣清涼舒適的感覺襲來,喬的身體快速的吸收著場房內殘留的猩紅色煞氣。被塗抹上刀傷藥的那些傷口,內部肌肉蠕動著,傷勢已經癒合了大半。

    他靜靜的看著之前司耿斯先生的一整套操作,這種事情,他不陌生,只是沒有司耿斯先生做起來這麼熟練、專業。

    這些信件,不過是投名狀而已,不過是一份'保險契約'罷了。

    為了都彭夫人,還有亞南閣下的兩位情人,還有他的那些兒女們的安全,為了喬可以比較放心的釋放她們,這些手段是必不可少的。

    “亞南閣下,您剛才的述說,我很滿意。”喬淡然道:“我遵守信諾,我會釋放您的家人,但是您本人,我會暫時將你扣押,將您作為人證,轉交給仲秋血案調查組,最後交給外事廳來處理。”

    “應您的要求,為了我們的安全,也為了您的安全。您的妻子和長女,她們都是成年人,她們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喬看了看都彭夫人,再看了看一臉慘白,站在都彭夫人身後的清秀少女。

    “但是您的情人,還有這些天真、年少的小傢伙們,應您的要求,事後他們會被送去聖希亞帝國的海外殖民地'囚維納群島'。您在那邊有產業,可以讓她們安居樂業,不至於胡說八道,沒錯吧?”

    亞南喃喃道:“您的仁慈和慷慨,讓我感動莫名,尊敬的喬閣下。是的,囚維納群島,等一切平息後,送她們去那邊。”

    “聖弗朗多家族,在那邊有個完全屬於我的,獨立的小島,上面有一座城堡,有甘蔗園,有甜菜園,還有龍舌蘭園,每年的產出很好,可以讓她們像個真正的貴族那樣生活。”

    亞南看著兩個緊緊挨在一起的情人,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這是為了你們好。司耿斯先生的身份,如果洩露了一句,哪怕僅僅是一句,我們聖弗朗多家族,就全完了,你們也就全完了……”

    “你們和都彭不一樣,你們這些小女人,太喜歡流言蜚語,太容易口無遮攔。去吧,去吧,去囚維納群島,你們會過得很好。”

    喬坐在木凳上,任憑鬼臉掌櫃在他傷口上施為。

    一隊威圖家的護衛走了進來,押送著亞南的兩個情人和兒女們離開了場房,同時帶走了被殺死的那個少女的屍體。

    等仲秋血案調查結束,圖倫港恢復通航後,威圖家族薔薇商會的一支船隊,會開赴囚維納群島,同時捎去亞南的一封書信。

    在囚維納群島,有亞南的心腹下屬,能夠很妥帖的安置好這些婦孺。

    “雖然那些無聊的騎士小說告訴我,我應該殺人滅口,但是我不是惡魔。”喬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向亞南搖頭道:“無辜的女人和孩子,我做不出那麼狠毒的事情。”

    用力的搓了搓雙手,喬笑看著亞南:“一如我所說的,我是一個仁慈的人。您看,我甚至讓鬼臉掌櫃先幫您的兒子接上雙腿,再來處理我身上的傷口。”

    “嘖,該死的梅爾斯。”

    咒罵了一聲梅爾斯,喬的表情變得嚴肅了:“那麼,現在,亞南閣下,您可以告訴我,那份勘測報告,您放在哪裡了吧?”

    喬很認真的看著亞南:“您執意讓我送走您的情人和兒女們後,才告訴我確切的存放地點……我不覺得,這麼做有什麼意義,他們現在,依舊掌握在我的手中,不是麼?”

    亞南的聲音變得極其的輕微:“但是,起碼,給我最後一點點微不足道的體面。”

    喬瞪大了眼睛,他看看遍體鱗傷、氣息微弱的亞南,不解的攤開了雙手: “在您的情人和兒女的面前,您已經是這樣了……最後的體面?好吧,貴族,這就是貴族,那麼……”

    喬向都彭夫人,還有亞南和都彭夫人的獨生女看了一眼:“需要她們也離開麼?”

    “我拒絕!”都彭夫人站在剛才寫信的小方桌旁,帶著一絲貴族特有的驕傲和倔強,冷冰冰的說道:“我拒絕離開,我想要知道,我親愛的丈夫,讓家人陷入無窮恥辱和危險的亞南閣下,他還想要保留什麼樣的體面!”

    喬攤開了雙手,無奈的向亞南說道:“那麼,我不可能用暴力對待一位貴族女士……亞南閣下,有什麼事情,是您的妻子都不能知道的呢?”

    聳聳肩膀,喬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誠摯的說道:“我的父親,威圖家族的家主黑森老爺,曾經多次告訴我和我的兄長,對自己的妻子,不應該有任何的保留。”

    亞南的臉抽成了一團,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乾巴巴的說道:“女皇大廣場東面,圖倫港新歌劇院對門,棕櫚樹大街四十七號,維倫亞小姐……她是,我的……情人,那份勘測報告,在她的保險櫃裡。”

    喬猛地張大了嘴,發出'哇哦'的驚嘆聲。

    梅爾斯找到了亞南的兩個請人,卻沒想到,他還藏著第三個!!!

    嘴裡叼著雪茄,正準備用火柴點著煙卷的牙右手一哆嗦,差點沒燒了自己的眉毛。

    最為冷漠、邪異的司耿斯,也猛地挑起了眉頭:“該死的,最近最火的歌劇《尼斯商人》的女主演,維倫亞小姐,那麼清純、天真的姑娘,居然是你的情人?”

    司耿斯怒道:“我真想扒了你的皮!”

    都彭夫人雙手放在胸前,咬著牙,從牙齒縫裡發出了'呵、呵、呵'三聲冷笑,然後一頭栽倒在地,昏厥了過去。

    “父親大人!”亞南的大女兒氣急敗壞的咆哮著:“維倫亞小姐,甚至比我還要小一歲!”

    “無恥啊,貴族,你的名字,就是無恥!”清秀的大小姐雙眼翻白,和她的母親一樣昏厥了過去。

    “這是男人的本性。”亞南很有點破罐子破摔的向喬解釋道:“尤其是貴族,有錢,有權,有資源的男人,誰不是這樣呢?”

    喬嘆了一口氣: “或許吧,我還只是一個男孩。”

    “亞南閣下,現在,讓我們去取出這份該死的勘測報告。”喬喃喃道:“另外,你還有什麼想要補充的麼?”

    亞南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補充的?或許,有……聖希亞王國海軍本部,在圖倫港的暗線名單,你們需要麼?”

    亞南的聲音,變得極其的飄忽不定: “我只需要,您的一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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