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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上了高中以後,春夏更加忙碌起來。每天像花蝴蝶一樣這邊飛那邊穿梭,連周末假日都不歇息。連關玲想找她上街都得先排隊登記預約,比人家影星天後的忙得還要起勁。
「春夏,」星期六早上,關玲看天氣不錯,想想出門走走也好。「妳今天早上沒事吧?陪我去買些東西好不好?」
怎麼會沒事!月曆上寫得密密麻麻的難道是畫好看的?
「不成耶,」春夏查一下今天的活動,「我早上有事。」
「那麼下午呢?」關玲不死心。
春夏還是搖頭。
「明天?」關玲還是不死心。
春夏還是搖頭,一副愛莫能助,指指牆上月曆上畫滿的記號。
「春夏,妳到底在忙什麼?連假日都不得閒?」
月曆上的記號畫得簡直像蜘蛛網一樣,沒有一天是空白的,滿滿是星號。周末假日甚至還分割成了三段,分成早午晚三個區候。
關玲看得嘖嘖大奇。春夏不會是發燒過了頭,卯起來用功才對吧?!
「約會啊!」春夏理直氣壯,一副「還用問」的表情。
「約會?天天都排得這樣滿,妳不累啊?」凡是春夏做的事,關玲都學會不要大驚小怪。但是,這未免也太誇張了。
「也沒真的那麼多啦,有好些我是寫著魚目混珠的。」
虧得只有她連春夏會這樣運用成語,把頭接到馬嘴上,國文課全都白上了。
「妳這樣構面子要做給誰看?在家裡又沒有人會注意這些。」關玲覺得好笑。春夏虛榮也虛榮得太誇張。
「妳不懂啦,關玲姐。這樣才表示行情很好啊,我自己看了高興就好。」
「這樣有什麼意思?而且我看妳幾乎每回都跟不同的對象約會,這樣不太好吧?」
「所以我說妳不懂嘛。孔老頭不是說十步之內必有芳草嗎?換算一下,外頭起碼有千千萬萬枝的芳草,幹麼乾巴巴地只守著一枝
草。」
孔子真有這麼說過嗎?關珍不確定起來。背個書都會打盹的春夏,竟然能如此「靈活」運用聖賢教誨,她也真服了她。
「可是妳這樣,別人會說閒話的——」
「誰怕!」春夏大剌剌,「愛說就去說,反正又不會少一塊肉——啊!我不成再跟妳聊了,要來不及了!」跳下床,手忙腳亂地
脫換衣服,當著關玲的面一點都不覺害躁。
也實在,連春夏會害羞臉紅的話,天保準下紅雨。
她急匆匆的梳起頭髮,往手上脖子上耳垂掛著鈴鈴鐺鐺的東西,然後抓起小包包,朝關玲擺個手就衝出去。
趕到約好的百貨公司廣場,對方已等著那裡;倚著石牆站著,穿著牛仔褲的雙腿長又直,可以上空橋走台步了。
看見春夏,長腿男咧嘴一笑,伸手就搭上春夏的肩膀。
「去哪裡?」春夏巧妙閃開。一搭就讓他搭上,豈不是太沒架子了。
「去公園逛逛吧。今天有個露天演唱會。」
春夏聳聳肩,無可無不可。
過馬路時,長腿男又來拉她的手,春夏舉手去撥頭髮,就那麼錯開。一走進公園,長腿男不死心又想摟她的腰,春夏對他笑一下
,側身摘了一片葉子,滑開了擱在她腰間那隻手。
天氣好,太陽熱。表演台那裡有些不知名的表演團體,彈著電吉他,嗓音驚人的正在舞台上像猴子一樣跳來跳去,賣力的嘶吼。
不到一刻鐘,春夏就在心裡皺眉了。
好好的,幹嘛虐待自己在大太陽下風吹日曬,忍受這些魔音傳腦,荼毒自己的神經和腦細胞?
說春夏年輕,但她可沒一般青春少女那種只要快樂及高興就好,什麼都不計較的人來瘋。她要求可多了。比如她才不要在滿是二氧化碳、空氣污染的大馬路邊吃路邊攤;比如她才不要那種路邊買來幾十百塊貨色的禮物;比如她才不要像個傻瓜在這裡受風吹日曬,聽些三流地下樂團不知所雲製造嗓音的胡亂嘶吼。
「很有意思吧?」長腿男又來搭她的肩。
長腿男長得還算過得去,屬於性格型的,某校籃球校隊的前鋒,啦啦迷很是不少,春夏也跑去湊上一份,也撈了一個約會。
豈知,一開始就差那麼多。
春夏悶不吭聲又忍了二十分鐘。臉上才開起花笑說:
「啊,不好意思,我得走了。」
「去哪裡?」長腿男錯愕。
「我還有個約。」春夏笑笑的。
「約?妳今天不是跟我約好了,竟然還約了別人!」
「我是跟你約早上。下午我另外有約。」春夏糾正他。
「妳怎麼可以這樣!」長腿男不高興,「我只約了妳。我以為——我們不是在交往了嗎?妳怎麼還可以跟別的男生約會?!」
「交往?」春夏一副驚奇,「你不是還有一堆女朋友?」
「才不!我只和妳一個。」多含情多要人感動。
「這多不健康,」春夏嘖嘖搖頭,建議說:「日子還那麼長,就將自己綁得死死,血液會循環不良。你最好多交幾個看看,有比
較才知道。」
「小夏!」長腿男簡直氣結。
「啊,我得走了。拜!」春夏站起來,像一隻花蝴蝶般輕快地跳走了。
長腿男被扔在那,一臉錯愕,不敢相信就這麼被扔下。
春夏頭也沒回,擺脫一件礙腳的東西似,一點都不留戀,不回味。
下午約的是學年排名前十名的秀才。
秀才長得白白淨淨,臉上架了一副眼鏡,有書生氣,難得的是沒有書呆樣。
他很規矩,碰也沒有碰春夏的手一下。
「我肚子好餓,我們先先去吃飯好嗎?」約好看電影,時間還早,春夏尚未吃午飯,肚子餓得一齊在鬼叫。
「好啊,我也還沒吃午飯。」秀才點頭。
路邊攤春夏是不吃的。她挑了一下裝潢還過得去的火鍋店。大熱天吹冷氣吃火鍋挺刺激的。秀才看了半夭,說:
「我們去吃麵好不好?」
春夏心裡一個喀嚓聲,一根鐵杵不識相地撞了她心胸一下。
麵店沒有冷氣,熱得像火爐一樣,三四個電風扇吊在天花板上東吹西轉,吹得春夏一頭春髮像野草隨風四處被散。
秀才仔細研究了牆上的價目表,琢磨了半天,然後鄭重地點了一碗肉燥米粉。
「春夏,妳想吃什麼?」很紳仕的轉頭問春夏。
「牛肉麵。」春夏想也不想。
吃著麵,熱得滿身汗,春夏臉上的妝都化了。
秀才紳士地付了午飯錢。春夏口渴,要了一杯酸梅汁,秀才臉上閃過一絲遲疑,還是替她付了帳。
到了電影院,春夏理所當然往旁邊一站說:
「你去買票吧,我在這裡等你。」
秀才依然很紳士地為春夏服務;但沒幾秒鐘,他便走回來,表情尷尬,說:
「不好意思,春夏,我身上錢不夠,妳……嗯,身上有沒有帶錢?」
春夏二話不說掏出了一張仟元大鈔,也沒讓他難堪。
可那隻不識相的鐵杵狠狠用力地又撞了她胸口一下,撞得她心口凝血瘀青。
看完電影,和秀才說拜拜。春夏看看時間,已經五點多了。和布萊德王約六點的。
布萊德長得高、帥,懂得打扮,長得有點像好萊塢某男星,順理成章就取了個英文名字。不過,他來往的那一掛全是些中文靈煞煞的小洋鬼子ABC,講話沒三句就丟出一句 you know 外加 shit,饒舌歌背得比唐詩三百首還熟,吃麵包也比啃饅頭還順口。那一掛,耳朵沒打幾個洞就算不入流。
布萊德念的到底是國內土高中,還沒膽在耳朵打上四五個洞,但脖子、腕上戴得叮叮噹噹。現在流行帶十字架,他在胸前掛了個純銀的大十字項鍊,手腕上帶了一串不倫不類的玫瑰唸珠加十字表練。
「哪裡買的外套?」一走近,春夏就聞到布萊德身上一陣香氣。那件灰銀的薄外套,穿在他身上十分有型。
「洛夫羅倫的。怎麼樣?不賴吧?」布萊德家裡有點錢,雖不致談得上是紈褲子弟,該玩該花一點不少。
「的確不錯。」春夏稱讚一句。
布萊德的確長得好看有型,身形又好,不僅高,而且比例恰當,很有出賣皮相的本錢。
「衝這一句,請妳吃大餐。」布萊德瀟灑地彈一下手指。
他很西方紳士風度地稍攬春夏的腰,伸手招了一輛計程車,伺候她坐進去。
一進車子,他的手就規矩地放回自己身上,和春夏有一搭沒一塔說笑著,不時且就著後視線撥撥頭髮,摸摸下巴衣領。
車子在某觀光飯店門口停下。布萊德在飯店可看得到整個城市夜景的二十多層樓高餐廳訂好位子。
也不過才高中生,卻比二、三十的上班族還要有派頭。
春夏也沒大驚小怪,飯店餐廳什麼的,她跟著鄭旭陽夫婦甚至鄭關昭去多了。
「吃什麼大餐?」她還是問一句。
「海鮮大餐。」布萊德朝她眨眨眼。
進了電梯,布萊德立刻對鏡子左照右看,東摸西撥起來。一會撩他的頭髮,一會整他的衣領,一會又調他十字鍊戴的方向角度。
「春夏,妳看我髮尾是不是有點亂?」
春夏探頭看了看。「還好啦,這樣就很好看。」
「我的領子呢?有沒有歪了?」
「沒有。」
布萊德又轉身面對鏡子。說:「我覺得我氣色有點差。妳看我要不要補個粉底?」
老天!
「布萊德,你已經夠帥了,還要擦什麼粉!」春夏不以為然。
布萊德說:「妳不知道,那些知名男星都是有上妝的,不然哪能顯得那麼神清氣爽。」
「你不必了。你天生麗質。」春夏用了一句不倫不類的形容詞。
布萊德還是對著鏡子不放,這邊照那邊看顧的,不時還擺個姿態外加表情,很有「顧影自憐」的味道。
春夏冷眼旁觀,一句話也不再說。她聞出來,布萊德用的古龍水是卡文克萊的「迷戀」。
欸欸!下回她乾脆送上他一瓶「自戀」算了。
受了一天的教訓還不夠,春夏還沒學乖,星期天一早便興匆匆的跑到大學校園去。
到得剛巧,籃球場裡最搶眼的那個白色身影正凌空躍起,飛身一個上籃。場邊圍觀的一群女孩尖聲呼叫起來。
春夏穿過脂粉群,擠到場邊。球場那個留了一個木村拓哉頭的穿白色T恤的男孩看到她,快速給她一個飛吻。春夏媚笑一下,
挺挺胸,對四周的眼光視而不見。
木村拓哉頭身材結實高大,要臉有臉,要身材有身材,念的是法律,水陸運動兼修。追他的人當然是不嫌少,大家公平競爭,
各憑本事,各盡所能。
春夏從半空而降,一下子就栽進內圍半徑中心純屬巧合。木村拓哉頭是她某同學的學長男友的同學,關係牽來扯去就那樣扯上
了。反正沒魚蝦也好,何況又是條可口的大魚,所以春夏一兩個星期就往大學校園的運動場報到一次。
「妳遲到了!」賽罷,木村拓哉頭走到春夏面前,親暱地敲了敲她的頭。
「睡遲了。」春夏笑得發花。
「還敢說!就原諒妳這次。我一身是汗,拿條毛巾給我。」木村拓哉頭邊說邊脫掉T恤,語氣很理所當然。
春夏兩手空空,根本什麼都沒帶。
木村拓哉頭等了半天不見動靜,才發現春夏像木頭一樣站在那邊。
「妳就這樣兩手空空的過來?」他不敢置信,翻個白眼。跟他約會的女孩哪個會這麼不識相,也不準備好毛巾飲水和點心的?!
「你自己沒帶毛巾嗎?」春夏反問。
「當然有!」木村拓哉頭又一個白眼。「算了!毛巾在我背包裡,妳快拿給我。」命令的口吻,有一點不耐了。
春夏微微挑挑眉,聽話地把毛巾找出來給他。
「還有水。我渴死了!」木村拓哉頭大剌剌的伸出手。
春夏又將一瓶礦水遞給他。木村拓哉頭喝了一口水,捏捏春夏的鼻子,半開玩笑抱怨說:
「春夏,妳實在是個不合格的女朋友,哪個女孩像妳這樣,不替男朋友準備張羅的!下次別讓我失望了。」
哦!這倒新鮮。她還是第一次聽到。
「怎麼?妳不信?」看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木村拓哉頭挑個眉,帶一點自滿意說:「不是我說,多少女孩爭著為我遞水遞毛巾
,張羅這張羅那的,我偏偏挑上了妳!」言下之意,該是春夏多大的光榮,多大的恩寵。
「我知道仰慕你的人很多,排隊排到兩條街外頭。」春夏笑笑的,算是稱讚,一邊算是領他「恩寵」的情。
木村拓哉頭條件的確好,跟他走在一起,她自己也的確覺得很有面子很得意。
「知道就好,!」木村拓哉頭揚一下下巴,扛起背包說:「走吧!我要回去沖個澡,全身是汗,怪不舒服。」說完就逕自往前走。
木材拓哉頭說話幾乎都不用問號,他自己說了便是。但春夏還是乖乖跟在他身後,心中有一絲竊喜。她還沒去過木村拓哉頭住的
地方。木村拓哉頭肯讓她去,表示她在他心中一定是特別的。
這樣想,春夏便虛榮的得意起來,走路感覺都有風。她往前跳兩步,伸手攬住木村拓哉頭的手。他側睨她一眼,給她一個神氣加
帥氣的魅笑。
木村拓哉頭自己一個人租了一間一房一廳連一個小廚房的公寓。進了門,他將背包隨手一丟,便吩咐說:
「我去沖個澡,妳幫我收拾收拾,順便煮些東西,我肚子餓死了。」交代得自然又順口,很是天經地義。
春夏瞪著他背影。她沒聽錯吧?他要她「收拾收拾」,然後「順便煮些東西」?
她看看屋子,雖然不至於髒亂得像「狗窩」,但報紙、雜誌、衣服四處亂丟;隨處還有一些杯子、啤酒罐埋伏著;流理台上一堆
盤子碗筷,疊得有半屏山那麼高。這些,都要她「收拾收拾」?!
她吸口氣,就那樣呆了一會。忽然生起氣來。
搞什麼!當鄭關昭那臭傢伙的「奴僕」還不夠,幹嘛還要千裡迢迢跑來當另一個人的「僕人」?!她又不是腦筋燒壞掉了!
「春夏,東西煮好了沒?我餓——」過一會,木村拓哉頭邊擦著濕頭髮,邊叫著由浴室出來,看見客廳還是一團亂,立即皺眉說
:「怎麼還是這麼亂?妳到底在幹嘛?」
亂?他自己也知道亂?
「你以前的女朋友,你也帶她們到你這裡,她們也都會幫你收拾公寓,還幫你作飯是不是?」春夏笑笑的,眼裡卻沒有一點笑意。
「當然!她們哪一個不是搶著替我作飯、收拾的,哪像妳,」木村拓哉頭想也不想,一副理所當然。說到一半,他嘎然停住。看
著春夏,說:「妳在吃醋是不是?春夏。」扯開嘴,笑起來,很十分得意。
呵!她還以為她是特別的!原來早不知有幾百個女孩都像這樣「特別」!
春夏覺得灰頭土臉,心裡那點得意勁死得一乾二淨,她瞪著木村拓哉頭,說:
「你的女朋友都要這樣幫你收拾這些拉雜、煮飯的是不是?」
木村拓哉頭一臉當然的表情。
「妳不喜歡我嗎?春夏。我可是喜歡妳,才讓妳幫我做這些事的!多少女孩爭著想幫我做這些,但我都不肯,因為我喜歡的是妳。」
也就是說,她有幸才能被選中做他的免費僕人,應該覺得光榮。
春夏忍不住心裡咒罵起來。狗屎!這種吃虧的事她才不幹!要做女僕,她當鄭關昭一個人的女僕就已經很夠了!
她掉頭往外走。木村拓哉頭頭楞一下,叫說:「妳要去哪?」
「回家。」春夏頭也不回。
「回家?妳哪根筋不對了?」木村拓哉頭眉頭全皺起來。
她正常得很。腦筋燒壞的是那些甘心為他收拾這些髒東西洗髒衣服兼加煮飯,免費當個老媽子女僕的女孩才對!
他媽的!她心裡罵句髒話。她連春夏天生麗質、金枝玉葉,多少人搶著追,他沒用鮑魚、魚翅、燕窩外加六門八門大轎車伺候她
就已經很罪過了,還妄想她當他的免費老媽的?!
「春夏!」她頭也不回的走出去,把木村拓哉頭氣急敗壞的叫聲甩在門後。
抓起車鑰匙,鄭關昭正準備出門接女朋友,不早不晚卻碰見春夏打外頭走進來。他看看時間,還不到吃午飯的時候,撇起嘴撇個
嘲弄的笑,說:
「不會吧?!現在才幾點,咱們春夏大小姐居然回府了,天真要下紅雨!」口語誇張,順便帶刺。
小鬼頭變成一隻花蝴蝶大鬼頭,他多少有些感慨。潛意識裡不肯承認的,也許還有一點不是滋味。想想以前那個任他搓任他揉任
他差遣的小鬼頭多「聽話」,多令人懷念;現在小鬼頭變大鬼頭,越來越不馴,當然更加不「聽話」。
「要你管,」春夏惱他一眼,從他身邊穿過,有些氣呼呼的,逕走到自己的房間。
「春夏,妳回來了?怎麼這麼早!」關玲聽到聲音,過去看究竟,看到春夏回來,有些意外。
「我就說,天要下紅雨了嘛,」鄭關昭跟進去。
「你進來幹嘛?!」春夏翻個白眼,沒好氣。
關玲也說:「大哥,你怎麼還在家啊?你不是有約會嗎?」
「約會?」春夏一肚子烏煙瘴氣,也見不得鄭關昭快樂,不滿地哼一聲,陰陽怪氣說:「哼!又要去騙女人了。」
「什麼跟什麼!我這是大人的約會。」春夏心情不好,相對的鄭關昭心情就變得很好,春風滿面。
「那你還不快走!」春夏沒好氣,出口逐客。
鄭關昭態度悠閒的,一點也不急,看見牆上那記號做得密密麻麻的月曆,轉過頭去,挑眉說:
「這什麼?鬼畫符嗎?」
「約會啊!你不會看?!」春夏更加沒好氣。
「約會?哈!哼!」鄭關昭很不給面子的哼哈嗤笑兩聲。月曆上畫得滿滿是記號,這小鬼頭真當自己是隻花蝴蝶,這裡那裡到處飛不疲的。
「你要去拐女人就趕快去,少在這裡討人厭!」春夏一雙眼瞪成鬥雞眼了。
「好了,春夏,大哥只是逗妳的。」關玲打圓場,「大哥,你也別再說了,別再鬧得春夏不高興。」
「小鬼頭脾氣大得很,我哪惹得起。」鄭關昭偏要撩她。
關玲埋怨她大哥一眼。她就不懂,他為什麼就是愛招惹春夏。
「你再不快走的話,會遲到哦!」她好心提醒他。
鄭關昭聳個肩,不怎麼放在心上。
關玲轉頭問春夏:「春夏,妳今天不是有重要的約會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鄭關昭本來已經打算離開,聽關玲這麼說,腳步停了下來。
「別提了!」春夏悻悻的,「那傢伙不行。」
「怎麼了?妳不是說他長得又高又帥又有型,文武雙全,體格又好,哪裡不對了。」關玲一連用了起碼四五個肉麻的形容詞,
都是之前春夏興致勃勃時說的。
「長得高長得帥有個屁用!那傢伙完全以自我為中心,充滿大男人主義,交女朋友根本是在找傭人,居然要我幫他收拾房間和
煮飯!有沒有搞錯啊!」春夏悻悻忿忿的。
鄭關昭聽得嘴角抿揚起來。
關玲卻說:「這有什麼關係?如果妳真的喜歡他的話,幫他整理收拾一下房間也是應該的。」她巴不得能天天為自己喜歡的人
收拾打理呢。
「當然有關係!」春夏叫起來,一副關玲頭殼燒壞的神情。「好好的我幹嘛虐待自己去當他的女僕?!天下又不止他那一枝草!」
「春夏,妳這樣計較是不行的。為妳喜歡的人做一點事怎麼能說是虐待呢?」
「這不叫虐待是什麼?」春夏簡直不敢置信地望著關玲。
「他既然會要求妳幫他打理房間,想吃妳親手為他竟的東西,表示他將妳放在心上,心中有妳,認定妳是他的女朋友,妳應該高
興才對。」
老天!簡直雞同鴨講,春夏不禁張大眼睛瞪著關玲,好像在看外星人。怎麼她跟她的認知居然差那麼多?!
鄭關昭聽得好笑,插嘴說:「妳不就喜歡那種光有外表的男孩子?就看那種型的順眼?這個又有才華又有型,這樣的男孩其實也
不多,妳還嫌,未免太挑了吧?」
「看順眼並不代表就看上眼!」春夏先是一副「你怎麼還賴在這裡」的表情,然後撇撇嘴,說:「那種型的男生隨手一把抓!我
跟他約會是看得起他,居然拿我當女傭!去!」
「小鬼,妳以為現在是什麼時代?難不成妳還想人家八人大轎扛來伺候妳?現在這年代,有本事又有條件的男人搶手得緊,撥時
間跟妳吃飯聊天是看得起妳、恭維妳,妳還挑!還敢嫌?!」
「管它是太空或子彈時代都一樣!」春夏大大不以為然,振振有辭說:「有志氣的男人就應該請傭人伺候老婆,而不是要老婆當
他的老媽子,好好一個美嬌娘都變成黃臉婆!是男人就要像鄭叔!」說著,賊兮兮又充滿懷疑地盯著鄭關昭,「我看你八成也是
那種要女朋友幫你煮飯洗衣掃地的臭傢伙。」
聽她那麼捧他老爸,卻那麼看扁他,鄭關昭心裡挺不是滋味,眉毛一揚,要笑不笑說:
「小鬼,這妳可是大錯特錯!我可是新新好男人,對女士既溫柔又尊重的。」
「得了吧,你的底細我還會不曉得!」他「差遣」她那麼久,居然還有臉這麼說!
關玲不明內幕,開玩笑打趣說:「春夏,妳要求得那麼高,條件一大堆,我發現大哥長得既高又有型,而且又有才幹,對女孩又
親切,正好符合妳的條件,我看,妳乾脆跟大哥『送作堆』算了。」
「哈!妳別開玩笑了!要我跟這黑心老頭?!」春夏的反應是嗤哈三聲。
鄭關昭的反應也差不多。「要我跟這小鬼頭,我不自找麻煩?!」
關玲原就是開玩笑,所以對他們的反應也只是笑,不算意外。她又問:「那妳昨天約會的那些呢?又哪裡不好了?」
「更別提了!!」春夏揮揮手,一副意興闌珊。「早上那個打球的,一碰面就毛手毛腳,還帶我去聽什麼露天演唱會,根本是在
製造嗓音!誰有興致沒事陪他在那裡吹風曬太陽折磨自己的細胞和神經。下午那個秀才,吃碗麵都要想半天,居然還要我墊付電
影票的錢,窮得連看電影都要我倒貼。至於那個布萊德,什麼都好,就是太愛漂亮太重視外表打扮了,自戀得要命,將來鐵定不
會珍惜我、對我好的,早散早了。」
鄭關昭哈哈大笑。春夏更氣更悶,只能乾瞪白眼。
關玲覺得春夏太挑了,但想說了她也不會聽,正在考慮要不要說些什麼,鄭杜皖出現在門口。
「關玲,我想妳就會在春夏這裡——」看見鄭關昭也在,楞一下,說:「怎麼你們都在?」
「找我什麼事?媽媽。」關玲問。
「陪媽去百貨公司買點東西。春夏也一起去吧。」
春夏一百個不願意。鄭關昭扯她後腿,敲敲牆上月曆說:「她哪有時間啊,喏,約會排得滿滿的,都堆到下個月了。媽,我看妳
還是先預約,下個月再找春夏。」
這俏皮話不好笑。鄭杜皖對春夏的交際情況本來就頗有微詞,現下更皺眉說:
「春夏,不是鄭阿姨說妳,妳一個女孩子家,今天跟這個男生約會,明天跟那個看電影,會被人家說閒話的。」
面對的是鄭杜皖,春夏不能像對關玲那樣丟一句無所謂的「誰怕」,只能乖乖說:
「那些我都回絕了,阿姨。月曆上那些記號都是學校小考的時間。現在功課很重,我很久沒有參加聯誼了。」睜眼說瞎話,心裡
把鄭關昭罵得要死。
「是啊,媽,春夏最近相當用功,還問我補習班的事呢。」關玲總算夠朋友。她挽著鄭杜皖的手,說:「妳不是要去百貨公司嗎
?我陪妳去。」
鄭杜皖有關玲陪就夠了,也不再問春夏的意思,便說:
「春夏,女孩子還是要收斂點才好,不去參加那什麼聯誼最好了。」跟著轉身和關玲出去。
春夏鬆口氣,立即瞪死鄭關昭,橫眉說:「你就想害死我!」
「我哪有那麼大的法力。倒是妳,睜眼說瞎話,居然還臉不紅氣不喘!小考?小鬼頭!」
「那不關你的事!好了,你不是有約會嗎?快點滾吧!」關玲一不在,春夏對鄭關昭粗俗的嘴臉就露出來。
「妳呢?」鄭關昭看看時間。差不多已經遲到了。
「不勞你操心。」
「現在會說這種沒良心的話了!真不知道是誰以前老是跟在我屁股後鄭大哥長鄭大哥短的狗腿的叫個不停的。」
鄭關昭拐著彎在罵她。春夏氣定神閒,臉不紅氣不喘的,大言不慚說:
「此一時彼一時也。我都沒投訴你拐騙我年幼無知簽下『喪權辱國』的條約,你倒先編派我不是了。」
「虧妳還記得那條約。可還是有時效性的。」
「難不成你還想我幫你捶肩捶背捶腿的?!」春夏潑辣的雙手插腰。
「瞧妳這陣勢,我敢嗎?」鄭關昭大手一壓,使勁一揉,揉亂了春夏的頭髮。
「你幹麼?!」春夏連忙伸出雙手護住她的頭。「你又明知道我最討厭的!可惡!」伸出腿踢了鄭關昭一腳。
結果沒踢到人不打緊,反倒踢到了椅子。她怪叫一聲,抱腳跳起來,在原地打轉,一邊哇哇叫痛。
「真是!」這就是「惡人有惡報」。鄭關昭搖頭走過去,說:「踢到哪了?我看看。」讓春夏坐著,脫掉她的鞋子,輕輕揉她的
腳趾。
「還痛不痛?」邊抬頭問。
「痛!」眼角都迸出淚了,當然痛。
「妳啊,不受點教訓,看下次妳還敢不敢這麼惡行惡狀。居然想踢我!」
「誰叫你先欺負我,」春夏不肯認錯。
鄭關昭只能搖頭,輕輕又揉了一會,說:「應該可以了,沒有瘀青。還會痛嗎?」
春夏動動腳。「好多了。」
鄭關昭幫她穿回鞋子,站起身。春夏猛聞到一股香味,皺眉說:「你擦古龍水了是不是?」
「這也礙著妳?」鄭關昭斜斜眉。
春夏不理他。問:「卡文克萊的『迷戀』對不對?」
鄭關昭又挑一下眉。「妳到底想說什麼?」
「你以後不要用那款古龍水了。」春夏說:「那個自戀狂就是用這種古龍水。真受不了那個人!才幾分鐘的時間,起碼照了十
多次的鏡子。一個大男生比女生還重打扮!」
居然是這好笑的理由。鄭關昭乾脆隨她,也不生氣,說:「妳要我不用就不用,把東西丟了。那妳要買新的給我嗎?」
「可以啊。只要不用這個什麼迷戀就好了。」
「這可是妳說的,別賴皮。」鄭關昭心情大好起來,「好了,走吧。」
「走?去哪裡?」
「請妳吃大餐。來不來?」
「你去約會,我跟你去幹麼?」
「我介紹妳跟我女朋友認識。」
「你不怕我搞破壞?」春夏斜眼望他。
「妳敢,我就要妳賠。」鄭關昭很篤定的笑。
「這種事沒得賠的。我一個抵你那些妖魔鬼怪好幾個,怎麼會劃算!我才不幹。你要走快走,少煩我了。」
真是大言不慚。她一個要抵人家好幾個。但鄭關昭只是笑得更開心,硬將春夏拖出門,說:
「好啦!走了走了!請妳吃大餐還要脾氣。」
「放開我!我說不去就不去!」春夏掙扎一下掙不脫,張嘴要咬下去,鄭關昭眼明手快,伸手封住了她的嘴巴。
「妳怎麼還是跟以前一樣野蠻啊,一點都沒開化!」搖搖頭,像是無可奈何。「好吧好吧,我把約會取消,專門陪妳,這總成了吧?」大手一揉,又把春夏亂得像一團鳥毛的頭髮揉得更蓬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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