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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南希北慶] 周天子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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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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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 00:45:00 |只看該作者
第0130章 大小法

  這慶功宴自然不是吃吃喝喝那麼庸俗,總得弄一點雅興的東西來增添一絲高雅。

  於是乎,就見到一群年輕貌美的少女,來到中間的空地上,她們的出現也終結了變法這個話題。

  隨著樂師開始奏樂,少女開始扭動著她們那妙曼的身姿。

  都說這楚人是能歌善舞,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啊!

  但可惜此時許多人都沒有心情欣賞這些舞蹈。

  相比起這些貌美的少女,一眾貴族們更加在乎那個與王子槐坐在一起的俊美男子。

  有趣的是,似乎唯獨這個俊美男子,正全身心的在欣賞舞蹈和音樂,就連王子槐與他說話,一時都未在意。

  「王子,你說什麼?」

  姬定偏頭看著王子槐。

  王子槐滿心好奇地問道:「周客卿方才那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方才苦思冥想,還是無法理解姬定的變法,完全就想不明白該如何操作。

  簡直就是離譜啊!

  姬定笑道:「王子勿怪,現在我實在是無心思談這些。」說著,他眼神還瞟了瞟那些美貌少女。

  王子槐尷尬地點點頭,心裡卻想,你若現在為我解惑,我將這些少女送女又有何妨!

  姬定突然問道:「王子,那箏是出自何人之手?」說著,他指了指一位樂師正在彈奏的樂器。

  王子槐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又側目看向姬定,似笑非笑道:「這不是你帶來的嗎?」

  姬定訕訕一笑:「王子知道呀!」

  王子槐笑著點點頭,又問道:「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這詩當真是你所創?」

  姬定謙虛地笑道:「讓王子見笑了。」

  王子槐忙道:「不敢!不敢!你是有所不知,如今可是有不少文士,模仿你的格式創作詩句,由於他們並不知你是誰,故而還將你的這種體裁,稱之為無名。」

  其實知道這一切的人並不多,因為當時姬定裝完逼就跑了,唯有楚威王、昭陽等寥寥幾人知曉。

  姬定還真不知這事,詫異道:「是嗎?」

  王子槐點點頭,道:「但目前來說,還未看到有那首詩詞能夠超過你。」

  如今是什麼年代,可是春秋戰國時期,在這時候的文化,真的是百花齊放,璀璨絢爛,關鍵就沒有一個主流去引領,哪怕你唱一首《雙節棍》,估計也會有人喜歡的,但也會有人覺得不堪入耳。

  畢竟這文無第一,好與不好,全憑喜好。

  而楚人又十分好詩歌,姬定留下那一首詩,很快就在楚國流行起來,甚至有部分人是極為推崇,漸漸形成一個流派。

  王子槐又道:「至於你留下的那箏,之後便落入那荊夫人手中,荊夫人又將其取名為鸞箏,命工匠仿製,如今這天下鸞箏盡出荊夫人的樂器店。」

  荊夫人?這名字怎麼聽得好生熟悉,對了,那日好像就是這荊夫人在荊蠻酒舍以樂會友。姬定突然想起這人來,問道:「這荊夫人又是何許人也?」

  王子槐笑道:「這荊夫人的故事就是說上三天三夜,只怕也說不完呀!其先祖乃是邗國貴族,後來邗國被吳國所滅,他們家族就遷入荊地,是為荊氏,如今她更是我楚國第一富商。」

  姬定驚訝道:「第一富商?」

  王子槐點點頭道:「其實他們家族一直都擅於經商,那荊蠻酒舍可就是他家開的,經久不衰,不過她很早就離開了家族,獨自出來做買賣,不到十年間,她就成為我楚國第一富商,單論買賣所得,恐已超過其家族。」

  姬定驚嘆道:「這麼厲害?」

  雖然這第一富商,指得只是純粹的商人,無法與那些大家族相比,但一個女人亦是非常了不起了。

  王子槐笑道:「她是我楚國最大的玉器商人,樂器商人,服飾商人,以及銅鏡商人。」

  姬定稍一沉吟,道:「咦?這都是一些加工貨物。」

  「加工?」

  王子槐愣了下,旋即明白過來,連連點頭道:「是是是!這就是荊夫人厲害之處,就是她從不販賣玉石,也不販賣綢緞、皮革,但是這些貨物若經她手之後,這價錢就得翻上好幾番,她穿什麼衣裙,戴什麼首飾,我國貴族女子都爭相模仿,你這箏,若是沒有落到荊夫人手中,只怕也不會傳得這麼快。據傳言光秦國每年都得從她這裡購買價值好幾十萬錢的貨物。」

  姬定震驚道:「這麼多錢?」

  王子槐道:「這雖然是傳言,到底多少,誰也不知,但這肯定不少,但凡秦國貴族來我楚地遊玩,都會抽空去拜訪她。」

  秦國在流行文化方面一直都比較落後,真心就沒有多少藝術細胞,而如今他們的制度方面更加不推崇這些,但是秦國貴族也得享受,這導致秦國境內好看的衣服,精美的銅鏡,珍貴的玉器,多半都是從楚國、齊國購買所得,甚至連樂師、廚師都是別國請來的。

  當然許多是打仗得來的。

  而楚國就恰恰相反,老說楚人乃蠻夷,可楚人非常附庸風雅,貴族過得可是相當精緻。

  「原來如此!」姬定點點頭,心道:這年代還真是天才輩出啊。

  如今這年代,什麼最賺錢,可不是糧食,也不是綢緞,而是奢侈品,因為奢侈品價錢昂貴,便於長途販賣。

  突然間,這個荊夫人和他腦海中一個形象漸漸合為一體。

  姬定突然問道:「這荊夫人一定很老了吧?」

  王子槐忙道:「並非如此,荊夫人也就是二十來歲,至於具體多少歲,我也不大清楚。」

  難道真的是她?姬定又問道:「其夫君也在這裡嗎?」

  王子槐道:「她並未嫁人?」

  「是嗎?」姬定問道。

  「嗯!據說她之所以離開家族,就是因為不願聽從家族的命令,嫁給屈氏,故而被家族趕出家門,曾一度不再來往,不過近年來關係倒是緩和不少。」

  ……

  在這閒聊之間,宴會也漸漸進入尾聲。

  其實是楚威王提前結束的,因為他也看出大家都無心賞舞,同時也沒有人去搭理姬定,各自在那交頭接耳,談論著變法一事。

  其實那些貴族事先準備揪著奸細一事,衝著姬定發難,不曾想昭陽給攔了下來,同時姬定之前那囂張的語氣,也使得大家不願意去恭賀他。

  導致這慶功會著實有些尷尬,畢竟姬定才是主角,主角都沒有人搭理,那還慶功個屁啊!

  而楚威王自己其實也沒有什麼心情,他也心心唸唸姬定的變法,之前關於變法,姬定也只是說了一個籠統,但具體怎麼變,還沒有細說,如今楚威王已經決定用姬定,那自然也就希望借姬定之才來變法。

  楚威王又不傻,秦國因變法變得那麼強大,他都看在眼裡的,同時他也知道楚國也存在許多弊病,必須得解決啊!

  在宴會結束之後,楚威王立刻命人告知王子槐,讓他帶著姬定去後殿。

  來到後殿,還是原班人馬,除楚威王之外,還有令尹高固,以及三大家族的代表人物,昭陽、景翠、屈易為。

  為什麼楚威王只要談及變法,總是要他們三人在場,這原因很簡單,因為這十幾年來,楚威王南征北戰,這三大家族都給予了極大的支持,並且昭陽、景翠還立下汗馬功勞。

  他們既是君臣關係,又是同盟關係。

  這變不變法,肯定是要得到他們三大家族的點頭。

  楚威王是開門見山地問道:「卿方才那番變法言論,可是當真?」

  方才姬定說得十分隨意,他也是半信半疑,他認為姬定可能是在故弄玄虛。

  姬定點頭道:「回大王的話,臣說得句句屬實,如果大王啟用臣變法,臣就是這麼變。」

  楚威王問道:「關於變法之事,寡人可是聽過不少,可也從未見過誰像卿這般變法,寡人至今還未想明白,若依卿之言,這究竟該如何變法?」

  昭陽等人亦是好奇地看著姬定。

  怎麼變?

  誰變法不被人恨,世上就沒有這種人,你卻還讓人求著你變法,要麼你瘋了,要麼大家都瘋了。

  當然是你一個人瘋可能性大一些。

  姬定正色道:「方才王子、大將軍也都瞧見了,縱使他們知道我的變法是支持貴族,但他們兀自不願意,其原因很簡單,就是他們家大業大,又怎會將整個家族的利益寄托在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身上,此乃人之常情,也怪不得他們,臣也能夠理解的。」

  楚威王道:「但是寡人與諸位卿都會支持你的。」

  傳統變法的流程,都是先說服君主,以及朝中幾位重臣,然後自上而下展開變法,依靠權力去變法。

  這可是法呀!

  豈能說對方願不願意變。

  對方說不變,就不變,那還能夠叫法嗎?

  那叫兒戲。

  姬定拱手一禮道:「多謝大王與各位的支持,若無大王的支持,這變法根本就無從談起,臣又豈敢再給大王添加更多的麻煩。話說回來,若是他們心中不願,只是礙於大王的權威,被迫點頭答應,這種變法又焉能長久啊!」

  高固便道:「那商鞅便是如此變法,他的變法可是在秦國大獲成功,且一直延續至今啊!」

  姬定道:「但是商鞅卻死了呀!」

  高固無言以對。

  這可是事實啊!

  誰會想死。

  姬定緊接著有道:「不僅如此,縱觀商鞅與吳起變法,二者雖有相似之處,但卻有著根本上的區別。

  吳起變法,更多側重於改變朝中弊病,比如說貪污受賄,又比如說人才流失,而這一些改變都是針對貴族。

  商鞅雖然也做了同樣的事,但他同時還針對財政改革,開阡陌,實行土地私有制,而這些措施都是有利於國家財富增長的,平民財富增長,其實貴族也在增長,這也導致在當時的秦國,是有不少人支持商鞅的,否則的話,也不可能這麼順利。

  當然,這不是說吳起就不如商鞅,只不過吳起在前,商鞅在後,故而商鞅吸取了吳起教訓,令其法變得更為完善,而如今又是商鞅在前,臣在後,臣若還跟商鞅一樣,豈不是原地踏步,毫無進步,這不值得提倡啊!」

  楚威王稍稍點頭,道:「你說得雖有道理,但自李悝開始,隨後的吳起、商鞅都是一脈相承,可是你這變法,與吳起商鞅變法,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姬定笑道:「那只是因為臣比商鞅手段更多。」

  他並不好意思說,自己就比商鞅聰明,但要說手段更多,這絕對也是一句大實話。

  楚威王問道:「那你究竟打算如何變法?」

  姬定道:「首先,這需要得到大王的認同;其次,他們得花錢來請我去變法,否則的話,我才不會搭理他們。」

  楚威王聽得真是哭笑不得,呵呵笑道:「如果真的有人花錢請你變法,那寡人當然支持你啊。」

  本是一句玩笑話,姬定卻當真了,他看向昭陽、景翠、高固、屈易為四人,道:「濟來此之後,諸位給予濟不少支持,濟今日就給予各位一個友情價,十萬錢。」

  十萬錢?

  王子槐心想:你這可比荊夫人還會賺錢啊!

  高固、屈易為瞧著姬定一本正經的模樣,只覺十分好笑。

  你想屁吃啊!

  昭陽半開玩笑地問道:「花十萬錢請你變法,我們又能夠得到什麼?」

  姬定道:「那得看地方大小。」

  昭陽稍一沉吟,突然看向楚威王,道:「大王不是剛剛將古勃海之地賜予臣作為食邑嗎?」

  楚威王點點頭。

  當初滅越之戰,昭陽是功不可沒,楚威王便將古勃海之地,也就是以後興化一代賜予昭陽,作為他的封地食邑。

  昭陽又看向姬定道:「就以此地為例?」

  姬定沉吟少許,道:「由於我不清楚當地的狀況,故此不能給出一個準確數目,但至少也是千倍之利吧!」

  千倍之利?

  此話一出,眾人無不是倒抽一口涼氣。

  這可不是一錢,而是十萬錢,千倍之利,那可就是萬萬錢啊!

  昭陽問道:「若是沒有這麼多呢?」

  姬定咳的一聲道:「概不退款!」

  「……」

  昭陽額頭上頓時冒出三條黑線來。

  楚威王嘴角抽搐著,差點笑出聲來。、

  你這可真是霸道啊!

  姬定笑道:「這風險總是有的,若是在我變法期間,發生天災,那我也沒有辦法,若是我能確保我一定成功,那我就不是要一萬錢,而是咱們五五分成,我如今就只是要了這麼一點點。」

  昭陽問道:「那我如何相信你?」

  姬定反問道:「我有失敗過嗎?」

  昭陽沉吟少許,突然又向楚威王道:「大王,若是您答應的話,臣願請周客卿上臣的封地變法。」

  楚威王笑道:「這可真是有意思,寡人允了!」

  姬定突然開口道:「大王請先等等,臣話還未說完。」

  楚威王道:「你還要說什麼?」

  姬定道:「大王,這變法變法,變得可是法,法屬大王,屬國家,如果大將軍請臣前去變法,臣當然是代表大王,代表朝廷前去,而非是以個人身份前去。」

  景翠當即就道:「那你還收錢?」

  姬定笑道:「原本來說,的確是不應該收錢的,但是耐不住那麼多人質疑我,甚至於詆毀我,我可不是吳起、商鞅,還腆著臉為他們謀利。」

  說著,他又看向昭陽,道:「如今我給大將軍的價錢,可只是友情價,之後他們若是想邀請我,這錢肯定比這多得多,但我還不一定會幫。」

  王子槐好奇道:「二者有何區別嗎?」

  姬定笑道:「這區別大了,若我是以個人身份前去,那自然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一心為大將軍謀利,但我是代表大王前往,那我自然是為大王謀利,我屆時將會以朝廷的名義前去變法。」

  高固瞧了眼昭陽。

  這區別可真是大了,這又給說回來了,還是跟商鞅他們一樣,區別就在於,商鞅乃是奉命前往,不管對方答不答應,而姬定則是被請去的,這逼格高了可不止一點半點。

  昭陽就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變法?」

  姬定道:「我打算採用大小法。」

  「何謂大小法?」昭陽納悶道。

  姬定道:「大法,指得乃是朝廷律法,由朝廷來制定;而小法,則是地方法,由地方自己制定。比如說,貨幣,地方不能私鑄貨幣,必須採取統一的貨幣,這便是大法。

  又比如說打架鬥毆此類刑事案件,這就屬於小法,地方上可以自己決定是否違法,得如何量刑,但如果是通敵叛國,這又是屬於大法,就必須由朝廷來審判。

  故此若請我去變法,我制定的乃是小法,同時也必須接受朝廷的大法。」

  這可跟商鞅、吳起的法,可真是完全不一樣啊!

  商鞅、吳起可都是講究統一性的,在秦國不管你是在哪裡打劫,可都得受到的同樣的刑罰,而姬定的大小法,等於是求同存異啊!

  楚威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心想:這人還真是一個奇才啊!

  如果是這麼變的話,還真有可能成功,新法並沒有吳起變法時那麼霸道啊!

  可是話又說回來,究竟對他是否有利,就看著大小法該如何定。

  懲罰一個強盜,他在乎嗎?

  他不在乎!

  但貨幣他在乎嗎?

  他當然在乎啊!

  由大法來確保他的權力至高無上,由小法來確保貴族的權力,只要保證大法凌駕於小法之上,那不就皆大歡喜嗎?

  但具體還得看怎麼去設計這個大小法。

  高固就道:「既然如此,那首先應當定出大法來。」

  姬定搖頭道:「大法先不急,在未取得成功之前,大法說來也無用,我還是先幫大將軍制定出小法,咱們再論大法。」

  昭陽笑問道:「若是小法成功,我不支持大法,那你又怎麼辦?」

  姬定呵呵道:「既然我是這麼設計的,那我就敢確保若沒有大法的支持,小法也必然會失敗。」

  說到這裡,他看向楚威王,笑道:「關鍵這大法乃是王法,自然得由大王來定。」

  楚威王微微一笑,算你小子懂事。

  昭陽道:「好!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反正我統統都交予你。」

  姬定點頭道:「就憑大將軍的這一份信任,我保證至少萬倍之利。」

  大家已經暈了!

  一言不合,就乘以十,這誰受得了啊!

  昭陽道:「那得需要多久?」

  「兩年。」

  姬定道豎起兩根指頭,道:「兩年之後,若風調雨順,每年所得之利,都比如今高出如今十萬萬錢。」

  昭陽道:「一言為定。」

  楚威王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寡人真是越發期待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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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 00:45:23 |只看該作者
第0131章 龍頭椅

  其實不管是從歷史的背景來說,還是從生產力的角度來說,淘汰舊貴族制度,已經是大勢所趨,是無法避免的。

  但楚國的問題又比較複雜,擴張的太快,版圖太大,其中又有著許多不同的族群,混雜在一起,而當前的管理手段,又是無法處理這些問題,這些問題一直堆積至今,變得是越來越麻煩。

  故此楚國貴族還真不是尾大不掉,如果說要改革,徹底擊潰舊貴族勢力,極有可能會掀起一場內戰。

  古往今來,很多君王都是通過武力來完成改革的,比較有名的就是漢景帝平七國之亂。

  不同的是,漢景帝當時外部環境是相對比較和平,而如今可是戰國時期,沒有時間給予楚王來一場平七國之亂的壯舉。

  如果真打起來,楚國就完了。

  因為其它諸侯國都不可能放過這麼一個絕佳機會。

  故此還真不是楚王意識不到問題所在,那楚懷王不也啟用屈原變法,只不過最終失敗了,雖然楚懷王志大才疏,但這還真不能完全怪楚懷王。

  既然打不掉,那就得合作,畢竟政治就是一門妥協藝術。

  姬定自然清楚楚國的情況,他一早就設計好要來楚國,當然是有備而來,他為楚國量身訂做的大小法,用學術語言來說,就是聯邦制度。

  什麼是聯邦,就是一個個邦國連在一起,組成一個國家,這與楚國當下情況,十分相似。

  ……

  而當姬定在宴會言論傳出去之後,立刻掀起一陣軒然大波。

  你一個洛人膽敢來我們楚國逞兇,可真是不知死活啊!

  吳起可也沒有這麼囂張。

  不得不說,這些貴族也真是無聊,要強迫他們接受新法,他們不爽,不強迫他們,他們也不爽,反正只要聽到這變法,就渾身難受。

  而昭陽邀請姬定變法的消息也隨之傳出,立刻便有不少貴族找上門來。

  畢竟昭氏是代表著貴族,許多貴族認為昭陽這麼做,無異於是對他們貴族的背叛。

  「你們說得不錯!」

  昭陽直爽地點點頭道:「我的確是邀請了周濟幫我去封地變法。」

  「大將軍,您這麼做,我可就看不明白了,昨日您也在場,那小子是何其狂妄,竟然讓我們去求他變法,簡直就沒有將我們放在眼裡啊!」藍林十分激動地說道。

  昭陽瞥了眼他,神色稍顯不悅,你算什麼東西,膽敢這麼與我說話。

  藍林也意識到自己有些激動,趕緊道:「林冒犯了大將軍,還望大將軍多多見諒。」

  昭陽倒也大度,並未與他置氣,道:「其實我比你們更加生氣。」

  藍林一愣,道:「既然如此,那為何大將軍還要請他?」

  昭陽道:「看來你們還不知道我封地那邊的情況。」

  眾人你瞧我,我瞧他,皆是搖搖頭。

  昭陽解釋道:「那邊才剛剛結束戰亂,有著一堆的麻煩事等著處理,不瞞各位,從去年到今年,我可是連一粒糧食都沒有收回來,最近我也一直都在為此頭疼,既然周濟那小子恁地自信,說不但能夠幫我管理好,還能夠為我帶來豐厚的利潤,那我又何樂而不為呢。」

  大家突然反應過來。

  古渤海那一帶地區,原本是屬於越國的,近兩年才被併入楚國,而昭陽一直忙於四處征戰,哪裡有功夫去管,可想而知,那邊是個什麼情況。

  「大將軍莫不是有意刁難周濟?」一人問道。

  昭陽笑道:「刁難倒也談不上,只不過他說他能夠上天,你若不讓他去飛一次,他又怎會摔得粉身碎骨,且還能夠一直這麼囂張。」

  大家彼此互看一眼,覺得昭陽說得也不無道理。

  姬定令他們當時無言以對,其關鍵原因就在於,姬定的牛皮吹得太大,都讓人哭笑不得。

  簡單來說,就是不講道理。

  因為貴族們就是反對變法,又怎麼可能又會求著你變法。

  這是不可能的呀!

  這沒道理的言論,那就沒有辦法去反駁,你只能說讓他去試一下,然後再看他得笑話。

  不讓他試一試,就沒法爭得過他。

  藍林突然問道:「倘若周濟真的做到了呢?」

  昭陽笑道:「那自然是好事啊。」

  藍林又問道:「那大將軍是否會支持周濟變法?」

  昭陽道:「這事我支持與否,並沒有什麼用。」

  又有一人道:「大將軍謙虛了,大王可是非常器重大將軍,若大將軍不支持,大王決計不會任用周濟變法的。」

  昭陽呵呵道:「你們弄錯了,我的意思是,即便大王任用周濟變法,那你們也是可以拒絕的,周濟也可以拒絕的,變與不變,在於你們雙方。

  故此你們今日來找我,其實是毫無意義的,只要你們不答應,那就什麼都不會變,大王也不會強迫你們的。」

  「將軍此話當真?」

  雖然昨日姬定說得很明確,但他們可不相信會有這麼好的事,這裡面肯定是有陷阱的,但如果昭陽能夠保證這一點,那他們自然會相信。

  昭陽點頭道:「千真萬確!但如果周濟不願意幫助你們變法,你們也是強求不得的。」

  「哼!我們才不會求他。」

  「那就行了。」昭陽笑道。

  他們來找昭陽,其目的自然希望昭陽能夠站出來反對姬定變法,這在政治中是非常常見的,也是非常正常的。

  各國都是這麼玩的。

  但如果真的如姬定所言,導致他們找不找昭陽,真是毫無意義啊!

  決定權就在他們自己手中啊。

  如果真的確定這一點,那他們還真無所謂。

  但楚威王卻越想越覺得這有些彆扭,本王要變法,你們竟然可以拒絕,那這變法的意義何在?

  要知道如今國家可不是人民的國家,而是叫做王國,國家就是王的家,變法肯定是要有利於王,要伸張王權。

  如果不是王權主導變法,那王權算什麼?

  故此第二日早上,楚威王便又將姬定召入宮來,陪著他一塊吃早餐,吃完早餐之後,二人又在花園中散步。

  「卿之變法,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寡人昨日思考一宿,還是未能想明白。」楚威王嘆道。

  姬定道:「大王想不明白,只因為臣並未向大王解釋清楚,不過這也怪不得臣,臣剛回來,本是在處理與秦國的事,不曾想他們卻主動提及變法一事,故而臣才被迫道出變法之策。」

  楚威王呵呵道:「寡人也未有怪卿,不知卿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姬定道:「關於我們楚國的情況,相信大王最為清楚,若是如秦國一樣變法,需要承擔極大的風險,相信大王也不願意承擔這些風險。」

  楚威王並未做聲,顯然也是默認了。

  一方面他近年來是非常依賴昭氏、景氏、屈氏三大家族,而如今各諸侯國都還是非常強大,遠沒有到鳥盡弓藏的地步。

  另一方面,他年紀大了,在這個時間點上,他不想採取非常激烈政治手段。

  萬一鬥到一半,他就撒手人寰,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他是打算為王子槐鋪路,先掃清一些障礙,最終讓王子槐來完成變法,姬定就是他為王子槐培養的令尹。

  姬定又道:「不過話說回來,不管是李悝變法,還是商鞅變法,他們其實都在強調一點,那就是嚴明法令。

  故此臣私以為法令的內容,倒只是其次,關鍵在於『嚴明』二字上面,只要法令嚴明,縱使法的內容不一樣,也能夠達到一樣的效果。

  而目前楚國的問題就在於,這王權與貴族的權力很模糊的,在這情況下,王權伸張與否都在於王自己的手段。

  如大王這般英明神武,自然是可以掩蓋住許多問題,但如果王的性格軟弱一點,那貴族可能會在王之上。故此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確定王與貴族的界限。」

  楚威王稍稍點了頭,問道:「那這界限在哪?」

  姬定道:「在於國家利益。」

  「國家利益?」

  「是的。」

  姬定道:「但凡是涉及到國家整體利益,就屬於王權,比如之前提到的貨幣,又比如說軍權,以及財政大權。」

  楚威王立刻問道:「軍權該如何劃分?」

  這兩個權力,可是涉及到君王的核心利益,其中軍權是最為關鍵的。

  沒有軍權的王,就是一個傀儡。

  姬定道:「軍權至關重要,理應是屬於國家,屬於大王,這地方上就不能擁有軍隊。」

  楚威王不禁皺了下眉頭。

  他倒也想,但是這可能嗎?

  如果可以做到這一點,那就不需要搞什麼大小法,軍隊盡在我手,誰又敢不聽啊!

  姬定道:「故此貴族的家兵,就不能夠稱之為軍隊,只能作為維護地方治安的存在。」

  楚威王哦了一聲:「你說得地方不能擁有軍隊,指得是讓他們換個稱呼啊!」

  姬定點頭道:「正是。」

  楚威王有些失望,還以為有什麼高招,結果就是換個名詞。

  姬定瞧了眼楚威王,道:「大王,別看這只是換一個稱呼,但這是法,律法規定地方上不能擁有軍隊,那麼基於此法,徵兵權自然也在國家手中,軍隊必須歸國家統一指揮,而這就是軍權的統一性,這與秦國變法又有何區別。」

  楚威王點了點頭,這麼說來的話,換個名字還不真是自欺欺人,因為這是律法,是明文規定的,而且可以由此延伸出許多法規來。比如說,調集軍隊,必須是要經過國家的政令,貴族就不能帶著人馬到處溜躂,貴族家兵是不能隨便出境。

  這就是統一性。

  楚威王越想越覺得這裡面是大有學問,但一時半會倒也說不上來,不過他至少不虧,所謂的軍權改革,就是換個名字,於是又問道:「財政大權又該如何劃分?」

  姬定道:「但凡涉及到財政,必然是更需要考慮其中的合理性,不能光考慮這錢多錢少的問題。」

  楚威王點了點頭。

  姬定道:「對於大王而言,去向每一個人徵稅,其實是非常困難的,反而更需要依托於當地貴族去徵稅,這會使得國家的財政非常依賴於貴族。

  故此,國家徵稅,要選擇一種穩定,且大王可以直接管理的方式去徵稅,人是流動的,但土地卻是不變的,國家可以根據土地來徵稅,那麼朝廷唯一要做得就是丈量田畝,然後根據田畝徵稅。

  到底徵收多少稅,臣的建議是,三十稅一,所得之稅,朝廷取四成,地方拿六成。」

  楚威王皺眉道:「三十稅一,朝廷還只取四成?」

  姬定笑道:「大王,賬目可不能這麼算,地方上就只是取一塊土地的六成,而大王您可是徵收所有土地稅入的四成,包括貴族自己擁有的土地。」

  楚威王眼中一亮,若是將貴族的土地全部算入其中,那麼算下來,這數目可就非常可觀了。

  姬定又道:「而關於工商業的話,這地方商稅就歸地方所有,比如臨街店舖的稅入,這是因為朝廷想要收這部分稅入,也是很難得,那店舖開門又關門,總不能天天派人去查。

  而臣始終建議,財政上不要過多依賴於貴族,這流動性的稅收,就盡量交予當地自己去處理,如此還能夠促進各地區的工商業發展。

  而大王就只針對那些固定不變的稅入,比如說礦稅、鹽稅,則由大王收七成,地方拿三成,這些礦產利潤很高,即便他們只拿三成,他們也會找人去開採。

  但是將貨物販賣出國,那就必須要國家繳稅,為此,大王可在邊境建設交易會場,以此來徵收商稅。」

  說到這裡,姬定頓了下,道:「但是只進不出,那也是不行的,大王還得制定出一整套獎勵政策,比如說朝廷每五年丈量一次土地,那麼這五年之間多出來的土地,所得稅入,就都歸地方所有。

  這麼一來,還能夠促使地方上開墾出更多的土地,土地越多,地方所得稅入就越多,大王自然所得更多。

  還有就是獎勵軍功,但凡為國家立下戰功的士兵,不但給予田地,給予農具,還免除十年稅收。

  反正我們楚國擁有許多荒地,在臣看來,沒有交稅的土地,就都是荒地,將這些土地就可賜予立下軍功的士兵,由他們去開墾,十年以後,國家便又多一份稅收。」

  楚威王笑著點點,道:「你考慮的還挺細緻的呀。」說到這裡,他稍微頓了一下,道:「但是他們不見得會答應。」

  畢竟還是要向貴族徵收田畝稅。

  姬定笑道:「那些貴族之所以反對,無非是因為權與利,權力方面,只是劃清界限,他們的權力並未減少什麼,只是多了一些約束,但他們手中的許多權力也變得名正言順。

  而利益方面,只要新稅制令他們得到更多,那麼他們自然就會接受。而這一點臣有信心,讓他們主動接受新法。」

  楚威王笑道:「好!寡人就等著看他們如何求卿變法。」

  經過這麼一番交談,楚威王心中疑慮是煙消雲散,對於新法是給予肯定,但是否決定啟用姬定變法,還得看姬定在昭陽封地上的表現。

  如果大家都不接受,他還是會求穩,關鍵就在於他年紀大了,不宜在這時候去激化矛盾,擔心自己沒有時間去處理這些問題。

  ……

  「先生,端木老先生來了。」

  「是嗎?」

  「如今正在廳中等候先生。」法克道。

  「回來事太多,竟然將這麼重要的事都給忘了。」姬定苦笑地搖搖頭,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道:「對了!裝潢的事進行的怎麼樣?」

  法克忙道:「先生,我們才剛回來,府裡的事,都還沒有……」

  「我不是怪你。」姬定打斷了他的話,道:「我只是讓你先別去搞裝潢的事,這事我自己安排。」

  法克愣了下,道:「先生,是不是我哪裡做的不好?」

  姬定道:「當然不是,只不過這事我留著另有用處。」

  裝潢還另有用處?法克只覺莫名其妙。

  但是姬定也沒有向他解釋,逕自去得大廳。

  「老先生,別來無恙了。」

  姬定拱拱手。

  「別來無恙!」

  子讓笑著點點頭。

  姬定又問道:「不知老先生可還順利?」

  子讓稍一沉吟,道:「順利倒是順利,但是楚王只是將老夫的船視作一件寶貝,對於墨學,楚王似乎並不感興趣。」

  姬定笑道:「話可不能這麼說,我以為只能說楚王對於以前的墨學並不感興趣,但是對於我們的墨學,是很感興趣。」

  子讓愣了下,旋即撫鬚笑著點點頭,「如此說,倒也沒錯。」

  以前的墨學,更注重於思想,非攻,兼愛,尚賢,這些楚王不可能感興趣,而如今的墨學,那是工技之學。

  對船感興趣,那就是對工技之學感興趣。

  姬定又問道:「大王如今又是怎麼安排的?」

  子讓道:「大王讓老夫先造出一艘船來。」

  姬定點點頭,又道:「老先生應該聽說我變法一事了吧。」

  子讓笑著點點頭,道:「坐在家裡,都能聽見牆外之人在交談此事,這可是像極了你作風,變法都得讓人來求你。哈哈……」

  姬定又道:「而我的變法,是離不開工技之學的,到時老先生與我去一趟大將軍的封地,順便在那裡造船。」

  子讓笑道:「那你可別失敗了!」

  姬定笑道:「有老先生相助,豬都能夠上天。」

  子讓呵呵道:「反過來說,可就對了哦。」

  送走子讓之後,姬定便窩在書房裡面,一直沒有出門,晚飯都是在書房裡吃的,守在外屋的小鶯都不知道何時睡著了,醒來時,已經是第二日早上,而且她還是被姬定叫醒的。

  「先生,您昨夜一宿都在書房嗎?」小鶯揉著眼睛道。

  姬定點點頭。

  小鶯又道:「那先生豈不是一夜未眠?」

  姬定笑道:「睡了一小會。你趕緊命人去準備早餐,待會我帶你們出去逛逛。」

  「是!」

  小鶯點點頭,但那對純淨明亮的眸子中卻閃爍著困惑的光芒,一宿未眠,第二日就跑去逛街?

  洗漱吃過早餐之後,姬定便帶著小鶯、法克、莽出得門去。

  話說來楚國這麼久,他們還真沒有好好閒逛一番,原本是有些期待的,但是似乎姬定並非是真的想要逛街。

  哪有坐著馬車逛街的。

  「停一下!」

  在街上走了大半圈,車內的姬定突然說道。

  莽立刻停下馬車來。

  打著瞌睡的法克,不禁偏頭看去,只見他們正停在一間首飾店舖門前,心想:先生是想買點首飾送給公主麼。

  姬定從馬車內下來,逕自入得首飾店。

  看店的店主立刻見姬定身著華麗服飾,還是從馬車上下來的,自然也不敢怠慢,立刻迎上去,道:「不知貴客想要做一些什麼首飾?」

  姬定瞧了瞧店裡放著的首飾,非常隨意地說道:「我倒不是想做一個首飾,我只是想做一樣金器,不知你們這裡是否做得了。」

  那店主立刻道:「這我不敢保證一定做得了,但如果我們這裡都做不了,貴客你也別去其它店找了,不可能有人做得了。」

  「是嗎?」姬定笑問道。

  那店主道:「不信您可去外面打聽一下,在楚國,有哪家店比得上咱店。」

  「我信你!」

  姬定點點頭,然後從袖中掏出一張絹帕來,遞給那店主道:「你看看,能不能做。」

  那店主接過來一看,是一個長著四腳的塌,突然,他雙手抖了下,只見榻兩邊的扶手上,竟然雕刻成龍頭的模樣,「這…這我可不敢做。」

  姬定問道:「為何?」

  那店主道:「你這可是龍頭,這龍頭可是象徵著天子、大王,一般人可不能輕易使用,小店又怎敢做。」

  說話間,他又不禁斜目打量著姬定,你丫是要造反嗎?

  姬定笑道:「你先回答我,你做不做得了。」

  那店主皺了皺眉頭,道:「做是做得了,但也許沒法做得這麼漂亮。」

  「差一點也行吧!」

  「但小店可不敢接這買賣。」那店主搖晃著腦袋。

  姬定沒有廢話,直接取下令牌,遞過去。

  店主看罷,趕忙行禮道:「見過客卿大人。」

  姬定笑道:「你別害怕,此物乃是我做來送給大王的。」

  店主遲疑一會兒,道:「就算如此,但我不敢做這主,這事…這事我還得稟告我家夫人,才能夠決定。」

  姬定笑著點點頭道:「到時你給我回個信。」

  「是。」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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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2章 買賣之道

  「這榻真是好生奇怪。」

  荊夫人拿著那塊絹帕,凝視半晌,蹙眉道:「這坐著怎會舒服呀?」

  她身邊的老婦道:「夫人,此非關鍵,關鍵是在於扶手上那兩個龍頭。」

  荊夫人輕輕一笑道:「我們只是負責做工,至於是做什麼頭可就與我們無關,再說那人不都說了麼,這是送給大王的,我還是更好奇,這榻到底該如何坐?」

  說著,她昂首問道:「對了!對方是何許人也?我可認識?」

  既然是送給楚王的,那定是貴族級別的,她便想找來問一問,這榻該怎麼坐。

  老婦猶豫片刻,才道:「此人夫人倒也認識。」

  荊夫人問道:「是誰?」

  老婦道:「就是那位年輕的周客卿。」

  「是他?」

  荊夫人美目一亮,又凝視著那手帕,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笑意,道:「你去一趟周客卿府,就說此事我得親自跟他交談。」

  那老婦顯得有些疑慮。

  荊夫人問道:「怎麼?」

  那老婦道:「夫人若是見他,豈不是會被他認出來的。」

  荊夫人笑道:「無妨!反正我也沒打算瞞著他。」

  那老婦點點頭,道:「我這就去安排。」

  ……

  而那邊姬定逛街回去之後,也沒有閒著,開始忙活著招攬家臣一事。

  這楚國可不是當初的衛國,這一年下來也都沒有多少事,還能夠給姬定寫射鵰英雄傳的時間。

  但又不跟以後一樣,是有著一個宰相群體來處理國事。

  如今可就是一個人幹綱獨斷。

  如果姬定成為相邦,那是要處理許多事的,故此一般是要找許多家臣來輔助自己。

  「奇人異士?」

  法克目瞪口呆地看著姬定。

  姬定點點頭道:「不錯!你就去給我找一些奇人異士來!」

  法克撓著頭道:「先生,您這範圍可真是太廣了,而且我也不太明白啊!」

  姬定翻著白眼道:「這很簡單,就是有一技之長的,比如說跑步跑得比較快,寫字寫得比較快,這都是奇人異士。」

  法克聽得是哭笑不得道:「先生,您如今可是楚國客卿,這家臣怎麼也得找如蘇秦那樣的人,跑步跑得快,那對先生您有什麼幫助?」

  姬定笑道:「我不太需要別人幫我出主意,我更需要是執行方面的人才,就比如向你法克這樣的。哦,還有一種人才,就是熟知各地風土人情的人,或者說喜歡出門遠遊的人。」

  法克還是一臉懵逼。

  姬定嘖了一聲道:「你就這麼辦吧,將他們的才能都給記下來,再給我過目,那就行了。」

  法克點點頭道:「是,我知道了。」

  但其實他還是不明白。

  正當這時,小鶯突然走了進來,道:「先生,外面有一個人說是荊夫人派來的,邀先生明日過府一趟,商議那龍頭榻的事。」

  「這麼快?」

  姬定暗自一笑,心道:看來那日的侍女十有八九就是這位荊夫人。點頭道:「告訴那人,明日上午我會上門拜訪的。」

  「是。」

  法克突然道:「先生,這位荊夫人我已經去打聽過了,在楚國可真是大有名氣,只…只不過……」

  姬定斜目看他一眼,問道:「只不過甚麼?」

  法克道:「只不過外面的人對這位荊夫人的評價可是褒貶不一,有人說她才華橫溢,不弱於男子,但也有人說她放浪形骸,常與年輕男子廝混。」

  姬定笑道:「她的私下生活與我無關,我需要的是她的名氣。」

  法克稍稍一愣,道:「先生之前去她的店,原來另有目的。」

  姬定笑道:「不然的話,我直接讓你去就行了,我為什麼要親自跑一趟。」

  法克訕訕道:「我這不是怕先生被她迷住麼。」

  姬定沒好氣道:「虧你待在我身邊這麼久,你什麼時候見我被人迷到過,向來只有我迷人,哪有人迷我。」

  「蔡夫人算不算?」

  「滾!」

  ……

  翌日上午,姬定乘坐馬車前往荊夫人府。

  要說起來,姬定還真的很少上女人家裡,目前他就只去過蔡夫人府和姬舒府,蔡夫人府就比較中規中矩,完全就是居家用的,毫無特色可言,而姬舒的府邸則是空無一物,啥也沒有,就連居家都不太適合。

  而這荊夫人府可與她們完全不同,她並不住在城內,而是住在城外的一個很大莊園裡面,那莊園外面,真是綠竹猗猗,松柏參天,楊柳同垂,桃李爭艷,蝶舞鳥鳴。

  莊園內更是籐蔓菇郁,各種走獸的巨石,在院內是錯落有致,猶如一個個守衛的武士。

  三女相比,姬定還真是更喜歡荊夫人格調,他也是那種對生活有所追求的,可不能敷衍了事。

  入得大堂,裡面裝潢並沒有彰顯富麗堂皇,而是給人一種高雅、精緻的感覺,裡面器皿不多,但每一件都是稀罕的珍寶,肉眼可見的名貴。

  當然,最稀罕的,還是坐在正上方那位人間尤物。

  姬定料想的沒有錯,這荊夫人就是上回那位舉止怪異的侍女,只不過今日的荊夫人身著一間淡黃色的裙衫,但兀自掩蓋不住她那豪豐的身段,金簪斜插,更為雍容華貴,性感嫵媚,舉手投足間都充滿著誘惑,畢竟上回她穿得是侍女裝,她的氣質並未完全展現出來。

  但是姬定並未表露出什麼來,只是拱手一禮道:「周濟見過夫人。」

  「周客卿有禮。」

  荊夫人回得一禮,玉臂輕抬,「請坐。」

  待姬定坐下之後,荊夫人見姬定神情並無任何異樣,於是問道:「周客卿,我們是第一回見面嗎?」

  姬定瞧了眼荊夫人,道:「在我印象中,應該是第一次見面。」

  荊夫人身旁的老婦聞言,不由得瞧了眼姬定,心想:此人果真有與之年齡不符的城府。

  她還真擔心,姬定認出荊夫人來,然後在外面亂說,雖然她也知道她家夫人從不在乎這些,但總歸不好呀!

  「不過!」

  姬定又瞧了眼荊夫人。

  荊夫人忙問道:「不過什麼?」

  姬定笑道:「不過…我也不知道這麼說妥不妥?」

  荊夫人道:「周客卿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姬定道:「若有冒犯之處,還望夫人多多擔待。是這樣的,我府中一名侍女,與夫人長得倒是有幾分像似。」

  那老婦心裡默默收回了方才的想法。

  荊夫人面色不改,哦了一聲:「是嗎?」

  姬定點點頭,道:「但是那名侍女可遠沒有夫人年輕、貌美。」

  如今才說,哼,已經晚了。荊夫人心口不一道:「多謝客卿誇獎。客卿也如傳言中一般年輕俊美。」

  姬定點點頭道:「許多人都這麼說。」

  荊夫人輕輕一笑,旋即又道:「對了!聽聞周客卿找到小店,希望小店能夠幫客卿製作一種鑲嵌龍頭的榻。」

  姬定點點頭,道:「是我準備送給大王的禮物。」

  荊夫人道:「正是因為我知道此乃周客卿要送於大王的禮物,故而今日才請客卿上門來,因為我覺得這榻就不太好坐,若是送給大王,只怕大王也不會喜歡的,而小店可從未做過別人不喜歡的首飾,若是傳出去,也會影響到小店的聲譽。」

  姬定點頭道:「關於夫人的擔憂,我是能夠理解的,但是夫人請放心,我送得禮物,也從未有人不喜歡過。」

  「是嗎?但不知周客卿這榻該如何坐?」荊夫人問道。

  姬定稍一沉吟,問道:「假設夫人出門遠遊,行到一半,覺得雙腳疲乏,想找一處地方休息,正巧路邊有著一塊大石頭,夫人是會席地而坐,還是會坐在大石頭上面。」

  荊夫人一聽,頓時恍然大悟,道:「我明白那榻該如何坐了。」

  說著,她便將一雙修長、飽滿的美腿從榻上放下,當即就覺得有一絲怪異,於是道:「但是這有別於大王的習慣。」

  姬定突然斜目瞥向一旁的老婦,問道:「這位阿姆,敢問你近年來膝蓋可還好?」

  那老婦稍稍愣下,道:「多謝客卿關心,我這膝蓋倒還好,只是不如年輕的時候。」

  姬定又問道:「那你是覺得跪坐著起身方便,還是如夫人現今這般坐著起身方便。」

  那老婦思索半晌,道:「也許是如夫人這般坐著起身舒服。」

  荊夫人若有所思道:「如今大王年事已高……」

  姬定笑著點點頭,道:「身體的改變,也將會改變自身的習慣,就比如一個人年輕的時候,健步如飛,不知枴杖為何物,但是老了,雙腿使不上力了,自然就會習慣於拄拐,而如今大王年事一高,跪坐著,起身著實不便,如果坐在我這榻上,那自然是要方便許多。」

  荊夫人沉吟少許,道:「但如果這般坐著,可有不雅之處。」

  姬定下意識地目光一低。

  荊夫人當即美目一瞪,「你看甚麼?」

  其眼睛本就非常大,隨便一瞪,倒也令人害怕。

  「抱歉!抱歉!我絕無冒犯夫人的意思。」

  姬定趕忙解釋一番,又道:「其實這方面我也有考慮過,故此我還專門設計了一種服飾,可以坐這種榻。」

  荊夫人立刻問道:「什麼服飾?」

  姬定訕訕道:「這我暫時還不能說。」

  荊夫人好奇道:「這是為何?」

  姬定沉吟少許,笑道:「聽聞夫人乃是我楚國第一富商,做買賣的手段,十分高明。那我就跟夫人說一個有關於商人的故事吧。」

  荊夫人笑著點點頭道:「好啊!我可是喜歡聽故事了。」

  姬定道:「話說一個洛邑商人去到濮陽做買賣,這個洛邑商人是專門做剔牙工具的買賣,但是可惜濮陽有一個從事這方面買賣的商人非常厲害。

  導致他開門數月,兀自是無人問津,敢問夫人,若是夫人的話,夫人會如何做?」

  荊夫人沉吟一會兒,道:「若是我的話,我會想辦法做得比對方更好。」

  姬定道:「但問題是這是不可能的,因為那位大梁商人世代做這買賣,有獨門技巧。」

  荊夫人搖頭道:「這樣的話,只能改做別的。」

  姬定笑著點點頭道:「理應如此,但是那洛邑商人又不服氣,在家苦思冥想數月,終於想到一個辦法,那就是改變人們的習慣,用獸骨與馬毛做出一種新的剔牙工具來,並之前的要更加方便,此舉立刻讓濮陽商人關門。」

  荊夫人笑道:「這洛邑商人就是周客卿吧。」

  姬定呵呵道:「看夫人也是我的客戶啊!」

  荊夫人笑著點點頭,道:「我明白了,你是想做服飾買賣。」

  姬定道:「正是如此,但是據我所知,楚都的服飾買賣都被夫人佔據著,我也去夫人的店裡逛了好一會兒,自問我家的巧手工匠遠比不上夫人的,短時日內,也不可能追得上,那麼如何以拙勝巧,很簡單,就是想辦法改變人們的生活習慣,然後根據人們新的生活習慣,去製作一種新的服飾。」

  那老婦皺了下眉頭,如果那種榻真的被人接受,如今的服飾自然就需要改變。

  但是荊夫人卻笑吟吟道:「原來周客卿是來找我合作的。」

  姬定笑問道:「何以見得?」

  荊夫人笑道:「若是客卿想要搶我買賣,又豈會主動上門暴露自己的想法。」

  姬定笑著點點頭道:「夫人猜想的不錯,我的確是來找夫人合作的,我觀察過關於衣飾的買賣。如今家家戶戶都有好些衣飾,在這種情況下,衣飾買賣是非常平穩的,若想要更進一步,除非改變人們的生活習慣,讓當下的衣飾無法滿足日常需求,自然就需要購買新的。」

  荊夫人道:「但首先得人們習慣於你的這種榻,故此你希望借我的名氣,來吸引大家的目光。」

  姬定點頭道:「正是如此。」

  荊夫人道:「我有一點非常好奇,據我所知,周客卿對於做買賣其實並不感興趣,也不缺這點錢,為何花這麼多精力,來做這些事?」

  看來她還真的仔細調查過我。姬定道:「因為中原人一直視我楚人為蠻夷,雖然聽著好像只是名譽上的事,但是實際上,這種想法卻對我楚國非常不利。比如說,我們楚國與齊國攻伐同一個國家,當一切條件都相等的情況下,那麼這個原因可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故此我曾向大王許諾,我要令我們楚國文化入侵中原,擊敗中原文化,但其實楚國文化與中原有許多像似的地方,在中原人看來,是我們在學習他們,我唯有先改變楚國文化,然後再入侵中原。」

  那老婦聽得目瞪口呆。

  就這麼一個怪異榻而已,你都能說得如此高大上,都上升到文化之爭上面。

  這口才也真是沒誰了。

  但是荊夫人美目中卻充滿著欣賞,問道:「大王答應了嗎?」

  姬定點點頭。

  荊夫人笑道:「但不知我們該如何合作?」

  姬定道:「我出設計,夫人出錢和人,但利潤我要佔六成,夫人佔四成。」

  那老婦道:「你只出設計,其餘的都是我們出,你憑什麼佔六成。」

  這你還用問我?沒有我,你們能行嗎?可我若要找合作對象,真是多如牛毛。姬定懶得解釋,道:「因為我長得帥。」

  荊夫人噗嗤一笑,樂道:「一言為定。」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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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3章 暗流洶湧

  「夫人為何要答應他?這人與錢都是我們出,他憑什麼拿走六成利潤。」

  待姬定離開之後,那老婦立刻向荊夫人說道。

  她對此非常不理解。

  荊夫人慵懶地斜躺下去,衣領微張,一道深不見底的溝,若隱若現,只聽得她幽幽嘆道:「其實他能給我們四成,已經是非常不錯了。」

  老婦疑惑地看著她。

  荊夫人微微搓著額頭,道:「如果真如他所言,他的那種榻能夠受到大家的喜愛,那麼這將會改變許多人的習慣,一旦這些習慣發生改變,那麼許多起居之物,就全都得重新設計,而我們若是慢人一步,可能失去的就不止是六成的利潤,而是如今我們所擁有的一切。」

  老婦問道:「夫人以為他真的能夠成功嗎?」

  荊夫人道:「如果不成功,我們也不會損失什麼,但如果成功了,而我們又沒有先人一步,這後果就不堪設想啊。」

  她在買賣上一直都有著敏銳的嗅覺,她非常清楚這個坐姿的改變,將會影響到方方面面,很多日常用品都得重新設計,比如說桌子就得跟著改變,衣服也得跟著變,甚至於房屋格局的設計等等。

  而她一直以來就是在做這方面的買賣,而且已經將這一切已經做到非常極致,可在預見的未來內,是很難有人能夠撼動她的地位。

  但如果推倒這一切重來,那她也得跟著重新開始。

  她認為今日這個抉擇,對她而言,是至關重要。

  人是如此,國家亦是如此。

  如今每天都有不少統治者在做出可能決定以後命運的抉擇。

  比如說韓國。

  之前韓國已經漸漸倒向秦國,因為韓國方面知道,秦國已經拿下河西地區,穩定住關內,下一步極有可能是要出關,那麼韓國是秦國出關的必經之路,若不跟秦國結盟,秦國必然是會攻打韓國,故此當時韓國決定與秦國結盟。

  但是在相邦大會上面,楚國的表態,令韓國覺得還是要重新審視與秦國的盟約。

  道理還是那個道理,秦國要出關,必經韓國,但是別人要攻打秦國,也是必經韓國,一旦韓國與秦國結盟,同時又與諸侯國發生衝突,諸侯國必然是先攻打他們韓國。

  就在這時,魏國突然站出來,認為如今秦、齊、楚三國勢力強大,他們三晉該重新聯合起來,抗衡三大國。

  導致韓國又漸漸靠向趙、魏二國。

  但是三晉之間亦是矛盾重重,相互之間,並不是那麼信任。

  當韓國得知魏國接受了秦國的河東三鎮,氣得是直跳腳,他們認為自己被出賣了,於是那公仲侈又拉上趙國相邦大戊午,前往大梁,與惠施會談。

  「你們知不知道,我們韓國為了鞏固我們三晉聯盟,前不久拒絕了秦國給予我國的崤山數百里地,若非如此,秦國又豈會主動還給你們魏國河東三鎮,我懷疑你們大梁是在利用我們韓國與趙國。」

  公仲侈是吹鬍子瞪眼,怒斥惠施。

  惠施愣得半晌,道:「若是我未記錯的話,我可還是一次聽說秦國要贈送你們崤山數百里地。」

  公仲侈聞言,當即是暴跳如雷,心中亦覺萬般委屈,有一種被人過河拆橋的感覺,道:「怎麼?你認為我是在說謊,那你可以去打聽一下,看看張儀去你們大梁之前,是不是先去了一趟我們韓國,其實我本也想來跟你們說的,又豈知道你們魏國竟然這麼快就接受了秦國好處。」

  趙國相邦大戊午也道:「我相信韓相在此等大事上面,不可能故意造謠生事。而當時可是你惠施主動來找我們,說要團結三晉,與秦、齊、楚抗衡,但是自己轉背卻與秦國修好,可真是豈有此理,此事你們若不解釋清楚,也休怪我們翻臉不認人。」

  惠施激動道:「他秦國主動贈還我們河東三鎮,這可都是白送的,難道你們要我拒之門外嗎?」

  公仲侈道:「我們韓國為了我們之間的聯盟,便拒絕了,你們為何不能拒絕。」

  惠施反問道:「那崤山數百里險隘,寸土寸金,你們韓國為何要拒絕?」

  公仲侈哼道:「這還用問嗎?自然是因為我們韓君不希望貴國與趙國誤會。」

  惠施笑道:「如果貴國掌握著崤山數百里土地,對於我們可是有利的,我國一定會支持的,除非秦國有別的要求。」

  公仲侈眼中閃過一抹心虛,嘴上卻道:「難道秦國又是白送你們河東三鎮嗎?」

  惠施道:「雖談不上白送,但也差不多,其目的是希望與我國不與楚國結盟,以便於他們能夠專心對付楚國。」

  公仲侈道:「這不就結了,我們為何結盟,不就是大家都不希望捲入秦楚之爭中。」

  惠施道:「我這麼做,正是因為我不想捲入秦楚之爭中,我可沒有答應與秦國一塊對付楚國。」

  大戊午道:「話可不能這麼說,在相邦大會,楚國如此支持你們魏國,如果讓楚國得知你們魏國與秦國修好,那麼楚國還會否支持你們,這極有可能是秦國的離間之計,一旦你們失去楚國的支持,秦國萬一轉背出兵河東,我們勢必還是會捲入其中。」

  惠施道:「這你大可放心,那楚相可也佩戴著我們魏國相印,我們已經與楚國溝通過了,楚國方面的意思是,只要我們魏國不與秦國結盟,那麼楚國將會繼續支持我們魏國對河東地區的掌控。」

  大戊午稍稍皺眉,狐疑地看著惠施。

  這麼好的事,就讓你魏國給撞上了?

  不可思議啊!

  正當這時,一個中年男子快步入得屋內,在公仲侈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公仲侈聽得一驚,道:「當真?」

  「千真萬確。」

  「我知道了。」

  待那人下去之後,公仲侈便激動道:「我相信魏相所言,有楚國支持你們魏國,秦國自然也不敢妄動,故此秦國已經從河西抽調出主力,來到我們宜陽前面駐紮。」

  惠施一怔,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公仲侈道:「就是在我來的路上,而且是公子疾親自率兵。我們韓國為了鞏固我們三晉的盟約,拒絕秦國的好意,卻不曾想卻是引火燒身,早知如此,我們韓國就不應該答應與你們魏國結盟。」

  惠施眉頭緊鎖,道:「如果秦國真的進攻貴國,我們魏國也絕不會坐視不理。」

  公仲侈一揮袍袖,怒哼道:「我們韓國付出這麼大的代價,魏相就打算以一句坐視不理,敷衍我們韓國嗎?」

  泥菩薩也有三分脾氣,惠施豈不知公仲侈是何打算,無非就是想從魏國這裡撈點好處,他點頭道:「好好好!我知道不管我說什麼,二位都不會相信,不如這樣,如今秦國大軍壓境,那我們三國就聯合一塊主動出擊,攻伐秦國,如此總可以證明我們魏國絕無背叛你們吧。」

  大戊午一聽,趕忙道:「魏相還請息怒,這萬不可意氣用事啊!」

  趙國之所以答應三晉重修舊好,乃是因為趙肅侯認為中原局勢非常複雜,不願意趟這渾水,打算先趁機解決北患,主力目前都在往北調,萬不想南下與秦國作戰。

  惠施道:「那你們說該怎麼辦?」

  公仲侈見惠施還有脾氣了,也是怒了,道:「你們也休想讓我韓國來承擔這一切,如果今日談不妥,那我們韓國將立刻與秦國結盟。」

  惠施心裡咯噔一下,心中是叫苦不迭,唬不住這傢伙啊!

  如果韓國倒向秦國,那惠施如意算盤又得落空了。

  大戊午瞥了眼惠施,道:「魏相,我覺得韓相說得也不無道理,我們理應給予韓國支持啊!」

  惠施道:「我從未說過不願意給予韓國支持,如果秦國出兵,我們魏國必當全力以赴,決不能讓韓國獨自面對秦國。」

  公仲侈道:「話誰不會說,我只知道我們韓國拒絕了秦國的示好,而你們魏國卻接受了。」

  大戊午心想:韓國若是倒向秦國,對於趙國也非常不利,但是他又覺得讓魏國退還河東三鎮,這就更加不合理,魏國也不可能答應,他思索半晌,道:「乾脆這樣,我們三國共同遣派使臣前往秦國,告訴秦君,如果秦國攻打宜陽,我們是絕不會坐視不理。

  另外,不管怎麼說,你們魏國因為我們的支持,而不費一兵一卒,就得到河東三鎮,同時也使得秦國主力轉移到宜陽,魏國方面理應給予韓國支持,幫韓國分擔一些軍費。」

  惠施點點頭道:「就算你不說,我們也會給予韓國一些支持的。」

  公仲侈哼道:「就僅是如此嗎?」

  惠施慍道:「那你究竟想怎樣?」

  公仲侈道:「我要你們魏國和趙國,立刻出兵協助我們防守宜陽,如此我們韓國才會相信你們是真心支持我們的。」

  惠施道:「這秦國又沒有進攻宜陽,如果我們現在就派兵前去協助你們,來回要耗費多少糧草,那何不將這些糧草贈予貴國,豈不更好。」

  大戊午也點頭道:「魏相言之有理,如今秦國只是從河西轉移部分兵馬過去,還不至於讓我們大動干戈啊!」

  公仲侈油鹽不進,直搖頭道:「那可不行,你們若不出兵,只是嘴上承諾,你讓我們韓國如何相信,一旦秦國出兵,你們真的會來救援我們嗎?我沒法回去覆命。」

  惠施與大戊午相覷一眼。

  大戊午道:「這樣吧!我們二國都派一些兵過去,同時由魏國幫助貴國分擔一些糧草,以表示我們三國共患難的決心,但如果真的調派主力前往,這麼多人在宜陽吃吃喝喝,誰負擔得起啊!」

  惠施知道總得割一塊肉給韓國,畢竟趙國啥也沒有得到,自然不會願意出這錢,只能由他們魏國出,於是點頭道:「我贊成趙相的意思。」

  公仲侈心裡也在盤算著,這時候秦國正在集中精力對付楚國,只要魏國與趙國站在韓國這一邊,秦國不太可能會同時與楚國和三晉為敵,那就可以白白得到魏國的糧草,要知道韓國如今糧食確實比較吃緊。

  各種權衡之後,公仲侈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三國約定,首先,一塊派使臣前往咸陽,告訴嬴駟,他們三國的軍事同盟。

  其次,魏國、趙國將遣派部分兵馬駐紮宜陽,不過對外可要虛張聲勢,表示三國同盟的決心。

  最後,魏國幫助韓國分擔宜陽駐兵的軍費,這一筆錢可真是不少,惠施也知道秦國不大可能此時進攻韓國,但是沒有辦法,畢竟魏國得到了河東三鎮,而這其中的確有韓國和趙國的功勞。

  雖然最終還是解決了分歧,但是此事也在三國盟約上,留下一道只怕是難以恢復的傷痕。

  另外,公仲侈料想的也沒有錯,秦國並不打算在這時候發兵攻打韓國,張儀演這麼一齣,一來是嚇唬韓國,離間他們三晉的關係;二來也是防止韓國與楚國聯盟,從函谷關進攻秦國。

  而此時張儀已經前往蜀國,為秦軍進入蜀地做準備。

  消息也很快傳到楚國來。

  楚威王立刻召開會議,商議如何應對。

  「這與臣料想的一樣。」姬定道:「張儀肯定會借助我國入侵巴國一事,來嚇唬蜀國,從而與蜀國結盟,如此一來,秦軍才能夠順利進入蜀地。」

  昭陽點頭道:「臣與周客卿想得一樣。」

  畢竟那蜀道難走,如果秦國沒有爭取到與蜀國的同盟,那秦軍是很難進入蜀地的。

  楚威王問道:「那我們又該如何應對?」

  姬定道:「臣以為我們應該加快攻伐巴國,趁著秦軍未到之前,先拿下巴國。」

  高固皺眉道:「如果我們此時加快攻伐巴國,那麼無疑會令蜀國堅定不移的與秦國結盟。」

  姬定道:「首先,基於目前的局勢,只怕很難阻止秦軍進入蜀地,畢竟我們楚國已經佔領巴國三大鹽池,除非我們楚國主動退出來,否則的話,蜀國必然會感覺到威脅。其次,放秦軍進入巴蜀,也符合我們楚國的戰略。」

  昭陽略感疑慮道:「但是就這麼放秦軍入蜀,我始終覺得有些不妥。」

  他並不反對姬定化整為零的戰略方針,但是他對於是否放秦軍進入蜀地,還是有所保留的。

  如果秦軍在蜀地站穩腳跟,等於又多一處可以直接進攻楚國的地點,同時秦軍要撤走,楚國最多也就是拿下巴蜀,不可能從蜀道去進攻秦國。

  姬定笑道:「自然不能這麼就放秦軍入蜀,我們還是要阻止秦國,提高秦國入蜀的代價。」

  楚威王問道:「如何阻止?」

  姬定道:「據臣所知,巴蜀二國的關係一直就不太好,兩國經常相互攻伐,臣願意親自前往蜀國,與蜀君談判,表示我們楚國願意與蜀平分巴國,也許競爭不過秦國,但如果蜀君不傻的話,他肯定會借我們的條件,去跟張儀談判,張儀必將要付出更多的代價。而同時,亦可為我們爭取到攻取巴國的時日。」

  楚威王又瞧了眼高固和昭陽。

  昭陽回答道:「臣支持周客卿的建議,但是臣以為周客卿已經提出變法,且引起極大的爭議,若是朝廷遲遲沒有動作,就怕遲則生變啊!」

  高固瞧了眼昭陽,並未做聲。

  楚威王點點頭,道:「卿與寡人想得一樣,既然放與不放秦軍進來,都對於我國有利,就不需要客卿親自前往,客卿還是該以變法為先啊!至於蜀地那邊,寡人會派司馬太宰前往。」

  這事有輕重緩急,蜀地那邊畢竟比較偏遠,秦軍在那邊的動作,暫時不會影響到大局,但變法可就不同,時隔多年,再度開啟變法,對於楚國而言,是至關重要。

  攘外必先安內啊!

  其實不管是楚威王,還是昭陽他們,都對於變法有所保留,讓姬定去昭陽的封地變法,只是做個實驗,看看能不能行,楚威王希望能夠在生前,決定是否變法,不要將這事遺留給後代去做。

  姬定倒也沒有強求,此事確實也不需要他親自前往,變法對於他而言,也是更為關鍵,而他之所以主動要求前往,純屬職業習慣,他認為這就是他的事。

  在會議結束之後,昭陽悄悄找到高固,問道:「令尹,你覺得周客卿那戰略到底能不能行?」

  高固猶豫道:「能行是能行,關鍵在於在哪裡拖住秦國,若是在巴蜀,於我國不利,如果是宋國、鄭國等地,那倒無所謂。」

  昭陽點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關鍵我軍在拿下巴國的那些鹽池之後,恰逢與秦國結盟攻伐魏國,於是停止繼續進軍,駐守巴國的士兵早已無心念戰,故此我打算讓太宰全力阻止秦軍與蜀國聯盟。」

  高固點點頭,道:「我也贊成這麼做,那麼首先我們得與巴國緩和關係,如此才能夠減少蜀國對於我們的恐懼。」

  說到這裡,他稍微頓了下,道:「將軍既然反對,為何之前不提出來?」

  昭陽嘆道:「相比起蜀地,國內變法更為重要,我不想在這關鍵時候,讓周客卿分心。」

  高固欣慰地笑道:「有將軍在,那我便可放心的離開了。」

  ……

  而如今最為舒服的無疑是齊國。

  如果齊國如今想要變法,那真的是天賜良機。

  然而,齊威王可也是一代雄主,且身邊是人才濟濟,他可不會跟以後的齊王一樣,就只知道吃喝玩樂,坐以待對手弊。

  鄒忌道:「張儀已經前往蜀地,看來秦國要南下的消息是真的。」

  田嬰道:「如果秦楚真的在蜀地打起來,這對於我們而言,可真是天賜良機,我們可趁機攻伐三晉,亦可南下進攻楚國。」

  鄒忌立刻道:「此舉萬萬不可!一來,秦軍在蜀地難以牽制住楚軍主力,在東邊楚國依舊擁有強大的實力與我們抗衡,同時楚國亦可借此聯合三晉。如果我國趁機攻伐三晉,秦楚都不會願意見到,這可能引起眾怒。

  當初相邦會議,我們可是做出過承諾的,如今背棄承諾,失信於眾諸侯,只怕會得不償失啊!」

  田嬰道:「這天賜良機,我們總不能白白放過吧。」

  鄒忌道:「自然不能。」

  齊威王問道:「但不知相邦有何良策?」

  鄒忌道:「就我們齊國周邊來看,楚國對我們的威脅無疑是最大的,但是楚國畢竟受到秦國牽制,相比較而言,燕國才是我們齊國的心腹大患,一旦消滅燕國,我們齊國就無後果之憂,到時再攻伐三晉,亦或者南下攻楚,都將游刃有餘。」

  田嬰立刻道:「但是在相邦大會,相邦也做出過承諾,如今攻伐燕國,不也是背信棄義麼。」

  鄒忌笑道:「我們自然不能主動去攻伐燕國,我們可以先誘使燕國與中山國攻伐趙國,然後再以救援趙國為名,出兵燕國。」

  齊威王問道:「如何誘使燕國攻伐趙國?」

  鄒忌道:「據臣所知,那趙侯已經將主力調集到北方,顯然是打算趁著秦楚之爭,去解決胡人之患,近年來,與趙國交戰最多的,並非是我們中原各諸侯國,而是胡人,一旦趙國與胡人打起來,東面必將空虛。

  而中山國一直都想擺脫趙國的控制,同時中山國也一直都受我們保護,我們可以暗中命中山國去聯繫燕國,共同攻伐趙國。

  而我們只需要將兵力秘密轉移到南邊,但同時又讓燕國知道,讓燕國誤以為我們可能會趁虛而入,攻伐楚國,等到他們與趙國損耗過半時,我們再出兵支援趙國,趁機一舉攻佔燕國,亦可趁勢攻打虛弱的趙國。」

  齊威王眼中一亮,欣喜道:「相邦之策,寡人認為大為可行啊!」

  如果能夠一舉解決燕國,同時削弱趙國,甚至於攻佔趙國,那麼將徹底解決齊國北方之患,無疑奠定齊國霸主地位,在與秦楚的競爭中,脫穎而出啊!

  這時,坐在末端的一人突然道:「一直以來,秦國都與燕國有著盟友關係,且對燕國支持甚多,秦國不會坐視我們消滅燕國的。」

  此人正是蘇秦。

  齊威王笑道:「秦國就算想救,只怕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啊!」

  蘇秦道:「那楚國呢?」

  齊威王不禁皺了下眉頭。

  蘇秦道:「臣以為最不願意見到齊國消滅燕國的,還不是秦國,而是楚國,一旦我們消滅燕國,楚國將會面臨多大的壓力啊!」

  鄒忌問道:「那蘇客卿有何建議?」

  蘇秦道:「我非常支持相邦的計策,此計若成,不但能夠削弱燕國,還能夠削弱趙國,我只是不認為可以一舉消滅燕國,故此我以為可做兩手準備。一方面以消滅燕國為目的,但同時臣亦可借此進入燕國,取得燕君的信任。」

  關於派遣蘇秦入燕當臥底,齊威王與鄒忌他們也都是非常支持的,而且這一招,各國都經常使用。

  只不過這得找個合適機會。

  齊威王問道:「卿如何借此進入燕國?」

  蘇秦就道:「臣可以以受到相邦排擠唯由,前往燕國,最初自然是難以受到燕國國君的信任。

  可一旦相邦的計劃取得初步成功,那麼臣便會建議燕君,不要去攻伐趙國。」

  「嗯?」

  齊威王不禁狐疑地看向蘇秦。

  蘇秦忙道:「大王且聽臣說完,如果那燕君真的動心了,必然是不會聽臣的,畢竟他不信任臣。

  待我國出兵之後,燕君必然就會想起臣的建議,到時臣便可視情況而定,如果秦楚並不打算出兵相助,那麼臣便與大王裡應外合,一舉消滅燕國。

  但如果秦楚將直接干預,臣便可順水推舟,幫助燕君解決這困境,如此一來,臣便可獲得燕君的信任,即便拿不下燕國,臣亦可保證,燕國將不會對齊國再造成任何威脅。」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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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 00:46:16 |只看該作者
第0134章 懂事

  和平!

  毋庸置疑,這不僅僅是每個百姓的渴望,同樣也是每個統治者的渴望。

  此時的統治者們,都非常堅信一點,那就是當敵人都死光後,和平就將會到來。

  由此可見,相邦大會上面的那一絲絲的友好氛圍,其實也不過是妥協下的產物,因為當時大家都知道,那一場戰爭,繼續打下去將毫無意義,只會便宜秦國,但也沒有人期待戰爭就此終止,畢竟敵人可還未死光光啊!

  各諸侯國都在調整戰略,要打就得打一些有益於自己的戰爭。

  武功強大的趙國欲趁機除北患;

  而連連征戰不休的魏國則欲趁機休養生息,恢復國力。

  而勢力強大秦國更是不甘寂寞,一方面整頓兵馬,與義渠作戰,另一方面則是張儀南下入蜀,阻止楚國西擴的腳步。

  作為東方大國的齊國則是悠閒的下著一盤大棋。

  至於楚國,由於楚威王年邁,楚國的擴張的腳步,也隨之放緩,重心已經從對外擴張轉移到國內改革上面,雖然在相邦大會上,楚國是鋒芒畢露,但也只是雷聲大,雨點小,即便將來在巴蜀與秦作戰,也不可能形成大規模戰爭。

  變法才是目前楚國最為重要的政務。

  楚威王哪能不明白,開阡陌,廢井田,正式承認土地私有制,已經是大勢所趨,其實楚國早已經從側面承認土地私有制,但是楚國自有國情在,就是貴族與王族綁定的非常密切,他們都渴望在不傷及貴族統治的前提下,完成這一步。

  但是這很難,歷史上楚威王並未走這一步,還是那楚懷王借父王之威,任用屈原變法,但是屈原變法還是要衝擊舊貴族的統治,最終這也導致變法失敗。

  而姬定提出的大小法,聯邦制度,給予楚王一個理論上的可行性。

  楚威王決定讓姬定去試一試。

  當然,大部分貴族們還是非常反對變法的,但是姬定那無厘頭的變法,可真是令他們有力無處使啊。

  姬定的意思非常簡單,我膽小,我怕事,你們完全不需要依靠權力和血統來阻止我,那真是殺雞用牛刀,只要你們口頭上拒絕就行了。

  這回可是昭陽主動請姬定去他的封地變法,可不是姬定強行要去的,那麼其他貴族自也不好多說什麼。

  然而,姬定本還想做一些準備,但是張儀入蜀加速了這一過程,楚威王不想再拖下去,於是讓姬定早日前去,且還讓王子槐與姬定一塊前去。

  可見楚威王其實是在為王子槐鋪路,也真是煞費苦心啊!

  昭陽的封地就是以後興化一代,位於江蘇省中部、長江三角洲北翼,地處江淮之間,是非常富裕的一個城市。

  但那是以後,而如今的興化,由於四面環水,交通不便,地處偏僻,只是周邊百姓避難的好場所,自然也不會多麼富饒,非但如此,由於如今楚越大戰才剛剛告一段落,這一代地區,可謂是百廢待興。

  可惜昭陽隨楚威王南征北戰,無暇管理自己的封地,導致這裡並沒有得到很好的治理,而當地的貴族卻是趁亂不斷劫虜百姓為奴,掠奪田產,唯恐落後於人。

  一句話可形容之,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初到這裡的王子槐,看到眼前的一切,不禁是心下惴惴,對於姬定此行,是越發的擔憂。

  都還沒有得到最基本的治理,變法真是遙遙無期啊!

  姬定卻是淡定從容,每當王子槐表達自己的憂慮時,他總是微笑地告知王子槐,我們很快就會回去的,不會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耽擱太久。

  來到這裡,姬定便立刻將所有的貴族都找來。

  這些貴族多半都是隨昭陽征戰,立下戰功的將軍的家屬,還有一小部分則是以前越國投降的貴族。

  其實早先他們就收到消息,朝廷變法,要拿他們開刀,故此他們也早就暗中聯合,商量著如何對付姬定。

  但不管怎麼說,姬定可是昭陽請來的,並且還有王子槐隨行,那他們自然也不敢立刻就給姬定臉色看,皆是受邀前來,倒也沒有人缺席。

  大堂內,坐著數十人之多,顯得非常擁擠,這還只是當地的頭部貴族,若是全部請來,只怕這都坐不下。

  姬定不願與他們廢話,將擬定好的大小法給他們看。

  待他們看完之後,姬定又如同一個證婚人,微笑地問道:「你們願不願意?」

  大家兩兩相視,是猶豫不語。

  姬定納悶道:「你們願意就願意,不願意就不願意,好歹也給我一句明話啊!」

  一個名叫麻海的貴族便開口道:「不知大將軍答應否?」

  他口中的大將軍自然是指昭陽,不過他們也談不上是昭陽的小弟,因為他們可都是家族企業,有可能他家中某一人在昭陽帳下任職。

  姬定笑道:「大將軍並不清楚這裡的情況,也不好妄下判斷,就還是希望我能夠徵求諸位的同意。」

  麻海得知昭陽並未給予姬定百分之百的支持,便道:「我以為這不公平。」

  姬定道:「怎說?」

  麻海便道:「之前我們隨大將軍南征北戰,那可都是自備糧草前往,而如今你又向我們徵收田畝稅,這難道公平嗎?」

  其餘貴族紛紛點頭,出言附和。

  如今楚國打仗,其實都是貴族自帶人馬前往支援,糧草也是貴族自備,但這與府兵制不同,府兵制的話,可是百姓自備糧草兵甲,而如今大多數百姓哪有什麼田產,多半還都是貴族的家兵。

  這就是為什麼當初姬扁征秦,要借錢籌集糧草,招募士兵,就是因為他沒啥家兵。

  大王打仗,我們出糧食,結果到頭來,我們還得交稅,秦人可都沒有你這麼狠啊!

  姬定笑道:「後面不是有寫著麼,收稅稅是以四比六來分,地方佔六,朝廷佔四,但是軍費的話,則是由七比三來分攤,朝廷佔七,你們佔三,這難道還不公平嗎?」

  又有一人道:「這未免太複雜了,出征一次耗費糧草之多,怎能算得清楚,什麼六四、七三,想想都頭疼啊!」

  「我們看如今的就很好,也不需要做什麼改變。」

  「就是!這簡直就是沒事找事做,是嫌我們這裡還不夠亂麼。」

  ……

  眾人一看這位周客卿,年紀輕,又好說話,也不再忐忑,說話也是一句比一句蠻橫,幾乎快要原形畢露。

  王子槐看在眼裡,憂在心裡。

  就姬定這態度,若是能夠成功,那可真是見鬼了。

  這變法者,必須得強勢,你這好了,還問別人願不願意,那人家當然不願意啊!

  姬定兀自微笑不減,道:「這稅入的事,可以商量的,但是這並非是沒事找事,如今我楚國正面臨秦國的挑戰,大小法只是為了在一些涉及到國家安全事務上,地方上能夠與中央統一行事,以及鼓勵大家開墾荒地,至於這稅多稅少,總得給一個數,這難道也有錯嗎?」

  麻海道:「那這數誰定呢?」

  姬定道:「大家商量著定,你們有何看法,直說便是。」

  這麼好?

  姬定的善意,令他們有些忐忑不安。

  這裡面定有陷阱吧?

  大家偷偷打量著王子槐。

  他們可以不將姬定放在眼裡,但可不敢無視王子槐。

  姬定看在眼裡,於是笑道:「王子只是過來作證的,確保一切都是公平、公正、公開,這事還是我說了算,你們無須擔憂。」

  王子槐點點頭,道:「此事全權由周客卿做主。」

  忽聽末端有一人道:「如果是我們定,那我們當然希望不繳這田稅。」

  姬定偏頭看去,那人脖子一縮,躲在他人後面,就不是讓姬定瞧見。

  姬定樂得呵呵呵一笑,笑問道:「若是如他所言,不繳田畝稅,你們願不願意啊?」

  還有這等好事?

  大家頓時是目瞪口呆啊!

  姬定道:「各位都不說話,看來是不願意……」

  不等他說完,麻海當然道:「這我們當然答應。」說著,他又小聲道:「就怕周客卿不答應。」

  姬定笑呵呵道:「你們若是都答應,那我當然也會答應的。」

  「此話當真?」麻海睜大眼睛問道。

  姬定點頭道:「你們都答應的話,那自然證明你們是對的,我為什麼不答應。」

  「……」

  這小子真是可愛!

  聰明!

  通情達理!

  在坐的貴族們心裡頓時充滿著對姬定的讚美之言。

  那吳起若是能有周客卿這般懂事,又豈會落得屍骨未寒的下場。

  但問題是,這未免太通情達理了,大家簡直有些不太相信啊。

  麻海試探道:「既然如此的話,那我們都願意不繳這田畝稅。」

  其餘人也紛紛點頭。

  姬定點了下頭,又問道:「那軍費也如以前一樣?」

  大家連連點頭。

  姬定點頭道:「行!那就不繳這田畝稅,但是這得定下來,到底我是來變法的凡事都得以律法的形式,來規範好,口說無憑啊!」

  是認真的嗎?

  麻海直點頭道:「周客卿言之有理,定,當然得定下來。」

  姬定又偏頭向法克使了個眼色,「法克,你趕緊讓人修改。」

  王子槐徹底眩暈了。

  你在朝廷可不是這麼說的,怎麼來到這裡,就直接不繳這田畝稅了,幾度想張口,打斷姬定,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姬定又看向在坐的各位,笑道:「此事就這麼定了。」

  「定…定了!」

  「就…就這麼定了!」

  ……

  幸福來的太快,他們一時都反應不過來。

  姬定又道:「各位,我在朝中,跟大王說得是,田畝稅咱們四六分,可是你們都不願意,那我也能夠諒解你們,並且願意支持你們,那…那你們是不是也得給我一些支持,不然的話,我也沒法回去覆命啊!」

  麻海問道:「不知周客卿需要什麼支持?」

  姬定道:「這田畝稅,統統不繳,那這商稅,是不是該歸朝廷,若是什麼稅都不繳,你們認為大王會答應嗎?」

  麻海立刻道:「這…這當然,」

  舌頭都有一些打結。

  這個代價可真是太美麗了,這裡交通閉塞,商人可都不來這裡的,還什麼商稅,商個屁啊!

  你拿去!

  你統統拿去!

  姬定笑道:「各位真是通情達理,給予濟恁地大的支持,濟感動不已。」

  「哪裡!哪裡!」

  一眾貴族紛紛向周濟拱手。

  跟你比通情達理,我們真是愧不敢當啊!

  姬定笑道:「稅務就這麼定了,今日我就會命人連夜修改,至於其他方面,各位還有何意見,大可直說。」

  麻海立刻道:「刑法方面,我們覺得應該寫明我們貴族的特權。」

  姬定道:「這個你們可以自己商定,只不過呢,我有一點點要求。」

  麻海道:「周客卿請說。」

  姬定道:「是這樣的,原本沒有想到會這樣,刑法方面是規定,偷盜搶劫的懲罰,都由你們來定,但如今商稅全歸朝廷所有,跟你們毫無關係,咱們就明人不說暗話,基於這一點,你們肯定也不會在乎商人的死活,但朝廷肯定是要保護商人,這是不是合情合理。」

  麻海點頭道:「周客卿言之有理。」

  姬定道:「這樣,商人就全歸朝廷直接管轄,貴族當然是擁有特權的,但是你們的特權不能完全凌駕於商人之上。

  簡單來說,如果商人有冒犯你們貴族,那當然是要受到更嚴厲的懲罰,但你們也不能欺負商人,到時我會也立法專門保護商人的權益,畢竟朝廷也就指望商人這一點稅了。」

  麻海與其他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點頭道:「只要到時的規矩,真如周客卿所言,這我們當然會答應。」

  這裡都沒有幾個商人,也不會有商人來,你愛保護不保護。

  姬定笑道:「那這樣,我讓手下連夜修改,明日咱們再談。」

  「就這麼定了。」

  大家出得門去,個個都是忍不住的豎起大拇指,誇讚姬定,這人真是很有才,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也難怪大王破格提拔他,昭陽大將軍更是請他來變法。

  真是名不虛傳啊!

  但是王子槐卻是一臉懵逼,滿腦子的問號,等到他們走後,王子槐便是急急問道:「周客卿,這與你向父王承諾的可不一樣啊!」

  「一樣啊!」

  姬定可真是睜著眼說瞎話。

  王子槐激動道:「怎麼一樣,你方才拿出的大小法,才是你與父王商量的結果。」

  姬定點點頭道:「王子說得不錯,這的確是我與大王商量的結果,但是大王想要的是證明這一套新法是否可行,是否勝於舊法。」

  王子槐越聽越糊塗了,道:「既然如此,你為何又要擅自改變。」

  「我沒有改變啊!」

  「你這還沒有改變?」王子槐睜大眼睛看著姬定。

  「當然沒有。」

  姬定問道:「敢問王子,何種方式才能夠證明這套新法是目前最好,最適合我們楚國?」

  王子槐沉吟少許,道:「若要證明此法好與不好,首先一點,必須得有效執行,若不執行,又怎能判斷此法的好壞,可你卻又要修改其法,那怎能證明得了。」

  「王子此言差矣。」

  姬定搖搖頭,道:「如果直接執行新法,就算幹得再好,也會被人詬病的,這大家說好,還真的好。

  如何證明此法是最好的,很簡單,先讓他們拿出一套他們認為最好的新法來,咱們一比較,自然就可以分出優劣,如此也能夠讓大家更加信任新法。」

  王子槐思索半晌,搖頭道:「這我還是不明白。」

  姬定耐心解釋道:「方才我們已經給出新法,但他們卻認為自己吃虧了,如果我們強行推動新法,那他們總是會憋著一口怨氣,想盡辦法與我們作對,如果各地都如此,那我也分身乏術啊!

  故此最開始,還得順著他們來,他們想怎樣就怎樣,條件任由他們選,王子應該也見到了,他們方才都是很開心地離開這裡。

  當他們發現,他們自己定得新法,就還不如我給的好,那他們才能夠深刻的認識到,這新法的好處。

  否則的話,縱使我們做得再好,他們也會因為人性的貪心不足,認為若按自己的想法來,他們是能夠得到更多的。」

  王子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道:「不對!不對!你這說法是要基於你收上來的商稅,要遠遠高於他們所得,他們才會感到後悔。」

  姬定點頭笑道:「王子說得不錯。」

  王子槐道:「這如何可能。我知道周客卿在濮陽做買賣非常成功,但那可是濮陽,交通四通八達,而這裡交通閉塞,我們來到這裡之後,連一家酒舍很難看到,商人都沒有,這商稅又從何談起。」

  姬定笑道:「這裡沒有商人,那是因為我沒有來,我來了,商人來了,否則的話,我又怎敢向大將軍保證,幫他獲得萬萬之利啊!」

  王子槐見姬定信心滿滿,不由得信得幾分,但他兀自想不明白,這地方咋做買賣。

  姬定對此倒也沒有細說,半日之內,他就將新法給修訂出來。

  重新修改的新法,比之前要更加簡單粗暴,且非常好理解,田畝稅統統都不收,甚至都不管,反正你們自己商量著辦。

  而關於山澤之賦,這個其實應該屬於商稅,但姬定也並未做出改變,一切都歸大將軍府擁有。

  一般來說,楚王只是收取各地一些貢品,當地的山澤之賦,還是由當地貴族把持,關鍵是你想收,也沒有手段去收。

  但是呢,姬定要求劃一塊地方出來,供商人行商,這裡就歸朝廷直接管轄,專門收取商稅,大家是井水不犯河水。

  如此才能夠確保商人的權益,如果混雜在一起的話,不管你律法是怎麼定的,這貴族還是會凌駕於商人之上。

  直接圈一塊地出來給商人,直接將商人與貴族隔開來,如此才能夠確保商人的權益。

  當麻海他們看到這份新法的時候,真的是不敢相信,他們就不明白,為什麼楚都那些貴族,還傳信給他們,讓他們千萬別接受姬定的新法。

  事實勝於雄辯啊!

  這是多麼好的一個人呀,你們不能因為人家的出身,就反對他,這可真是太不公平了。

  就沒有一個人提出反對意見,對於姬定修改出來的新法,是全盤接受。

  要知道姬定只是修改條例,但主要框架還是大小法,中央有中央的大法,什麼造反、通敵,這些可都歸國家管,至於一些偷盜、搶劫,這些就歸地方自己管。

  但是姬定又代表著昭陽,這地方法也是他立出來的,在這一點上,他照搬他在衛國時的變法,並未剝奪貴族的特權,但是控制貴族的生殺大權,就是需要向官府報備。

  至於偷盜、搶劫這些罪,就都是一視同仁,畢竟貴族也不可能去幹這些事啊。

  「好了!」

  姬定在審視過他們連署簽名過的政令後,又向王子槐道:「王子,您可是專程來為我作證的,我可沒有威逼利誘他們,也沒有依仗大王之威,此乃他們自願簽署的,回去之後,若有人誣蔑我,你可得為我做主啊!」

  麻海心想:這事我們是不可能反悔,就怕朝廷反悔,於是也道:「還請王子為我等作證,此法皆是周客卿擬定的,我們也沒有逼迫他。」

  王子槐是哭笑不得,點了點頭。

  姬定道:「若是王子沒有異議的話,就還請在這上面簽名。」

  王子槐哪沒有異議,根本就看不明白,但他還是選擇支持姬定,在上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姬定又道:「此法大家都同意了,那今後誰若違法,就得認栽,這也是我唯一的要求,可不能說話不算話。」

  眾人紛紛點頭,心裡皆想,但願你們也能夠信守承諾。

  「那行!」

  姬定呵呵一笑,道:「我代表朝廷的任務就完成,接下來我還得代表大將軍處理一些事務。」

  眾人為之一愣。

  對了!他可還代表著大將軍。

  要真說起來,昭陽才是這片土地上,權力最大的人。

  這就很有意思了。

  大家又稍顯忐忑地看著姬定。

  姬定笑道:「各位別擔心,原本倒也沒有什麼事,只不過這臨時修改了新法,既然朝廷不再徵收這裡所有的田畝稅,這其中不但包括各位的田畝稅,也包括普通平民的,而同時這裡有著很多荒地,故此我將會代表大將軍將那些荒地贈予平民,開墾出來的土地,都歸他們所有,只不過要向大將軍交稅。」

  眾人聞言,當即眼中一亮,是呀!如今普通平民也不需要向朝廷交稅,那我們也可以組織平民去開墾荒地,這稅我們收了呀。

  以往都是家奴種地,但如今隨著生產力的發展,普通平民擁有自耕的能力,不少平民就不願意甘為家奴,紛紛逃走。

  以前的舊制度維持不下去,統治者們都在想辦法提高平民耕地得積極性,如秦國就將土地給予平民,鼓勵他們開墾。

  姬定這一語,倒是點醒了他們,於是紛紛表示願意支持。

  談完正事之後,他們又主動準備宴席,招待姬定,為姬定接風洗塵。

  真是一團和氣,宛如一家人啊!

  古往今來,真是沒有比這更加和諧的變法。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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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5章 收之桑榆,失之東隅

  微風輕拂,搖擺的蘆葦叢中,一舟盪出,舟上三人,一老二青。

  正是子讓、王子槐、姬定。

  迎著春風,蕩在這煙波浩渺、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使人感到一種世外桃源般的感受。

  不!

  這裡處處皆桃源。

  這只是高情商的說法,低情商的說法,這裡人跡罕至,荒無人煙。

  王子槐顯然是更偏向低情商的看法,他充滿困惑地看向姬定,「周客卿,這…這便是你的變法?」

  姬定笑著點點頭。

  子讓亦是面帶微笑,捋著蒼白長鬚。

  王子槐實感不解,搖頭道:「這我真不明白。」

  姬定笑道:「王子槐可還記得,當初我建議大王變法時,其中曾有一點,我是反覆提到。」

  王子槐本未想到是什麼,突然,他看向一旁的子讓,忙道:「周客卿指得可是墨家?」

  「準確的來說,是墨家的工技之學。」

  姬定笑道:「這便是我與吳起、商鞅最大的不同,他們更多是依靠刑名之學,故而他們需要立威,需要立信,需要強勢,需要果敢。

  而我是依靠工技之學,自然不需要這些,王子也不能以商鞅的標準,來看待我的變法,因為我們走得就不是一條路。」

  王子槐聽得似懂非懂,確實,他是以商鞅、吳起他們的變法,來審視姬定的變法,故而總是覺得,姬定變法如同兒戲一般,但如果二者就不是一回事,不用傳統變法來審視,那就不能說是兒戲,但他又不知該如何審視,沒有例子可以借鑒,問道:「不知二者有何區別?」

  姬定道:「區別就在於,刑名之學是用權威去修改人們的行為,變法是自上而下,而工技之學是用創造,去改變人們的習慣,變法是自下而上。」

  行為與習慣?子讓聽得是若有所思。

  而王子槐兀自一臉困惑。

  姬定解釋道:「之前我在那些貴族面前提到商稅歸朝廷時,他們都恨不得舉雙手雙腳支持。何解?就是因為這裡四面環水,導致交通閉塞,沒有商人會來此,商稅更加無從談起,他們當然願意。

  但是端木老先生為我們楚國帶來了一種全新的船隻,而這種船隻將會改變這一切,這四面環水,就變成了四通八達,在不久的將來,這裡貨物將會堆積如山,日夜不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而這也將會改變人們出行習慣,水路將會成為我楚國最為重要的道路,鹽、茶、綢布、酒,以及各地特產,將在河面上交匯,當物資變得豐富起來,這又會改變人們的生活習慣。

  當這一切都發生改變,稅入的比重,國家的重心自然也會隨之發生改變,這就是自下而上的變法。」

  說到這裡,他看向王子槐,道:「王子,你一定要記住,這自上而下的變法,是不可長久的,因為自上而下的變法,往往都是用美好的構想,去改變現實中的問題,可構想終歸是構想,是人們對於美好事物的憧憬,是難以照入現實的。

  唯有自下而上的變法,方可長久,作為統治者,不應該剛愎自用,一意孤行,縱使你的初衷為的是全天下,也是難以成功的。

  身為統治者要做的事,說難不難,說易不易,就是要懂得因勢利導,隨著人們習慣、行為的變化而做出政策上的改變,故而王子一定要將目光看得更加長遠,可不要像那些貴族一樣,鼠目寸光。

  不出三年,這裡的農稅,比起上商稅,簡直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而到時他們將會追悔莫及。」

  這一番話下來,王子槐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全然明白過來,不禁拱手道:「多謝周客卿賜教,槐受益匪淺。」

  其實他要比姬定大了差不多十歲,但是二人關係,卻是如師徒一般,這一切皆因姬定的自信,不管是跟誰交談,他都充滿著自信,不會因為年紀、身份而表現出矮人一等。

  久而久之,人們就忽略了他的年紀。

  回到岸上,姬定又向王子槐道:「方才我們行過的地方,都需要劃出來,由朝廷直接管轄。」

  王子槐點點頭道:「我親自吩咐人去安排的。」

  姬定頷首道:「有勞了。」

  王子槐也不甘於就在旁邊瞅著,方才姬定的一番言論,點燃了他心中的激情,他也想參與其中,於是自告奮勇的將這些活都給攬了下來。

  姬定也由著他,畢竟大家都知道,楚威王就是想借此鍛煉王子槐。

  王子槐走後,姬定又與子讓沿河邊一邊交談著,一邊欣賞著這裡的風光。

  「你應該沒有這般好心,要為楚國培養出一位聖賢之君來。」子讓似笑非笑道。

  姬定呵呵道:「那老先生真得誤會我了,記得在衛國的時候,我對衛侯建議,比對王子槐的建議可是多多了。

  然而,衛侯並未完全聽從,原因就在於他最在乎的是他的權力,如果他當時選擇除掉紲錯、擎薄等人,衛國也不會被鄭國取代。」

  子讓偏頭看向他,問道:「那你與他們有何區別?」

  姬定沉吟少許,道:「也許我與他們的區別,也就僅僅在於,我更懂得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吧。」

  子讓撫鬚哈哈笑道:「論自吹自擂,可真是無人出周先生之右者啊。」

  話說至此,他稍稍一頓,又道:「可真要論聰明才智,只怕也少有人能夠與你匹敵。其實在你告知老夫,你的計劃之後,老夫心中就一直有一個問題,始終參悟不透。」

  姬定問道:「什麼問題?」

  子讓道:「就是如何將工技之學與治國之道結合起來,要知道工技之學只是墨學中其中的一門學問,墨學中有專門的治國之道,也就是非攻、兼愛、尚賢,但是這些,你又統統不用。

  而楚王的態度其實也說明,這工技之學到底只是工技之學,是難登大雅之堂,他只是將新式船隻視作珍寶,但這與治國無關。

  不曾想,你還真就將這工技之學與治國之道,結合在一起,如此變法,無疑最能體現工技之學。」

  為什麼長久以來,工技之學無法得到統治者的重視,真不是君主昏庸,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統治者的目的是令國家安定,工技之學不涉及這些,故此需要儒家,需要法家,用這些學問來幫自己統治這個國家。

  而當朝堂上全都是儒生、法家,工技之學自然就難以受到重視。

  然而,他們只不過是當局者迷,他們並未理解,其實周王朝的沒落,不是因為烽火戲諸侯,而是因為生產力的進步,導致舊的制度必然瓦解。

  在歷史長河中,雖如羅貫中所言,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皇帝輪流做,但縱觀歷史,其中幾個極其重要的轉折點,都跟生產力發生進步有關。

  姬定作為旁觀者,自然知曉其中道理,這也是他的優勢,故而選擇反其道而行,他在朝中說得是一套,在這裡做得又是另外一套。

  什麼都不管。

  我幹我的,你們幹你們的,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這算什麼變法?

  但其實這才是真正的變法,當交通環境發生巨大的改變,很多事都得隨之改變,甚至於可能會影響到天下大勢。

  那哥倫布開闢新航路,發現美洲,雖然中間他並未創造出什麼黑科技來,但是卻改變了全球的局勢。

  這可跟統治者可是沒有直接關係,可不是因為統治者的英明決策,而改變了全球局勢,原因就只是發現了美洲。

  話說回來,如果姬定取得成功,那麼大小法就是完全基於工技之學,而非儒學、墨學、道學。

  因為姬定除了造了一艘船出來,啥也沒有幹,變法是自然而成。

  子讓是來到這裡,得知姬定變法的內容之後,才悟透此理,只覺妙不可言啊!

  「但是這還遠遠不夠啊!」

  姬定嘆了口氣,道:「如果我們寄托於他人會根據我們的初衷去改變這一切,那只能說是自欺欺人,這天底下就沒有免費午餐,每個人幸福,都應該靠自己去奮鬥,不能奢望與他人的施捨,因為每一份施捨,都將會被百倍取回。」

  子讓問道:「那你打算怎麼做?」

  姬定道:「昭陽讓我來此,倒還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這裡地處河道要衝,且連接南北,關鍵如今越地可還是一團糟,不用想也知道,那裡的人民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我們應該派人潛入越地,告訴那裡的人民,幸福需要靠自己去爭取。」

  當初楚越一戰,是直接將越王無疆給幹掉了,隨後越國就崩潰了,而越國各貴族在這個要命的時刻,不但沒有抱團取暖,反而各自為政,相互攻伐,亂成一團,被楚國吞併,只是遲早的事。

  除非有勇者能夠扭轉乾坤。

  子讓道:「你是想以此為大本營,然後滲透越地。」

  姬定點點頭,道:「那裡地處偏遠,且不說如今亂成一團,即便被楚國吞併,楚國也難以有效控制,這越是戰亂的地方,墨家思想就越容易發揚光大。」

  子讓聞言,沒由來的感到一陣毛骨悚然,道:「你最厲害之處,就是能夠將一些卑鄙骯髒之事,說得光明正大,正義凜然。」

  姬定卻是笑道:「看來老先生已經完全明白我的用意。」

  子讓嘆了口氣,道:「但是老夫並不知道,這麼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姬定立刻問道:「敢問老先生,墨子所為,是對還是錯?孔子所為,是對還是錯?老子所為,是對還是錯?」

  這一連幾個問題,令子讓有些措手不及。

  姬定又問道:「如果老先生都無法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那敢問老先生這幾十年來,所作所為,又是對還是錯?」

  子讓啞然無語。

  這嘴上大家都說得好聽,都說得頭頭是道,但問題是還沒有出結果,這沒有結果的事,就還不能篤定是對,還是錯。

  擔憂我的理論,而不擔憂墨子理論,這是偏見。

  姬定道:「其實大家都在探索之中,就應該克服心中的擔憂,敢於前行,畢竟再差也不會比現在更差。」

  子讓撫鬚嘆道:「是呀!再差也不會比現在更差!」

  而所謂的變法,只不過是一個小子在河邊畫了個圈,其它的幾乎沒有什麼改變。

  當地的貴族非常開心,他們也投桃報李,認真執行起大小法,維護好當地的治安,以及跟隨姬定鼓勵平民開墾荒地,但凡在一塊土地上面耕種超過五年,便自動擁有這塊土地。

  就這樣。

  不到一個月,姬定就返程了,正如他來之前跟王子槐說得一樣,我們很快就會回去的。

  至於那個圈,暫時交由子讓與他的得意門生魯伯友負責。

  說白了,就是造船。

  設計圖紙,子讓已經是滾瓜爛熟,剩下的就是招人,砸錢,造船。

  這些不需要姬定去管。

  姬定還是要統籌全局,尤其是他在巴蜀還有一盤棋要跟張儀下。

  而巴蜀地區,目前已經是亂成一團。

  楚國攻伐巴國,巴國打不過楚國,那怎麼辦呢,咱就去打蜀國,故此當楚國放緩進軍腳步後,巴國立刻聯合自己的小兄弟苴國一塊攻打蜀國,希望從蜀國身上要回自己的損失。

  苴國是在巴蜀中間的一個小國,轄管範圍大致是今四川綿陽的梓潼縣、廣元的劍閣縣、青川縣……等地區。

  而此時入巴的楚軍,駐紮在巫山一代,也就是以後的重慶巫山縣。

  為什麼楚軍打到這裡,就停滯不前,不是因為遇到巴國頑強的抵抗,而是因為拿下這裡之後,就等於是拿下巴國第三道鹽泉。

  鹽泉就是產鹽的地方,在如今這鹽就是金子,就是硬通貨,齊國強大也與這鹽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因為齊國靠海,能夠產出大量的鹽來,那管仲就曾利用鹽,打了幾次大規模的經濟戰。

  而楚國都是貴族在打仗,他們就是衝著這鹽來的,拿下巴國三大鹽泉,自然就開始消極怠工。

  如今楚國的士兵正在組織巴國的戰俘產鹽。

  此時,司馬昭魚奉命來到這裡。

  駐守在這裡的將軍們,紛紛向他抱怨,而矛頭直至姬定。

  如今待在這裡的將軍,最恨之人,莫過於姬定。

  而原因就是因為姬定將秦國引來巴蜀。

  原本大勢已定,鹽泉已是他們的囊中之物,秦軍一到,一切又變得撲朔迷離。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他們心裡能不恨姬定嗎?

  這倒是姬定沒有料到的。

  而這些將軍們又直接影響到朝中,故此朝中很多反對姬定的,表面上是反對姬定變法,但其實則是為了自己家族在巴中的利益。

  楚國還是有一部分人希望與秦國結盟。

  司馬昭魚也沒有料到,大家會有這麼大的怨氣,心裡暗自慶幸,幸虧令尹與大將軍是另有安排,沒有說遵循姬定的策略,有意放秦軍進來。

  要是這麼搞的話,說不定這裡還會發生軍變。

  他是再三安撫,表示絕不會讓秦軍輕易入蜀。

  而要阻止秦軍入蜀,說難其實也不難,只要蜀國與苴國守住要隘,不放秦軍進來,那秦軍想要入蜀,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

  在安撫完巴中各將帥之後,司馬昭魚立刻動身前往蜀都,也就是成都。

  他猜想張儀可能已經到了蜀都,即便沒有到,也肯定在來的路上,而軍中的不安定因素,也令他倍感憂心。

  蜀都。

  王宮。

  那蜀王開明十一世杜後是親自接見了司馬昭魚。

  當然,這個蜀王乃是他們自封的,楚國從未承認過,楚國大臣都是稱他為君。

  司馬昭魚也立刻表明來意,由於那巴國同時與我們楚國和蜀國開戰,故此我們楚國希望與你們蜀國聯合消滅巴國。

  杜後聽完之後,不動聲色,問道:「巴國根本無力與抵抗貴國,為何貴國突然跑我蜀地來要與我們聯盟。」

  司馬昭魚道:「我也不瞞君,我們楚國之前並不想一舉消滅巴國,對於巴國其它領土也不感興趣,原本我們都已經打算與巴國休兵,可不曾想巴國竟然暗中與秦國勾結,這是我們楚國決不能容忍的,故此打算與貴國聯合,一舉消滅巴國,我們楚國只要現在佔據的土地,其餘皆歸貴國所有。」

  其實秦國那邊來的消息,只是說張儀來到這裡,沒有說入蜀,還是入巴,杜後這麼一問,司馬昭魚心知杜後至少也收到消息。

  杜後哦了一聲道:「原來貴國是因為害怕秦國,才來找本王合作。」

  司馬昭魚笑道:「我們不是害怕秦國,只是不想此地再生波折,況且秦國真的入巴,難道君以為蜀地可置身事外嗎?秦國的野心,我是再清楚不過,若放秦軍進來,乃是引狼入室,後患無窮。」

  杜後道:「你說得雖有道理,但誰又能保證,你們楚人非狼也。一直以來,都是你們楚國在入侵我們巴蜀,秦國可從未入侵過我們。」

  司馬昭魚道:「雖然我們之間曾發生過多次戰爭,但是我們誰也沒有消滅誰,並且也對彼此非常瞭解。

  君應知我們楚軍在拿下巫山之後,也沒有乘勝繼續進軍,這足以表明我們只是為了得到巴國的鹽泉,對於巴國其它領地絲毫不感興趣,更無心與貴國為敵。

  倒是那秦國近年來正在四處擴張,君何不想想,如果秦國真的要與我楚國為敵,為何要選擇在這裡與我國作戰,武關可戰,崤山亦可戰,且都比這裡要好,秦國分明就是覬覦蜀地之富饒,故而假借與我國為敵之名,行滅巴蜀之事。」

  杜後帶著審視地瞧了眼司馬昭魚,思索再三之後,道:「本王可以答應與你們楚國結盟,但前提是你們楚國必須退出巫山,巴國三大鹽泉,你們都想據為己有,未免也太貪婪了。」

  司馬昭魚微微一笑,道:「這我們斷不會答應,如果君以為我們楚國只是因為害怕秦國,故而來此求助於貴國,那君可真就猜錯了。」

  杜後權當沒有聽見,道:「還望你們能夠慎重考慮考慮。」

  司馬昭魚道:「我也希望君能夠三思而後行。司馬告辭。」

  他拱手一禮,便轉身離開了。

  雖然楚國渴望與蜀國結盟,但不知讓司馬昭魚放低身段,求助蜀王,關鍵你若表露出這個意思,對方肯定是漫天要價。

  他剛剛出去不久,只見那後屋行出三人來,正是張儀與苴國和巴國的國君。

  司馬昭魚只是想到張儀可能在這裡,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巴國和苴國的國君也在這裡。

  原來張儀比他們想像中的還要來得早,在消息傳到楚國時,其實張儀已經抵達苴國,而張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要跟誰聯盟,共同對抗楚國,而是從中調解苴國、巴國、蜀國的紛爭。

  他第一站是苴國,這苴國是夾巴蜀兩國之間,反正成天就是左右橫跳,夾縫中求生存,秦國在這時候遞上橄欖枝,等於給予苴國另一個選擇,而且秦國可是大哥級別的,大腿極粗,雙手都抱不過來,苴國自然不會拒絕秦國的好意。

  而張儀也許諾,如果苴國願意與秦國結盟,對抗楚國,秦國將會保護苴國,苴國國君自然答應,畢竟苴國與楚國又不接壤。

  在苴國的牽線之下,張儀又去到巴國,與巴國國君密談。

  而巴國為什麼在這時候與蜀國交戰,就是因為打不過楚國,只能從弱者身上挽回一些損失,這看似昏招,但其實也是人之常情。

  宋朝也是這麼幹的。

  你欺負我,我就欺負比我弱的,人性會驅使大家更希望與強者聯合,而不是弱者。

  但如果秦國將給予巴國支援,這情況又大不一樣了。

  張儀就告訴巴國國君,我們秦軍來此,不為別的,就是要給楚國添堵,因為楚相不但羞辱我秦人為馬伕,還迫使我們主動讓出河東三鎮給魏國,我們秦國也要將楚國趕出巴國。

  巴國國君也聽說了相邦大會上發生的事,以及秦國主動退出河東三鎮,張儀一報還一報,自然是再合理不過了。

  那如果能夠奪回鹽泉,將楚軍趕出去,自然比跟蜀國交戰要好啊!

  在說服這兩國之後,張儀又邀上二國國君,前往蜀都,與蜀王杜後密談。

  此時,司馬昭魚才姍姍來遲,當然這不能怪他,要怪就怪姬定,是他的戰略,令楚威王也不太重視張儀入蜀。

  「哈哈!真是有趣啊!」張儀哈哈笑道。

  杜後問道:「秦相覺得哪有趣了?」

  張儀笑呵呵道:「這狼入室了,卻還告知屋中主人,莫要放前來幫忙的鄰居進來幫忙,這難道不是很有趣嗎?」

  杜後淡淡道:「就怕來得不是鄰居,而是老虎啊!」

  張儀點點頭道:「其實君這麼說,倒也沒錯,他楚人是狼,我們秦人就是虎,若是沒有那蜀道,呵呵,我們秦人早就出兵蕩平你們巴蜀。」

  他寬袖一揮,霸氣十足啊!

  三國國君,皆是面露畏懼之色。

  張儀又嘆了口氣,道:「但可惜中間偏偏隔著那難於上天的蜀道,我秦國若是派大軍攻伐此地,就連糧草都運不過來啊。」

  說著,他又向杜後道:「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呀!我們秦軍入境,主要目的就是協助巴國將楚軍趕出巴中,但苦於糧草無法運送過來,故此我們希望貴國能夠賣糧草給我們,價錢好說。」

  這一番話倒是點醒了杜後,就蜀道那環境,想要遣派大軍來攻伐他們,幾乎是不可能的,得調派多少人去負責後勤啊!

  不是秦國不想攻伐巴蜀,而是這條件就不允許,這相比較起來,楚國的威脅更大。

  如果與楚國結盟,誰能保證楚國不會在消滅巴國之後,立刻進軍蜀國。

  但與秦國結盟,一來,可以暫緩與巴國的戰事;

  二來,還可以賣糧草給秦人賺取秦國的金銀財寶。

  三來,屆時巴國與秦國聯合對抗楚國,這巴國國力必將受到削弱,而他們蜀國將躲在後面發財,這此消彼長,到時秦人一走,蜀國還可趁勢進攻巴國。

  再三思慮過後,杜後終於答應與秦國結盟。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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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6章 豈有此理

  其實誰都知道秦楚都不是啥好人,都是豺狼虎豹,但問題是打又打不過,只能是兩害相權取其輕啊!

  對於巴蜀而言,肯定是楚國的威脅最大,這其實跟魏國當初的抉擇一樣,對於魏國而言,楚國威脅是遠小於秦國的威脅,故此魏國是選擇與楚國暗中聯盟,一塊對付秦國。

  可見蜀王選擇與秦國結盟,也算是明智之舉。

  這其實也是遠交近攻的戰略思想。

  在蜀王杜後決定與秦國結盟之後,張儀又讓杜後先假意與司馬昭魚交涉,給予他們一絲希望,先拖住楚軍,給秦軍入蜀爭取寶貴的時間。

  然而,那邊司馬昭魚心裡還是很希望能夠與蜀國結盟,將秦國擋在蜀道之外,不要放秦國這攪屎棍進來,故此他也是耐著性子與蜀王交涉。

  沒過兩日,司馬昭魚就已經料到張儀可能就在這裡,但是他認為蜀王是在兩邊要價,就沒有想到張儀這麼快接連遊說了苴國和巴國,導致蜀王並沒有太多的選擇。

  當然,對於中原諸侯國而言,蜀地到底是非常次要的戰場,沒法影響到大局,是英雄就還得逐鹿中原啊!

  咸陽!

  「真是豈有此理,他們以為派幾個人來,就能夠嚇唬住我們秦人麼。」

  嬴駟坐在殿中是大發雷霆。

  而原因就是因為趙國、魏國、韓國同時遣使入咸陽,告知嬴駟,他們三晉已經達成軍事同盟,若是秦軍敢進攻宜陽,那趙國和魏國也絕不會坐視不理的。

  這等於是恐嚇啊!

  向來只有我嬴駟恐嚇人,何曾被人恐嚇過。

  嬴駟當然非常生氣。

  一個名叫蘇夯的謀士便道:「君上勿惱,依臣之見,他們不過是虛張聲勢,因為據臣所知,趙侯正在調集軍隊北上,而魏國還在忙於收復河東三鎮,根本就不可能抽調主力前去救援韓國,君上何不將計就計,命公子疾率兵攻打宜陽,臣敢擔保,咱們只要一出兵,那三晉聯盟必將成為笑話。」

  不少大臣紛紛站出來,支持蘇夯,建議嬴駟出兵攻打宜陽。

  原本秦國抽調河西部分主力前往崤山,只是為了嚇唬一下韓國,乃是張儀的離間之計,可不是真的想要打宜陽,可不曾想到三晉竟還主動派人來威脅秦國。

  這是要在老虎頭上拔毛嗎?

  那就得讓他們看看咱老虎的獠牙。

  秦國大臣判斷三晉聯盟是非常脆弱的,不堪一擊,這要不打他們,他們還以為秦國畏懼他們的聯盟,反而會更加抱團,那不如就重兵出擊,給他們一個教訓。

  如果到時魏國、趙國不派兵來救,他們的聯盟自然就瓦解了。

  嬴駟點了點頭,覺得這也是可行的,反正崤山那邊也已經做好戰爭的準備。

  大臣陳莊突然站出來,道:「君上,此舉萬萬不可啊。」

  嬴駟問道:「為何?」

  陳莊道:「三晉這回遣使來此,並非是為挑釁或者威脅,而是因為懼怕我秦人進攻宜陽,若是我們出兵的話,這確實有可能逼迫韓國再度與我們結盟。

  但是,君上可莫要忘記邊上的齊國和楚國,他們肯定都渴望我們與三晉打起來,如果我們出兵的話,他們在後面使力,給予三晉支持,韓國就不會那麼容易屈服,我們也無法速戰速決。

  而如今相邦已經入蜀,北邊我們也在於義渠交戰,若是東邊再打起來,我國就要面臨三面作戰,此乃兵之大忌啊!」

  他們這一吵,嬴駟反倒是冷靜了下來,問道:「依卿之言,我們該如何應對?」

  陳莊道:「臣以為還是要遵循計劃行事,先打擊義渠,再在蜀地牽制楚軍,至於三晉,暫時先由著他們,等我們騰出手來,再給予他們教訓。」

  正當這時,一個侍從快步入得殿中,在嬴駟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嬴駟聽得眼中閃過一抹喜色,臉上的怒容立刻消失的無隱無蹤,揮手使退那侍從之後,便道:「那就依卿所言,先由著他們吧。」

  大臣們皆是一臉八卦地瞄著嬴駟,這是遇到什麼好事了,說出來跟大家分享一下呀!

  可惜嬴駟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讓陳莊去與三晉使臣交涉。

  雖然嬴駟最終還是摁住了心中的魔鬼,未出兵宜陽,掀起新的戰爭。

  但話說回來,那蘇夯的策略也並沒有錯,三晉聯盟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團結。

  魏國上下也都知道,若想不挨打,還得靠自己。

  於是魏惠王採納姬定的建議,決定河東地區實行均田制和府兵制。

  也正如姬定所料,此番變法,並沒有遇到太多的阻礙,畢竟這一筆賬並不難算,依靠河東的軍事力量來防備秦國,那是最為省錢的方式。

  如果從大梁出兵支援,他們這些貴族可也得出錢出人啊!

  但是在變法效率方面可就比不上秦國,尤其是與河東貴族置換土地一事,進行的比較慢,惠施是採取一邊給予河東百姓土地,一邊派人與貴族談判,兩邊是同時進行。

  相比較而言,楚國的變法,那可真是太他媽簡單隨意了。

  說是兒戲,可真是一點也不過分啊!

  姬定逗留不到一個月就溜了。

  這令當地的貴族,都有些懵逼啊!

  你丫還真是來搞笑的。

  但令他們意想不到的是,這姬定離開之後,才開始有些動靜。

  姬定才剛走不到三日,便有人從他們這裡購買大量的糧食,同時姬定劃出來的商業圈,也在大規模招人造船,且給的待遇是非常不錯。

  幹一日活,給三日的糧食。

  等於一戶家庭,出一個勞力,就能夠讓一家人都不至於餓死,出兩個勞力的話那就還有得剩。

  而如今這地區,就是難民躲避戰火的地方,他們這一招人,立刻就有不少百姓趕去找活幹。

  當地貴族們得知對方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是為了造船,也猜想姬定肯定是打算利用舟船來打通這裡的交通,吸引商人來此,不免都覺得這很可笑,真是異想天開啊!

  造船肯定就是為了將貨物運出去,或者運進來。

  先拋開這舟船技術不說,如今這裡可是非常荒僻,哪有什麼貨物進出,造出船來,又有何意義?

  再說這造船,小舟沒有意義,大船如今也只有國家才造的起,造價十分昂貴,且運輸成本還不低,如今這船可都是依靠人力,短途還行,長途的話,絕對不划算,以及水上運輸的風險,畢竟如今的船發生漏水的可能性不小。

  在湖泊裡面還好一點,要去到大江大河裡面,這一個大浪過來,可能就是九死一生啊!

  當地貴族嘲笑了一番之後,也就由著他們去,不再理睬,反正他們還因此賺了不少錢,畢竟賣出去不少糧食。

  而那邊楚威王、昭陽等人見姬定這麼快就回來了,也是有些懵啊!

  這比他們預計中的可是要早得多啊!

  見到姬定,楚威王便是迫不及待地問道:「卿此行如此順利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昭陽等一干也非常好奇地看著姬定。

  因為姬定回來的太快了一點,昭陽都未來得及收到消息,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

  這簡直太可怕了。

  姬定道:「回稟大王,臣此行倒不能說是比較順利,只能說是非常順利,比臣想像中的還要順利。」

  王子槐不由得捏了把汗。

  你這變法就是畫了個圈而已。

  不少大臣則是瞟向昭陽,是不是你暗中給予這小子支持,否則的話,怎麼可能這麼順利。

  昭陽也感受到大家不友善的目光,心裡覺得很無辜,他可真是一碗水端平,什麼都沒有干。

  如果他偏向姬定,反而會壞事的,又會變得跟吳起變法一樣,只能讓姬定自己去想辦法。

  「是嗎?」

  楚威王激動地問道:「那卿快與寡人好生說說。」

  姬定笑道:「是這樣的,臣先是拿著擬定好的大小法去與當地貴族商議,可他們皆是反對,並且表示願意以田畝稅換取商稅。」

  「以田畝稅換取商稅?」楚威王錯愕道。

  姬定道:「簡單來說,就是商稅全歸朝廷所有,而朝廷也將田畝稅算入小法內,由他們自己商議著定,收與不收,收多少,皆由他們自己定,收上來的也算是地方財政。」

  「……」

  楚威王呆愣半晌,問道:「卿答應了?」

  姬定道:「他們如此慷慨,臣自然是趕緊答應下來,臣還擔心他們後悔。」

  大臣們是兩兩相望。

  這真的是個傻子啊!

  立刻就有一個大臣站出來,一邊忍住笑意,一邊道:「啟稟大王,臣…臣之前可能誤會了周客卿,如今臣支持周客卿變法。」

  「臣也支持。」

  ……

  頓時就有不少大臣站出來,表示支持姬定。

  這可真是太妙了。

  田畝稅才是大稅,那點點商稅根本就不夠看,朝廷要是這麼弄,等於所有田畝稅都歸他們貴族所有,那大家當然都願意啊!

  當然,他們倒不奢望楚威王會答應,只是想借此來嘲笑姬定。

  「多謝各位支持!多謝各位!」

  姬定是受寵若驚,連連拱手。

  楚威王瞅著姬定一臉單純的樣子,額頭上頓時冒出三條黑線來,真是胡搞八搞,早知道你是這麼幹,寡人就不該讓你去,他輕咳一聲:「關於變法一事,寡人以為還是得慢慢來,可不能急於求成,以免重蹈覆轍。今日寡人有些累了,就到這裡吧。」

  言罷,他便在僕從的攙扶下,緩緩站起身來,離開了大殿,背影顯得有些狼狽。

  大臣們皆是笑而不語,待楚威王離開之後,他們便將姬定給圍起來。

  「呵呵!周客卿,之前有人說你這變法,完全是為我們貴族著想,我當時還不太相信,畢竟你又不是貴族出身,如何會設身處地的為我們貴族著想,如今一見,果真如此,哎呀,我們真是誤會了你啊!」

  「之前有所冒犯,周客卿多多擔待。」

  ……

  「哪裡!哪裡!各位言重了,我只不過是就事論事,我始終堅信一點,貴族興,則楚國興!」

  「如今我們是絕對相信周客卿,不知周客卿何時有空,我也想請周客卿上我的食邑變法。」

  「聽說還要錢,這錢真該出,多少錢,周客卿但說無妨。」

  「我這才剛回來,身體疲乏,容後再說,容後再說。」

  「一言為定。」

  難怪你之前那麼囂張,還得讓我們請著你去變法,如果是這麼變的話,那確實得出錢請。

  這些大臣們紛紛出言相邀,價錢什麼的,都好商量。

  等到他們離開之後,昭陽面無表情地走過來,道:「多謝周客卿為我獲得那萬萬之利啊!」

  言語之間,充滿著諷刺。

  他倒真是希望姬定的變法,能夠同時滿足貴族和國家的需求,對此也有一些期待,但沒有想到,竟是這個結果,真是浪費表情。

  姬定拱手回禮道:「不謝。不謝。此乃我應該做的,畢竟大將軍是出錢請我前去的。」

  昭陽輕輕點了下頭,便大步離開了。

  顯然是非常不滿。

  年邁的高固好不容才爬起來,站了半晌,才開始慢步來到姬定身旁,問道:「周客卿如此聰明,難道就看不出他們都是在嘲笑你嗎?」

  姬定呵呵笑道:「怎看不出來,但總比他們反對我變法要好吧!」

  高固愣了下,若是從這個角度看,倒還真是不錯,問道:「不知這其中有何玄機?」

  姬定笑道:「說來令尹肯定也不相信,還是等結果出來再說吧。」說著,他又問道:「對了!巴蜀那邊是什麼情況?」

  高固道:「司馬太宰已經去到蜀都,至於與蜀君談得怎麼樣,還未有信傳來。」

  姬定稍稍點頭,囁嚅兩回,還是沒有再問下去,畢竟高固還是坐在令尹的位子上,他也不想高固認為,自己欲喧賓奪主,反正秦軍來與不來,他都能夠接受。

  突然,他低頭瞧了眼高固的雙腿,道:「令尹的膝蓋好像有些不適?」

  高固愣了愣,旋即笑道:「人老了,這坐久了,起身就很難呀!」

  姬定道:「令尹還得多注意身體啊!」

  ……

  那邊楚威王可真是被姬定氣得夠嗆,暫時還真不想見到這小子,於是他沒有叫姬定前去問話,而是將王子槐給叫了去。

  「工技之學?」

  楚威王稍稍一愣。

  王子槐點點頭道:「是的,父王難道忘記,最初周客卿提到變法,曾建議父王重用墨家的工技之學,之後父王才將端木先生從宋國請來。」

  楚威王連連點頭道:「你若不提此事,寡人還真忘記了,也就是說,周濟是要憑借工技之學來變法?」

  王子槐點點頭。

  楚威王沉吟半晌,問道:「你以為他能成功嗎?」

  王子槐道:「兒臣倒是非常看好周客卿。」

  楚威王哦了一聲:「此話怎講?」

  王子槐便將姬定自下而上的變法議論闡述了一番。

  楚威王聽罷,若有所思地點頭道:「先改變人們的生活習慣,然後再根據習慣的改變,而推動變法,聽著倒也有些道理啊!」

  「正是如此。」

  王子槐道:「如那商鞅變法,乃是依仗於國君之權威,去改變秦人的生活習慣,而周客卿乃是用工技之學改變人們的習慣,從而推行變法,相較而言,顯然是更高一籌。」

  楚威王呵呵笑道:「哪有這麼簡單,那商鞅變法,可是方方面面都加以束縛,如此才取得成功,這一艘船又能改變什麼?」

  王子槐訕訕道:「這兒臣也不太明白,但周客卿對此是信心滿滿,父王何不先看看,他能否取得成功。」

  楚威王苦笑一聲道:「事已至此,也唯有如此了。」

  但心裡卻總是覺得有些怪異,這變法真是太無厘頭了,與姬定的年紀非常相符。

  ……

  姬定剛剛從馬車上下來,小鶯便走了過來。

  「先生,荊夫人來了。」

  「是嗎?」

  「嗯,正在廳中等候先生。」

  來到大廳門前,只見廳中坐著一位身著綠裙的性感美婦,他快步上前,拱手道:「真是抱歉,讓夫人久等了。」

  荊夫人微笑道:「周客卿公務繁忙,我是能夠理解的。」

  說著,她稍稍一頓,又指向面前被黃布蓋著的一物,道:「此物乃是我們根據周客卿的圖所做,不知周客卿是否滿意。」

  姬定愣了下,道:「這麼快嗎?」

  他話音剛落,那老婦便掀開黃布來,但見黃布之下,乃是一把用上等好木打造出來的椅子。

  姬定當即咦了一聲:「怎麼沒有龍頭?」

  荊夫人道:「關於那兩個龍頭可能還得多費時日,不過我以為那龍頭倒不是最重要的,關鍵還得看這榻是否會被大王所接受,若大王不習慣於坐這榻,縱使鑲嵌龍頭上去,大王也不會喜歡的。」

  姬定笑道:「還請夫人放心,大王一定會喜歡的。」

  荊夫人搖搖頭道:「我乃女子,比較膽小,做買賣也是小心謹慎,我之所以答應與周客卿合作,並非是因為自己喜愛這榻,而是周客卿的那番說辭,打動了我,但到底行不行,還得先試試看。」

  真不愧是楚國第一富商,考慮的如此周詳。姬定點點頭道:「好吧!我會先證明大王一定喜歡這榻。」

  荊夫人又道:「還有一點,之前我們就談過這榻的弊端,就是需要改變當下的服飾,才能夠坐這榻。」

  姬定點點頭道:「關於那種服飾的設計圖,我不是已經交給了夫人。」

  那老婦突然開口道:「但是根據周客卿的設計,貼身之處,一定要使用上等絲綢紡織,否則的話,會令人感覺不適。」

  所謂貼身之處,指得就是襠部。

  因為如今可沒有棉花,多半都是粗糙的麻製品,可想而知,裹著下面,哪能舒服啊!

  只能用絲綢。

  但是如今絲綢可是很貴啊!

  荊夫人又道:「光憑這一點,這種榻就難以令所有人都喜歡,畢竟如今能夠用得上絲綢的人可是不多。」

  姬定道:「我這榻如今還就是為貴族所準備的。」

  荊夫人道:「這我也知曉,但周客卿可有考慮過,如果不是人人都用得上,那麼可能會遇到諸多不便,比如說家中來了一位比較窮困的門客,你是請他坐著,還是讓他站著?雖然這些都乃小事,但這些不便之處,可能會令人們對你的這種榻,望而卻步。」

  姬定稍稍一愣,笑著點點頭道:「夫人考慮的的確周詳,但是夫人何不這麼想,也許這能夠促進絲綢行業的發展,說不定是好事。」

  「這我可不敢去想。」說著,荊夫人又站起身來,道:「不管怎樣,先得大王接受這種榻,我才能夠繼續與客卿合作。」

  姬定點頭道:「當然,」

  荊夫人道:「若無其它事,我就先告辭了。」

  姬定道:「我送夫人。」

  「不敢勞客卿相送。」

  荊夫人輕輕頷首,便與那老婦走了出去。

  姬定瞧著她那高傲又不失性感的背影,不禁又想起那日那個侍女,心道:奇怪!她既然扮作侍女混進我府中,擺明就是想勾搭我,可這兩回見面,她又如此高冷,連個媚眼都沒有給我。

  尋思間,見法克走了進來,姬定問道:「法克,你不是說這荊夫人放浪形骸,我看著比淑女,還要淑女啊!」

  法克錯愕道:「先生不是不關心這些嗎?」

  姬定沒好氣道:「你可真是越來越不會聊天了。你手裡拿著什麼?」

  法克哦了一聲,將手中一沓黃紙遞去,「先生,這…這是目前前來應試者的詳細介紹。」

  這事真是都趕在一塊了,如今這客卿府可是連一個門客都沒有,也真是稀罕啊!

  姬定接了過來,仔細看了看,突然道:「善鉤技者……這是什麼技能?」

  法克瞄了眼姬定一眼,道:「就…就是擅於用細鉤從別人身上盜取財物。」

  「哦---我懂了!」姬定點點頭,又往下看,「咦?陽擔百斤?這又是什麼技能?」

  法克抹了下臉,訕訕道:「就…就是指他的那個可挑起百斤之物。」

  「什麼東西?」

  「陽……具。」法克撓著頭尷尬道。

  姬定呆愣半晌,道:「去將此人殺了。」

  「啊?」

  「我需要這方面的人才嗎?」姬定當即是勃然大怒道:「我又不是寡婦,那廝跑我這來幹麼,是成心羞辱我麼,還是說我是……可真是豈有此理。」

  法克突然激動道:「先生,我早就說過這麼幹是不行的,就他們這些人往咱府裡一站,那些真正的人才誰還敢來啊。」

  姬定尷尬地瞧他一眼,道:「你也別以偏概全,那位擅鉤技者,我就很需要,你難道忘記,當初我們就是找人盜取克陵君的令牌,才能夠暢通無阻的來到這裡。除了咳咳,陽具方面的人才不要之外,其餘得就擇優取之吧。」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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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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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 00:47:28 |只看該作者
第0137章 危機四伏

  對於這個招募家臣,法克還真是有些不太理解姬定,盡招一些雞鳴狗盜之輩,這是要將相邦府,打造成強盜窩嗎?

  但如果姬定身邊真的需要一些真正的人才,那姬定當初就會將蘇秦留在身邊。

  姬定需求的是執行人才,真心不需要別人來幫他出謀劃策,但這不是他盲目自大,而是他處理事務的方法,跟如今的人才是有著非常大的不同,就說這變法,若是商鞅、吳起在他門下,不得天天跟他吵架,而這一切又都是基於他獨有的技能,那就是穿越。

  只要別人開個頭,那他就能夠預見結果,因為他是看過歷史書的,這以史為鏡,可知興替啊!

  基於這個優勢,他的變法,就與別人大為不同,而原因就是因為他能夠預測到將來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但別人卻都看不明白。

  楚威王雖然從王子槐口中,得知姬定這麼做的原因,但他心中仍然存疑,故此過得一日,他便召見了姬定。

  「關於卿打算用工技之學來變法,王子已經告訴寡人,但是寡人卻非常好奇,這一艘船究竟又能夠改變什麼?」

  「回稟大王,這一艘船能夠改變很多很多事情,臣這一時也說不完。」姬定回答道。

  楚威王道:「那你就撿重要的說。」

  姬定稍一沉吟,道:「即便臣撿重要的說,大王也許兀自不會相信,不如臣用另一物向大王演示一遍,從此物就能夠看出工技之學的妙用。」

  楚威王聽著頗為有趣,點頭道:「好啊!不知卿打算用何物向寡人演示?」

  姬定笑道:「最近臣發現大王每每起身之時,都需要他人的攙扶,不禁憂在心裡,故而臣想出一物來,或許能夠幫助大王改善這一點。」

  楚威王聞言,不禁大喜,原來他最近確實飽受其苦,一旦坐久了,從屁股到腿都是麻的,膝蓋更是酸疼難忍,趕忙道:「卿快將此物拿出來。」

  姬定訕訕道:「此物無法隨身攜帶,不過臣已經讓人放置殿外。」

  楚威王立刻命人去拿。

  過得一會兒,只見兩個僕人將一張椅子抬了進來。

  楚威王瞅著好奇,道:「這是甚麼?」

  姬定道:「此物是專門用於坐,臣將其取名為椅。」

  「椅?」

  楚威王問道:「那此物如何坐?」

  「臣為大王演示一遍。」

  說著,姬定便起身來,來到椅前坐下,嘴上還解釋道:「根據臣的觀察,起身難,在於跪坐時,膝蓋需要完全彎曲,並且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上面,若坐在此物上,膝蓋無須完全彎曲,起身時,就相對比較容易,而且這兩邊還有扶手,後面還能靠著,減輕腰肩的負擔。」

  楚威王連連點頭,忙道:「快抬上來,讓寡人試試。」

  姬定立刻站起身來,兩個僕人又將那椅子抬了上去,楚威王一時激動,想直接起身,哪知膝蓋一陣酸疼,難以起身,好在旁邊的僕從眼疾手快,上前攙扶著他站起身來。

  姬定又道:「如果是下面放一個坐墊,要更為舒服。」

  僕人依言將跪墊放於椅子的坐面上,然後再攙扶著楚威王坐下。

  剛剛坐下,楚威王便情不自禁地鬆得一口氣,剛剛起坐這一下,對於他而言,確實很難,故此這又馬上坐下,覺得整個人都輕鬆許多。

  忽覺胯下一陣涼風襲來,楚威王當即一手摀住裙衫,稍顯尷尬地瞧了眼姬定,咳的一聲,「你這椅子還是有諸多不便之處啊!」

  話剛說完,他又道:「為何你方才坐下之後,未…未有不便啊?」

  姬定回答道:「但是因為臣穿著改良過的服飾,故而不會有任何不便。」

  楚威王稍有不滿道:「坐你這椅,未免也太麻煩了。」

  姬定笑道:「這就是改變。」

  「改變服飾?」

  楚威王好奇道:「就算改變了這服飾,又與治國變法有何關係?」

  姬定笑道:「臣還是那句話,這口說無憑,過些時候,等結果出來之後,大王自然就會明白。」

  「是嗎?」

  楚威王狐疑地審視姬定,道:「你若不說明這好處,寡人為何又要坐你這椅。」

  姬定道:「大王若是不喜歡坐,那自然也不要勉強,如果強迫著自己坐在這椅上,那與強迫他人接受新法又有何區別,臣追求的還是順其自然,也唯有順其自然,才不會步吳起後塵。」

  楚威王稍稍點頭。

  對此,他倒也難以責怪姬定,畢竟他能夠給予姬定的支持,是非常有限的,如果姬定要用權威去變法,主要是靠他。

  而楚國目前真不具備這個條件,那麼在楚國變法,唯有大家都主動接受新法,才能夠取得成功。

  否則的話,吳起的悲劇又再會上演。

  楚威王點頭道:「好吧!寡人就試試這椅,合適則用,不合適則不用,一切都順其自然。」

  等到姬定離開之後,楚威王頓時就覺得這椅坐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雙腿顯得有些無處安放,方才他之所以感到輕鬆,那是因為他剛剛跪坐起身,這習慣到底是難以一時改變的,自言自語道:「此物坐著還是有些不習慣啊!」

  說罷,他雙手摁住兩邊扶手,直接站起身來。

  眼看楚威王要起身,僕從準備上前攙扶,可這步子才剛剛邁出去,楚威王就已經站起身來,那僕從登時一臉懵逼。

  起身來楚威王,也覺得哪裡不對,這其中好像少了一個步驟,回頭看去,與自己老僕面面相覷。

  過得片刻,他又坐了回去,雙手拍了拍兩邊的扶手,呵呵道:「此物還真有其奧妙之處啊!」

  光憑這一個起身,令他對此物好感倍增。

  背靠!

  斜靠!

  楚威王也真是無師自通,各種姿勢輪番演示了一邊,點頭笑道:「不錯!不錯!」

  對此物是越發喜愛啊!

  其實最能夠改變習慣的,唯有身體的變化。

  如那荊夫人對此物就不是很感冒,因為她很年輕,跪坐習慣之後,坐在這椅子上,她並不會覺得非常舒服。

  但是楚威王不同,跪坐對於他而言,身體上是非常吃力的,立刻就能夠感覺到其中妙處。

  這就好比拄拐,拄拐還用教嗎?

  當然不需要,腿撐不起身體了,那自然就會拿一根棍子來杵著。

  楚威王也想明白此理,不禁皺眉思索道:「此物對於年邁之人,確實方便許多,但年輕人未必就能夠接受,而且,這又能改變什麼,與治國又有和關係?」

  一時間,腦中冒出諸多疑問來。

  身體上的舒適,加上心中的好奇,楚威王決定試一試,於是吩咐裁縫去找姬定,幫他改良一下服飾,以便能夠方便坐此物。

  姬定早就為楚威王準備好了,其實所謂的改良,就是在裳裡面穿一條絲綢做得褲子,而褲子的關鍵,也就是增加了襠部。

  如今的裙衫是沒有襠部的,這腿上是捆著兩個褲襪的布筒。

  不但如此,姬定還幫楚威王配有一張高度與椅子匹配的長桌。

  一整套都給楚威王配齊。

  畢竟,試問當今天下,還有誰比大王更適合當這代言人。

  ……

  然而,這樹欲靜而風不止。

  楚威王雖然放緩對外擴張的腳步,但不代表其它諸侯國願意讓楚國安逸的盤踞在南邊。

  這日,徐州就傳來消息,發現齊國暗中調集兵馬佈置在徐州。

  這齊國可是出了名的攪屎棍,根據齊國以往的表現來看,確實很有可能等著秦楚打得難解難分之時,從背後捅楚國一刀。

  楚威王得知消息,立刻召開商議如何應對。

  當大臣們來到殿中時,見到楚威王那奇異坐姿和屁股下那樣式奇特的榻時,不免都是一臉詫異。

  楚威王也察覺到大臣們的詫異目光,於是道:「近日寡人雙膝舊疾復發,難以久坐,幸得周客卿獻上此物,緩解了寡人的疼痛。」

  昭陽等人聞言,立刻開口,讓大王多多保重身體。

  雖然這麼坐,於禮不合,尤其是在行君臣之禮時,但到底這身體要緊,大臣們也都非常理解,不少大王年邁之時,都只能躺著議事,這總比躺著要好。

  高固瞅著那椅,問道:「大王,此物真的能夠緩解雙膝疼痛嗎?」

  楚威王笑呵呵道:「確實能夠緩解一下,尤其是便於起坐之時。」

  說著,他雙手撐著扶手,輕鬆的站起身來。

  高固眼中是滿滿地羨慕啊!

  他那雙膝蓋可還不如楚威王啊!

  楚威王看在眼裡,於是道:「若是卿也需要此物,可找周客卿幫忙。」

  唰唰唰!

  頓時就有不少目光,看向姬定。

  殿中的老臣可也不少啊!

  但昭陽等一干年輕臣子,卻對此嗤之以鼻。

  楚威王眼中閃過一抹笑意,但他也沒有多說什麼,要順其自然,又坐了下來,問道:「聽聞齊國最近又增兵徐州?」

  景翠立刻道:「據臣所知,最近齊國與燕國關係有所緩和,故而將部分主力從北方抽調至徐州。」

  昭陽補充道:「也許齊國是得知張儀入蜀之後,想等著我們與秦國交戰時,南下趁火打劫。」

  立刻便又一個大臣站出來,道:「這都怪周客卿,若非在相邦大會上激怒秦國,秦國又豈會放棄與魏國為敵,前往蜀地與我國作對,這是引火燒身啊!」

  楚威王當即怒瞪此人一眼,道:「聽卿之意,莫不是怪寡人沒有在被那張儀欺辱後,對秦人卑躬屈膝,委曲求全?」

  「大王恕罪,臣並無此意。」那人嚇得一哆嗦。

  楚威王哼了一聲,朗聲道:「關於周客卿在相邦大會所為,寡人是絕對支持,也絕不會為此後悔,任何代價寡人都願意承擔,今後寡人再也不想聽到此等言論。」

  那場打仗,楚國被張儀玩弄於股掌之間,若連嘴都不敢還,那不如投降算了。

  關於變法,楚威王是有所保留的,但是對於姬定在相邦大會上面的強勢,那他是絕對支持。

  昭陽立刻道:「大王,雖然齊國在徐州佈置了一些兵馬,但我們在那邊的駐兵足以防守。」

  屈易為道:「如今是能夠防守,但如果我們在蜀地與秦軍打起來,同時與秦齊開戰,會不會令我們首尾難顧啊!」

  昭陽道:「秦軍若想入蜀,並非那麼簡單,況且蜀道難走,秦軍也無法遣派太多人馬入蜀,我們完全能夠應付。」

  姬定突然站出來道:「不僅如此,秦國也不可能在蜀地與我們決戰,畢竟蜀地對於秦國而言,只是一個次要戰場,即便我們佔據蜀地,也難以通過蜀道對秦國構成威脅,走蜀道,就不如走武關。秦國的主力,肯定還是佈置在河西、崤山一代。」

  楚威王點點頭,又問道:「卿對此有何看法?」

  姬定道:「臣以為不能排除齊國想要趁火打劫可能性,但是臣認為齊國目前也是觀望中,如果我們調集主力與秦國在蜀地決戰,那麼齊國就大有可能順勢南下,否則的話,我不認為齊國會貿然對我國用兵。

  故此大王可一方面在那邊增加一些兵力,表示對齊國的回應,另一方面可派人傳消息給濮陽,跟齊國進行溝通,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楚威王點點頭,又看向昭陽、高固他們。

  他們也是紛紛點頭。

  楚威王道:「就這麼辦吧。」說到這裡,他稍稍頓了下,「哦!再派人去巴中走一趟,問清楚,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為何這麼久沒有來信。」

  「臣遵命。」

  「今日就到這裡吧。」

  說罷,楚威王便站起身來,離開了大殿。

  高固瞅在眼裡,妒忌在心,曾幾何時,他跟楚威王一樣,得被攙扶著起來,如今楚威王嗖的一下,就不見了,而他還得等著被攙扶。

  起身之後,高固便立刻拉著姬定,「周客卿,大王方才坐的那物,是出自你手?」

  不少上年紀的大臣,紛紛豎起耳朵來。

  姬定點點頭道:「是我想出來的,如果令尹也想要的話,可去找荊夫人,我也是找荊夫人做的。」

  原來可以找荊夫人,那敢情好,不用求這小子。

  那些大臣聽完之後,轉身就離開了。

  高固點點頭,笑道:「想不到周客卿還這般手段。」

  姬定笑道:「我曾師從墨家,學得一些工技之術。」

  高固道:「客卿小小年紀,便能精通百家之長,可真是難得一見啊!」

  姬定笑道:「過獎!過獎!」

  他們還能將心思放在這椅子上,足見齊國的舉動,並沒有引起太多的恐慌。

  這年代,打仗乃是家常便飯之時,齊國這個舉動,放在現在就是稀鬆平常,可也嚇不倒誰。

  關鍵楚國可是大國,給予一定的回應,保持地區平衡就行。

  但是這一舉動,倒是在姬定的意料之外。

  回到府中,他便將法克找來,「蘇秦可還在齊國?」

  法克道:「前不久來的消息,蘇秦還在齊國。」

  姬定道:「你馬上派人去一趟濮陽,打聽一下齊國為何突然增兵徐州。」

  法克點頭道:「是。我這就去安排。」

  「等會!」

  姬定道:「你再派人去巴中跑一趟,談判談這麼久,怎麼沒點下文。」

  「是。」

  ……

  傍晚時分。

  荊夫人府。

  「夫人。」

  傅姆一邊用手背抹著額頭上的汗珠,一邊入得大堂來。

  慵懶地斜靠在榻上看書的荊夫人坐起身來,問道:「阿姆,你怎去了這麼久?」

  那傅姆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去的時候,店裡就不止高府的僕從,還有屈家、景家,種家、藍家的人,談的過程中,又來了不少人,一直談到現在。」

  荊夫人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傅姆道:「聽聞是大王今日在大殿上,坐了周客卿送去的椅子,而周客卿說那椅子是我們這裡做的,故此他們就上我們這來了。」

  「原來如此。」荊夫人抿唇一笑,又道:「你們談得怎麼樣?」

  那傅姆訕訕道:「今日我才明白,為何夫人願意讓六成利給周客卿,這買賣實在是太賺錢了,光這一個下午,那些人便從我們這裡訂了上百張椅子,不僅如此,我們還跟他們解釋了,若要坐這種椅子,就必須穿一些改良過的服飾,也因此賣出上百套服飾。而這些東西,原本他們這些大家族不可能上我們這店裡買,都會命自家僕人製作。」

  說著,她頓了下,又道:「不過我聽說想買這椅子的人,多半都是年邁之人,或許他們只是不便跪坐,故而才來買這椅子。」

  「如果家中長輩皆坐此椅,那麼他們的後輩也必然會坐在椅子上,否則的話,大堂的佈局,就會顯得非常怪異。」

  「若是如此的話,那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夠賣出更多的椅子。」

  那傅姆聽得是激動不已,可瞧夫人臉上不但沒有半分喜悅之色,反而緊蹙眉頭,又好奇道:「這買賣恁地賺錢,夫人為何不開心?」

  荊夫人道:「你方才也說了,平時他們不會上咱們店裡買這些,都是命自家工匠、裁縫去做,只因這剛出來,他們家中的工匠並不會做。可是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夠自己做,而不需要上我們店裡買。」

  那傅姆點點頭道:「夫人言之有理,他們中許多家裡的工匠要勝過咱們家,只要買幾張回去,他們家裡的工匠很快便知道如何製作,到時就犯不著來咱們店裡買,不過這也是難以避免的。」

  荊夫人卻道:「以前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你看那牙粉,出來這麼久,可還是只能上濮陽去買,這才是最賺錢的買賣啊!」

  那傅姆道:「那牙粉不也是周客卿所創麼。」

  荊夫人笑著點點頭,道:「他要我六成利潤,總不會只想賺這麼一點錢吧!我以為他定有辦法,能夠將這買賣長久做下去。」

  ……

  巫山。

  前往蜀都談判的司馬昭魚,終於回到了巫山。

  楚國大富商昭微問道:「太宰,你去了這麼久,談得如何?」

  他乃是昭陽之弟,作為楚國三大家族之一,昭氏自然不會放過這塊肥肉的,如今昭微也是這裡最大的鹽商。

  司馬昭魚眉頭緊鎖道:「並未談出結果來,但是我以為這情況可能不妙。」

  昭微忙問道:「此話怎講?」

  司馬昭魚道:「我懷疑那蜀君是有意在拖延時日,而在蜀都待了那麼久,一直未打聽到張儀的消息,很有可能蜀君已經與張儀達成協議。」

  昭微面色一驚,道:「太宰可有證據?」

  司馬昭魚搖搖頭,道:「這都是我的猜測,但不管怎麼樣,我們也得做好備戰的準備,我之前去過營地視察,如今我軍有些懶散。」

  昭微嗨呀一聲,道:「這都怪那周濟,將秦人引至蜀地,這蜀地對秦國難以構成威脅,但是對我楚國可是有著極大的威脅,秦人若來,我們將寢食難安啊!」

  司馬昭魚倒也難以反駁此話。

  確實!

  從蜀地進攻秦國那是很難得,但是若從蜀地進攻楚國,那就相對容易多了。

  司馬昭魚道:「就憑那蜀道,秦國也無法派遣大軍前來,我們巴中的軍隊足以防衛,過不了多久,秦人便自會退去,我想秦國也只是礙於顏面,故而才入蜀與我軍作戰。」

  ……

  在司馬昭魚離開蜀都之後,張儀也回到苴國,因為兩萬秦軍正在迅速往這邊集結。

  而此次領軍正是張儀帳下的大將魏章。

  魏章已經先一步抵達苴國。

  「怎麼樣?」

  張儀偏頭瞧向正認真審視地圖的魏章。

  魏章抬頭看向張儀,問道:「不知主公給臣多久時日?」

  張儀遲疑了下,道:「最多不能超過兩個月,否則的話,楚軍必然會反應過來,到時我們可能就會面臨腹背受敵。」

  魏章思索半晌,道:「一個月足以。」

  張儀面色一喜,道:「你可有把握。」

  魏章自信地點點頭,道:「臣在來得路上,順道去看了看蜀軍的營地,他們之前為了抵抗巴國和苴國的聯軍,兵力非常靠外,其內部肯定非常空虛,而臣帶來的兩萬士兵,全都是我國百里挑一的精兵,一個月足以滅蜀。」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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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 00:47:47 |只看該作者
第0138章 戰火重燃

  濮陽!

  殷順且和富術走在田間地阡陌小道上,看著眼前這阡陌交通,雞犬相聞的景象,不免是心生感慨。

  「這…這就是我們心中一直渴望的振興衛地嗎?」殷順且迷茫地向身邊的富術問道。

  富術搖頭苦笑道:「若說振興,這興盛未免來的也太突然了,我們…我們可什麼都還沒有做啊!」

  殷順且嘆道:「是呀!我們可什麼都還沒有做。」

  也不怪他們發出如此感慨,如今站在濮陽,放眼望去,真會讓人有一種身處於盛世的感覺,但卻又給人一種海市蜃樓的感覺,彷彿這一切都不過是幻象。

  因為來的太快,太過突然,

  以至於他們這些統治階層都未能反應過來,猶在夢中。

  他們可真是什麼都沒有幹。

  眼前的繁榮是自然而成。

  就很怪!

  但其實正是這種怪,促成此番繁榮。

  這種怪就是無為。

  而這無為是來自兩方面,一方面,朝廷之前已經將家底都給賣了,能管得事很少很少,就連極其重要的戰略物資,鹽鐵都不在自己手裡。

  如今在各部門中,最為忙碌的就屬刑獄司,因為大量的錦衣衛在維護著治安。

  這個部門也是花錢最多的。

  另一方面,隨著各國官員抵達濮陽,各方勢力也都滲透其中,朝廷就是想有為,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但這權力可是恆定的,你管與不管,它就在那裡,那麼朝廷一旦呈現出弱勢時,其餘階層立刻就會趁虛而入。

  這權力誰不愛啊!

  而目前在濮陽勢力最大的階級,莫過於商人階級。

  如今誰都知道這濮陽無戰事,各國都是這裡的主人,自然就沒有必要來爭奪這裡,朝廷又不管事,同時濮陽本身就是交通要衝,這簡直就是商人的天堂啊!

  當然,如今的大富商幾乎都是出自名門望族,其中許多商人就是各國派來這裡駐守的官員。

  說到底,還是這同一群人在玩。

  如今這濮陽城已經變成一個不夜城,晚上亦是燈火通明。

  殷順且、富術他們曾幾何時非常渴望見到這一切,這也是他們心中的抱負,但問題就在於,這好像跟他們沒啥關係。

  更加離譜的是,那公主都已經有兩個月沒有露過面,基本上什麼事都不管,連外臣都懶得見。

  當然,那些外臣也不太想去見她。

  公主府。

  「收到情郎的信,公主為何一點也不開心。」蔡夫人略顯好奇地看著腹部稍稍隆起的姬舒。

  姬舒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隨手將信函遞給蔡夫人。

  蔡夫人愣了下,道:「你情郎寫給你的信,怎能給我看。」

  姬舒訕訕道:「這不是他寫的。」

  蔡夫人聽罷,這才接過信來,原來信中是要姬舒繼續加大對牙粉的生產,要在明年之前,囤積一萬斤牙粉。

  看罷,蔡夫人將信放下,又瞥了眼姬舒,道:「你還不打算將你懷孕的事告訴他嗎?」

  姬舒搖搖頭道:「他要做的事太多了,我不想令他分心,再說,就是告訴他,他也幫不到忙。」

  說到這裡,她突然看向蔡夫人,問道:「阿姐,你說這會不會是報應?」

  蔡夫人錯愕道:「報應?」

  姬舒幽幽道:「當初我曾有想過,將來誰若娶了我,只怕會被我受累一生,因為當時我一心復國,根本無暇關心任何事,任何人,卻不曾想遇見了周濟,如今真正飽受其苦的人反而是我,你說這是不是報應?」

  蔡夫人沉默一會兒,螓首輕搖道:「我倒不這麼認為,正因為懂得了相愛之樂,才能夠體會到相思之苦,也正因為飽受相思之苦,才有了相逢之樂,這不就是快樂嗎?」

  姬舒想起與姬定的點點滴滴,心想:是呀!此苦不就是樂嗎?突然,她偏頭看向蔡夫人,問道:「阿姐,那你覺得快樂嗎?」

  蔡夫人神情一凝,輕嘆道:「這相思之苦,我倒是從未感受過,但好在這世上並不只有愛情,還有親情,友情。」

  姬舒又問道:「阿姐可有遇到意中人?」

  蔡夫人稍稍遲疑了下,旋即搖搖頭,見姬舒還欲再問,搶先問道:「對了!我曾聽周濟說,是你主動追求他的,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當然不是。」

  姬舒立刻反駁道:「阿姐,你可千萬別信他,他就是一個卑鄙的漁翁,而我就是河裡那無知的魚,被他一步步引誘至此,他還到處說是我追求他,可真是豈有此理。」

  「這魚追魚餌,他倒也沒有說錯呀!」說著,蔡夫人不禁咯咯笑了起來。

  姬舒鬱悶地瞧了眼蔡夫人,哼道:「阿姐,你別開心的太早,誰知道他有沒有給你下個餌。」

  蔡夫人臉上一紅,啐道:「你瞎說甚麼,他可是你的情郎……」

  姬舒立刻問道:「若非我情郎呢?」

  蔡夫人稍稍一愣,道:「那…那也不可能。」

  ……

  然而,這繁榮的景象之下,卻也少不了勾心鬥角。

  「你們齊國是出爾反爾,言而無信,當初我們兩國說好罷兵休戰,可你們眼見張儀入蜀,便立刻增兵徐州,這是何道理啊!」駐守在濮陽的楚臣屈善,衝著面前一人怒噴道。

  那人名叫田渾,乃是齊國大臣田嬰的侄子,他亦不甘示弱,道:「難道我們齊國越界了嗎?還是說我們齊國在自己國內調動兵馬,還得經過你們楚國的同意?

  是,最近我們是增兵徐州,但那只是因為除此地之外,其它地方暫時不需要用兵,北邊我們與燕國已經停戰,而西邊又因這濮陽緩和了與三晉的關係,唯有南邊剛剛增加數百里地,我們增兵鞏固當地防衛,這難道也有錯?」

  屈善直點頭道:「好好好!你們齊國往哪增兵,我們楚國無權過問,反正你們齊國增兵多少,我們楚國將奉陪到底。」

  「二位切勿動怒啊!」

  中間一位胖胖的中年人立刻站起身來,攔在二人的中間。

  此乃名叫魏溪,乃是魏國派來濮陽的官員。

  他便言道:「如果你們兩國都不斷往徐州那邊增兵,遲早會爆發衝突的,如今大戰才停歇不到一年,這又開戰的話,只怕大家都吃不消啊!」

  屈善哼道:「這你得問問他們齊國到底是何意思?」

  田渾道:「你還要我說多少遍,我們增兵徐州,只不過是為了鞏固當地防衛,是你們楚國過於敏感。」

  「二位先別爭了。」魏溪再度打斷他們的爭論,道:「我有一策,不知可行否,這話說回來,徐州的穩定,完全取決二國,不管是增兵也好,撤兵也罷,只要保持當地兵力均衡便可,依我之見,你們不如讓自己的兵馬後撤百里,都只保留少量的兵力在前線,如此便不會因誤會,而引發衝突。」

  田渾沉吟少許,道:「倒不是不行,但是怎麼撤,撤多少,還得由我們大王決定。」

  屈善亦表示得寫信回去,具體有楚王來定奪。

  殊不知他們吵得正歡時,隔壁院子,兩個老頭欲騎牆相望。

  這兩老頭正是韓國駐紮於此的官員,翟名,以及趙國駐紮於此的官員,雍上。

  「能打得起來嗎?」翟名一邊伸長著脖子,一邊問道。

  雍上一臉壞笑道:「要打起來就好了。」

  翟名道:「可不是麼,如果秦楚在蜀地打起來,而齊楚又在徐州打起來,那可真就沒咱們什麼事,也不知那魏溪是不是傻,竟然還想調解他們的紛爭。」

  雍上哼道:「他可不是傻,這魏國白得河東三鎮,不全是楚國的功勞嗎?要是楚國同時與秦齊開戰,對於魏國也是相當不利,魏國可能也會被捲入其中。」

  翟名立刻道:「如果魏國捲入其中,那咱們也難以置身事外,這事咱們可得跟魏溪好好商量一下,如果要出兵,可得我們三國一致同意。」

  「不錯,齊國此番舉動,肯定又是想趁火打劫,而楚國才剛剛擊敗越國,還未能控制住越地,齊國看著眼前的肥肉,又豈能安耐得住啊!」

  ……

  這可是戰國時代,一日的和平,可能都是奢望。

  去年的停戰協議,只不過是給予諸侯國們調整戰略的時間,而下一場大戰,其實已經在蜀地打響了。

  張儀成功遊說了蜀國、苴國和巴國,使得兩萬秦軍順利的通過了那條被後世命名為金牛道的蜀道。

  然而,這剛剛入苴的秦軍,突然就翻臉不認人,直接進攻苴國軍隊,那苴國國君一看上當,知道根本擋不住秦軍,關鍵他苴國毫無縱深可言,也是乾脆,直接打開城門,表示願意歸順秦國。

  拿下苴國之後,秦軍主力片刻不得停息,就直接殺向駐守在葭蔭(今四川廣元西南)的蜀軍主力。

  經過一日廝殺,便殺得蜀軍潰不成軍。

  苴國國君一看那屍橫遍野的戰場,這心中發楚,同時暗自慶幸,幸虧自己投降的早,這秦人簡直就是惡魔一般。

  蜀軍一直以來都縮在蜀地,與中原各諸侯國關係也不錯,就沒有打過什麼像樣大戰,不知中原地區早就已經從排位戰晉陞到生死戰。

  更加要命的是,這一支秦軍,那可真是精銳中的精銳,不但身經百戰,且都是馬上就要晉陞爵位的士兵。

  這蜀軍的人頭,在秦軍士兵眼裡,那可都是良田、美女啊!

  秦軍士兵是爭先恐後的奮力砍殺,各種搶人頭,打得蜀軍是魂飛魄散,丟盔卸甲。

  張儀站在山頭上,看著蜀軍在峽谷中上狼狽逃竄,不禁哈哈笑道:「這些逃兵可真是勝過千軍萬馬,由他們打頭陣,我軍將無往不利啊!」

  魏章道:「蜀軍之前在與巴苴聯軍交戰,這主力都佈置在前線,後方極為空虛,如今這前線主力潰敗,後面就是一馬平川,我軍將可直接殺向蜀都。」

  張儀笑意一斂,神情嚴肅道:「此戰必須要速戰速決,一定要在楚國反應過來之前,先攻下蜀都。」

  正當這時,一名探子快步上得山頂來,喘著氣道:「啟稟主公,前方傳來消息,那巴國國君正親自率領兩萬大軍往這邊趕來。」

  魏章道:「主公,待臣率軍去攔截他們。」

  來到這裡,魏章真是有一種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感覺,進入戰國之後,這巴蜀的戰鬥力,實在是沒法跟中原軍隊相比。

  張儀擺擺手,道:「不用,你的任務是攻破蜀都,至於巴國那邊,我去攔著。」

  魏章愣了下,道:「主公您一個人去嗎?」

  張儀笑道:「怎麼?你怕我攔不住。」

  「不…不是。」

  魏章搖搖頭,道:「只是這太過冒險了。」

  張儀瞇了瞇眼道:「但如果能夠借此將那人給除掉,此番冒險倒也是值得的。」

  那巴國國君巴慶子正好就在邊上整頓兵馬,準備與秦軍會合,一同前往東線,奪回巫山,不曾想這兵馬才剛剛整頓好,就聽到苴國被秦軍佔領的消息。

  巴慶子心知被張儀給騙了,趕緊率領主力前來救援。

  行到半道上,突然發現一個文弱書生在兩個書僮陪伴下,坐在路邊的石頭上看書。

  定眼一看,這不就是張儀嗎?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巴慶子怒目圓睜,衝著張儀咆哮道。

  張儀笑道:「自然為了確保萬無一失。」

  「什麼萬無一失。」巴慶子道:「你當我是傻子麼,你們秦人分明就是覬覦我們巴蜀之地。」

  張儀問道:「故此我獨自一人前來送死?」

  巴慶子一愣。

  是呀!

  你為什麼在這裡?

  張儀又道:「我不是沒有給過蜀人機會,可是那蜀君卻不願意與我們一道出兵抗楚,反而還想借此發財,我秦軍一旦入巴,不但糧草得依靠蜀國,同時這後路也都將控制在蜀國手中,這叫我軍如何安心與楚國作戰。

  一旦我們消滅蜀國,那麼我們將再無後顧之憂,蜀地糧食也盡歸我們所有,這也能夠減輕你們巴人的負擔。」

  巴慶子冷冷笑道:「誰又能保證你們秦人在消滅蜀國之後,不會趁勢攻伐我們巴國。」

  張儀昂首道:「屆時我們君上將會賜封你為巴侯,還是有由你們巴氏繼續管理巴中事務。」

  我去你媽的!

  你張儀一句話,我就從國君變成臣子?

  我們巴人就不要面子嗎?

  巴慶子不禁勃然大怒,道:「你們秦人可真是欺人太甚,我巴慶子當初真是瞎了眼,信了你張儀的鬼話,今日我便要殺了你。」

  說著,他拔出佩劍來,指向張儀。

  張儀絲毫不懼,呵呵笑道:「如果你們巴國被楚人所滅,你認為你還能夠繼續掌管巴中地區嗎?但如果你們巴人願意歸順我秦國,我們將會協助你們,從楚人手中奪回鹽泉,你們巴人只會比現在過得更好。」

  說著,他稍稍一頓,看向巴慶子,道:「當然,你也可以選擇被我們秦人所滅。」

  巴慶子不由得吞嚥了一口。

  他來趕來的路上,就已經得知與他們激戰數月的蜀軍主力,頃刻間就被秦軍擊潰,這是何等戰鬥力。

  張儀抬手拔下他的長劍,笑道:「我們還是商議如何對付他們楚人吧。」

  巴慶子立刻道:「你是想利用我們來拖住楚軍,好讓你們消滅蜀國?」

  張儀仰面哈哈一笑,道:「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和楚軍了,不信我們就賭一把,你將主力全部調至西線來,我張儀敢以人頭擔保,楚軍絕不會前進一步。」

  巴慶子問道:「你憑什麼這麼篤定?」

  張儀道:「如果你將主力都調至西線,那麼楚人便會認為你們並未歸順我們秦國,我料想楚國一定會派人來遊說你,而不是派兵趁機攻打你們巴國,因為一旦楚國出兵,那麼你們巴國必然會歸順我們秦國。

  可一旦你們與楚國聯盟,就肯定避免不了,被楚國吞併的下場,而如今歸順我們秦國,至少你還能保證如今的地位。」

  巴慶子額頭上已滿是汗珠,道:「你之前已經欺騙過我一次,我又憑什麼再相信你。」

  「我可沒有欺騙你,至今我們的結盟仍舊有效,我滅的是蜀國。」

  張儀笑道:「另外,如果我們兩軍交戰,即便我軍擊敗你們,也不可能在短時日就拿下整個巴中,這不就是在給楚人機會嗎?為了穩定住巴蜀地區,以及能夠盡快出兵攻伐楚國,必然還是需要你的支持。」

  巴慶子顯得猶疑不定。

  張儀說得很直接,但也很有道理,秦軍主力即便能夠擊敗蜀國和他巴國的軍隊,但也無法控制住整個地區,在這種情況下,是很難抵抗楚軍的,他還真是有利用價值,既然有利用價值,秦軍自然就不會進攻巴國。

  如不他不答應,並且在此殺了張儀,然後投奔楚國,引楚國主力來對付秦軍,可秦軍一退,那他可就沒有什麼利用價值。

  楚國必然會順勢吞併整個巴蜀地區。

  而且楚國有著地緣優勢,不需要依靠他來掌控巴中,秦國反而更需要。

  這真是前有狼,後有虎啊!

  張儀不願意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又道:「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夠做些什麼,表示對我秦國的忠心。」

  巴慶子問道:「你想我怎麼做?」

  張儀道:「只要你們一日不歸順我們秦國,那楚國就必然會派人來遊說你,而我希望你能夠將楚國的說客殺了。」

  ……

  然而,楚國上下目前對此是一無所知,如今楚都最熱的話題,可不是張儀入蜀,也不是齊國增兵徐州,而是一把椅子。

  這椅子的出現,立刻就得到眾多老人的推崇。

  訂單就如雪花一般的飛向荊夫人。

  可是嘗到甜頭的荊夫人,卻感到非常苦惱,她可不是想做這一錘子買賣。

  「如果我瞭解的沒錯,夫人做買賣好像從未以數量為主,而是以獨到的設計為主。」

  姬定略顯好奇地看著荊夫人。

  荊夫人輕笑道:「如果周客卿沒有從我這裡要走六成利潤,那我倒也不會這般著急,可之前周客卿賣給我的是設計,如果這設計人人都能夠用,那我為何要讓給周客卿六成利潤。」

  姬定稍稍點頭:「這倒也是。」

  荊夫人笑道:「如果周客卿還想繼續與我合作,可得再想個辦法。」

  姬定稍稍瞧了眼荊夫人,道:「想要阻止他們仿製我們的椅子,幾乎是不可能的,那些大家族養那麼多工匠,可不會讓他們閒著的。」

  荊夫人點頭道:「此正是我所擔憂的。」

  姬定笑道:「既然沒法阻止,就不如幫助他們仿製。」

  「幫助?」荊夫人神情一凝,疑惑道:「如何幫助?」

  姬定笑道:「這買賣之道在於供需,有需求,就有利益。他們需求椅子,那麼就供應椅子,他們要自己做椅子,那咱們就供應做椅子所需。」

  「木材?」

  荊夫人美目一睜。

  姬定點點頭道:「正是如此,如今我們還是佔有著先機,而這個先機不在於他們何時能夠仿製出椅子來,而是用什麼木材做椅子最好。

  一旦椅子盛行起來,那麼適合做椅子一切材料,都將會被廣泛需求,只要我們先一步囤積好這些材料,待價格上漲之時,再出售給他們,這就能夠賺不少錢。除木材之外,還有絲綢。」

  荊夫人輕搖螓首,道:「此事說來簡單,做起來可不是那麼容易,若要大量囤積此類木材,又將木材運到這裡,你可知道這要耗費多少錢財嗎?而那些大家族可是有著不計其數的車馬,我們是爭不過他們的。」

  姬定笑道:「這一點我能夠幫夫人解決。」

  荊夫人稍稍一愣,道:「船!」

  姬定神情一滯,道:「夫人果真是聰明絕頂啊!」

  荊夫人沉吟少許,笑道:「再聰明也不及周客卿之萬一。」

  姬定問道:「夫人此話怎講?」

  荊夫人笑道:「當初周客卿主動找我合作時,我就非常好奇,周客卿公務如此繁忙,卻怎還有心思做買賣,原來周客卿做這麼多事,說到底,還是為了變法。」

  姬定倒也沒有否認,道:「變法不易啊!」

  他變法關鍵在於造船,而船的用處,就是要運貨,他先得創造各種需求,令貨物流動起來,船的作用才能夠體現的淋漓盡致。

  荊夫人道:「我懶得再去動腦筋,該囤積什麼材料,周客卿告知我一聲便是。」

  咚咚咚!

  隨著一陣急促地腳步聲,只見王子槐連鞋都不脫,便是闖入堂內,「周客卿,快快隨我進宮。」

  姬定錯愕道:「發生什麼事了?」

  王子槐稍稍詫異地瞧了眼荊夫人,又向姬定言道:「咱們邊走邊說。」

  荊夫人正準備起身告辭,那王子槐卻直接上前,拉著拖拖沓沓的姬定,就往外面走去。

  「等等等!王子,我…我這還沒有穿鞋啊!對了!夫人,你先坐會,我…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這話都還未說完,姬定便已經被王子槐拉著出得大堂。

  荊夫人瞧著踉踉蹌蹌的姬定,不免抿唇一笑,可隨即又面露擔憂之色,「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以至於王子槐如此緊張。」

  別說她,就連姬定都毫無頭緒,心裡甚至以為楚威王突然暴斃,可想著,如果楚威王暴斃,也不會是王子槐親自來找他。

  被拱上馬車之後,姬定終於穩住神,定住襠,問道:「王子,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王子槐喘著氣道:「蜀國被秦滅了。」

  姬定眨了眨眼,過得片刻,他側耳問道:「什麼意思?」

  王子槐重重嘆得一口氣,道:「蜀國已經被秦所滅。」

  「……」

  姬定道:「滅?」

  「嗯。」

  「……」

  姬定只覺有些口乾舌燥,道:「那個,咳咳咳,王子,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王子槐道:「這等大事,我豈敢開玩笑,是司馬太宰親自派人傳信過來,蜀都已經被秦軍攻破。」

  姬定眨了眨眼,道:「這…這怎麼可能?我們那多軍隊駐紮在巴中,都是瞎子麼,怎麼可能會讓秦軍把蜀國給滅了。」

  王子槐嘆了口氣,道:「這具體發生什麼,暫時還不清楚,太宰信中只是說,張儀假意與蜀國、巴國、苴國結盟,可是等到秦軍通過蜀道之後,卻立刻轉向攻打蜀國,只用了一日便全殲蜀軍的主力,且順勢一舉攻破蜀都。」

  姬定雙手一攤,道:「所以那司馬昭魚如今正在巴中看戲?」

  王子槐稍顯尷尬道:「由於…由於我們之前想到的是張儀肯定是拉攏蜀國,未…未有做好準備,故此…故此並未有所動作。」

  姬定是真心笑了:「這可真是一個驚喜啊!數萬大軍,眼睜睜看著蜀國被所滅,而無動於衷,王子,您可千萬別將此事說出來,那真是會讓人笑掉大牙的。」

  他是真他媽想不到,原來還能夠這麼玩,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他的計策是要拖住秦軍,耗費秦國國力,迫使咸陽不斷給予補給,如果秦軍拿下蜀地,那可就有足夠的資本跟他們玩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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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 00:48:06 |只看該作者
第0139章 儀可往,吾亦可往

  姬定氣笑了。

  而楚威王則是氣炸了。

  老遠就聽到楚威王的罵娘聲。

  要是打不過秦軍那倒也罷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輸給秦國。

  勝敗乃兵家常事。

  可是幾萬楚軍精銳駐守在巴中,是眼睜睜地看著秦國滅蜀,還有比這更加可笑之事嗎?

  此時不罵娘,留著過年麼。

  當姬定入得大殿之後,楚威王這才稍稍收斂一些,但也是陰沉著臉。

  「大王,這都是臣的錯,若非臣當時拉攏魏國,也不至於會將秦軍引入蜀地……」

  「這與卿無關。」

  楚威王一揮手,怒不可遏道:「誰能想到秦軍不到一個月就能夠消滅蜀國,更令寡人沒有想到的是,寡人催來的消息,竟然是秦軍已經滅蜀,寡人現在非常好奇,在此之前司馬太宰他們到底在幹什麼,此事寡人一定要嚴查。」

  姬定訕訕道:「大王,臣以為此事倒也怪不得太宰他們,關鍵誰也想不到蜀國這麼快就會被秦軍消滅,這…這簡直不可思議啊!」

  楚軍確實鬧了個笑話,但最大的笑話,莫過於蜀國,死得也太誇張了一點。

  昭陽道:「據說這又是張儀的詭計,是他先欺騙了巴、蜀、苴三國,以至於苴國直接放秦軍入蜀,而入蜀的秦軍立刻攻佔了苴國,之後又全殲蜀軍主力,而由於之前蜀國正在與苴國和巴國交戰,兵力佈置的比較靠前,這主力被全殲之後,再也沒有對秦軍形成有效的抵抗,那蜀君更是嚇得未等楚軍兵臨城下,就逃出蜀都,秦軍幾乎是兵不血刃就攻下了蜀都。」

  姬定稍稍皺眉,暗自鬆了口氣,道:「如此說來,秦軍也並沒有消滅蜀國,只不過是打了蜀國一個措手不及。」

  楚威王沒好氣道:「這都城都被攻佔了,蜀國被滅都是遲早的事。」

  姬定道:「大王,不管是遲是早,但如今蜀國並未被滅,既然沒有被滅,那我們就還有機會。如今我們不能再給秦國整合蜀國的機會。對了!巴國那邊是什麼情況?」

  高固嘆道:「其實正是因為巴國,我軍才…才眼睜睜地看著秦軍消滅蜀國。」

  楚威王瞥了眼高固,稍顯不滿地將臉撇到一邊去。

  事到如今,還在甩鍋。

  哼!

  姬定好奇道:「此話怎講?」

  高固道:「當時我軍得知秦國正在攻伐蜀國後,便想立刻出兵,可中間到底隔著一個巴國,而巴國也是受害者,司馬太宰他們就認為,如果此時進攻巴國的話,那麼巴國可能就會倒向秦國,故此司馬太宰想著拉攏巴國,共同抵抗秦國,我軍才沒有立刻出兵。」

  姬定點頭道:「這是對的,而且巴國是受害者,那麼拉攏巴國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高固嘆道:「但是張儀實在是太厲害了,他也在繼續拉攏巴國,司馬太宰已經去過一回,並未能取得成功。」

  說到這裡,他看向姬定,道:「此事可能還得周客卿親自出馬啊!」

  楚威王也看向姬定。

  目前唯一讓張儀吃過癟的,唯有姬定,之前是大意了,認為放不放秦軍進來,也都不打緊,因為秦國不可能大軍入蜀的,故此才沒有第一時間將姬定前去,但是沒有想到張儀會選擇直接消滅蜀國,這樣一來,秦軍可源源不斷進入蜀地。

  這可不符合姬定自身的利益,他立刻拱手道:「大王,此事變成如今這樣,臣也是責無旁貸,還望大王能夠給臣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楚威王立刻道:「此事與卿毫無關係,卿無須自責,寡人派卿前往,是去對付的張儀,並非是讓卿將功贖罪。這樣,卿就與大將軍一同前往吧。」

  幾萬秦軍在蜀地,他也不敢怠慢,關鍵那邊楚軍的表現令他非常失望,在姬定來之前,就已經商量好,讓昭陽前去統兵。

  「臣遵命。」

  高固突然道:「大王,如今這形勢有變,徐州那邊也不可大意啊!」

  楚威王聞言,不禁眉頭緊鎖。

  之前他們判斷與秦國無法在蜀地大戰,最多只是衝突,在這個前提下,齊國不大可能會選擇趁火打劫,而楚國也有實力防備齊國。

  但秦人用實力證明,他們的猜想是錯的,那麼一旦秦國與楚國在蜀地展開決戰。

  齊國就真的有可能趁火打劫,一旦齊國出兵,那麼其他諸侯國……

  這麼一來,楚國疆域遼闊的劣勢立刻就會展露無遺,要防守的地方太多了,不像秦國一樣,守住幾個關口便可。

  這地理優勢,讓秦國始終佔據著主動權。

  楚威王頭疼呀,不免又看向姬定,姬定心領神會地點點頭,一定得壓住蜀地秦軍,否則的話,就可能會引起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楚威王最終決定,讓姬定、昭陽前往巴中接管當地的軍隊,而景翠則是立刻趕往徐州前線,防止齊國趁火打劫。

  待姬定回到府裡時,那荊夫人已經回去了,姬定還抽空寫了一份清單,讓人送給荊夫人,同時又讓小鶯準備一下,明日便要趕往巴中。

  「我們的人還沒有回消息嗎?」姬定向法克問道。

  法克搖搖頭道:「暫時還沒有,不過我估摸著應該也快了,也許在路上就能夠收得消息。」

  姬定點點頭,皺眉道:「我總感覺昭陽他們有所隱瞞。」

  法克問道:「先生為何這麼說?」

  姬定道:「那司馬昭魚的信來的太慢,其中肯定遇到什麼困難,只是沒有說而已,但是昭陽肯定是知道的。」

  法克道:「先生,那我們此去,會不會有危險?」

  姬定笑道:「從我出生的那天起,危險就從沒有離開過我,就是有危險我也得去,蜀地對我來說,也是至關重要。對了,我們的人聯繫上了蜀都的墨者沒有?」

  法克搖搖頭道:「目前還沒有消息。」

  姬定嘆道:「這都是我預判失誤,我以為至少還得過幾個月,我才會前往那邊。看來秦國這虎狼之師,果真是名不虛傳啊!」

  準備一日之後,姬定便與昭陽一同前往巴中。

  而此時此刻,咸陽則是一片歡騰。

  其實關於滅蜀計劃,整個秦國也只有幾個人知道,甚至可以說是張儀與嬴駟私下商定的。

  秦國大臣也一直認為此去是要拉攏巴蜀與楚國對抗,這也符合常理。

  如果一開始就表明是要去滅蜀國,那絕對會遭到很多人的反對,因為這其中風險太高了。

  你先得讓秦軍順利通過蜀道,同時還得保證速戰速決,一旦陷入其中,那是很難回來。

  不用想也知道,屆時巴蜀肯定會投奔楚國,秦軍就得面對四國的圍剿,同時還是客場作戰,又無糧草支援,怎麼可能回得來。

  齊國、楚國也都是這麼想的,包括姬定之內。

  姬定也並不知道,其實張儀入蜀,嬴駟也面臨著很大的壓力,主要還是因為在相邦大會上,張儀鎩羽而歸,令不少秦國大臣對張儀是深感不滿。

  明明是打了勝仗,卻在相邦大會弄得如此狼狽,最終是嬴駟壓住了那些反對張儀的聲音,但是此戰若再敗,可想而知,嬴駟將面臨多大的壓力。

  好在張儀也沒有辜負嬴駟的信任。

  一戰滅蜀,又穩固住張儀在秦國的地位,嬴駟立刻命大臣陳莊再率領一萬精銳前去支援張儀。

  之前也不敢派大軍入蜀,因為蜀道控制在別人手裡,玩不好就都回不來了,而如今已經消滅蜀國,同時苴國也投降秦國,秦國已經徹底控制了蜀道,如今便可放心遣派軍隊入蜀。

  隨著越來越多秦軍入蜀,楚國極有可能與秦國在蜀地決戰,這與姬定當初的設想可是不符啊!

  而這也是楚國盡量要避免的,畢竟秦國不太可能面臨其它諸侯國的進攻,而他們是有可能的。

  ……

  經過連日的趕路,姬定與昭陽終於來到巴中。

  「兄長!」

  「大將軍!」

  ……

  昭微、司馬昭魚等一干將領來到帳外迎接昭陽。

  昭陽目光掃了他們一眼,開口道:「來人啊!將他們全部給我拿下。」

  只見一群士兵立刻衝上前去將昭微、司馬昭魚等人擒住。

  「兄長?」

  「大將軍饒命啊!」

  「大將軍!我們是無辜的呀!」

  ……

  片刻功夫,昭陽便將這些統帥們統統捆綁起來,隨後又押入大帳中。

  「大將軍冤枉啊!」

  「冤枉?」

  昭陽冷冷瞪他們一眼,道:「那秦軍都已經佔領了蜀都,你們卻還在這裡休息,虧你們還有臉在我面前叫冤,真是不知羞恥。」

  司馬昭魚立刻道:「大將軍,這都是我的錯,當時我們得知秦軍攻伐蜀國的消息後,各位將軍都打算出兵,是我阻止了他們。

  因為我得知消息,巴國也是受到張儀的蒙騙,故此我打算與巴國結盟,共同對抗秦國,將軍們才沒有及時出兵。」

  昭陽怒瞪其一眼,道:「你還有臉說,大王是如此信任你,而你卻將這裡弄得是一塌糊塗,你就是不請罪,大王也決計饒不了你。」

  司馬昭魚垂首道:「大將軍說得是,我…我當初的確上了張儀的當,被他拖在蜀都多日,以至於未能及時將這裡的情況告知大王。」

  「你不用跟我解釋,待你回去之後,自己去向大王解釋吧。」

  昭陽哼了一聲,又瞥了眼那些統兵將帥,道:「司馬太宰雖然責無旁貸,但你們這些人就更是罪無可赦,秦軍在攻打蜀國時,你們在幹什麼,在製鹽,在賣鹽,在惦記著自己的錢袋子,也難關你們在巴中待了兩年,是寸土未得,而秦人一個月就攻佔了蜀國。來人啊!將他們全部拖出去斬了。」

  「大將軍饒命啊!」

  「大將軍饒命!」

  ……

  一眾將帥頓時嚇得面色蒼白。

  「且慢!」

  坐在一旁的姬定突然開口阻止上前來的士兵們,又向昭陽道:「大將軍請息怒,我認為他們罪不至死。」

  昭陽道:「周客卿休要為他們求情,若不斬他們,何以嚴明軍紀。」

  姬定道:「但我以為秦軍顯然是有備而來,而我軍若是貿然出擊,容易中了秦人的圈套,一旦巫山失守,那我們就得後退數百里,故此他們按兵不動其實是對的。再加上如今兩軍交戰,若是將他們都斬了,可能會影響我軍士氣。」

  昭陽皺了下眉頭,顯得猶豫不決。

  姬定又道:「大將軍,我保證他們一定能夠將功贖罪,如若做不到,再斬不遲。」

  昭陽瞧了眼姬定,思索半晌,道:「好吧!既然周客卿為他們求情,那我就先放他們一馬。」

  說著,他一揮手道:「鬆開他們吧。」

  他當然不會手刃自己的親弟弟,他這是演給姬定看的。

  他事先就已經知道,巴中楚軍早已沒有戰鬥慾望,是一門心思在賣鹽,這才導致一系列的連鎖反應,也直接影響到司馬昭魚的談判,司馬昭魚也是知道就楚軍如今的狀態,能不戰則不戰的好,故此他才中了張儀的緩兵之計。

  而當秦蜀已經打起來之後,這裡的將軍就立刻集結人馬,結果這人馬都還沒有集結完畢,秦軍就已經消滅了蜀國。

  可真是尷尬啊!

  昭陽也知道瞞不過姬定,真要查起來,楚威王是肯定不會放過他們的,他就賣一個人情給姬定。

  由他來做惡人,姬定來做好人。

  而姬定在來的路上,也收到了消息,知道是個什麼情況,也終於知道原來這裡的將帥對他是非常不滿,都恨他不死,因為大家都認為是他將秦軍引來蜀地,壞了大家的買賣。

  這個人情,姬定也是非常需要的,不然的話,這工作也難做啊!

  他就順勢收下了這個人情,並且表示願意為他們擔保,換而言之,我不會去告狀的。

  「多謝大將軍饒命,多謝周客卿為吾等求情。」

  那些將軍被鬆綁之後,紛紛向姬定致謝。

  姬定笑道:「各位將軍無須言謝,其實你們做得並沒有錯,因為我已經得知消息,秦國之所以決定入蜀,並非意氣用事,那張儀乃大丈夫也,他受到的委屈遠比相邦大會上面要多得多,又怎會被我譏諷一番,就想盡辦法與楚國決戰。」

  說著,他又看向司馬昭魚,道:「司馬太宰,你與張儀也是認識的,你認為他是這麼容易衝動的人嗎?」

  司馬昭魚搖搖頭,又問道:「但不知秦軍入蜀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姬定嘆道:「鹽!」

  此話一出,那些將軍們皆是緊張地看向姬定。

  姬定道:「關於這鹽利,自然不用我來告訴諸位將軍,而眾所周知秦國本土少鹽,一直以來都是依賴從三晉購買鹽,這無疑是秦國的一大隱患,故此秦國一直都渴望獲得鹽泉,至於秦國為什麼會盯上了這巴蜀的鹽泉,這倒是有各位一份功勞啊!」

  他笑吟吟地看著那些將軍們,呵呵道:「正是因為最近各位將軍大量往秦國販鹽,導致秦國動了歹心,那相邦大會只不過是用來掩蓋秦國的真實目的。」

  那些將領聽罷,不禁又氣又懊悔。

  他們之所以避免秦國交戰,就是為了保護這鹽泉,要知道秦國就是衝著這鹽泉來的,那他們早就去秦人拚命了。

  「大將軍,我們決不能讓秦人得逞啊!」

  「是呀!若是讓秦軍盡獲巴國鹽泉,不但能夠助長秦國國力,同時還會對我們楚國構成巨大的威脅。」

  ……

  這口風立刻就變了。

  幹!

  必須跟秦國幹到底。

  昭陽瞅著這一群被財迷眼的草包,不禁又動了殺心,你們這群蠢貨,人家就一句話,你們就原形畢露,留著你們到底有什麼用。

  他可是第一回聽到秦國是衝著鹽泉來的。

  不過他也沒有點破,反倒是欽佩地瞧了眼激動。

  在來之前,他也在尋思該如何激勵士氣,如今巴中楚軍確實過於懶散,他方才動怒,也是想借此刺激他們,要是不能將功贖罪,你們都得死。

  可不曾向,姬定一句話,士氣是騰騰地往上漲。

  這真是敗也鹽,成也鹽啊!

  如今這裡的將軍都不再記恨姬定,而是記恨秦人。

  昭陽向姬定問道:「不知周客卿有何建議?」

  姬定稍一沉吟,道:「如今的關鍵還是在於巴國,但不知目前巴國到底是什麼情況?」

  司馬昭魚立刻道:「周客卿所言不錯,目前秦國方面,也在極力拉攏巴國,這期間我也曾去過巴國兩回,但是那巴國國君始終猶豫不決,這導致我軍也是非常被動,如果出兵進攻巴國,那麼巴國肯定會倒向秦國,但如果就這麼僵持著,這就給予秦國徹底消滅蜀國的機會,這可能還需要周客卿親自出馬。」

  姬定點點頭,又問道:「那不知巴國的條件是什麼?」

  司馬昭魚稍稍一愣,道:「對方倒是沒有提出具體條件,只是說秦楚都非善類,還得慎重考慮考慮。」

  「沒有提條件?」姬定稍稍皺眉,又問道:「難道巴國就沒有以鹽泉做條件嗎?」

  他懷疑對方提了條件,只不過司馬昭魚沒有答應罷了。

  司馬昭魚搖頭道:「如果巴國以鹽泉為條件,那我自然會答應,畢竟秦軍是在西邊,即便我們允諾將鹽泉給予巴國,但在戰時鹽泉還是會在我們的控制之中。」

  姬定稍稍點頭,思索半晌,他突然瞧了眼昭陽。

  昭陽心領神會,道:「你們先下去吧。」

  待他們都出去之後,昭陽便向姬定問道:「此事客卿如何看?」

  姬定道:「我以為巴國極有可能已經投誠秦國。」

  昭陽道:「何以見得?」

  姬定嘆了口氣,道:「從局勢上來看,繼續拖下去對我們非常不利,但巴國也應該感到著急才是,這越往後拖,對巴國也非常不利,等到秦國徹底控制蜀國,以及我們的耐心被他們耗損殆盡之後,屆時巴國的處境將會非常艱難。

  如果我是巴國國君,應該及早做出抉擇,如此才能夠要到更好的條件,目前來說,我國和秦國都非常需要巴國的支持,再過得幾個月,可能我們都會嫌巴國礙事了。」

  昭陽皺眉道:「所以巴國是使得緩兵之計,掩護秦國攻伐蜀國。」

  姬定點點頭道:「極有可能是這樣的。」

  昭陽問道:「那客卿是否還有把握能夠將巴國拉到我們這邊來。」

  對出楚國而言,如果能夠拉攏巴國,那麼馬上就對蜀地秦軍開戰,並且還能夠威脅到蜀道。

  但是姬定是打著另外的算盤,他雖不想秦國整合蜀國,但也不想趕走秦軍,於是搖頭道:「如果巴國已經投誠秦國,那即便我親自前去,希望也不大。」

  說到這裡,他稍稍一頓,又道:「不過我認為是否能夠拉攏到巴國,都是可以接受的。」

  昭陽問道:「此話怎講?」

  姬定道:「即便我們能夠拉攏到巴國,巴國也難以與我們一條心,同理而言,巴國也不會忠心事秦,如今只是被迫投誠秦國。

  除此之外,我看各位將軍都非常看重這巫山的鹽泉,若將巫山推至前線,這能夠激勵士氣,大家一定會拚命守住巫山,如果推至巴國西線,我軍可能不會全力以赴啊!

  反過來說,如今秦軍士氣高昂,我軍不見得能夠正面打得過秦軍,但我們打巴軍,還是很有把握的。

  一旦我們給巴國施加壓力,秦軍必然要來救,他們就那麼兩三萬人馬,一旦主力被迫來救巴國,那麼對蜀地的控制便會非常空虛,如此便給予我們可趁之機。

  與其去找巴國談判,那就不如去蜀地與蜀君談判。」

  昭陽愣了下,道:「客卿要親自前往蜀地?」

  姬定點點頭。

  昭陽道:「這會不會太冒險了,如今蜀地到處都是秦軍。」

  姬定笑道:「之前張儀都敢隻身潛入蜀地,我又什麼不敢的,我輸誰也不能輸給他呀。」

  昭陽聽得好奇,道:「難道周客卿與張儀有私怨?」

  姬定道:「那倒沒有,只不過我們是同行。」

  「……」

  昭陽狐疑道:「周客卿不是在說笑吧。」

  姬定神色一變,嚴肅道:「這軍中無戲言,再說,以目前的局勢來看,我們還是要避免與秦國在此地決戰,以免給予齊國可趁之機,對於我們最有利的,就是在前線與秦軍對峙,同時在後方給秦國添亂,不讓秦人徹底控制住蜀地。」

  昭陽還是有些遲疑。

  姬定道:「大將軍,這個戰略是我提出來的,我不希望以失敗告終,就是再危險我也是要去的。」

  昭陽見姬定面色堅決,不免對他刮目相看,就這份膽量,只怕這裡也沒有幾個人比得上,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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