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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南希北慶] 周天子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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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30 01:50:29 |只看該作者
周天子 第0010章 退秦之策

  其實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議會制上面時,姬定並沒有將精力投入到輿論宣傳上面,任由他們相互嘴炮,他一直都在忙於造紙一事,只是他沒有出面而已,但他已經吩咐坤才將具體合作事宜談了下來。

  為了確保壟斷,確保造紙術不被人偷走,將由王室獨掌造紙作坊,就連成之望他們都不能隨意進出,而成之望他們就只負責銷售,一個人負責一塊區域,避免相互競爭。

  另外,造紙需要原料,姬定也吩咐坤才與不少大家族談妥了。

  越來越多的利益,聚集在這黃紙上面。

  然而,正當這些商人們憧憬美好未來時,秦人借道魏國一事猶如當頭一棒,令他們如夢初醒,這問題若不解決,還忙個屁,做再多也是為他人做嫁衣。

  於是他們趕緊跑來王宮,要求見世子。

  「這買賣上的事,我也不懂,你們非得找我幹麼,跟坤才去談就行了。」姬定剛見到他們便是一頓抱怨。

  你當我們想嗎?

  商人們皆是委屈地看著姬定。

  那成之望忙解釋道:「世子息怒,我們並非是為此事而來。」

  姬定好奇道:「那你們是為何而來?」

  白乙丁立刻道:「聽說秦人已經在向魏國借道,目的就是要出兵攻伐我們洛邑。」

  姬定一手托腮道:「此事我也聽說了,諸位還請放心,關於此事父王自會解決,只是,唉……」

  你這都還嘆氣,叫我等如何相信你,你這說謊的技術可真是堪憂啊。成之望鬱悶道:「既然大王有策退敵,世子為何還要嘆氣?」

  姬定委屈道:「我愁的並非是秦人,而是……」

  「而是什麼?」白乙丁忙問道。

  「而是咱們自家人啊!」

  姬定搖頭嘆道:「父王當初提出議會制,其本意是想要向各位表露悔改的決心,以及團結洛邑,可不曾想有人卻在歪曲父王之意,還說我父王是在針對東西二周。唉……我父王本就抱恙在身,如今又要忙於退秦,又要忙於內政,我這做兒子都心疼的要命啊!如今父王也認為如果議會制會使得洛邑變得更加分裂,就不如收回算了,以免再發生爭鬥。」

  成之望頓時就急了,「世子莫要氣餒呀,關於二周近日的一些動作,我等也都略有耳聞,但是世子還請放心,我等皆是支持大王的,而且據我所知,大多數人都是支持大王的。」

  「不錯,我們都是支持大王的,這議會制,大王又未佔便宜,怎能說是大王的陰謀。」

  「依我之見,是那東西二周的國君心胸狹隘,只顧一己私利,而不顧大局,不願意讓權罷了。」

  「世子大可放心,我等必將支持大王。」

  ……

  他們當然知道最近東西二周在背地裡籠絡人心,抵制議會制,但他們兀自是議會制的忠實擁躉,因為他們再也不願意將大權集中在一個人手裡,這回吃得苦還不夠多嗎?

  「多謝各位的理解。」

  姬定向在座的商人行得一禮,又道:「但是各位也勿要太過激動,此事成與不成,還是順其自然的好,我們洛邑可再也經受不住一場內戰。」

  內戰?

  一眾商人兩兩相視,皆不答這話。

  白乙丁又再道:「這不過小事,關鍵還是秦人……」

  「關於秦人,你們可以將心放到肚子裡,待時機成熟,父王便會出策退秦。」姬定打斷了他的話。

  「時機成熟?」

  「是的,只是這天機不可洩露,就連我也不知道父王到底打算怎麼做。」

  「那是那是。」

  眾人被忽悠地頻頻點頭。

  他們見姬定一方面對於退秦是充滿信心,另一方面還有閒功夫擔心東西二周,他們反而放心不少,他們才不擔心東西二周,他們就怕秦人。

  姬定都瞧在眼裡,心中暗自一笑,叔叔們,趕緊去準備吧,這可是屬於你們的戰爭,你們若是還不招兵買馬,那我也不敢輕易退秦啊。

  ……

  出得王宮,這些商人並未各回各家,而是去到成之望在城內的住宅。

  「看來大王有心想要收回議會制的建議?」

  「這也很好理解,推行議會制,大王也並未從中得利,真正得利的是我們這些商人,大王自然也不願意為此與東西二周翻臉。」

  「言之有理,真正得利的其實是我們,故此我們決不能因此放棄,我可不想將來再與這回一樣,錢是出了不少,還要平白無故的去擔驚受怕。」

  「還有,如果成周出現動亂,我們與王室的合作也將會被迫停止,黃紙的利益將會被那姬朝收入囊中。」

  「那不知各位有何打算?」

  「雖然大王不想與東西二周兵戎相見,但是我們應該做好萬全的準備,這是在保護我們自己。」

  「說道保護自己,我們可以借秦人出兵一事,招兵買馬,以防不時之需。」

  「這可真是一個好主意,縱使國君也不好說咱們,另外,萬一大王到時不能退秦,那咱們可就得離開這裡,招些人來保護自己也不錯啊。」

  「對對對,不管怎麼樣,咱們都得招一些人馬。」

  「但如果大王能夠退秦,那咱們就與東西二周拼了。」

  ……

  ……

  王宮。

  姬定在吳亨的陪同下,一步步走向臺階上面的大鼎。

  「成之望他們近日可有動作?」姬定突然問道。

  吳亨答道:「自那日他們回去之後,便開始大張旗鼓的招兵買馬,而之後洛邑的那些大家族也都在招兵買馬。」

  在這個敏感時刻,只要有人開始招兵買馬,那大家就都會招兵買馬,因為這足以證明,規矩是徹底廢了,要用刀說話,沒有刀就只能任人魚肉。

  「東西二周對此沒有動作嗎?」姬定又問道。

  吳亨搖搖頭道:「暫時還沒有,因為成之望他們都對外宣稱這是為抵抗秦人,臣以為東西二周也樂於見到這情況,畢竟誰也沒有把握能夠退秦。」

  東西二周當然樂於見到大家武裝起來,因為這是能夠給他們提供支持的,但其實即便他們想阻止也是阻止不了的,因為誰都知道在武力方面,這國君是靠不住的,尤其還是面對秦國,故此那些世家大族在這種情況下,也都會招募士兵保護自己,哪怕是逃跑,也需要人保護啊!

  這在當下是非常合理的。

  「那他們還需要準備多久?」

  「啊?」

  吳亨皺了下眉頭,思索好一會兒,才訕訕道:「若是對抗秦人的話,就是再給他們十年光景,只怕也是徒勞無功,擊退秦軍的希望非常渺茫。」

  哪怕是同樣多的人馬,洛邑也只有被吊打的份,戰鬥力真不在一個次元上。

  姬定笑道:「我指得是對付東西二周。」

  吳亨一怔,語氣堅定道:「其實他們那些人本就代表著東西二國的勢力,如果他們都站在我們這邊的話,這此消彼長,根本就不需要準備多久。」

  「很好!」姬定點點頭。

  吳亨又頗為擔憂道:「可是若讓他們掌握這麼多兵馬,這對我們也很危險啊!」

  這麼發展下去的話,他們王室將會成為勢力最弱的一方,這真的靠譜嗎?

  姬定卻是搖頭笑道:「不怕,我有護身符。」說著,他偏頭看向吳亨,「準備安排使臣出使秦國吧。」

  「出……出使秦國?」吳亨不禁一驚,這事先可是完全沒有預兆的,姬定就沒有為此做過任何準備,他自己都非常好奇,姬定到底怎麼退秦,急急問道:「不知世子有何良策退敵?」

  姬定突然停住腳步,抬頭望向面前的大鼎,又伸出手拍了拍那大鼎,用最霸氣的語氣說出了最慫的話,「我要將此鼎贈予秦君,以求秦君放我一馬。」

  吳亨聞言,不禁大驚失色。

  就這?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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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子 第0011章 這足以

  「你說什麼,你要將九鼎贈予秦人?」姬扁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姬定。

  姬定不答反問道:「父王不捨得那九鼎嗎?」

  「當……當然不是。」姬扁搖搖頭,但卻是一臉困惑,問道:「這難道就是你的退秦之策?」

  「是的。」姬定微微點頭。

  姬扁頓時百感交集,他萬萬沒有想到兒子的退秦之策,竟如此簡單和草率,其實這一點他與吳亨一樣,原本見姬定隱藏的那麼深,底牌至少也是四張A,拿出來便是要驚天動地,哪知他就拿出一對小二來,著實不敢相信,又再問道:「如此便可退秦?」

  「是的。」

  「為什麼?」

  姬扁真是難以理解,道:「倒不是父王捨不得那九鼎,而是那秦人一旦來到這裡,他們同樣可以獲得九鼎,那他們為何又要因此而放棄攻伐洛邑?」

  姬定突然瞧了眼姬扁,眼神中充滿著鄙視。

  姬扁倒也習慣了,只是稍顯尷尬地問道:「難道父王說錯了嗎?」

  姬定沉默少許,道:「也不能說是說錯了,而是父王從一開始就出現了誤判。」

  「誤判?」姬扁錯愕道。

  姬定突然伸出一個拳頭來。

  「你幹什麼?」姬扁定眼看去。

  姬定不語,只是慢慢將五指張開,只見他手中握有一隻黑螞蟻,黑螞蟻順著他的中指,飛快的爬到地板上。

  姬定緩緩開口道:「此時這隻螻蟻的焦慮、恐慌,真是像極了父王。」

  「……」

  姬扁鬱悶地瞧了眼兒子,問道:「那又如何?」

  「而這……」

  姬定揚起手掌來,「便是秦人。」

  言罷,他便是一巴掌拍下去。

  「啊!」

  姬扁也不知為何,嚇的一聲驚叫。

  砰的一聲。

  姬扁定眼一看。

  呃……拍歪了!

  螞蟻依舊是活蹦亂跳的。

  姬定這才直起身子來,鄙視了姬扁一眼,緩緩道:「在螞蟻看來,一掌下去,就猶如泰山崩於前,它必將粉身碎骨,灰飛煙滅,但是對於我而言,拍死一隻螞蟻,是不費吹灰之力,而是否拍死它,對於我也沒有絲毫影響。」

  姬扁滿臉困惑道:「你在說什麼?」

  姬定道:「這螞蟻便是父王,秦君便是手掌,父王一直以來都是從自身出發,來預判局勢的發展,但從未站在秦君的位置上去去思考,此乃外交之大忌。請求秦君放過洛邑,就如同不拍死這隻螞蟻一般簡單。

  是生命的威脅,是實力的差距,令父王覺得這天都要塌下來了,但對於秦君而言,這個決定其實是可以輕易的改變,只要在秦君落下手之前,給他遞去一杯美酒,或者告訴他木板上有一根小刺,他便會立刻收手。」

  姬扁聽罷,凝目思索起來。

  確實,一直以來他都是以自己的角度去思考,聽到秦人要來攻打,便是嚇得魂飛魄散,整個人都崩潰了,但是對於嬴駟而言,攻打洛邑,是輕而易舉,是個人都知道,洛邑根本擋不住秦人,就如同拍死一隻螞蟻一般簡單。

  但是螞蟻又能夠影響大局嗎?

  顯然是不能的。

  拍死螞蟻容易,但放過螞蟻其實更加容易。

  「所以……所以九鼎就是那杯美酒?」過得半晌,姬扁才開口問道。

  「不。」姬定嘴角一揚,笑道:「九鼎是那根刺。」

  ……

  「君上,剛剛收到消息,王城昨日派出使臣團出使咸陽。」蔡陳向姬朝稟報道。

  姬朝聞言,倏然起身,忙問道:「派得是何人?」

  蔡陳微微皺眉道:「是一個名叫季牙的官員。」

  「季牙?」

  姬朝微微一愣,道:「寡人未曾聽說此人,可是從他國請來得?」

  蔡陳搖搖頭,道:「此人乃是王宮中的庶府,目前的職務是專門與商人交涉有關黃紙的事宜。」

  「庶府?」

  姬朝一臉懵逼。

  這庶府可是超低級官員啊!

  派個庶府出使咸陽,你這是求生,還是求死啊!

  姬朝當即出得一身冷汗,顫聲道:「就……就只有他一個人嗎?」

  蔡陳道:「除此之外,還有三十名王城護衛,甚至連禮物都未帶,皆是快馬前往。」

  「噝!」

  姬朝吸得一口冷氣,喃喃自語道:「他們到底是想幹什麼?」

  此次出使,直接關乎洛邑的存亡,你竟然派個庶府前去,且連禮物都不帶,這不是拿性命開玩笑嗎?

  就事論事,從這陣容來看,不可能讓人安心的,如這種情況,那必須得找到張儀、蘇秦那樣的嘴炮之王,才能夠化解危機,你派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官員,帶著三十個護衛,這真的很扯啊!

  但凡是皆有利弊。

  這個陣容也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快,畢竟人數少,其中又沒有嬌生慣養的老頭,最主要是沒有輜重,九鼎也並沒有真送過去,得先秦人答應這個條件,才會把九鼎送過去,所以這簡直就是使節團中的法拉利。

  再加上韓國給予這個使節團極大幫助,一路上通關是非常順利,由此可見,韓國也並不想秦人攻打洛邑,因為洛邑是屬於韓國勢力範圍,但是由於魏國以借道來與秦國修復關係,如果韓國也不敢多說什麼。

  王城的使節團是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咸陽。

  那嬴駟聽說天子派出使節團來了,當然還是得見一見,他可不知道對面就是一個小庶府。

  喚作季牙的庶府來到大殿上,是二話不說,一個作揖,差點將自己的腦門磕在了地板上,什麼天子尊嚴,那就是個屁。

  他以最卑微的姿態,告訴嬴駟,吾王是聽信了讒言,之前才會號令諸侯,攻打秦國,如今吾王已經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對此也感到非常的抱歉,並願意奉上九鼎,乞求秦君放吾王一馬。

  大殿上的秦國大臣們一聽這話,心裡真是舒坦,皆是得意洋洋。

  知道怕了吧。

  天子也不過如此啊!

  既然如此,那還要天子作甚,象徵天子的九鼎都能送,何不將自己也送來。

  秦國剛剛大勝魏國,是一雪前恥,士氣高昂,大臣們也有些飄,紛紛揚言,不勞煩天子相送,咱們自己去拿。

  言下之意,就是免談。

  該打還是要打。

  嬴駟瞧著來使,是深感困惑,你沒有聽見寡人的大臣都不答應嗎?你怎麼也不打打嘴炮,這不科學呀,難道是被寡人的王霸之氣,給震懾住了,於是他還好心問道:「爾為何不語?」

  我能語什麼?那季牙唯唯若若道:「回……回君上的話,大王只是命外臣將此話轉告於君上,君上若是答應,便立刻派人將鼎送來。」

  就這?

  嬴駟一怔,倍感困惑。

  他以為此人必有一番遊說,哪裡知道這人只是一個傳話的,不禁是好生失望。

  如此便讓寡人放過你們,你們這也太瞧不起人了。

  嬴駟微微有些不爽,覺得自己被怠慢了,正欲開口時,突然間,他發現殿中有一人一直垂首不語,不禁稍稍皺眉,又沉吟少許,便向那小庶府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回去吧。」

  雖然沒有得到正面答覆,但季牙也不敢多問,他的任務就是傳話,其餘的他都不需要管,小命要緊,趕緊閃人。

  退朝之後,嬴駟便將那個垂首不語的大臣單獨叫到後宮。

  此人來到殿中,行禮道:「臣張儀見過君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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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5-30 01:51:04 |只看該作者
周天子 第0012章 心有靈犀

  此時,張儀雖才剛來秦國不久,只是作為客卿參與朝政,但是嬴駟是非常看重張儀,張儀方才垂首不語,令嬴駟有些疑惑,於是見到張儀,他便直接問道:「先生方才為何不語?」

  張儀反問道:「君上可想要那九鼎?」

  嬴駟愣了下,笑道:「天下英雄誰不想要?」

  張儀立刻道:「蒙君上恩寵,臣這些年存了一些錢,臣願將所有的錢拿出來,為君上鑄鼎。」

  嬴駟一陣無語。

  你那點錢就算了,留著找個婆娘它不香麼,關鍵此鼎非彼鼎,這馬屁技術也真是堪憂啊!

  張儀也不糾結這個話題,又問道:「君上可想要洛邑?」

  嬴駟不答。

  張儀也不管,自顧言道:「君上若是想要,臣願派兵從其它諸侯國那裡攻取一塊與洛邑相當的領土,獻於君上,以報君上知遇之恩。」

  嬴駟瞧了眼張儀,透著一絲鄙夷。

  洛邑才多大,我秦軍所向無敵,就是隨便派個人,也是輕輕鬆鬆的,你張儀在這吹什麼牛。

  張儀似乎沒有察覺到嬴駟的不爽,興致盎然地問道:「君上可想當天子?」

  嬴駟被問的很煩了,說得儘是一些沒營養的話,帶著怒氣道:「當然想,不知先生可否助寡人當天子?」

  張儀笑呵呵道:「這何須臣相助,君上都已決定出兵洛邑,以洛邑的實力,豈能擋住我秦軍,以臣之見,不出二月,君上便可取代周天子,屆時諸侯皆來朝拜,臣在此先恭喜君上。」

  嬴駟哪裡聽不出張儀在諷刺他,爭辯道:「寡人出兵洛邑,並非是要取代天子,是那天子先號令諸侯來對付寡人的,寡人這才反擊,難道這是寡人的錯嗎?」

  說到後面,他話語中還帶著一絲委屈。

  他只是揚言要出兵洛邑,可沒有說要滅天子。

  張儀馬上回答道:「君上自然沒錯,不過如今天子已然認錯,那不知君上又有何打算?」

  嬴駟本想說打都打了,這一句認錯就能解決?但他也聽出張儀話裡有話,怕又被套住,於是道:「寡人暫時還未想好,不知先生有何建議?」

  張儀侃侃而道:「君上若想要鼎,臣可鑄之,若想要地,臣亦可取之,除非君上是想要取代天子,可君上又說不想取代天子,那臣真不知攻伐洛邑到底又有何意義?還是說君上是想借此告誡諸侯,這便是得罪君上的下場。」

  嬴駟哼道:「寡人倒有此意。」

  張儀揚手指向東方道:「那不知君上認為以秦國一國之力可敵天下諸侯之力?」

  嬴駟不語。

  這點逼數,他還是有的。

  張儀道:「君上此舉,必然會震懾到各諸侯國,但這也必然會引來一個後果,那便是天下諸侯共伐之,難道君上是想引蛇出洞,然後將其一網打盡嗎?」

  有完沒完!

  張儀每一句話都在刺激嬴駟。

  嬴駟是惱羞成怒,手往桌上一掃。

  聽得一陣辟哩啪啦的聲音,什麼酒壺、酒杯碎了一地。

  寡人現在很生氣,你自己看著辦吧。

  張儀也不做聲了。

  君臣二人僵持半晌,嬴駟倒是冷靜了下來,心平氣和地問道:「那依先生之意,寡人該當如何?」

  張儀耐心地解釋道:「君上,此次天子伐秦,敗於齊、燕不作為,倘若當時齊、燕出兵,楚、趙必然全力以赴,那麼後果不堪設想!倘若君上伐周,亦或接受此鼎,齊、楚、燕、趙必不會袖手旁觀,因為天下諸侯皆不會認同君上可以取代天子,這可能會為秦國帶來滅頂之災啊!」

  雖然同是伐周,但是發生在送鼎前和送鼎後,其實是兩件事,若無此鼎,嬴駟伐周,諸侯其實是支持的,你天子沒事找事,今日是伐秦,那明日可能來伐我齊國,當然得教訓一下你。

  但如今性質就變了,天子直接就跪下了,連象徵天子的九鼎都送出來,事情就變成取代天子與否,這是其他諸侯不能容忍的,再說,天子都已經慫成這樣,足以證明他得到教訓了,諸侯們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如果還要伐周,他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嬴駟也理清了這個道理。

  張儀見火候也差不多了,於是道:「可見這天子雖弱,但亦不可取代,既然不可取代,那麼君上就應該拒絕此鼎,並且遣使去王城,以示尊奉天子,如此可令其他諸侯難以再利用天子來對付我們,亦可以打消諸侯的疑慮。」

  話說至此,他稍稍頓了下,然後言道:「同時亦可以此為由,加強對魏國用兵。」

  嬴駟不由得皺了下眉頭,道:「可大良造前不久還勸寡人與魏國重修舊好,好集中兵馬對方西邊的犬戎,待除之後患,再繼續東進,寡人也應允了。」

  大良造就是公孫衍,前不久才升的,就是因為他率領秦軍大敗魏軍。

  張儀呵呵笑道:「大良造勸君棄東往西,先除後患,可是西邊犬戎習以遊牧,若是不能徹底消滅他們,是難以佔領寸土,可若想徹底消滅他們,只怕需要窮盡全國之力,耗費數十載之久,難道君上願意將這大好時光浪費在西邊那蠻荒之地嗎?而魏所處之地,乃是我秦軍東進之大門所在,君上不擇大門,卻走後門,這是何道理。

  另外,君上莫要忘記,魏今日有此一敗,就在於當年魏王沒有繼續對秦用兵,而是選擇與齊、趙、楚為敵,若是當初魏與他國修好,然後全力對付我國,只怕君上未有今日啊!

  魏根基雄厚,若不趁機繼續削弱魏國的實力,待魏恢復過來,可能君上又要再背負一次當年所受之辱啊!」

  嬴駟聽罷,臉色頓時就陰沉了下來。

  當年魏軍大敗秦軍後,是盡其所能來羞辱秦國,也正是這份恥辱,激勵了秦人變法,這才有今時秦國之強盛。

  而關於這其中發生的一切,嬴駟當然也是深有體會。

  那麼張儀的意思就是,如今乾坤逆轉,你是處於上風,你卻要幹與當初魏王一樣的事,你這不是傻嗎?

  張儀瞄了眼嬴駟,突然嘆了口氣:「唉……其實倒也不怪大良造出此策,這故國之情,亦是人之常情,大良造身為魏人,能夠為秦做到如此,已是非常不易,張儀是打心裡欽佩啊!」

  嬴駟瞧了眼張儀,是若有所思啊。

  張儀也適可而止。

  ……

  與張儀談過之後,嬴駟沒有猶豫片刻,便立刻命人將那小庶府季牙給追回來,不但拒絕接受九鼎,還表示是自己是受奸人挑撥,冒犯了天子,且還贈予厚禮,同時還表示將來要入王城朝拜天子。

  給予天子極大的尊敬。

  張儀已經給他分析的非常清楚,單以物而言,鼎,我可鑄,地,我可取,若你是劍指天子,那你就是純粹作死,哪個諸侯會服你?他們必然群起攻之。

  這是百害而無一利啊!

  但為何之前張儀就不說,很簡單,就是因為之前周天子還沒有表示,若天子不表示的話,就是嬴駟答應,秦國的大臣們也不會答應,你說打就打,你說不打就不打,我秦人就不要面子麼,我們秦人現在可不是你周天子的馬伕。

  而如今周天子已然認錯,那這個臺階當然可以下,你可以去羞辱天子,可以不聽他的,但沒有必要把天子給滅了,如今天下誰都沒有資格取代天子,要真將天子給弄沒了,你只會惹了一堆禍來。

  不過對於張儀而言,說服嬴駟放棄進攻洛邑,那真是微不足道,這其實也並不難,他考慮最多的其實是如何借此事去捅公孫衍一刀,就職場而言,他要上位,必然要將公孫衍給壓下去,就政見而言,他與公孫衍也相互不對付。

  雖然嬴駟並未明言到底是往西還是往東。

  但是,既然已經放棄攻洛,那從側面就說明周天子無鍋,這鍋必然是要魏國來背啊!

  這與公孫衍的主張是背道而馳的。

  雖然還沒有明確這一點,但這個苗頭已經出來了。

  然而,張儀不知道的是,遠在成周有一個人跟他的想法是一模一樣,都是企圖借外力,來消除內在的威脅。

  二人可謂是心有靈犀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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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子 第0013章 大孝子

  出使秦國的小庶府季牙,在得到嬴駟的許諾之後,可真是欣喜若狂,這人生大起大落實在是太刺激了。

  他在來之前,內心是忐忑不安,心驚膽顫,一路上就沒有睡著過,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拒絕這個任務,因為這實在太危險了,畢竟是周王號令諸侯伐秦。好在姬定也並沒有交代他太多,只是讓他去傳個話,他這才鼓起勇氣來到這咸陽,傳個話不至於被殺吧。如果是讓他來打嘴炮,那他死都不會來的。

  更別說什麼立功的想法。

  可不曾想,這不但沒有丟掉小命,反而還得到不少禮物,在他看來,這份功勞簡直就是從天而降啊!

  這真是一個巨大的驚喜啊!

  真不是吹,以後出門就業,就憑這份資歷,那可不要太輕鬆啊!

  反正也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包括他自己都不知道。

  於是,他命人直接快馬回成周,向姬定報喜。

  然而,當坤才興奮地將消息告知姬定時,姬定卻是非常冷靜,臉上是毫無喜色,只是淡淡地說道:「你立刻讓人準備二十車黃紙,回贈咸陽。」

  「是。」

  坤才點點頭。

  「還有!」

  姬定又道:「待這消息傳出去之後,肯定會有人對父王歌功頌德,你必須要讓他們不要忘記,父王只不過是將功補過而已,沒有什麼值得歌頌的。」

  「啊?」

  坤才只覺自己聽錯了一般。

  姬定道:「照做便是。」

  「是,小人遵命。」

  坤才連連點頭,他雖然不明白姬定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對於姬定的孝順,他還是頗有瞭解,絕對是大孝子。

  可對於姬扁而言,這個消息可真是一顆救命丸,如果再晚些的話,是輕則神經衰弱,重則抑鬱症。

  這些天來,他比季牙還慘,也是天天失眠,這人都憔悴不少。

  雖然姬定向他解釋其中原理,但是他兀自是不放心,他覺得這就很離譜,如果送個鼎就解決問題,那我上我也行。

  這一點也不複雜,一點也不高明。

  這期間,心都是一直揪著的。

  故此當姬扁得知這消息時,當場就喜極而泣。

  其實他心裡就擔心秦人,之前什麼還債,議會制,他其實都不太上心,因為在他看來,還與不還,其實不重要,不還你們又怎能,天子當老賴,那可都是傳統技藝。

  而秦人是否到來,這就直接關乎周王朝的命運,還不僅僅是他的小命,到底誰也不想當這亡國之君。

  如今,他內心又重新燃起了鬥志,他都已經在暢想,百姓們對他歌功頌德,高呼天子聖明,畢竟姬定當時是說他有辦法退秦,而如今他已經完成『自己的承諾』,是該享受歡呼的時候。

  很快,關於嬴駟決定不攻打洛邑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洛邑。

  這洛邑上下皆是長長鬆得一口氣。

  但是並沒有姬扁想像中的普天同慶,亦或者大家出門來載歌載舞,慶幸逃過這一劫,當然,更加沒有人去歌頌天子。

  而且情況恰恰相反,民間出現許多議論,這不過是天子將功補過而已。

  原本大家都是相安無事,你天子非得出門浪,差點導致整個洛邑都遭受滅頂之災,如今雖然你阻止秦人,但是秦人也就是你招來的,若要較真,你罪還大於功,畢竟讓我們擔驚受怕這麼多日。

  這令姬扁非常鬱悶,趕緊將姬定找來傾訴心中的委屈。

  「真是豈有此理,吾兒妙計退秦,可那些人不但不感激吾兒,而且還處處責怪王室,真是一群薄情寡義之人啊!」

  「父王,您可能有些誤會。」姬定淡淡掃了一眼父親。

  姬扁一愣,道:「什麼誤會?」

  姬定訕訕道:「其實是孩兒命人去警告大家,不要忘記父王您這不過是將功補過。」

  姬扁不由得大驚失色:「你說什麼?是你讓人這麼做的。」

  「嗯。」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哦……父王明白了,你這是怕大家都誇父王,以至於對你奪權不利,哼,你這也太小心眼了,你可以將功勞據為己有,父王也不會有意見的,你又何必如此呢?」

  姬扁激動地是手舞足蹈,口沫橫飛,對著姬定就是一頓狂噴。

  姬定默不作聲。

  姬扁發洩完之後,又問道:「你為何不說話?」

  姬定瞧向姬扁,緩緩開口道:「在整個為父還債的事件中,其實還錢是屬於第二難的任務,而最簡單的任務就是退秦。」

  「……」

  姬扁只覺自己聽岔了,側耳問道:「你說什麼?最簡單的就是退秦?」

  「父王認為送個九鼎能有多難?」

  「……」

  姬扁無言以對。

  要這麼說來的話,此次外交,還真是最為輕鬆的,連個重臣都不派,就派了個小官前去,也沒有過多的囑咐,關鍵那鼎也沒有送出去,這比還債肯定是要簡單啊。

  姬定又道:「而最難的事,就是如何消滅東西二周,統一洛邑,其實前面兩件事,也都是為這件事在做準備,否則的話,也不需要弄得這麼複雜。」

  姬扁越聽越納悶,「就算如此,你也不應該讓他們來責怪父王,這難道是對我們王室好嗎?」

  姬定搖頭苦笑道:「父王,你怎還不明白。如果父王您都是對的,那麼議會制還有必要出現嗎?議會制可是基於父王的痛定思痛上,而非是父王的英明神武。」

  姬扁這才恍然大悟,他之所以沒有想到這一點,就是他和姬定的重心是放在不同的地方,姬定想著的是統一洛邑,而他想著的是不當這亡國之君。

  饒是想明白了,這姬扁心裡還是有些不爽,這兒子也諷刺他,臣民也指責他,天子毫無顏面,酸溜溜道:「這就是你之前提到的,讓父王為你擋刀劍吧。」

  姬定委屈道:「當然不是,父王怎麼會這麼認為,這本就是父王的責任,可不是為孩兒擋刀劍,而且,孩兒說得擋刀劍,那就是擋真的刀劍,乃是字面上的意思,跟指責父王是毫無關係。」

  姬扁聽著覺得有些怪,哼道:「怎麼?你還真想讓人來刺殺父王嗎?」

  姬定雙目一睜,驚喜地看著他,眼神中還帶有著些許讚賞。

  可這些許讚賞卻讓姬扁只覺毛骨悚然,顫聲道:「你……你又想幹什麼?」

  姬定笑呵呵道:「孝敬父王。」

  ……

  張儀的目的是要借此次外交擊敗政敵公孫衍,而姬定的目的是要借此次外交消滅東西二周。

  對於他們而言,這場遊戲不過剛開始。

  但也就他們兩個這麼想的,大多數人都認為已經結束了,其中就包括西周國君姬朝。

  「呵呵!」

  姬朝是開心地笑道:「看來大家都還是很明智的,並未將功勞歸於天子,這事實也是如此啊!」

  原本這退秦一事,令他是非常糾結,他沒有辦法退秦,且只有天子說有辦法,不管他信與不信,他都只能看天子有沒有辦法,但他之前也有一些些擔心,如果天子成功退秦,會不會借此威望大漲,重新奪回成周的主導權,只不過權衡利弊,他還是覺得這性命更為重要,故此如今見到幾乎就沒有人歌頌天子,那自然是非常開心啊!

  但是坐在下面的蔡陳卻是滿懷憂慮道:「君上,臣以為這反而對我們不妙啊!」

  姬朝詫異道:「此話怎講?」

  蔡陳皺眉道:「難道君上忘記那議會制了嗎?」

  聽到議會制,姬朝不由得皺了下眉頭。

  蔡陳又繼續道:「如今大家都在討論此乃天子之過,那麼如何防止此類情況再度發生,就是議會制,據臣所知,如今可是越來越多人支持議會制。」

  姬朝猛然醒悟過來,立刻麼問道:「這該如何是好啊?」

  蔡陳思忖少許,道:「由於之前我們並未有效阻止大家談論議會制,以至於不少人已經深受迷惑,如今再想利用輿論來扭轉這個局面,倒也不是做不到,但是卻非常困難的,只怕遲則生變。臣建議還是直接出兵控制王城,如此一來,便可平息此次風波。」

  「出兵?」

  姬朝微微皺眉,倒不是說他念及親情,但是這得師出有名,貿然出兵王城,這種事可大可小!

  到底對方是諸侯們的天子,是不是得先跟諸侯們打聲招呼。

  蔡陳忙解釋道:「臣並非建議君上出兵攻打王城,恰恰相反,是出兵保護天子,雖然秦人已退,但此戰過後,王城損失慘重,成周防衛也十分薄弱,君上身為天子之臣,且又是西周之主,自然應該出兵加強成周的防衛。」

  說到這裡,他稍稍頓了下,又道:「另外,臣聽聞成周之所以得到許多大富商的支持,皆因那黃紙,如果我們能夠控制王城,得到造黃紙之術的話,那些富商必然也會支持我們。」

  擒賊先擒王,這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

  且不說他們之前由於畏懼秦人,一直悶不吭聲,任由姬定在那裡忽悠,導致關於議會制的議論,已經是壓不上去,關鍵他們對於成周的優勢,就是兵力更強,肯定是以己之長,攻彼之短。

  在於姬朝商議之後,蔡陳便火速出得宮去,前往武羅家,原來這西周的兵馬一直都歸武羅氏掌管,但其實姬朝也不想,只因武羅氏是有著韓國背景,若沒有韓國的支持,西周公國也存活不了,這就是小國的悲哀。

  正好兩個士大夫見到蔡陳飛奔出宮。

  其中一人不禁道:「咦?那不是蔡大夫嗎?他這是急著去哪?」

  「看來是有大動作啊!」

  「那你想好了沒有?」

  「原本還沒有想好,但是如今的話……這天子到底是天子啊,洛邑能夠存活至今,全憑有天子在,否則的話,早就被諸侯國給瓜分殆盡。」

  「是呀!以前還以為天子衰微,已變得是可有可無,不曾想,在如此情況下,秦君都堅持尊奉天子,可見我們皆是活在天子的庇佑之中啊。」

  「道理正是如此。」

  ……

  武羅府。

  「蔡大夫請放心,兵馬早已調派好,只待君上一聲令下,我們便可立刻包圍王城。」武羅氏的家主武羅柱向蔡陳保證道。

  因為之前大家都在招兵買馬,西周方面早就將兵馬集中起來。

  蔡陳拱手道:「有將軍這句話,那我便放心了。那行,我就先回宮向君上覆命。」

  「蔡大夫慢走。」

  這蔡陳前腳剛走,一人便急匆匆來到府上,將一封密函遞給武羅柱,「主公,這是陽翟(韓國都城)剛剛送來的密函。」

  武羅柱接過來一看,不禁大驚失色。

  他身邊一名謀士問道:「主公為何這般神情?」

  武羅柱將密函遞給他。

  那謀士看罷,只是稍稍皺了下眉頭,然後道:「這倒也不奇怪。」

  武羅柱忙問道:「此話怎講?」

  那謀士道:「如今秦君已言明尊奉天子,而韓君又才剛剛即位,自然不願意在此時出兵洛邑,避免與秦國發生矛盾。然而,洛邑表面上是風平浪靜,但底下卻是暗流洶湧,各大家族都備有兵馬,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站在哪邊的,一旦發生內亂,在韓國不出兵的情況下,這勝敗猶未可知,但如果主公倒戈相向,那將不會出現任何意外,同時將來主公在議會裡面是能夠佔據一席之地,且地位舉足輕重,這並不會令局勢失控,韓君只是選擇一種最為穩妥的方式。」

  然而,姬定對於他們的效率,真是深感不滿,這袖子都擼起來了,光看著可不行,得幹起來啊!

  王城。

  夜已深,王宮的燈火也相繼熄滅,漸漸地,就只聽得那蛐蛙放聲高唱,好似一首催眠曲,催促著人們入睡。

  「刺客!」

  「有刺客!」

  一聲尖厲地大喊聲,打破了王宮的寂靜。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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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子 第0014章 父愛如山

  翌日。

  天邊才剛剛泛起魚肚白,但是成周的國人們已經紛紛來到街上,三三兩兩圍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議論昨夜王宮裡面發生的事。

  「你們也都聽說了。」

  「大王剛剛計退秦人,怎麼轉眼就被刺殺,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真的,我兄長就在宮中任職,昨夜本都已經回家休息,可誰知半夜又被叫去宮中。」

  「不知大王可安好?」

  「聽說好像並無大礙,只是受了一點小傷。」

  ……

  「這到底是誰幹的呀?」

  「有人懷疑是西周那邊幹的?」

  「此話怎講?」

  「聽說這都是因為大王提出議會制,惹怒了西周國君。」

  ……

  宮門前。

  「有沒有見到大王?」蔡叔度見到畢高子,急忙上前問道。

  畢高子搖搖頭。

  「世子呢?」

  蔡叔度又問道。

  畢高子兀自搖搖頭,又道:「看來傳言非虛,昨夜宮裡必然發生了一些事,你看那城門前的護衛都多了不少。」

  蔡叔度緊鎖眉頭道:「你以為這是誰幹的?」

  畢高子低聲道:「我方才聽說昨夜宮裡抓了不少人,都是外面派來監視大王的,你說誰有能力在王宮安排那麼多細作。」

  蔡叔度嘆了口氣:「這一切尚未有定論,他們犯不著如此急切吧。」

  正當這時,一人來到畢高子身旁,在畢高子耳邊輕聲說得幾句。

  「我知道了。」畢高子點點頭,又向蔡叔度道:「也許這只是一個藉口。」

  蔡叔度一愣,道:「此話何意?」

  畢高子道:「我的人剛剛收到消息,西周方面準備派兵來加強對王城的保護。」

  蔡叔度那和藹可親的胖臉露出一絲憤怒。

  ……

  砰!

  成之望將一個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又環視在坐的富商們,「看來此戰是避無可避了。」

  「是呀!天子尚且都能夠反省自己,讓權於我們,以求團結洛邑,而他們卻只顧一己私利,真是豈有此理。」

  「我看還不止如此,你們想想看,倘若天子有任何閃失,他們又借此出兵控制王城,那黃紙自然也會落在他們手裡,到時我們可真是白忙活一場啊!」

  「既然如此,那我以為也沒有什麼可說得了。」

  ……

  攘外必先安內,若是反過來說,就是亂內也必先安外。

  這外部才剛剛穩定下來,就傳出天子被刺殺的消息,這可真是大戲連台,精彩紛呈,自周朝沒落以來,洛邑已經許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

  圍觀群眾亦是看得高潮迭起。

  這洛邑雖小,一時間竟也是暗流洶湧,原因就在於參與人數眾多,不像其它諸侯國,要鬧也就是幾個大貴族之間,就如那三家分晉。

  而在如今的洛邑,基本上有產者都參與其中。

  然而,這人多嘴雜就難以控制。

  任何一個成熟的政客,其實都不願意見到這種情況發生,甚至可以說這是政客最忌諱的一點,因為一旦失去控制,那政客就將失去意義。

  「定兒,你是否太過著急了?」

  但見姬扁躺在塌上,面色紅潤,一點也不像似一個傷者,不過他眼中卻充滿憂慮地看著坐在一旁的姬定。

  姬定輕輕一嘆:「孩兒也沒有辦法。」

  「什麼沒有辦法,待一切都安定之後,再做打算,豈不更好,你為何要急於動手。」

  姬扁急得是直接坐起身來。

  他覺得真不需要這麼著急,可以再準備一下,如今王城啥也沒有,就連債務都給還清了,這時候挑起動亂,並非是明智之舉。

  關鍵大家還都是一家人,甚至都可以坐下來談談。

  關於他被刺殺的消息傳出去,無疑會激化各方矛盾,加速事情的進展。

  姬定給予姬扁一個鄙視的眼神,「父王,在這整件事中,您就只需要扮作一個傷者,只是扮演,難道這您都幹不好嗎?」

  「啊?」

  姬扁尷尬眨了眨眼,趕緊躺了下去,瑟瑟發抖地瞟了眼姬定。

  姬定無奈一嘆,又道:「孩兒記得父王曾說過,東西二周後面有著韓、趙支持。」

  姬扁皺了下眉頭,差點又坐起身來,好在被姬定的眼神嚇退,但他兀自忍不住激動道:「是呀!這個問題還未解決,你怎能輕易出手,一旦洛邑亂了,這……這不是給了那些諸侯出兵洛邑的機會嗎?」

  姬定道:「正是因為如此,孩兒才要急於動手,這是唯一的機會,一旦錯過,我們就難以再統一洛邑。」

  姬扁聽得雲裡霧裡,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姬定道:「父王難道忘記,秦君剛剛才表示尊奉天子嗎?」

  姬扁雙目一睜,似想到什麼。

  姬定道:「這秦君剛剛表態尊奉天子,且贈予厚禮與王城修復關係,那麼韓國敢在這時候入侵洛邑嗎?秦國尚且都不敢入侵洛邑,那麼其他諸侯國自然也得掂量掂量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只要他們都不出兵干預,我們才機會統一洛邑。」

  其實他玩得就是狐假虎威,秦國這麼強大,且有足夠的理由出兵洛邑,但秦君並沒有這麼做,其他諸侯國能不明白這其中道理,如今這事與他們屁關係都沒有,倘若他們出兵洛邑,那後果真是不可預計。

  誰都不敢冒這風險。

  但是得快。

  因為這個窗口期是非常短的,一旦這個熱度過去,那可就不一定了,畢竟如今秦國的威懾力是很有限的,跟政哥時期沒法比。

  故此看著他們不動手,姬定心裡著急,索性就幫他們點把火。

  幹起來吧。

  姬扁聽罷,也漸漸冷靜下來,沉吟半晌,他才道:「但是諸侯國可都不想見到一個統一的洛邑。」

  「那只是以前。」姬定道。

  「嗯?」

  姬扁疑惑地看著姬定。

  姬定道:「難道父王認為韓、趙等諸侯國是控制著東西二國國君嗎?其實恰恰相反,據孩兒所知,他們主要控制的是洛邑有勢力的世家大族,武羅氏背後便是韓國,而畢高子背後是趙國。然而,議會制並不會削弱世家大族在洛邑的地位,他們同樣可以通過議會來控制住洛邑的局勢。」

  說到這裡,他稍稍頓了下,道:「孩兒當初留下那一半財物,其實就是為了拿去賄賂韓國和趙國的大臣,讓他們去告訴他們的國君,根本不需要冒險派兵入侵洛邑,亦可通過議會制控制住洛邑。」

  姬扁納悶道:「既然如此的話,那你豈不是白忙活一場,那姬朝、姬昭到底還是咱們親人,你這是便宜外人啊!」

  姬定笑道:「孩兒的目的是統一洛邑,但只要有二周在,孩兒就無法統一洛邑,議會制將會使得洛邑統一,至於說便宜外人嗎?凡事總是有捨有得,而且這是孩兒想出來的制度,自然有辦法駕馭他們。」

  姬扁突然瞧向姬定,眼神中充滿著疑惑,雖然姬定解釋的非常清楚,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更加覺得困惑。

  利用黃紙來籠絡住那些大富商,利用他的錯誤提出議會制,蠱惑人心,離間世家大族與姬朝、姬昭的關係,又利用秦人伐周嚇唬姬朝、姬昭,讓他們舉棋不定,以至於錯失良機,然後又利用秦人來威懾韓、趙等諸侯國,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從而一舉統一洛邑。

  這一環扣一環,不但不說,真是算計得可真是非常精確。

  而且目標是非常明確,就是統一洛邑,不管是還債,還是秦人,其實都是為這事服務,只不過姬定巧妙的利用了其中利害關係,出現一物降一物的現象。

  可是誰能相信,這一切都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娃設計的。

  「這……這一切都是定兒你事先就設計好的?」姬扁不敢置信地問道。

  姬定一瞧姬扁,便知道他為何這麼問,笑道:「父王可知道,你在創造孩兒的時候,失去了一些東西。」

  姬扁睜大眼睛看著姬定,彷彿覺得自己聽錯了,這……這真是太突然了,一臉古怪道:「你說這個作甚?」

  姬定道:「孩兒認為父王當時是將自己所有的智慧凝結於精,贈予母親體內,最終被孩兒全部繼承下來,更令人感動的是,父王將自己所有的愚昧全都留在體內,否則的話,這一切都無法解釋。真是父愛如山啊。」

  姬扁眨了眨眼,思索半晌道:「余就說嘛,為何生出你之後,余就變得越發糊塗了。」

  「父王,您錯了。」

  「哪錯了?」

  「不是應該從父王你失去智慧算起麼,那時孩兒可還未出生啊。」

  「對對對!當時你還未出生。不對,你怎懂得這麼多?」

  「呃……」

  「有孩子了嗎?」

  「……」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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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子 第0015章 放一萬個心

  由於那西周國的都城就在王城的邊上,相距並不是很遠,很快,關於天子被刺殺一事便傳到了西周都城。

  「君上可有聽說天子被刺殺一事?」

  蔡陳是火急火燎地入得屋內,都顧不得行禮,便向姬朝問道。

  姬朝點點頭道:「寡人也是剛剛聽說的。」

  蔡陳狐疑地瞧了眼姬朝,問道:「君上是剛剛聽說的?」

  姬朝愣了下,只覺他這話裡有話,皺眉道:「怎麼?你莫不是也以為這是寡人幹的?」

  「臣不敢!」

  話雖如此,蔡陳顯然有些不太相信。

  如今外面都傳言是姬朝幹的。

  姬朝嘆了口氣,委屈道:「不錯,寡人確實安排了一些人在王城那邊,但寡人都已經決定出兵,為何還要去刺殺天子,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蔡陳見姬朝不像似是在說謊,皺眉道:「那這到底是誰幹的?」

  姬朝道:「這會不會是姬昭所為?」

  蔡陳一怔,若有所思道:「倒是有這個可能。」

  姬朝道:「其實寡人也正打算請大夫過來商量商量,如今外面有傳言是寡人所為,此時若再派兵前往王城,這會不會讓人誤會?」

  蔡陳突然皺了下眉頭,立刻問道:「君上,這會不會是王城自己所為?」

  姬朝忙問道:「此話怎講?」

  蔡陳道:「因為如此一來的話,君上必然會畏首畏尾,如果君上此時出兵完成,豈不是坐實外面那些謠言。」

  姬朝緊鎖眉頭道:「還真有這個可能,若真是如此,那……那寡人該如何應對呀?」

  蔡陳思索半晌,道:「君上,事已至此,不管君上怎麼做,那都會讓人誤會的,這已經無法解釋清楚,咱們何不就以此為由,出兵王城,保護大王的安危。」

  姬朝卻是有些猶豫不決,道:「還是先與姬昭那邊商量一下吧。」

  蔡陳瞧了眼姬朝,思忖好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雖然他認為這局勢已經失控,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必須要先下手為強。但是話又說回來,東周那邊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那邊也有可能會認為這是姬朝所為,刺殺天子之事,可大可小,若不跟東周商量好,東周萬一站在王城那邊,那可就尷尬了。

  ……

  夜已深。

  按說在如此動盪之際,身為王城大將軍的吳亨,應該非常忙碌才是,得加緊佈置防衛,但事實並非如此,此時吳亨正與坤才站在王宮內最高的高樓上,一副閒得蛋疼的模樣。

  一陣夜風拂過,在那火光搖晃間,隱隱可見一道瘦小的身影來回踱步著。

  這道身影自然就是姬定。

  坤才與吳亨相視一眼,眼中儘是困惑。

  他們都看出姬定有些不安,但這令他們非常費解,對付秦人時,姬定真是無比淡定,從未有過片刻不安,可如今卻有些不安,這反射弧忒也長了吧。

  又過得一會兒,坤才小聲問道:「世子,這秦人都被您退了,那東西二周自然不在話下,沒什麼可擔心的。」

  「你懂什麼?」

  姬定瞪他一眼,「姬朝、姬朝、成之望之流能與秦君相提並論嗎?這就好像你永遠不會擔心一個成年人會尿在褲子上,但是你永遠都會擔心一個小孩會尿在褲子上。」

  坤才被訓得一怔,只覺世子說得無比有道理。

  事實也是如此。

  在外交方面,大國的外交方針總體是穩定的,是可預測的,反而那些小國是難以預測的,如果將川普放在一個小國當總統,哪怕他再反覆無常,大家也不會感到任何意外,偏偏他在一個超級大國當總統,大家才會覺得這非常離譜。

  其實比他離譜的總統多了去。

  在日常的外交事宜中,跟小國打交道要更難,當然,這大小國指得是綜合國力,而非是單純版圖大小。

  故此事情到了這一刻,才是最不可控的。

  姬定手中又沒有權力,又沒有兵馬,他只能去引導,去慫恿,但鬼知道成之望他老婆是不是今天生孩子。

  「亮了!亮了!世子,你快看吶,亮起來了。」坤才突然手指東方,一邊蹦躂,一邊叫嚷著。

  姬定偏頭看去,只見漆黑的夜裡,突然亮起許多火光來,眨眼間,又多出好幾處來,一時間遠處是燈火通明,他不由得鬆得一口氣,道:「回去睡覺吧。」

  言罷,他便慢慢從臺階上下去。

  坤才又在夜風中凌亂了,這……這都還沒有打起來了呀,就回去睡覺了,說好的不安呢。

  吳亨笑道:「咱們盯著就行了。」

  他心裡也知道,只要打起來,那就勝負已定,因為成之望他們本身就是西周的主要力量,這不是對外戰爭,力量是在此消彼長。

  回到屋裡,姬定是聽著外面那震天的殺聲,緩緩入眠。

  這真是一首美妙的催眠曲。

  但對於別人而言,可不是這樣的。

  「君上,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他們……他們已經打過來了。」

  蔡陳不顧君臣之禮,直接就衝到姬朝的臥房裡面。

  姬朝從夢中被驚醒過來,是一臉懵逼,道:「誰……誰打來了?」

  蔡陳是垂首頓足道:「他……他們全都反了。」

  「什麼?」

  姬朝大驚失色,「全都反了?」

  「是啊!」

  蔡陳道:「就……就連武羅氏都反了。」

  姬朝一聽,差點沒有昏厥過去。

  武羅氏就是掌控西周兵馬的大臣,他要都反了,姬朝可就沒得玩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啊?」姬朝抓著蔡陳的胳膊,神情激動地哭訴道。

  「君上,現在可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對方馬上就要打過來了,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蔡陳一步搶上前去,拉著哭哭啼啼的姬朝就往外面跑。

  「寡人不走!寡人不走!」姬朝兀自是不敢相信,心有不甘啊!

  這輸得可真是太離譜了。

  因為之前鬧得最凶的,只是成之望他們,而那些世家大族,多半都沒有表態,之後姬朝還幾度派人去遊說他們,告訴他們這都是姬扁的陰謀,而他們也都表示將會支持姬朝的。

  結果這一下,全都反了。

  原來那些世家大族壓根就不相信這是姬扁的陰謀,原因很簡單,根據這形式發展下去,打完之後,王城裡面依舊是沒兵沒馬,這仗跟天子沒有半毛錢關係,那就不可能再由王城說了算,若這是陰謀,那王城圖得是什麼?

  所以他們更願意相信,這確實是天子的悔悟。

  而之前姬扁號令諸侯伐秦一事,是嚇得他們夠嗆,如果再來一次的話,他們一定會阻止的,如今秦人雖已退,但他們也決不能再讓歷史重演,故此這議會制其實是非常符合他們的心願。

  然而,天子退秦一事,更加令他們下定決心,他們明白天子才是洛邑的定海神針,可以不用,但不能沒有。

  然而,姬扁可不是這麼想的,這眼看洛邑大亂,他內心也是慌得一逼,他如今的實力可遠不如姬朝、姬昭,要是那些人腦子一歪,跑到王城來,那他也就完了。

  其實之前還就是東西二公國在保護著他,如今將他們都給做了,那他是砧板上的肉啊!

  這越想越不對勁,根本就睡不著,那他自然也不會讓姬定這個罪魁禍首睡著,硬是三番五次派人將姬定從睡夢中叫過來,畢竟他現在又出不去。

  「父王,這三更半夜的,您摟著小妾睡覺它不香麼,叫我幹麼,是要言傳身教嗎?那可真是好人一生平安。」

  姬定揉著睡眼,就是一頓抱怨。

  「什麼好人一生平安,如今這世道,好人才死得快!」姬扁看到兒子這模樣,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嚷嚷道:「此時外面都已經打得是熱火朝天,你竟還睡得著?」

  姬定直翻白眼道:「這又不會打到王城來,您怕什麼呀!」

  「你憑什麼這麼說?」姬扁瞪了兒子一眼,又道:「定兒,父王再三思慮,還是覺得你這麼幹風險也太大了,咱們手中如今可是什麼都沒有,萬一他們……」

  「沒有萬一。」

  姬定鬱悶地快要抓狂了,「要是咱們有兵馬的話,咱們就犯不著這麼做。」

  說到這裡,他見姬扁是一臉委屈,這心一軟,又耐著性子道:「父王,您想想看,是誰阻止了秦人,那可是父王您啊!他們今日若敢來王城,那明日秦人就敢來洛邑,而且他們可都是一群烏合之眾,誰都沒有資格入駐這王城,若是將父王您給趕下臺,坐在上面肯定也不是他們。

  再說一句不中聽的話,父王您現在可真是人畜無害,人見人欺,要啥沒啥,對他們是毫無威脅,跑來對付您,那除了浪費錢財之外,是毫無意義,總之,您就放一萬個心吧。」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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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子 第0016章 父王,您把握不住

  放一萬個心?

  開什麼玩笑,這一顆心都放不下來啊!

  雖然姬定說得是有他的道理,但姬扁可兀自忐忑不安。

  三家分晉,可還歷歷在目。

  誰又敢保證不會三家分周。

  雖然洛邑也沒有多大,但是蚊子再小,可也是肉啊!

  關鍵他是什麼都沒有。

  但姬定可不願意再跟他耗著,你愛信不信,哥要要說得可就這麼多了,他說完就回去繼續睡覺了。

  第二日,日上三竿時,姬定才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門來,他伸張了個懶腰,「啊---真是可惡,打亂了我的生物鐘。」

  「世子,您醒了。」

  坤才突然從旁閃出。

  姬定嚇得一怔,訓斥道:「以後別這麼冒冒失失的,這心再大,也會被你嚇著的。」

  坤才忙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姬定又問道:「現在外面打得怎麼樣?」

  坤才忙道:「小人聽說那西周國君昨夜就已經跑了。」

  「這麼快?」

  姬定詫異道,心裡又想,難道我睡了一日?

  坤才訕訕道:「世子,咱成周就這麼一點點大,走兩步就到他們家了,再加上那邊武羅家突然叛變,站在了咱們這邊,這幾乎就沒有這麼打,不該就沒有抓到那西周國公。」

  「無所謂啦。」姬定搓了搓臉,讓自己清醒一些,又問道:「東周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坤才道:「暫時還未收到消息,但是小人以為,這邊都亂了,那邊不可能不亂,可就怕那韓國又從中作梗。」

  「沒什麼可怕的。」姬定搖搖頭,又道:「這幾天我要好好休息一下,沒事就別來打擾我了。」

  坤才愣了愣,訕訕道:「世子,如今外面那麼亂,肯定會有事的。」

  姬定翻著白眼道:「只要王城不亂,就別來打擾我,聽明白了嗎?」

  「小人遵命。」

  砰!

  門又關上了。

  坤才已經漸漸習慣了姬定的行事作風,晃悠悠地離開了。

  回到屋內的姬定臉上卻是毫無喜悅之色,他從櫃中取出一塊白布來,掛在牆上,但見白布上畫著一幅非常潦草的地圖,也可以說是當今的勢力分佈圖。

  時不待人,他沒有功夫沉浸在當下的喜悅中,他必須要決定如何走下一步,之前那一套組合拳,只能說是防守,他必須要進攻。

  他站在地圖前,凝視半晌,突然嘆了口氣,搓著額頭,苦惱道:「難道真要走上單這條路嗎?可如今外面是戰火紛飛,又沒有插眼,又沒有隊友,這要出門的話,必然是九死一生啊!可我若是不能CARRY全場,那也等死的節奏。」

  ……

  這姬朝一跑,西周公國自然也就滅亡了,而那東周國就在邊上,自然也是不能倖免。

  七日!

  這一場內亂僅僅維持七日,死亡人數都還沒有超過兩百人,其實壓根就沒有怎麼打,因為姬朝、姬昭的許多大臣都是直接跳反,這還打個什麼。

  要真說起來,這都不能算是戰爭,只能說是村民械鬥,然後將村長給趕出去。

  一點也不誇張的說,就成之望他們這些烏合之眾,一百秦軍便可掃平。

  那西周國君姬朝直接跑去了趙國,而東周國國君姬昭則是跑去了韓國。

  然而,韓、趙二國皆是按兵不動,隔岸觀火,其實能夠這麼快取勝,他們可都有一份功勞在,而且姬朝、姬昭能夠逃走,也是他們安排的,韓、趙都認為留著他們兩個以後可能有用。

  因為他們此時按兵不動,主要是因為秦國的原因,不太敢貿然干預,然而,這議會制誰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若是控制不了,到時再將姬昭、姬朝送回來就是,這對於他們而言,輕而易舉。

  在佔領二國都城之後,成之望他們並沒有馬上解散軍隊,而是讓自己的人馬原地待命,自己則是火速趕往王城。

  這些人壓根沒想去稱王稱霸,他們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就不是那塊料,也沒有那個基礎,同時他們也清楚洛邑之所以現在還存在,全因周天子,如果沒有周天子,早就被諸侯國瓜分殆盡。

  但是軍隊可不能馬上解散,因為他們願意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其目的是要爭奪議會制,他暫時要留著軍隊,確保議會制得以建立。

  有軍隊在,也就不怕王城反悔。

  而姬扁聽了這消息,胸口懸著的大石頭可算是落了下來,畢竟他們都沒有帶著兵馬前來,自然就是要跟他談,但同時他又覺得這不可思議。

  要知道在前不久,他還是負債纍纍,危在旦夕。

  轉眼間,不但還清負債,還……還把洛邑給統一了,雖然『統一』這個說法有些勉強,但是如今東西二周都沒了,這王城的地位自然也就提高了。

  更加離譜的是,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

  這……

  突然,外面一陣嘈雜之聲,打亂了姬扁的思緒,他抬頭看去,只見周邊的侍衛紛紛退了下去。

  「這是怎麼回事?」

  正當他疑惑不解時,姬定突然來到簃台,可真是想曹操,曹操到。

  「父王,您自由了。」

  「自……自由?」

  姬扁顯得有些慌張。

  拜託,我又不是老美,你慌什麼呀!

  姬定疑惑道:「難道父王想一直被軟禁嗎?」

  姬扁眨了眨眼,道:「這樣其實也挺好的呀!」

  難道父王患上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姬定擔憂地打量一下姬扁。

  姬扁嘆道:「父王最近也想通了,你說得很對,父王已經將智慧都傳於你了,自己都老糊塗了,你管著就挺好的。」

  姬定一翻白眼道:「要是這樣的話,孩兒不直接篡位得了,哪需要弄得這麼麻煩啊。」

  姬扁立刻道:「你說的很對,父王一直也很好奇,你為何不篡位?」

  「我……」

  姬定欲哭無淚道:「父王,您就別貧了,他們馬上就來王城朝拜父王您,到時候您就按這上面寫得去做便是。」

  說著,他將一張紙遞給姬扁。

  姬扁接過黃紙來,來來回回看得數遍,才道:「原來余不是去當個傀儡,還是有權力的。」

  姬定道:「當然,議會只是掌管稅服和兵馬,但這行政大權還是在父王手中的。」

  姬扁皺眉道:「可是他們會答應嗎?」

  姬定道:「試問誰會信服一群商人,尤其是如蔡叔度、畢高子這樣的大夫子,就算父王您不開口,他們也會提出這個建議的,治理國家的可還是需要賢者。」

  姬扁點了點頭,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道:「可是你就不怕……」

  「怕父王找孩兒報仇?」姬定輕蔑地笑道。

  姬扁神色一變,哼道:「你三番五次欺辱父王,你有何把握父王就不會找你報仇,如今他們可不知道這一切都是你在背後謀劃的,你在他們面前可是毫無威信。」

  他若自由,並且出面接管這一切,王宮的權力立刻就會回到他手裡,關鍵外人都不知道,幕後的操縱者,竟然是世子定。

  姬定微微笑道:「父王就孩兒一個兒子,而孩兒也就父王您一個至親,咱們父子可以說是同舟共濟,有什麼理由自相殘殺。另外……」

  他呵呵一笑:「這裡面的水可是深得很,父王您把握不住,您還是非常需要孩兒的。」

  真是的,又被他看穿了。姬扁一臉幽怨道:「你也知道余是你的父王,那你當初還那麼對余。」

  姬定嗤之以鼻道:「父王,您以為孩兒想這麼做,孩兒也想保持那份純真,可是當時,孩兒之前幾番求見,你都不見,孩兒托人傳口信給你,說有辦法解決眼前的困難,你也置若罔聞,孩兒除了這麼幹,還有別的辦法嗎?」

  姬扁被教訓的是一臉尷尬,好在他已經習慣了,臉皮也厚了,「你才多大,你隨便去找個人問問,看他們會相信這是你的計謀嗎?」

  姬定道:「所以孩兒只能用行動來證明。」

  姬扁道:「但是你跟父王說話,好歹也要委婉一點,這不是明嘲,就是暗諷,可真是豈有此理。」

  姬定哼道:「那不知父王是喜歡被孩兒嘲諷,還是願意被秦人拖去車裂。」

  姬扁聽到秦人,嚇得喉嚨裡面發出一聲悶響,道:「父王可以答應你,出面去跟他們談,但是你也要答應父王,可得暗中幫助父王,你自己也說了,這裡面水可深了,父王把握不住。」

  真是的,我還你自由,你竟然要跟我談條件?老美怎就碰不到你這麼聰明的對手?你可真是生不逢時啊!

  姬定直接比出一根中指。

  「何意?」

  「一定。」

  「哦……那就這麼定了。」

  姬扁開心地也向姬定比出一根中指來。

  姬定有些懷疑這老頭是在故意裝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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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子 第0017章 成也天子,敗也天子

  時隔多日,姬扁終於是出得簃台,重新接管了王宮,整個人也精神許多,畢竟這困難都已經過去了,而剩下的就是裝逼。

  而姬定則是回到世子府,深藏功與名。

  當然,姬扁可也沒有想著去報復姬定,正如姬定所言,他們父子兩可以說是相依為命,傷害對方其實就是在傷害自己。

  再說,姬扁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兒子,而不是討厭。

  真是太霸道了!

  嚶嚶嚶!

  而那邊蔡叔度、畢高子、成之望等人也趕到王城,畢竟洛邑是真的小,上哪都是走兩步。

  但他們這回可不是來效忠天子的,因為這場戰爭是他們打的,跟天子可沒有關係,既然這仗是我們打的,那這權力自然也應該給我們。

  況且這還是你天子自己提出來的。

  姬扁也在王殿親自接見了他們。

  姬定倒是沒有跟著去,他倚靠在石欄上,眺目遠方,稚嫩的臉上透著憂慮。

  一旁的坤才見罷,這心裡是越發的好奇,之前那麼多困難,世子臉上也沒有這般憂愁,如今這些問題都已經解決了,但是世子卻比之前更加憂愁了。

  他甚至懷疑姬定是不是後悔沒有篡位,於是他小聲道:「世子,大王年事已高,這一切遲早都是您的。」

  姬定微微一怔,回頭看向坤才,笑道:「你以為我後悔沒有篡位?」

  坤才不語,顯然是默認了。

  姬定呵呵兩聲:「雖然困難已經解決,但是我們還是要看諸侯的臉色行事,夾著尾巴做人,如此天子,做來也無趣啊。」

  坤才小心翼翼地問道:「世子是為此不開心嗎?」

  姬定猶豫片刻,道:「可以這麼說吧。」

  正當這時,忽聽的一聲怒罵道:「豈有此理,他們真是欺人太甚。」

  姬定偏頭看去,只見姬扁氣沖沖的走了過來,當即一翻白眼,嘀咕道:「不是吧,連這點小事你也幹不好?」

  過得片刻,姬扁來到姬定面前。

  「孩兒見過父王。」姬定行得一禮。

  「免禮。」姬扁一揮手,又使退左右。

  姬定也讓坤才退下。

  廊道之上就只剩下他們父子。

  姬定笑道:「父王可真是厲害,這麼快就搞定了。」

  「搞定甚麼?」

  姬扁當即是吹鬍子瞪眼道:「他們那些人可真是欺人太甚,方才那哪是議事,分明就是針對余,他們不但要求削減王宮的支出,還要求余與他們一樣守法,否則的話,也得接受審判,余乃天子,若與他們一樣,那余還算甚麼天子?」

  姬定面無表情道:「就這?」

  「這還不夠嗎?」姬扁睜大眼睛道。

  姬定鬱悶道:「父王,這議會制的誕生,就是避免父王再犯同樣的錯誤,如果他們不限制父王,那他們又何必組建議會制?」

  姬扁睜大眼睛道:「可余乃天子,又怎能如此卑微。」

  姬定問道:「父王可有兵馬?」

  「沒有。」姬扁傲嬌道。

  「父王可有錢財?」

  「沒有。」

  「那不就是了。」

  姬定苦口婆心道:「父王您什麼都沒有,又什麼都想要,這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姬扁聽罷,突然打量了姬定兩眼,「難怪你不想篡位,原來你早知道他們會這麼做。」

  姬定哭笑不得道:「孩兒從未想過篡位,是因為孩兒另有打算,如果父王願意換的話,孩兒倒也願意。」

  姬扁好奇道:「你打算幹什麼?」

  姬定沉默半晌,突然嘆了口氣道:「孩兒可能會離開洛邑。」

  「離開洛邑?」

  姬扁驚呼一聲,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於是又急急問道:「你打算去哪?」

  姬定搖搖頭道:「現在還沒有考慮好。」

  姬扁又是問道:「你……你為什麼要離開?」

  姬定道:「孩兒不是說過麼,要重鑄大周盛世。」

  姬扁愣了下,道:「那……那你就更不應該離開了呀!」

  姬定沒好氣道:「父王當初也說了,諸侯們都不願意見到王室過於強大,其實利用議會制統一洛邑就已經是諸侯們能夠承受的極限,畢竟議會制的話,他們還是能夠干預的,但只要我們再進一步,他們必然會群起攻之,絕不可能讓我們做大做強,畢竟我們的身份可不同於一般諸侯。孩兒就是留在洛邑,也不可能再有任何發展,故此孩兒打算離開洛邑,獨自去外面擴張自己的勢力。」

  「獨……獨自?」姬扁聽得是目瞪口呆,道:「這……這如何擴張?」

  姬定道:「孩兒這不是在想麼。」

  「不不不不行,這太危險了。」姬扁將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姬定嘆道:「孩兒也知道危險,但是孩兒並沒有選擇,如今洛邑看上去似乎比較安全,但這一份安全只是在秦人的一念之間,這並非是永恆的,若是我們無所作為的話,遲早還會被諸侯吞併的。」

  他如今只是將周王室從死亡的邊緣給拉了回來,而其中關鍵原因,就是天子的身份,目前還沒有人能夠取代天子,那麼誰也不願意去消滅天子,但不是他們不想消滅天子,故此放一個孱弱的王室在那裡,最符合他們現階段的利益。

  成也天子,敗也天子,諸侯國可以容忍他們其中任何一個強大一時,但絕不會允許天子做大做強,一旦讓他們發現天子開始擴張,都不需要蘇秦、張儀等人合縱連橫,他們必然會群起攻之,就如同他們之前非常有默契得分裂洛邑。

  可以這麼說,如果不是議會制,而是天子直接出兵消滅東西二周,即便是秦國也不會坐視不理的,這是諸侯們都不允許的,天子的光環,如果再加上強大的實力,這誰不害怕呀!

  天子與諸侯其實是有著天然的矛盾,再高明的外交策略,也是無法調解的,畢竟誰也不是傻子。

  關鍵洛邑的位置又不太好,剛好在中間,道路也是四通八達,誰都能來,不管你幹什麼,大家都看得是一清二楚,想猥瑣發育都很難啊!

  從洛邑對外發展,是決計不可能的,只能另闢蹊徑啊!

  這也是姬定當初沒有篡位的主要原因之一,他需要姬扁立在這裡,被諸侯們監視著,如此他才有可趁之機。

  姬扁當然深知其中利害關係,他可是常年飽受其苦,他只要有一丁點動作,諸侯立刻就會干預,可是他又不放心姬定獨自出門,道:「非得要離開這裡麼,難道就不能另想他法?」

  姬定搖搖頭道:「事已至此,孩兒已經沒有選擇。」

  姬扁皺眉道:「此話怎講?」

  姬定笑道:「孩兒之所以提出議會制,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為孩兒的離開在做打算。」

  「啊?」

  姬扁聽得是一臉疑惑。

  他一直以為議會制完全就是為消滅東西二周準備的,不曾想,還有別的原因。

  姬定道:「且拋開諸侯的問題不說,如果我們想要對外擴張,那必然是要如那秦君一樣,天子能夠一言九鼎,集所有人力物力來為此奮鬥,但是議會制是不能做到如此的,他們各自打著小主意,甚至願意為父王您明天吃什麼菜而吵得天翻地覆,更何況這其中還有韓國、趙國的人,可以預見的是,父王您什麼也幹不成。」

  姬扁忙問道:「既然如此的話,你為何還要提出議會制。」

  姬定道:「但凡事都有兩面,議會制的好處就是會給內部帶來穩定,大家相互制衡,誰也幹不成什麼事,而父王也不需要做出太多決策,一個孱弱的洛邑是諸侯們想要看到的,而一個穩定的洛邑是我們想要見到的,議會制可以同時滿足這兩點,如此我便可以放心的離開,孩兒可不想身在外,但這老巢卻被人給抄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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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子 第0018章 躺平

  其實當姬定提出議會制,就已經決定他必然會離開洛邑。

  如果他要對外擴張,發展國力,必然是要獨攬大權,走中央集權的路線,而不是讓一群人來限制自己,關鍵這制度根本就不適用於戰國時期。人家一句話,百萬雄兵就殺了過來,而你這裡卻還在扯皮,是打還是跪,這軍餉大家分攤多少,這還打個屁啊!

  其實制度沒所謂先進不先進,好與不好,這得看周邊的情況和自身的情況。

  這個議會制其實是為姬扁專門設計的,求的就是一個穩,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知道真相的姬扁不禁是倍感羞愧,這兒子可不是要躲在後面享福,而是要以身犯險,而他卻連這點委屈都受不了,很慚愧地說道:「那……那父王回去再跟他們談談吧!」

  姬定瞧了眼姬扁,笑道:「那倒也不必,父王生生氣也是應該的,不然的話,他們就只會得寸進尺,反正任何談判,雙方都會先提高自己的價碼,如此才有得談,而他們的底線必然是要約束天子的權力,至於王宮的支出嘛,我認為父王是可以爭取更多的。」

  姬扁如今也不在乎那點點福利,敷衍地點點頭,又問道:「那不知吾兒打算何時出門?」

  姬定搖搖頭道:「暫時都還未確定,反正在洛邑沒有徹底安定下來,孩兒是不會離開的,這時日還算是比較充裕吧。」

  姬扁又納悶道:「可是你一個人在外,又能幹成什麼?」

  姬定笑道:「敢問父王,是不是孩兒一個人還清債務的?一個人擋住秦國大軍的?一個人解決東西二周的?」

  「……」

  姬扁無言以對。

  姬定道:「這機會終究是有的,只不過這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成那就要另說了。」

  ……

  這番談話之後,姬扁也就沉下心來,與成之望等人談判,他覺得自己真沒啥可抱怨的,畢竟他只是負責混日子,而重鑄大周盛世的重擔都扛在姬定一個人的肩膀上。

  不過組建議會亦非易事啊!

  光吵就吵了大半個月。

  這裡面的勢力是非常複雜的,有傳統的血統貴族,也有新晉的功勳貴族,還有一些大地主、大富商,誰也不放心對方掌權。

  吵著吵著,姬扁是恍然大悟,原來大家不是都針對我的,他們自己也相互針對,心裡頓時就平衡了許多。

  那就吵吧!

  可漸漸地,大家也都感覺有些吃不消,畢竟他們的武裝力量可還未解散,要不斷的支出軍餉,成之望他們的兵,全都是招募來的,別說給錢,光養這麼多人也吃不消啊,這麼下去的話,誰也扛不住啊。

  這時候姬扁才拿出姬定給他定制的方案。

  那就是一視同仁。

  反正不管怎麼規定,大家都要遵守,別說什麼高人一等。

  這話說回來,光約束天子,不約束貴族,天子也不會答應。

  那麼如果某些人還養著家兵的話,必然就會高人一等。

  這又牽扯出軍權。

  要麼大家就都養,要麼大家就都不養。

  但如果都養的話,那就會出現惡性競爭,到時誰也吃不消,商人雖然不如那些傳統的血統貴族,但是他們已經抱團,這實力也不容小覷。

  最終決定除天子的近衛外,大家都不養兵,洛邑就只有一支軍隊,全歸議會掌管,財政大權也都歸議會,等於還是他們拿錢出來養兵,但不會惡性競爭,這爭吵就轉移到議會裡面的勢力分佈。

  但是這個就好談,關鍵就是人數的問題,確保能夠相互制衡就行。

  其實最終還是根據姬定的方案,只是稍稍做出一些改變,姬定早就幫他們都設計好了。

  之後就是確定三權分立。

  最大的權力還是控制在議會手裡,軍權、稅權、立法權都在他們手裡。

  而行政權在天子手裡。

  這都不是姬扁爭取來的,是蔡叔度他們這些人爭取的,他們本就是議會成員,但他們還是要求尚賢,不能由那些暴發戶來制定國家政策,這簡直是在侮辱他們。

  姬扁屁話沒說一句,行政權就落在他手裡了。

  而司法權被以武羅家、吳家為首的武將集團給控制住,因為軍權歸議會,他們是受傷最大的,那些商人以前可沒有家兵,但是他們這些人是有的,等於是解散他們的兵權。

  故此將司法權給予他們,其實也是一種補償。

  而商人也進入行政,他們要求參與制定經濟計劃,他們就是求財的,你們這些讀書人懂賺錢麼。

  話說回來,如果他們不進入行政管理,那他們在議會肯定每回都會反對,那就永遠解決不了問題。

  整個制度下來,其實跟普通百姓是毫無關係,還是他們這些掌控資源的權貴把控著權力,那麼任何政策都必須要為他們服務,百姓只是幹活的工具而已,以前也是,也沒差。

  即便是律法,也是由他們來制定的。

  所謂的平等,只是在於他們內部平等,確保天子不會腦門一熱,就跑去跟秦國開戰,損害大家的利益,跟百姓還是完全不平等的。

  ……

  「吾兒,如今大致都定了下來,這下一步又該怎麼辦?」

  這個議會制,姬扁目前還不太會玩,只能依靠姬定。

  姬定笑道:「父王若是想要取得主導地位,就必須要提出令人信服的政策,用實力令人折服,如今您那天子之威只能用於對外。」

  對此姬扁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姬定。

  他是毫無主意啊。

  姬定道:「之前我們就談過,洛邑對外擴張是不可能的,那麼土地是無法繼續增長,權力亦不可再擴大,若是什麼好處都沒有,大家也就不會熱衷於組建議會。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道路其實就只有一條,那就是大行商道,用財富來滿足大家的慾望,來凝聚大家。」

  說著,他便拿出一份計劃遞給姬扁。

  姬扁忙接過來,立刻就翻開看了起來。

  這份計劃非常簡單,總結起來就一點,開放。

  全面放開。

  幾乎就不設任何限制。

  任何人都可以做買賣。

  任何國家的人都能夠來洛邑做買賣。

  幾乎任何買賣都能幹,什麼青樓、賭場全都可以開。

  道路也都開放。

  在不對洛邑造成安全威脅的商隊皆可以通過,並且還不收取任何過路費。

  簡單來說就是完全躺平,諸侯的人都可以來玩,那就沒有必要帶著兵馬過來,我家就是你家,你家還是你家。

  求生慾拉滿啊!

  看罷,姬扁不禁是一臉疑惑道:「這……這如何管理?」

  姬定聳聳肩道:「依法管理啊。」

  姬扁直搖頭道:「余的意思是,如此一來,必定會產生許多糾紛,我們哪有這麼多人去管。」

  姬定笑道:「糾紛往往源於利益,故此糾紛越多,就代表著利益越多,利益越多就代表著我們能夠找更多人去處理這些糾紛,二者其實是相輔相成的。另外……」

  他稍稍頓了下,又道:「唯有如此,父王才能夠取得主導地位。」

  姬扁問道:「此話怎講?」

  姬定道:「一旦大行商道,那必然是最有錢的人做主,若無意外的話,造紙坊將會成為洛邑最大的作坊,甚至可能將整個洛邑都囊括其中,而我們是佔據著一半的份額。」

  姬扁聽得眼中一亮,道:「是呀!如今幹什麼可也沒有造紙賺錢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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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子 第0019章 縱橫『十』字

  躺平!

  也是有很多種姿勢的。

  姬定可不是追求那種如死魚一般,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任人玩弄,不管他出門與否,這老巢對他而言,也是至關重要的,他必須要維護天子的政治意義,可不能出一趟門回來,他爹又被軟禁了。

  既然天子號令諸侯,是諸侯不願意見到的,那咱就換個方式,將整個洛邑變成一個公司,以公司的方式來管理。

  姬扁拿著兒子制定的計劃,在王殿召開了組建議會制以來的第一次朝會。

  幾乎是獲得滿堂喝彩,只有少部分人提出質疑,質疑的點就是過於重利,但絕大多數人都是舉雙手贊成。

  對!

  就應該這樣幹!

  如今掌權的都是一群權貴、富商,而他們又都沒有爭霸天下的雄心,他們也不是那塊料,那麼賺錢無疑是他們最為熱衷的。

  賭場,青樓全都能開,可以和任何人交易,基本上就是不管,這可真是太美妙了。

  整場朝會下來,簡單來說,就是一場『多數人的暴政』。

  沒有道理,沒有道德,就是人多手多。

  但是要知道這可是姬扁提出來的,姬扁是在無形中主導者會議進程。

  朝會結束之後,姬扁便屁顛屁顛地跑去找姬定。

  「定兒,定兒。」

  老遠姬扁就喊了起來。

  可喊得幾聲,屋內沒有人應答。

  姬扁直接推開門,入得屋內,見姬定在屋內,好奇道:「定兒,父王叫你,你為何不答?」

  姬定鬱悶地瞧了眼毫不顧忌他隱私的父親,有氣無力道:「父王定是方才出盡風頭,想與孩兒分享分享吧。」

  姬扁神情一滯,自顧坐了下去,沒好氣道:「本來是這樣的,現在可不這麼想了,父王就不明白,你為何老是不開心。」

  姬定嘆道:「父王,你的任務是完成了,可孩兒的任務才剛開始啊。」

  說到這裡,他雙手搓了搓自己的小臉,「應該說還未開始。」

  姬扁聽得一愣,又抬頭看去,只見牆上掛著一幅七雄勢力分佈圖,上面還寫著各方勢力的一些記載,這些記載都是來之王宮,姬扁自然也都知曉,問道:「你想好怎麼辦了嗎?」

  姬定搖搖頭道:「秦、齊、楚、燕,以及三晉,他們國內的勢力都是盤根錯節,且縱橫交錯,過於複雜,單憑孩兒一己之力,實難扭轉乾坤。」

  「何止是難,這簡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姬扁小聲嘀咕了一句,但他也不好意思說出口,畢竟之前他也認為洛邑完了,而姬定不但挽救了王室,而且還統一了洛邑。

  但話又說回來,洛邑才多大,而且你自己本就是洛邑的主人,否則的話,你也做不到,如今你想一個人去諸侯國那裡擴張土地,這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姬扁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道:「定兒,反正你現在也沒有想到具體該怎麼做,要不父王先幫你把婚事給定下來。」

  「婚事?哇!孩兒才這麼小,哪怕是看片都屬於違法啊!」姬定嚇得一跳。

  關於女人的事,他還真就沒有想過,哪有功夫給他想這些。

  「不小了,不小了。」

  姬扁直搖頭道:「關鍵你這要出門,留個後在這裡也好,父王可就你一個兒子,不知你可有心儀之人?」

  我要是有什麼閃失,你罩得住嗎?留個後讓人多砍一刀99999嗎?姬定隨口敷衍道:「沒瞅見漂亮的。」

  姬扁道:「這宮裡漂亮的女人那可都是父王……咳咳,父王幫你去外面找,那麼多諸侯之女,漂亮的還怕找不到麼。」

  說著說著,他突然想起什麼來,道:「說到這美人,你可還記得三年前來咱們王城的鄭姬嗎?」

  「鄭姬?」

  姬定愣了愣,道:「三年前的事,孩兒哪裡還記得。」

  他對於以前的記憶是非常模糊的,這印象中最深的還是姬扁,其實姬扁是很疼他的,畢竟就他一個獨子。

  「如此美人,你都不記得?」

  「不記得了。」

  姬定搖搖頭,問道:「這鄭姬是何人?」

  姬扁道:「這鄭姬乃是鄭國的公主。」

  「鄭國不是都亡國了嗎?」

  「那她也是公主啊!」

  「好吧。」

  「不瞞你說,當時父王就想讓她嫁於你,雖然她比你大兩三歲,但父王認為其容貌放眼天下,可也是數一數二,不過她以同是姬姓給婉拒了。」

  「婉拒?這同姓不是不能成婚嗎?」姬定好奇道。

  姬扁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道:「以前是如此,但如今也沒有誰在乎這個,諸侯之間同姓成婚的還少麼。再說,這天下諸侯一半都是姓姬的,根本就顧忌不來的。」

  在春秋年代,同姓成婚還是比較嚴格的,是有可能會遭受到嚴厲的懲罰,畢竟春秋還是保持著一點點周禮,打仗都是有講究的,逃跑也只需逃五十步。但是戰國就是徹底禮壞樂崩的時代,強者為尊,贏者通吃,其餘的全都是狗屁。

  政哥就是弄個光頭,他還是始皇帝。

  「那倒也是。」姬定點點頭。

  「其實你不記得也好,若是你還記得她的容貌,只怕別的女子你就看不上嘍。」

  「有這麼誇張嗎?」

  姬定還悄悄在腦海中努力搜索了一下,可惜毫無收穫。

  「父王怎會騙你。」

  說到女人,姬扁立刻變得滔滔不絕,「當初她來到成周時,父王就斷定此女長大之後,定是一位大美人,故而她雖大你兩三歲,父王也不在乎。果不其然,如今那鄭姬居住在衛國都城濮陽,乃是大家公認的衛國第一美人,如果她居住在秦國,只怕也是秦國第一美人。」

  「濮陽?」

  姬定突然皺了下眉頭,偏頭看向那幅地圖,心道:我似乎遺漏了什麼?

  姬扁並沒有注意到,自顧言道:「而且此女不但美貌無雙,且還精明強幹,她父親去世時,她還年幼,她的家業一直都被她的兩個叔伯佔據著,可不曾想她在去年竟然將她的兩個叔伯給趕出鄭家,奪回了她家的家業,她可只比你大兩三歲,且還是一個女人……你有沒有在聽,你在看什麼?」

  說著說著,姬扁發現兒子不知從何處拿出一卷竹簡來,看得十分專注,似乎根本就沒有在聽。

  「在聽,在聽。」

  姬定很是敷衍地點點頭,「父王您繼續說。」

  姬扁沒好氣道:「你不愛聽就罷了,真當父王如今很閒麼。」

  姬定抬起頭來,笑道:「父王息怒,關於傳宗接代一事,孩兒不會落下的,但這也不需要父王您操心,孩兒自己會搞定的,不過聽父王這麼一說,孩兒倒真想見識見識這位大美人。」

  姬扁激動道:「那你可得趕緊,莫要讓他人搶了去,如今她年紀可也不小了,我聽說她之所以還未成婚,主要就是因為她太想光復鄭國。」

  姬定笑著點點頭。

  姬扁突然又打量一下姬定,睡袍、大短褲、木屐,嘖了一聲:「不過你這樣子,人家不見得看得上,你堂堂世子,不能老是穿扮啊。」

  姬定嘆了口氣道:「孩兒也不想,孩兒這麼穿扮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也許父王很快就會知道了。」

  ……

  姬扁走後,姬定立刻將坤才叫來。

  「小人見過世子。」

  「坤才,為什麼這裡關於濮陽的記載非常少?」

  「濮……濮陽?」

  坤才睜大眼睛看著姬定。

  姬定好奇道:「你為何這麼看著我?」

  坤才忙道:「世子,那衛國早已經不行了,領地被趙國、魏國、齊國搶了不少去,如今也就比咱們洛邑大一點,關於濮陽的記載自然就少一些。」

  姬定沉眉道:「比咱們大一點,所以咱們就還看不上人家,你是這個意思嗎?」

  「小人不敢。」

  坤才嚇得一哆嗦,又道:「據小人所知,目前那衛國生死存亡,都得看大梁(魏國都城)的臉色,情況倒是與咱們洛邑差不多,不過那裡倒是出得不少人才,如商鞅、吳起可都是衛人,這衛國又有君子之國的美譽。

  可惜那衛國根本就留不住人才,但話又說回來,衛國之所以一直沒有被吞併,也有這方面的原因,這些人才雖然在外為他國效力,但每每有人要攻打衛國,他們還都會求情的,好幾回都是因衛人求情,才讓衛國躲過一劫的,但這些年還是被魏、趙奪走不少土地。」

  「原來如此。」

  姬定點點頭,又道:「你立刻幫我收集有關衛國的一切記載。」

  「小人遵命。」

  坤才正準備離開時,姬定又想起什麼似的,「等等。」

  「世子還有何吩咐?」

  「你再幫我找一些有關鄭國的記載來。」

  「鄭國?」

  坤才睜大眼睛看著姬定,好似說,那鄭國都亡了幾十年了。

  「叫你去就去。」

  「是。」

  等到坤才離開之後,姬定來到掛在牆上的地圖前,拾起筆來,在地圖上圈出一個衛國來,自言自語道:「一直以來,我都將重心放在研究七雄上面,從而忽略了這些弱小的國家,可是七雄中就沒有一個是好惹的,我年紀又這麼小,此時想要立足恐怕都很難啊。這弱小國家倒是挺適合我這個應屆畢業生,不該就是……」

  話說至此,他稍稍皺眉,「不該就是這地理環境太過變態了,剛好也是在最中間,周邊是強敵環伺,只怕稍有風吹草動,就會被吞併,唉……這世上真是沒有完美的存在啊。嗯?不對!」

  他突然退後一步,仔細地看了看,又執筆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十』字,道:「如今七雄的實力相差並非是非常懸殊,必然是需要合縱連橫,其實父王之前號令諸侯伐秦,已經算是第一次合縱連橫,但不管是合縱,還是連橫,衛國皆是必經之地,若是在關鍵時候,或許可以用最小的力量撬動最大的政治資本。」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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