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階幻方] 完美耦合 (全文完)

官不聊生

第一百二十章　半數以上

　　比如學院大賽裡升降板的事故，學院調查的結果，是有人加了動過手腳的備用系統進去，是誰卻一直沒能查出來。

　　秦獵回：【也許是，也許不是，星圖能收買的人肯定不止一個兩個。不過從他身上，說不定能挖出和星圖的其他交易。】

　　林紙問：【所以他的包裡裝著的是什麼東西？】

　　他們一直都在說「交貨」，不知道「貨」到底是什麼。

　　秦獵給她看照片。

　　包裡有足足上百隻小盒子和小袋子。

　　秦獵：【治安局說，這種小袋子裡是一種違禁藥物，他們走私到八區牟利，還要繼續追查源頭。】

　　林紙懂了，又好奇：【那種小盒子裡呢，又是什麼？】

　　秦獵翻出另一張照片，照片上，小盒子是打開的，裡面裝著一顆米色的小球，比綠豆還小一點，很不起眼。

　　秦獵：【這個就不知道是什麼了，治安局正在查，也懷疑和走私藥品有關。】

　　林紙想起齊瀚他們深空的辦公室，【那中心廣場旁邊的深空據點呢？】

　　秦獵答：【他們怕打草驚蛇，賭場這邊動手以後，才派人進了那邊，可是不知齊瀚是怎麼發出警報的，進去時裡面已經沒人了，光腦裡的文件也全部銷毀了，只搜到了幾箱走私的人工義肢部件。】

　　深空對付治安局經驗豐富，動作很快。

　　林紙和秦獵一直在低頭發消息，對面的邊伽歪頭好奇地研究了好半天，用手指敲敲桌子。

　　「你們兩個，有什麼悄悄話非要發消息？不能說出來給大家也聽聽嗎？」

　　安珀吃了一大口冰淇淋，咕囔道：「別了吧。他倆好意思說出來，你好意思聽嗎？」

　　大家又去看了場魔術表演，才回去睡覺。

　　這樣吃飽了玩，玩夠了睡，休息得倒是很充分。

　　睡覺前，林紙躺在大床上，腦中全是今天發生的事，思路像弄亂的毛線團一樣糾纏在一起，塞得滿滿的，根本睡不著。

　　不知道秦獵在幹什麼。

　　可現在借她一萬個膽子，她也不敢再冒冒失失地跑過去了。

　　手環卻震了，秦獵發來消息：【想過來一起看片子嗎？】

　　他盛情邀請她過去，說明他的狀態很正常。

　　不知為什麼，林紙覺得，他那邊的床比她的舒服得多，一躺上去就會犯睏。

　　她念頭一動，就到了他身上。

　　「我來了。」

　　秦獵：「……」

　　秦獵：「我的意思是……算了。睡不著？」

　　林紙「嗯」了一聲，用他的身體伸了個懶腰。

　　「你是想得太多，」秦獵說，「想少一點，煩惱就少一點。想看什麼？」

　　林紙不太想看蟲子，不想看鬼片，也不想看任何打鬥情節，最後挑出來的電影，劇情不知所云，文藝得十分矯情。

　　不知所云有不知所云的好處，幾乎秒睡。

　　第二天一大早，林紙他們就收到了另外一個帶隊的高教官發來的消息。

　　孟教官被扣留的消息很明顯已經傳回了帝國機甲，高教官在消息中含糊其辭地說了一下情況，只說其他教官會接手孟教官的工作，讓大家放心，比賽一切如常。

　　大家都不想再看秀了，邊伽探索了一圈，發現酒店地下一層有一間規模很大的電競游戲館。

　　全息效果做得比秦獵上次搬到莊園的游戲機還好，空間超級大，打起游戲來場面壯闊。

　　幾個人如獲至寶，感覺能在裡面待一輩子。

　　孟教官的事已了，林紙心中一整天都在惦記另一件事。

　　秦獵很知道她在惦記什麼。

　　兩個人不打游戲，在旁邊找了位置坐下休息，看邊伽他們殺蟲子的時候，林紙還在時不時瞥一眼她的手環。

　　秦獵在她旁邊，也跟著看一眼她手環上的時間，偏頭靠近她，低聲說：「只有不到一個小時了。」

　　只有不到一個小時，他的信息素就撐過了三天，贏她一千塊錢。

　　林紙呵了一聲，「一小時很短嗎？少一分鐘你也是輸。」

　　秦獵一臉勝券在握的樣子，「已經過了兩天多了，怎麼可能撐不過這一個小時。」

　　他這次做臨時標記時，咬得非常長久，注入信息素時非常認真，說不定真的能撐過這一小時。

　　林紙沒心思看邊伽他們殺蟲子了，坐在那裡想主意。

　　秦獵就坐在她旁邊，胳膊貼著她的胳膊，體溫一陣陣透過衣服傳過來。

　　林紙忽然有了個構思。

　　發熱期這種東西，難道它就不能引發嗎？

　　身邊就坐著這樣一個現成的Alpha，長得帥，身材好，氣質棒，味道也很好聞……

　　林紙稍微偏了偏，向他那邊靠過去。

　　秦獵低頭看了看她靠過來的頭，一眼看穿了她的歪腦筋，他低聲說：「不怕有人認出你，偷拍了傳出去？」

　　電競游戲館裡人並不多，空蕩蕩的，這個角落也很黑，林紙不太擔心，伸手找到他的手，十指交叉地攥住。

　　秦獵：「……」

　　秦獵很糾結。

　　如果他的標記連三天都撐不住，有點說不過去，在她面前很沒面子，可是難得她這麼主動，雖然心思不正，但畢竟還是主動。

　　秦獵默默地反握住她的手。

　　卻看到她又看了一會兒邊伽他們，忽然遮遮掩掩地點開手環屏幕，悄悄在上面搜索：有多少Alpha的臨時標記撐不過三天？

　　翻了半天，停在一個頁面上。

　　上面寫著：超過半數的Alpha的臨時標記都能堅持三到四天……

　　秦獵磨了磨牙。

　　超過半數？都能？堅持三到四天？？

　　這是哪個營銷號為了抓人眼球隨口胡編出來的數據？他們在多大範圍內做的調查？怎麼選的抽樣樣本？實驗數據的準確性是怎麼保證的？

　　秦獵低頭看林紙，發現林紙在手環屏幕的微光中，臉上多了點滿意的微笑。

　　秦獵：？？？

　　她那麼聰明，竟然還真相信網上這種鬼話。

　　錢和輸贏，秦獵都不在乎，可是他很在乎她怎麼想。

　　他怎麼也不能連半數以上的Alpha都不如。

　　他默默地把手從她手裡抽了回來。順便把貼著她的胳膊也往回收了收。

　　林紙卻人一歪，軟軟地跟著貼過來了，又靠在他的胳膊上。

　　秦獵：「……」

　　他伸出手，扶住她的肩膀，把她移回原位，擺正姿勢，「坐好了，小心摔。」

　　林紙抬頭看看他。

　　今晚秦獵一臉嚴肅，正襟危坐，看上去特別像剛認識他的時候那種制服一絲不苟，禁慾清冷的樣子。

　　忽然好像更有興趣了。

　　林紙偏頭看著他，忽然又捉住他的手，緊緊攥住。

　　秦獵掙了掙，沒能掙開。

　　林紙揚聲問邊伽他們：「你們幾個的游戲要打到什麼時候？」

　　邊伽百忙之中回答：「再多玩一會兒吧？反正明天中午才回耶蘭，還有時間睡覺。」

　　林紙拉著秦獵站起來，「那我們兩個先回去吧？」

　　兩個人一起上樓。

　　電梯裡有別人，林紙鬆開了他的手。回到頂樓，秦獵進門時，才剛一把門打開，林紙就從他胳膊下一鑽，順溜地跟著溜達進來了。

　　秦獵默默地看著她。

　　秦獵：「隨便進Alpha的房間不太好吧？」

　　林紙答，「我都在這邊睡了兩天了。」

　　說得倒沒錯。

　　「那不一樣。」秦獵眯起眼睛嚇唬她，「這次你的身體也在，只有我們兩個獨處，你就不害怕？」

　　林紙完全不擔心，「就算加上身體，我們兩個獨處一室，也不止一次兩次了吧。」

　　上次她不小心喝醉，跑到他身體裡躲著，兩個人白天晚上都在同一個房間裡，雖然其中一個身體空著沒人待，不過肯定也算是獨處。

　　林紙理所當然，「再說了，別人當然肯定要小心，可是你又不是別人，你是秦獵。」

　　她溜達著在房間裡到處看，一邊舉起胳膊，隨便晃了晃手腕，「而且就算你是秦獵，你能快得過我的手鐲？」

　　她說得沒錯。

　　隨身戴著耦合武器，她本人就是個大殺器，沒人能惹。

　　秦獵被她堵得一點辦法都沒有，嘆了口氣，先過去檢查窗簾全部關好了，確保不會有人偷拍。

　　林紙已經住了兩個晚上，對他的房間無比熟悉，順手打開虛擬大屏幕，調好屏幕方向，又挑了部電影，在房間的沙發裡坐下，拍了拍旁邊。

　　秦獵一臉「我看你還能玩出什麼花樣」的表情，在她旁邊坐下。

　　和她隔著半人寬的距離。

　　林紙看了看兩人之間的天塹鴻溝，自動挪了挪。

　　頭一偏，靠在他的肩膀上。

　　秦獵：「……」

　　秦獵體溫高，像個火爐，肩膀又寬又有彈性，靠起來很舒服。

　　林紙想了想，又順手抱住他的一條胳膊，攥住他的手指頭。

　　她在給自己做心理暗示：全世界還找得出比他更可愛的Alpha嗎？那還不快點進入發熱期？

　　秦獵任由她抱著胳膊，一動不動地看著前面的屏幕，腦中想的是另一件事：

　　林紙現在一定覺得，她會這麼抱著他，單純是想靠他誘導發熱，好贏了和他的賭局，秦獵卻知道，根本不是。

　　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這其實是她的本能。

　　她性情大變，一反常態地往他身上貼，估計是因為臨時標記真的快要失效了。

　　就像上次在莊園，她一有進入發熱期的苗頭，就立刻上樓，匆匆忙忙地到處找他。

　　秦獵心想：所以臨時標記真的快堅持不住了麼？

　　絕望。

　　林紙也正在檢查自己的想法。

　　她覺得自己不太對勁。

　　就像被扁翼蛞附身了一樣，她正在用誘導發熱做藉口，努力往他身上貼。

　　林紙：這說明什麼？當然是說明有發熱期的早期跡象，臨時標記快要失效了！

　　這可太好了。她要贏了。

官不聊生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在幹嘛

　　秦獵眼睛看著虛擬屏幕，卻能覺得，她鬆開他的手，在他的肩窩裡蹭了蹭，找到一個更舒服的位置，把手搭在他的腰上。

　　她的幾根髮絲飛起來，軟軟地掃過他的脖子。

　　完全不能堅持。

　　秦獵心想：算了，不超過一半Alpha就不超過一半Alpha吧。

　　他低下頭，想去找她的嘴唇。

　　卻發現，林紙又在趁他看電影時，偷偷地瞄她的手環。

　　手環的虛擬屏幕縮得很小，這回她在看的網頁第一行就是：研究表明，臨時標記的時長與Alpha的健康程度有關……

　　秦獵硬生生抬起頭，繼續看屏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還有不到十分鐘了。

　　林紙覺得，上次發熱期那種暈眩心跳、渾身發軟的感覺仍然沒來。

　　再不下手就真輸了，林紙窩在他懷裡糾結了一會兒，索性離開他的懷抱，按著他的肩膀，在沙發上跪起來了。

　　秦獵不再看屏幕，轉頭看著她，啞聲問：「你想幹什麼？」

　　林紙：這不是廢話嗎？

　　一不做，二不休，林紙俯身摟住他的脖子，找準他的嘴唇，直接親了下去。

　　她並不跟他通感，親得毫無章法，亂七八糟。

　　秦獵卻撐不住了。

　　他用胳膊箍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握住她的後腦，翻身把她壓在沙發上。

　　「不是這麼親的。我來。」他低聲說，吻住她。

　　林紙閉上眼睛。

　　他親得確實比她好太多了。

　　沙發寬而柔軟，兩人深陷在裡面，像一個安全舒適的窩。

　　不知什麼時候，林紙忽然想起，自己原本是打算幹什麼來著。

　　對。臨時標記。

　　房間裡早就有了酒香，也有他好聞的陽光曬過被子的溫暖味道，林紙的臉上發燙，心歡快地跳著，是發熱期無疑。

　　她抬起手腕，掙扎著看了一下手環，和他分開了一點，「秦獵，還有四分鐘才到時間，我絕對贏了！」

　　秦獵俯視著她，揭穿：「可是你作弊。」

　　林紙說：「你又沒提前規定不能想辦法誘導發熱期。」

　　「好，你說得對。」秦獵說，「可是這不代表正常情況下，我的臨時標記連三天都堅持不了。」

　　林紙想了想，點頭同意：客觀地說，如果沒有她干擾，說不定他的標記真的能撐過這幾分鐘。

　　她贏了，還同意他輸也並不是因為他菜，兩個人對這個結果都很滿意。

　　秦獵仍然保持著姿勢，沒有放開她，鼻尖幾乎擦著她的鼻尖，問她，「林紙，發熱期……」

　　林紙提醒他：「我們沒法再打一次賭了。發熱期一般都是七天，還剩兩天，你的臨時標記絕對能撐得過，我不跟你賭。」

　　「不是，我的意思是，」秦獵用手指順著她耳邊的一縷頭髮，指背輕輕擦過她的臉頰，聲音低而誘人，「發熱期只剩兩天而已，你何必要再浪費一支抑制劑？不如我再幫你標記一次？」

　　他說得很在理。

　　五天都過去了，只剩兩天，再開一管抑制劑，實屬浪費。

　　林紙在他下面艱難地翻了個身，自己主動撥開後頸的頭髮，「好，你來。」

　　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腦中一直不太有腺體和標記的概念，並不明白這個動作在一個Alpha眼中是什麼樣的效果。

　　秦獵徹底瘋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直截了當，一口咬住她的脖子。

　　連林紙都感覺到了，他這次異常兇猛，信息素都格外火燙，比他上次故意多注入時還可怕。

　　秦獵死死地壓住她，也是在同時壓住自己的動作，用盡全力，才克制住，不做出什麼臨時標記以外的事來。

　　臨時標記的洶湧感覺漸漸褪去，林紙動了動。

　　秦獵仍然抱著她，低聲說：「再躺一會兒。」

　　他側了側身，到沙發裡面，把她抱在懷裡，兩個人一起看屏幕上的電影。

　　房間裡都是信息素的味道，秦獵一下一下地順著她的頭髮，眼睛望著屏幕，心中天人交戰。

　　戰了一會兒，忽然一陣奇怪的睏意襲來。

　　秦獵低頭看了看，發現她已經閉上眼睛，完全無視身後還有個危險的Alpha，放心地睡著了。

　　秦獵：「……」

　　秦獵又抱了她一會兒，才輕輕起身，從沙發上下來，抄住她的腿彎打橫抱起來，打算把她放到床上。

　　腦中忽然有人出聲：「你在幹嘛？」

　　嚇得秦獵差點把懷裡的人扔了。

　　她不知什麼時候，又悄悄跑到他的身上來了。

　　「我以為你睡了，抱你去床上，沙發太窄，躺著不舒服。」

　　林紙迷迷糊糊地哦了一聲，就又沒聲了。

　　她一睏，就自動自覺地來他身上睡覺，大概是他一動，把她弄醒了。

　　秦獵把她的身體小心地放到床上，自己也關掉屏幕和大燈，在她旁邊躺下，伸手攬住她，就像上次她醉酒不肯回去時一樣。

　　秦獵心想：林紙，你忘了，這也應該算一個唯一——唯一一個同床共枕的人。

　　雖然有時候身體和靈魂的分佈方式有點奇怪，不過這應該也算是某種形式同床共枕……吧？

　　林紙早晨醒來的時候，覺得這一覺睡得異常舒適。

　　床很大，被子上全是陽光曬過的味道，也像陽光曬過一樣，暖洋洋的，甚至有點熱。

　　林紙腦中有點迷糊，努力回憶：昨晚好像又穿到秦獵身上睡覺了。

　　頭上有人問：「醒了？」

　　林紙呼地坐起來。

　　她穿回自己的身體裡來了，而且竟然和身體一起，在他這裡睡了一晚上。

　　秦獵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跟著坐起來，從背後伸手抱住她，把她攬進懷裡，低頭吻了吻她的頭頂，「不早了，我們得回耶蘭了。」

　　確實不早了，已經快到中午。

　　兩個人火速洗漱，找到邊伽他們，大家一起吃過飯，收拾好行李，準備搭飛船回耶蘭。

　　走到一樓大廳，林紙看見，小丘和阿塔正從酒店外面走進來。

　　他們哈著冷氣，小丘手裡寶貝一樣抱著一個盒子。

　　阿塔正在問：「人工指關節也不是只有布切有，你為什麼非要在這邊買？」

　　「布切的各種機械義肢和人造器官都很便宜啊，」小丘說，「尤其是渠道不太正規的，能和外面差著好幾倍的價錢呢，要是願意，在這邊動手術，手術費也特別便宜，劃算很多。」

　　阿塔問：「反正指關節也買到了，咱們下午就走了，不再去一次賭場了嗎？你最近手氣那麼好。」

　　「不去了，」小丘答，「我們去看秀。」

　　林紙和他擦肩而過，心中默默地說：「我走了，拜拜啊主人格。」

　　幾個人帶著行李，來到航棧，搭上短途飛船。

　　永夜之城留在了身後，飛船飛出那片巨大的黑色陰影，重新回到陽光裡。

　　耶蘭一切如舊，只是酒店裡少了個人，孟教官回不來了，他的工作現在全部由高教官頂替。

　　大家休整一天，準備參加決賽。

　　進入決賽的隊伍比預期的少。

　　上場復賽，主辦方在關底放了一群大白蜘蛛，樣本車又脆弱得不行，難度太高，最後只有七支隊伍成功過關，帝國機甲是其中唯一一支全員無傷的隊伍。

　　這次殺進決賽的，除了帝國機甲和宮危那支全是雇傭兵的星光隊，還有兩支隊伍，林紙早就預料到也會進入決賽——

　　戈飛戈蘭的比鄰星系第一機甲學院隊和黎央帶領的母星榮耀機甲學院隊。

　　七區的月海機甲學院隊，也就是林紙在沼澤旁，上了人家偵查機甲駕駛員身的那支隊伍，也成功進了決賽。

　　另外兩支隊伍，九區的DBQ319機甲學院隊，還有四區的使徒星信諾機甲學院隊，林紙都不太熟悉。

　　感覺這次的對手們都很強。

　　第二天清晨，大家一大早起來，喝過濃縮型營養液，一起下樓去取機甲。

　　才走到電梯門口，就又遇到了那對白毛雙胞胎。

　　他倆一看到林紙，就一起做了個奇怪的動作——摀住耳朵。

　　林紙：「……」

　　其中一個說：「林紙，我們發現了，就算我們是雙胞胎，耳朵也不是完全一樣的，你是不是靠耳朵的區別分出我們兩個的？」

　　另一個也捂著耳朵問：「你現在再猜，我們兩個誰是戈飛，誰是戈蘭？」

　　一看到他們兩個，就覺得真的要開始比賽了。

　　林紙圍著他倆轉了一圈，點點其中一個，「你是戈飛，一千塊轉賬。」

　　比賽前照例先進賬一千塊，開門紅。

　　雙胞胎要瘋了，放下摀住耳朵的手，「為什麼啊？？」

　　邊伽也跟著問：「為什麼啊？」

　　足足問了一路。

　　戈飛戈蘭能甩掉，邊伽可甩不掉。

　　一直到坐在赤字的駕駛艙裡，邊伽還在隊聊裡問：「為什麼啊？林紙，到底是為什麼啊？」

官不聊生

第一百二十二章　憋個大的

　　林紙無奈：「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一模一樣的兩個人，不一樣的地方太多了。不信你伸出你的兩根食指，都是你自己的手指頭，仔細看，長得也並不是完全對稱的，何況兩個雙胞胎。」

　　「比如說，一般人食指指甲下的第一個指關節上，都會有一道主要的皺紋。」

　　林紙也伸出自己的手指頭看了看。

　　「這條紋，有人的是平的，有人的是彎彎的，像笑臉一樣，戈飛右手食指的那條紋是笑著的，戈蘭右手食指的紋就笑得嘴有點歪。」

　　這種細微的差別，短時間內不會有變化，在化妝遮掩的時候注意不到，而且全身上下到處都是，也很難改。

　　邊伽安靜了好一會兒。

　　他不可置信：「林紙，你為什麼會注意到這種事？你好變態。」

　　林紙：「……」

　　邊伽想想又說：「秦獵，你以後絕對不能出軌，會被林紙一秒發現的。」

　　正在認真檢查鷹隼，莫名被CUE的秦獵：？？？

　　過了一陣，邊伽又說：「我的手指頭跟了我這麼多年，都沒注意過，我左手食指上那條紋笑得比較溫柔，右手食指上的紋笑得比較邪惡。」

　　安珀也搭茬：「咦？我手指上這道紋怎麼會這麼淺？都快看不出來了。」

　　殺淺說：「我的這條紋沒有在笑，是筆直的，像抿著嘴，看著很嚴肅。」

　　林紙啟動赤字，「別看紋了，我們出發了。」

　　停機坪上，軍用貨運飛船正在等著大家，這次決賽，一共只有三十五台機甲，飛船不大，大家操控機甲，魚貫上船。

　　決賽的賽場比前兩次都遠，要去九區。

　　九區是星環九區中最偏遠的地帶，距離一到三區的前線戰場也最遠，是人類的大後方，適宜人類改造和居住的行星不太多，也是最晚開發的一塊區域。

　　說是最晚開發，其實人類也已經在這塊區域生活了幾代人。

　　原主和邊伽都是九區人，讓林紙對這個從沒到過的九區，也下意識地有種親切感。

　　據說飛船要先去九區的首府星，然後再飛到決賽的小行星。

　　路途不近，大家坐在機甲駕駛艙裡沒事幹。

　　邊伽他們都在聊天，林紙沒有說話，對著對面的鷹隼，努力集中精神。

　　她在布切的賭場裡能不靠頭盔，就控制小型的耦合元件，所以一直想試試能不能也這樣控制機甲，剛好現在有空。

　　然而不能，鷹隼毫無反應。

　　秦獵也正發來私聊，「林紙，你能控制別人的機甲麼？」

　　他見她半天不出聲，猜到了她正在忙什麼。

　　林紙有點挫敗，「不能，要是能的話，鷹隼現在應該已經開始抬起胳膊，對著我跳手指舞了。」

　　秦獵：「……」

　　秦獵安慰她：「不用著急。我覺得，你的耦合能力好像一直在提升，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可以了。」

　　林紙也覺得。

　　她似乎正在和這個世界磨合，從感應到周圍的耦合元件到可以精確控制，從只能跟秦獵互換到隨意上別人的身，進步飛快。

　　飛船終於到了九區，舷窗外出現首府星時，一種熟悉的感覺從林紙心中升起。

　　這顆星球比母星略小，但是和母星一樣，星球表面大部分是藍色的海洋，陸地不算多，很像她在另一個世界的故鄉。

　　飛船抵達首府星上空的中繼站，停泊下來。

　　船長通過廣播說，飛船會在中繼站稍作停留，再出發前往目標行星的賽場。

　　然後飛船就一動不動了。

　　這次停留的時間，好像特別久一點。

　　邊伽笑道：「等這麼長時間，是主辦方還沒來得及把賽場佈置好嗎，他們現買蟲子去了？」

　　安珀百無聊賴，「不然先把這次比賽的資料發給我們看看也行啊。」

　　殺淺說：「沒這麼快，上次是差不多到賽場行星上空才發的。」

　　無所事事，大家只能乾等著。

　　邊伽抱怨：「讓我們等著就算了，連網都上不了。」

　　林紙低頭看了看手環，私聊秦獵：「秦獵，你的手環有信號麼？我的手環沒信號。」

　　按理現在在九區首府星上空的太空中，離首府星距離不算太遠，應該在首府星的覆蓋範圍內，手環不會這麼死氣沉沉。

　　秦獵回答：「我的也沒有。」

　　不止沒網可上，任何信號都沒有。

　　有點不太對勁。

　　林紙想了想，在隊聊裡說：「所有人打開偽裝層，檢查機甲的控制系統、槍械和隨身武器，隨時準備比賽。」

　　邊伽：「啊？？」

　　不過他們全都動了，站起來開始按比賽前的流程走。

　　殺淺邊檢查武器邊問：「這就要開始比賽了？可是我們還沒到賽場。」

　　林紙只是直覺地覺得不對。

　　帝國機甲隊忽然動了，在開偽裝層，檢查武器，船艙裡的其他小隊全看到了。

　　帝國機甲是去年的冠軍隊，今年又毫無爭議地連拿兩場第一，跟著他們做很可能是對的，一支接一支地，其他隊伍也開始紛紛走賽前流程，打開偽裝層，就連宮危隊都不例外。

　　飛船一直停著不動，帝國機甲隊又開始準備比賽，所有小隊的隊聊頻道都很熱鬧。

　　「什麼意思？林紙他們覺得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可是這是九區的首府星啊？」

　　「說不定是飛船上有蟲子什麼的，讓我們在天上就開始殺蟲子。」

　　「有可能。這次是決賽，也許主辦方故意想來點出其不意的？」

　　「反正早點準備又不會錯。」

　　飛船的揚聲器裡，忽然傳來船長的聲音，「學員們請注意，有突發情況，飛船現在需要緊急迫降首府星。」

　　大家都有點懵。

　　邊伽說：「不會吧？今年的決賽真的要弄得這麼戲劇化？他們真當他們在辦綜藝節目呢？」

　　船長一發完通知，這艘飛船就脫離了中繼站，向下面的首府星降落。

　　他說的迫降，還真的是迫降。

　　林紙一直在從舷窗往下看，飛船好像沒有去找任何航棧，而是取最近的直線距離，直接往下降，很著急一樣，速度還不慢。

　　降落的過程中，林紙能看到不遠處城市的摩天大廈和城市周邊低矮的民房和工廠，無數懸浮車在其中來回穿梭。

　　不過飛船的落點是一大片沒人的荒郊野地，旁邊就是密林和起伏的山脊。

　　飛船總算停穩了。

　　船長又在廣播裡發出通知：「請學員們原地待命，等待進一步指示。」

　　大家全都摸不著頭腦——所以比賽到底開始了沒有？

　　林紙打開公共頻道，看見不少人都在上面，議論紛紛。

　　黎央正在問：「怎麼回事，不會是真的出什麼事了吧？」

　　戈蘭說：「放心，肯定沒事，就是主辦方在鬧妖。」

　　戈飛說：「看來他們這次打算給大家憋個大的。」

　　林紙抬頭看了看舷窗外面。

　　飛船的舷窗視野受限，可是林紙還是能看到，遠處的天上，遙遙地飛過來一個東西。

　　不知道是什麼，看形狀似乎像個飛艇，又像一隻浮在空中的球形的大泡。

　　按距離換算，那東西的體積應該非常大，比一般的飛船和戰艦體積都大得多，是一隻遮天蔽日的龐然大物。

　　最關鍵的是，還是通體純白。

　　林紙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秦梵說過，比賽時要小心白色的東西。

　　他看到的場景，很可能不是上一場比賽，而是這場。

　　秦梵會把它叫做「白色的東西」，是因為他也不知道那是什麼。

　　秦獵也已經看到了，兩個恐白症患者毛骨悚然。

　　那巨大的東西幽靈般飄在空中，移動速度卻一點都不慢，正在以驚人的速度，目標明確地向這邊逼近。

　　而飛船還停在這片空曠的荒地上，毫無動靜，絲毫沒有逃跑或者躲起來的意思，不知道船長在想什麼。

　　飛船內的廣播是單向的，林紙他們沒法聯繫船長，再說按那東西的移動速度看，也根本來不及了。

　　不能再等了。

　　林紙三兩步衝到飛船的艙門前，沒發現開門的方法，果斷舉起臂上的激光槍，對著封閉的艙門開火。

　　鷹隼跟過來，兩個人齊心協力，用小激光槍暴力拆解艙門，打得差不多了，赤字提腳猛地一踹，艙門晃晃悠悠地掉出了飛船外，落在地上，哐的一聲響。

　　其他人全都被他倆的舉動嚇傻了。

　　林紙回過頭，用揚聲器說：「還站著幹什麼，快跑啊！！」

　　飛船沒放踏板，離地面還有幾米的距離，林紙抬頭看一眼天上快速逼近的白色龐然大物，第一個從打開的艙門出口跳了出去。

　　赤字一落地，拔腿就跑。

　　帝國機甲的五個人毫不猶豫，全部駕駛機甲，跟著她跳出了飛船，朝前面的山脈和密林狂奔。

官不聊生

第一百二十三章　氣球的祖宗

　　其他隊伍見狀，雖然沒弄懂是怎麼回事，也還是一個接一個地跟著林紙跳出飛船。

　　奔跑中，林紙看到，天上飄著的白色巨泡不止這一個，遠處的城市上空，也有另一隻，正在向城中心逼近。

　　戈飛在公共頻道說：「這決賽也太刺激了。」

　　戈蘭接口：「天上那是什麼玩意？」

　　邊伽答：「大概是白氣球的祖宗。」

　　DBQ316機甲學院隊是最後一隊從飛船裡跳出來的，他們的主控叫元賢，還有點猶豫，邊跑邊時不時回頭看一眼飛船。

　　元賢在公共頻道問：「咱們真的能破壞飛船的門，這麼跑出來嗎？」

　　這位一定是個守規矩的好學生。

　　他們隊裡的偵查機甲也在說：「船長剛才說得很清楚，讓我們原地待命，我們就這麼自己跑出來，會不會算違規，取消決賽資格？說不定一定得留在飛船裡才能繼續比賽。」

　　其實他們的輔助正在隊聊裡悄悄說：「帝國機甲會不會在下套，想直接淘汰我們？」

　　機甲師說：「應該不會吧，他們自己不也出來了？」

　　幾個人一起看向林紙。

　　林紙不止出來了，還跑得比兔子還快，帶著她的隊員竭盡全力地往前竄。

　　天上漂浮的巨大的白色東西飛快地逼近，遮天蔽日，尺寸比林紙以為的還要大。

　　密林就在前面，林紙回了下頭，看見那艘貨運飛船好像剛剛才反應過來，啟動動力，離開地面，掉了個頭，打算往前逃跑。

　　一道極其耀眼的光束突然從天上白色的巨泡中射出來，準準地打在剛啟動的飛船上。

　　轟隆一聲巨響。

　　火光四射，爆炸的碎片飛濺到空中，衝擊波激起周圍大片煙塵，把逃跑中的機甲們都往前猛推了一把。

　　學員們踉蹌了幾步，傻了，有些機甲停住腳步，回頭看向飛船。

　　飛船已經徹底沒了。

　　要是他們現在還在飛船裡，已經跟著它一起碎成了渣。

　　林紙帶著自己的小隊，一步都沒停，繼續往前衝，一邊在公共頻道裡吼：「快跑啊！這不是比賽！！」

　　停住的人如夢初醒，拔腿就跑，跟上林紙。

　　學員們終於衝進了山脈那一大片森林。

　　林紙心中琢磨，不知道那架白色的東西看見逃跑的機甲們沒有。

　　機甲們剛才在飛船上就都開了偽裝層，不止和環境渾然一體，還可以反雷達，飛船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跑出了一大段距離，希望它沒看到。

　　這一片山脈地形起伏復雜，樹木又相當地高大茂密，說不定能躲過一劫。

　　進來後，林紙也沒有停，繼續往前，穿過密林，尋找隱蔽的位置。

　　公共頻道裡有人的聲音都在抖：「飛船就這麼沒了？那裡面的船長和船員呢？」

　　有人安慰他：「說不定這是比賽安排，我們聽到的船長的聲音是人工智能，飛船也是人工智能駕駛的，是故意打掉，做的效果。」

　　「對，直播觀眾現在說不定正看著我們樂呢。」

　　「可是你們看，周圍一架裁判飛行器都沒看見。」

　　所有人都抬起頭。

　　和每次比賽進入賽場時不同，四周不僅沒有裁判飛行器，也沒有偶爾可以看到的，隱藏在樹上、山石上，各種地方的攝像頭。

　　「可是我們的機甲頭上有攝像頭，」元賢說，「想直播還是可以的。」

　　他們的輔助也很同意，「他們可能是為了製造真實的感覺，沒用其他攝像頭。」

　　他們還是抱著這是場比賽的希望。

　　林紙忍不住開口：「剛才飛船降落的時候，我看到前面就有一座城市，還有很多懸浮車在裡面開，可是院際聯賽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在有人類活動的區域舉辦過。」

　　「對。是因為危險。」

　　秦獵幫她補充。

　　「院際聯賽和學院大賽的規模不同，要大得多，賽場上釋放的蟲族也很多，所以按照聯盟法規，像聯賽這種級別的比賽，場地附近必須清空。所以這些年才會一直在荒僻無人的行星上舉行。我們現在在九區的首府星上，旁邊還是有人住的城市，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公共頻道裡一片安靜。

　　宮危忽然在公共頻道悠悠出聲：「是不是比賽，用不了多久就知道了。」

　　林紙懂他的意思。

　　看死傷就行了。不是比賽的話，就沒有賽場救援。

　　林紙說：「無論是不是比賽，我們都先找地方藏起來。」

　　元賢說：「可是如果真的是比賽的話，我們是不是應該……」

　　他還沒「應該」完，一聲巨響。

　　身後一道光束斜著穿過樹冠，掃向這邊。

　　DBQ316隊本來就跑得猶猶豫豫的，落在最後，剛才更是停下來了，光束的速度太快，追上他們，掃向一台輔助機甲。

　　那台機甲轟隆一聲炸開。

　　是光束引爆了機甲內置的能量源，DBQ316的輔助機甲，連同機甲裡剛剛還在說話的學員，一起沒了。

　　不少人都下意識地停了。

　　「跑啊！！！」林紙在公共頻道裡吼。

　　這次沒有人再落在後面，所有機甲都拼了命地往前狂奔。

　　一束接一束的光束時不時打進密林裡，山石炸裂，周圍的樹木騰起火焰，濃煙滾滾。

　　有人問：「它發現我們了？」聲音都在抖。

　　「沒有，」林紙答，「它看不見，隨便瞎打的。」

　　就像她說的一樣，那光束東一下西一下，漸漸改了個方向，朝另一邊走了。

　　又往前跑了很遠，林紙終於找到一條相當深的溝壑，當先跳了下去。

　　機甲們一個接一個地跟著她跳進深溝裡。

　　這條溝壑的形狀很理想，有一邊是往裡凹進去的，伸出去的板岩半遮著頭頂，高度也夠，機甲勉強可以藏在下面。

　　「剛才飛船降落的時候我看見了，」林紙說，「這片森林就這麼大，再往前跑就沒地方藏了，我們暫時得待在這兒。」

　　終於停下來了，剛剛還是七支完整的小隊，現在已經少了一個人。

　　有機甲在面前被炸碎，所有人都默不作聲，有人在低聲啜泣，是死去的學員的隊友。

　　這裡全都是機甲學院的學員，從入學的那一天起，就已經做好了今後要上戰場的思想準備，可是誰也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早，這麼突然。

　　就像宮危說的，至少現在人人都知道了，這絕不是比賽。

　　天上忽然有動靜，林中斑駁的陽光被什麼東西遮住了。

　　大家抬起頭，看見樹冠的枝葉間，又出現了那個巨大的白色的東西。

　　每個人都盡可能地把機甲緊貼在凹進去的岩壁上。

　　巨大的白泡在樹冠上空幽靈般緩緩滑過，什麼都沒發現，往前開走了。

　　等它過去，才有人低聲問：「這是蟲族的戰艦麼？」

　　有人答：「蟲族的那幾種戰艦都不長這樣。」

　　「說不定是它們的新開發的種類。」

　　「問題是，這裡可是九區。」

　　星環九區是離前線戰場最遠的地方，也是最不可能出現蟲族戰艦的地方。

　　如果天上的大白東西真的是蟲族的，就意味著聯盟的大後方已經不存在了，從今以後，本來就在三區四區前線打得很艱難的聯盟，需要雙線作戰。

　　所有人都不寒而慄。

　　遠處傳來轟隆隆一聲悶響，地動山搖，像打雷一樣，是光束轟炸的聲音。

　　接著又是一聲，又是一聲。它一直沒有停，轟鳴聲越來越密集，漸漸連成一片。

　　位置是在北邊，就是剛才那片城市的方向。

　　所有人都沉默地聽著爆炸聲。

　　它們正在集中火力，轟炸人類的城市。

　　蟲族和人類需要的生存環境一樣，甚至比人類對環境的要求更苛刻，它們每佔領一顆行星，都會盡量只殺傷人類，不破壞地表環境。

　　蟲族比人類更喜歡植物繁茂沒有污染的自然環境，以至於有極端環保主義者說，蟲族入侵是對人類破壞環境的天譴——說得好像那些美好的行星環境不是人類努力改造出來的一樣。

　　還有另外一個極端，就是曾經有人建議，人類撤離行星時，乾脆用核武器徹底污染行星，魚死網破：我們丟了，你們蟲子也別想用。

　　覺得說不定這樣蟲子就不會再進攻人類的行星。

　　然而那些星球都是人類好不容易建設起來的家園，沒人捨得，再說這也不太現實，人類自己總得有地方待。

　　爆炸聲還在繼續，光束的威力大家都清楚，想都知道現在城市的慘狀。

　　有人先忍不住了，「它們正在轟炸我們的城市，難道我們要一直躲在這個地方？」

　　林紙看了看，是四區信諾機甲學院隊的主控，叫彌雷。

　　信諾隊就是上場比賽的搬車小分隊，用兩名隊員搬著樣本車衝向終點時，差點被宮危隊的暗算，赤字幫他們搭了一把手。

　　彌雷說：「我們是機甲，我們應該出去幫忙。」

　　「可是我們沒有武器。」宮危冷冷地說，「你打算用手上那兩把小破激光槍去打蟲族的戰艦麼？你請。」

　　他語氣不怎麼樣，說得卻也沒錯。

　　大家的機甲上都只有參賽用的兩把小槍，出去的話，和白白送死沒差。

　　「去就去。孬種才藏在這兒，眼睜睜看著蟲子佔我們的地方，殺我們的人。」

　　彌雷從岩板下出來，他的其他隊員也跟著出來了，盯著宮危。

　　他們兩隊在上場比賽裡就結了仇，現在更是彼此看不順眼。

　　宮危回敬他：「孬種？三天讓出半顆行星的可不是我們。」

　　人人都明白他什麼意思。

　　這些年和蟲族的拉鋸戰一直在二區和三區，有時戰火也會燒到四區，信諾機甲學院所在的四區使徒星，就曾經被蟲族佔領過，三天內節節敗退，丟掉了大半顆行星，到現在使徒星上還有大塊的區域被蟲族佔著，沒有奪回來。

　　三天內家園被佔，是所有使徒星人的恥辱，宮危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還用了個「讓出半顆行星」，說得好像四區人沒有浴血奮戰過，使徒星是他們拱手送給蟲子的一樣。

　　彌雷不再廢話，一拳朝宮危揍過去。

　　不用宮危親自動手，星光隊的偵查機甲就搶上前，手中的金屬索去抽彌雷機甲的胳膊。

　　不過他們的動作都沒有林紙快。

　　蠍尾猛然伸長，隔開了彌雷和星光的偵查機甲，尾稍把金屬索一把扯下來，林紙在公共頻道說：「別動，小聲！」

　　別人也都看見了。

　　一隻小號的白色泡泡忽然出現在樹林裡，就浮在他們所在的溝壑邊沿，正緩緩地朝這邊滑過來。

　　看起來就像天上的大白泡的縮小版。

　　它祖宗體型太大，進不了密林，派了個重孫子進來偵查。

官不聊生

第一百二十四章　原地待命

　　人人都知道，這東西雖小，卻不能打掉。

　　打了重孫子，就會招來祖宗，最好還是安安靜靜地等它開過去。

　　所有機甲都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小白泡泡沿著溝壑邊沿，一點一點往前滑過去。

　　它無聲無息地往前飄著，越飄越遠，幾乎快要過去的時候，忽然在空中一個急剎，轉了個彎。

　　它懸停在那裡幾秒，突然對著沒有藏在岩板下的彌雷和星光的偵查機甲飛過來。

　　林紙清晰地看到，小白泡的肚子前面微微動了一下。

　　剛才它祖宗也是這麼動了一下，一束光就射出來，打掉那架貨運飛船的。

　　不能不打了。

　　林紙的激光槍在那一瞬，已經開火，小白泡瞬間在空中炸裂，死無全屍。

　　林紙開完槍，一秒都沒多等，已經從溝壑中縱躍出來，換了個方向，往密林深處跑。

　　剛才那一槍暴露了位置，繼續留在原地就是找死。

　　從下飛船起，林紙的每一個判斷都是對的，這次所有學員想都沒想，就跟著她往前跑。

　　還沒跑多遠，一個巨大的陰影出現在樹冠上空，緊接著就是一束強光閃過，山崩地裂一聲響。

　　他們剛剛待過的那條溝壑已經夷平。

　　現在就連最激進的彌雷也不得不承認，他們和蟲族戰艦的武器根本就不是一個數量級的，以目前這種狀況，完全沒得打，先想辦法活下來才是第一位的。

　　林紙一邊盡可能地遠離剛才那塊區域，一邊觀察周圍。

　　那種小白泡，有第一架就會有第二架，它們的祖宗飛在上面，視野不好，還會繼續派孫輩下來偵查。

　　重孫子很快就來了。

　　好幾隻小白泡從樹冠的枝葉間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在密林中穿梭，四處逡巡。

　　它們就是大戰艦的眼睛。

　　林間安靜無聲。

　　小白泡也像鬼一樣向前飄，無聲無息。

　　漸漸地，它們終於飛出視野，不見了。

　　七支小隊全部藏在一大塊山體凹進去的部分，整片茂密的樹叢後。

　　這次沒人再敢輕舉妄動。

　　「我們接下來要怎麼辦？」有人問。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先得想辦法活下來，先藏著吧。」

　　「總不能一直藏在這兒，我們還是得去找到聯盟的軍隊。」

　　黎央從下飛船以來，就一直帶著她的小隊，緊跟著帝國機甲隊，現在在公共頻道出聲：「林紙，你覺得應該怎麼辦？」

　　林紙想了想：「藏著也不是辦法，還是要找到聯盟軍隊，找到軍隊，才會有武器，我們的機甲才能發揮作用。」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有這兩把小激光槍，和沒有幾乎一樣，被人追得東躲西藏。

　　大家都同意。

　　問題是偌大的首府星，並不知道聯盟軍隊在什麼地方。

　　現在是戰時，聯盟的主要軍隊都部署在前線，八區和九區是後方，本來駐軍就少，完全無從找起。

　　戈飛說：「這邊突然冒出蟲族，肯定會有大批軍隊被調派過來。」

　　戈蘭憂心忡忡，「八區九區駐軍不多，三區四區那邊距離又太遠，大概要等一段時間才能過來。」

　　大家的耳麥裡忽然傳來一陣噪音。是一直寂靜著的聯賽裁判頻道。

　　所有人都安靜了。

　　這裡不是賽場，不會有基站，聯賽裁判頻道卻響了。

　　噪音還在持續。

　　有人低聲說，聲音興奮：「看，這還是比賽！不然首府星上哪來的會發信號的聯賽基站。」

　　邊伽在隊聊裡吐槽：「都死了一個人了，還覺得是比賽，這心是有多大？」

　　殺淺肯定地說：「不是基站。這是有人想用直播用的元隧穿信息傳遞元件聯繫我們。」

　　為了直播需要，每台機甲頭部都安裝了攝像頭，所以在機甲的控制系統內，也內置了直播需要的元隧穿跨星際信息傳遞元件。

　　這是聯盟軍隊特許院際聯賽使用的頻道和技術，和前線戰場的通訊一樣，不會被蟲族輕易屏蔽。

　　現在它正在發出聲音。

　　又過了一小會兒，滋滋啦啦的聲音終於調校清晰了。

　　「聯賽學員，這裡是星際聯盟軍AX3521軍指揮部，負責當前九區的戰地指揮，我們收到信號，你們仍然存活？」

　　所有人都覺得，從來沒有聽過比這更動聽的聲音。

　　「指揮部，這裡是聯賽學員，」林紙回答，「我們存活三十四人，一名學員犧牲。」

　　「收到，」對面說，「我已經能看到你們的圖像了。」

　　信號傳輸穩定。

　　對方言簡意賅地介紹了一下現在的情況，比大家想像得還嚴重得多。

　　就在剛剛，九區範圍內，不知為什麼，突然出現了大量蟲族的戰艦，集中進攻主要的人類聚居行星。

　　這是這麼多年來從沒有過的事。

　　九區是大後方，駐軍戰艦不多，現在正在和蟲族戰艦作戰，然而蟲族這次戰艦出現的地點奇怪，像是憑空跳出來的，聯盟的軍隊反而全部被擋在九區邊緣，博伊星帶以外。

　　博伊星帶以內，這些淪陷的九區行星上，包括這顆首府星，對外的通訊信號全部被蟲族陸續屏蔽和截斷。

　　首府星上，本來是有軍方的使用元隧穿技術的通訊方式，並不會被輕易屏蔽，可是轟炸之後，不知為什麼，信號也意外中斷了。

　　有人突發奇想，忽然想起這次院際聯賽的直播，也是借用了軍方元隧穿技術的頻道，所以才來找他們。

　　從蟲族戰艦突然出現以來，指揮部第一次和首府星上的人取得了聯繫，就是這批學員。

　　這也意味著，找聯盟軍隊是行不通的。

　　因為現在聯盟軍隊幾乎全被蟲族戰艦群攔在博伊星帶以外，首府星上根本沒有。

　　首府星上倒是各地都有治安局，可那是維持日常治安用的，他們的武器裝備也是普通的激光槍，還不如林紙他們機甲上的配槍。

　　指揮部並不知道首府星上發生了什麼，林紙他們把這邊的情況描述了一遍，尤其是那種奇怪的白色巨型戰艦。

　　指揮部說：「按蟲族的作戰風格，轟炸城市和各種人類聚居區之後，緊接著就是地面戰。」

　　學員們也很清楚。

　　每個人都讀過戰爭史，知道蟲族的地面戰是怎麼回事。

　　集中轟炸之後，它們就會放出大量的蟲子，還有武裝完備的高智蟲族士兵、各種地面裝甲和武器，清剿轟炸後殘留的人類，把整顆行星上的人類滅種。

　　首府星上，並沒有能應對地面戰的武裝力量。

　　聯盟駐軍都被隔絕在外面，這顆行星上現在只有治安局和各種民用機甲，還有一些地方，比如機甲學院和訓練場裡少量的訓練用機甲。

　　林紙問：「那我們能做什麼？」

　　對方答：「你們是聯盟未來最優秀的機甲駕駛員，是聯盟的寶貴財富，指揮部要求你們保護好自己的安全，原地待命。」

　　「原地待命」這四個字，今天大家已經聽夠了。

　　遠處的爆炸聲悶雷一樣，一直沒有停。

　　好幾個人出聲：「又讓我們原地待命？」

　　林紙說：「指揮部，我們沒辦法原地待命。我們有機甲，但是沒有重型武器，到哪裡才能找到重型武器？」

　　地面戰就快開始了，不能攥著小激光槍在這裡等死。

　　對面的指揮部讓他們稍等。

　　「能拿到的重型武器都離你們很遠。」

　　「多遠都沒關係。」林紙說。

　　總比在這裡坐以待斃的好。

　　他們又消失了很久。

　　好半天，一份地圖，連同他們現在的定位，終於一起發過來了。

　　「這是首府星上距離你們最近的有重型武器的地方，」指揮部說，「我們找到了打開首府星武器庫用的動態多維碼生成器，也發給你們。我們會一直監控你們的信號。注意安全，希望你們能堅持到聯盟軍隊到達的時候。」

官不聊生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救個錘子

　　前線調過來的星際聯盟軍正在趕來的路上，雖然非常遠，幸好中間有幾個超空間跳躍點，大大壓縮了距離，應該很快就會來了。

　　大家對著地圖一起討論。

　　武器庫在北邊，確實不近，如果路上不遇到蟲族戰艦的話，以機甲最快的行進速度，也要大半天。

　　全隊出發。

　　大家小心地穿過密林，原路返回，並沒有遇到任何小白泡。

　　就連浮在天上的大白泡也不見了。

　　一離開密林，林紙就知道它去哪了。

　　它也已經離開荒野，移動到北邊那座城市的上空，和另外一隻巨大的白泡匯合，然後往西邊走了。

　　從指揮部給的地圖上看，西邊不遠還有另外一座城市。

　　這些大白泡的目的，是摧毀城市和首府星地面的主要武裝力量，它們並不戀戰，正在趕場。

　　北邊，剛剛飛船降落時，林紙他們看到的那座城市，已經沒了。

　　原本高聳的如林般的大廈像被削平了一樣，整座城市忽然矮了下去。

　　只剩滿地殘磚碎瓦。

　　廢墟中，到處都冒著火光，一股又一股黑煙帶著濃重的焦糊味，騰上天空，四處飄散。

　　隊伍離城市越近，就越能看清，無數還能動的懸浮車正在逃向城外，向周圍的荒野飛出去，還有徒步行走的人，很多人渾身是血，攙著傷員，抱著孩子，離開城市。

　　城中警報長鳴，治安局的小飛行器在天上巡迴，這麼遠都能聽到它在廣播：「請居民們不要驚慌，互相救助，有序撤離城市……」

　　這完全是一副末世景象。

　　剛才還在說這可能是場比賽的人都沉默了，比賽弄成這樣，除非主辦方想上軍事法庭。

　　彌雷在公共頻道裡低聲說：「那麼多房子都塌了，下面肯定埋著很多人，我們現在應該進城去幫忙救援。」

　　「我們現在要繼續前進。」林紙冷靜地說，「你現在進城，也救不了幾個人，我們更需要盡可能快地拿到重型武器，準備參加接下來的地面戰。」

　　比轟炸更殘酷的地面戰就要開始了。

　　蟲族地面戰的目的是滅種，到時候，一個活著的人類都不會留。

　　全隊都很沉默，不再回頭看那座崩潰中的城市，盡可能以最快的速度，向著地圖上的目標坐標狂奔。

　　途中遇到的零散房屋大部分都完好無損，不過也撐不了太久，一旦地面戰打響，高智蟲族會放出無數蟲子，開始地毯式清剿，這些房屋全都是蟲族重點襲擊的對象。

　　三區四區那些前線行星上，人們對蟲族的地面戰很熟悉，星球表面也部署了不少應對地面戰的設施。

　　可是這裡是九區，連蟲族的影都沒見過，不止什麼設施都沒有，和平得太久了，人們對地面戰也沒什麼概念，有人還守在房子裡。

　　彌雷在路過的時候，用機甲的揚聲器對著他們喊：「蟲族要來了！快離開房子躲起來啊！！」

　　也不知道他們肯不肯聽。

　　鷹隼一反常態，沒有在隊伍的最前面，而是一直和赤字待在一起，並肩往前。

　　林紙轉頭看看鷹隼的駕駛艙。

　　雖然隔著機甲，什麼都看不見，卻能知道，秦獵就在那裡，讓人安心。

　　天漸漸黑了。

　　林紙聽見黎央說：「這要是比賽的話，現在應該到休息時間了。」

　　聯賽中，天一黑就睡覺，天一濛濛亮就起床，作息像鳥一樣。

　　這次卻沒有休息時間了。

　　黑暗是最好的掩護，夜間摸黑行進，顧慮少，不擔心被蟲族戰艦發現，反而比白天速度還快。

　　從看到第一隻白色巨泡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七八個小時，在這幾個小時裡，不知道蟲族戰艦又摧毀了多少首府星上的大小城市。

　　半夜的時候，他們終於到達指揮部給的武器庫坐標附近。

　　就在離目標坐標很近的地方，也有一座小城，面積不大，不過現在幾乎全沒了。

　　黑夜中，城裡也不暗，因為很多地方火光沖天，濃煙滾滾——蟲族的戰艦已經來轟炸過了。

　　到處都是殘垣斷壁，房屋被炸得稀碎，城裡幾乎看不到任何完整的建築。

　　城中還有很多沒有撤離的人。

　　有的大概不想走，有的是還有親人埋在廢墟裡。

　　機甲隊伍在小城邊沿一出現，就有不少人看見了。

　　不止是九區，在整個聯盟的人們心中，只要看到了機甲，就像看到了希望。

　　立刻有一大群人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問林紙他們：

　　「你們是聯盟的軍隊嗎？」

　　「是不是蟲族打到九區來了？」

　　「聯盟的戰艦什麼時候能到？我看見蟲子的戰艦往北飛過去了。」

　　林紙讓他們安靜下來，耐心答：「我們是過來執行任務的，地面戰快要開始了，大批蟲子會來，它們會先清剿城市和所有有建築物的地方，請大家離開城市，帶著武器，找地方藏好，堅持一段時間，聯盟的戰艦很快就要來了。」

　　她說的這番話變成了標準答案，一路往前，學員們都在不停地重復這句話。

　　就算在城市邊緣，也能看到，焦黑的廢墟裡，到處都是屍體和受傷的人。

　　林紙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慘像。

　　不止她沒有，大部分學員也沒有。

　　他們一直待在機甲學院，每天都在學戰爭史，練習殺蟲子，在沙盤上作戰，卻從沒有真的這樣親眼看見戰爭中的平民。

　　這還只是小城邊緣，不知道城裡是什麼樣。

　　城中的治安局正在組織救援，人們也自發地組織起來，搬開廢墟裡破碎的建築材料，挖出埋在下面的人。

　　路邊放著一排排挖出來的人，人人渾身是血，躺在地上，不少人剛才還在呻吟，一會兒就不動了。

　　公共頻道裡比任何時候都沉默。

　　一個看上去只有五六歲的小女孩忽然沿著街道跑過來，一把抱住機甲的小腿，哭得聽不太清在說什麼。

　　好像是說她家裡人都壓在下面，讓他們去救人。

　　她年紀這麼小，在這麼混亂的時候，還知道到處找人救家裡人，彌雷實在忍不住，彎腰把小女孩托起來，讓她坐在機甲強壯的手臂上。

　　他在公共頻道裡說：「我們是機甲，力氣比他們大，救人方便多了，我們都想過去救人。」

　　他們大概已經在隊聊裡商量過。

　　他們信諾機甲學院隊都是四區人，當初使徒星被蟲族佔領的場景歷歷在目，感同身受，看見城中這種慘象，沒法不管。

　　林紙跟他們重復，「我們現在非常、非常需要重型武器，只有有了武器，你才能真的保護這些人。」

　　否則蟲族一來，不管瓦礫上救助的，還是瓦礫下埋著的，全都會死光。

　　黎央忍不住插口：「彌雷，你是不是傻？沒武器你能救誰？救個錘子。」

　　彌雷回敬她：「那麼多人馬上要死了，你就一心想著你的武器，你瞎嗎？」

　　兩台機甲各向前一步，好像要打起來了。

　　林紙插到他們中間，跟彌雷保證，「只要我們一拿到武器，立刻就趕回來幫忙。」

　　彌雷不說話。

　　他們信諾機甲學院隊的五台機甲都不走了。

　　地面戰很快就要開始，沒有時間勸他們。

　　林紙心裡很清楚，這裡一共只有七支小隊，還剩三十四台機甲，在聯盟軍隊沒有到達之前，是這裡非常珍貴的戰力，一台都不應該損失。

　　林紙想了想，「不然這樣，你們留下兩台機甲，進城幫忙救人，讓三台機甲跟我們去取你們小隊需要的武器。」

　　信諾隊商量了一下，「我們留三台機甲，兩台跟你們走。」

　　林紙沒時間跟他們討價還價，帶上他們的兩台機甲繼續往北。

　　很快就到了。

　　目標坐標隱藏在密林裡，是一片不起眼的灰色平地，看起來沒有絲毫特殊。

　　林紙按指揮部說的，找到地面上的接口，虛擬影像立刻憑空彈了出來，傳來提示音：「請輸入動態多維碼。」

　　林紙生成多維碼，掃描後，地面緩緩打開了，入口看起來非常像第一場比賽中的孵化站，通往地下，有個不小的升降梯。

　　機甲們魚貫而入。

　　下面也很像孵化站，空間很大，上下有四層，其中兩層放著武器。

　　這是一間普通的武器庫，大家檢查了一遍，裡面基本都是人用小型激光槍和相應的能量塊，還不如他們身上配的機甲用激光槍。

　　正在失望時，邊伽忽然叫大家：「你們過來看，這邊還有道門。」

　　邊伽很能逛，發現底層靠裡還有扇門。

　　門裡都是好東西——全是機甲可用的重型武器，主要是肩配的遠程激光炮和臂掛式重型激光槍，甚至還有爆燃彈。

官不聊生

第一百二十六章　燒烤

　　武器數量足夠。

　　可惜這裡只是個最普通的武器庫，並沒有激光防空炮之類，否則就能打戰艦了。

　　大家馬上把武器搬出來，清點了一遍，按小隊分配。

　　不過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秦獵很有經驗，看了看就說：「有不少沒法用，是適配高級機甲的。」

　　前線戰場現在主要使用的都是高級機甲，簡單的基礎機甲都是各機甲學院的學員在做練習用，還有一部分民用，在戰場上用得比較少。

　　這些武器雖然很好，可惜沒法直接裝到基礎機甲上。

　　殺淺翻來覆去研究，「我覺得問題不大，只要稍微改造一下，應該就可以裝得上。」

　　林紙知道，他說可以，肯定就可以。

　　七支小隊的機甲師湊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一起動手。

　　公共頻道裡，彌雷他們一直在實時報告城裡的情況。

　　「城裡非常慘，傷員很多，我們正和建築公司的兩台民用機甲一起救人，可是壓在下面的人太多了，根本來不及……」

　　殺淺他們的動作飛快，沒多久就全都改好了。

　　每台機甲現在都有了可裝配的重型武器，基本達到了戰場上的配置要求。

　　各隊的機甲師們幫一台台機甲在身上裝好武器，大家立刻出發去城裡救人。

　　外面還是深夜，空氣中飄滿城市燃燒的煙塵，不知為什麼，城市那邊，一直在響著的警報聲和隱隱傳來的治安局飛行器的廣播聲，全都停了。

　　這像是個不祥之兆。

　　林紙他們關好武器庫的入口，隊伍出發，往小城的方向前進，越走越不對勁。

　　林紙意識到，彌雷他們幾台留在城裡救援的機甲，從剛才起就沒在公共頻道裡說話了。

　　林紙問：「彌雷，你們在幹什麼？」

　　彌雷那邊還沒回答，林紙的視野中就出現了一隻熟悉的東西。

　　是一隻兵蟲。

　　一隻黑褐色的兵蟲，站在前面樹林旁，高高地人立著，兩隻銳利的爪子縮在胸前，頭上一對觸角轉來轉去，彷彿在尋找人類的痕跡。

　　像個黑色的剪影。

　　就在它身後不遠處，成百上千隻兵蟲和各種蟲子正在奔騰而過，朝小城的方向撲過去。

　　地面戰已經開始了。

　　林紙忽然明白它們的白色大泡裡是什麼了，它們竟然帶了這麼多蟲子過來。

　　而且蟲子的繁衍速度極快，只要給點時間，子子孫孫無窮匱，很快就會佔領整個行星。

　　隊伍裡，有人立刻舉起胳膊，「打它們？」

　　剛配的爆燃彈正好能對付它們。

　　「先不要打。」林紙說。

　　這是來自星環九區七個不同機甲學院的學員，而且本來是競爭對手，並不是一支真正的隊伍，每一步行動都要先花時間商量，讓人頭大。

　　林紙說：「按蟲族地面戰的慣例，就算是以普通蟲族為主的區域，都肯定配備了高智蟲族指揮戰場，如果是平時的戰場上，不用在乎，打就打了，但是現在首府星上沒有什麼成型的武裝力量，我們貿然進攻，一旦被它們發現這裡有一支機甲隊伍，會把蟲族戰艦招過來的。」

　　戰艦過來，可就真打不過了。

　　大家想起那種會射出光束的大白泡，都心有餘悸。

　　林紙剛說完，戈飛戈蘭就開口，戈飛說：「對，我們先找到這片區域的高智蟲族。」

　　戈蘭補充：「只要摸掉它們，其他蟲子好說。」

　　黎央也很讚同，「沒錯。」

　　他們兩隊迅速表態支持林紙，其他隊就也沒什麼意見，所有人小心地隱藏行跡，跟著蟲群的方向觀察。

　　很快就真的看到了蟲群中不太一樣的東西。

　　像是飄在蟲群中的懸浮車。

　　它們是球形，像某種黑色金屬和半生物性材料的結合體，就飄在離地面沒多遠的高度，正跟著蟲群一起往城市前進，好像放牧羊群的牧童。

　　有人在公共頻道說：「蟲族MURIV型半生物裝甲車。」

　　林紙也認出來了，開戰以來，好不容易見到一個認識的東西，是蟲族常用的一種懸浮裝甲車，普通激光槍的火力根本打不掉，林紙他們手裡剛拿到的武器卻很可以。

　　林紙在公共頻道數著：「一個，兩個，三個。」

　　一共三個。

　　需要同時轟掉，讓它們沒有時間弄清楚周圍有什麼武裝力量，來不及把消息傳出去。

　　林紙說：「讓配了基礎機甲激光炮的人打吧？」

　　基礎機甲的激光炮火力合適，萬一失手，也不是那麼惹眼。

　　安珀裝了一架，黎央的榮耀隊的一台輔助裝了，信諾隊的一台輔助機甲上也有。

　　他們三個各自鎖定了目標，在公共頻道一起數：「一，二，三——」

　　三道光一起發射出去。

　　幾乎是同時，飄在空中的蟲族裝甲車像炸開的煙花一樣，分崩離析。

　　可惜只爆了兩顆，第三顆竟然偏了一點，錯過了。

　　所有人眼睜睜看著第三顆沒射中時，另一道明亮的強光緊接著已經補到。

　　是林紙，用肩上的激光炮毫不猶豫地補了一發。

　　速度快到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第三顆就也跟著爆了。

　　有人在公共頻道喃喃自語：「這反應也太快了，還是人嗎？」

　　林紙聽見，宮危隊那台偵查機甲笑了一聲，「信諾隊這位輔助，蟲族裝甲車那麼大一個目標，離得又不遠，也能打不中？你們是怎麼混進決賽的？想起來了——是別人幫忙扶了一把？」

　　他在說上一場，他本來已經弄翻了信諾隊的樣本車，結果被林紙幫忙扶了一把的事。

　　這種需要團結的時候，宮危的星光隊和信諾隊槓得沒完沒了，兩邊好像隨時都會打一架。

　　幸好彌雷那個暴脾氣不在，暫時沒打起來，信諾那台輔助機甲畢竟是真的沒打中，沒有說話。

　　林紙溫聲說：「第一次上戰場，誰都難免緊張，適應一陣就好了。」

　　邊伽在隊聊裡笑道：「林紙，你今天說話口氣怎麼這麼溫柔？好不適應。」

　　林紙心想：這不是廢話麼。這裡有七支小隊，能讓他們不分裂，不吵架，肯老老實實一起打蟲子，堅持到聯盟軍隊過來，就已經算是成功。

　　隊伍繼續悄悄地跟著蟲潮往前，很快就又找到了兩台蟲族的MURIV型裝甲車。

　　林紙說：「安珀打一台，再讓信諾的輔助機甲打另一台吧？」

　　這一回，信諾隊的輔助機甲鼓起勇氣，又一次瞄準。

　　林紙默默地做好隨時幫他補一炮的準備。

　　不過他不負眾望，亮光閃過，一炮就把那台裝甲車轟掉了，他自己也鬆了口氣。

　　看起來蟲群中好像再沒有高智蟲族了。

　　黎央抬起肩上的火炮口，問赤字：「現在可以自由開火了嗎？」聲音中按捺不住的躍躍欲試。

　　林紙答：「對，開火。」

　　大家都在等著這一刻。

　　猛烈的炮火向著蟲群傾瀉過去。

　　這比用激光槍快得太多了，大片的蟲子被激光炮炸成碎片，飛到空中，爆燃彈把蟲群化為火海，帶著焦味的濃煙滾滾。

　　黎央轟了一炮，感慨：「這烤蟲子的味兒可真是好聞啊！」又轟一炮，嘟囔，「給你們再加點火候。」再來一炮，「啊！烤過頭了！」

　　她當這是在吃燒烤。

　　公共頻道裡，忽然傳來了彌雷的聲音。

　　「剛才來不及跟你們說話，蟲子已經進城了。」

　　他的隊友回答：「我們知道，我們已經裝配好武器了，正在城外殺蟲子，你們在哪？」

　　彌雷說：「我們正和城裡的很多人在一起，躲在一幢塌了一半的樓裡。」他的聲音急匆匆，「我們只有三面有牆，蟲子一直衝進來，我們幾台機甲堵在缺口，兩台機甲受損，我們已經快撐不住了……」

官不聊生

第一百二十七章　殺神降世

　　彌雷發了坐標過來，林紙在指揮部給的地圖上查了查，那裡在小城中心，好像是所學校。

　　其他人還在繼續燒烤蟲群。

　　他們這麼一通狂轟濫炸，蟲群的大部隊竟然不回頭。

　　大家本以為這樣殺蟲子，湧向小城的蟲潮會全部掉頭，過來攻擊機甲隊，沒想到只有周圍被炸急了眼的蟲子才會撲向他們。

　　遠處的絕大多數兵蟲，大概是因為剛才收到了高智蟲族進入城區的命令，現在還像中了蠱一樣，對身後出現的機甲隊不理不睬，鍥而不捨地沿著原本的路線繼續前進。

　　隊伍只得跟上去，繼續一路往前。

　　遙遙地看過去，密密麻麻一片蟲海，它們的先頭部隊早就已經進入了小城的街道。

　　所有人都加快了清蟲子的速度，可是離彌雷給的坐標還遠，蟲子又太多，這推進速度根本不行。

　　不光要救彌雷他們，清蟲群也非常重要，尤其是得趁著大批蟲子還在城外時，盡可能殺光。

　　因為城裡的殘垣斷壁裡，可能還藏著其他倖存者，附近的山上，樹林裡，也藏著更多逃出城的人，一旦讓蟲子清剿城市，又向周圍擴散，那些倖存的人類就很危險了。

　　林紙說：「大部隊繼續清蟲子，找幾個人想辦法快速切進去，否則彌雷他們堅持不了那麼久。」

　　宮危冷冷道：「彌雷他們自己不去拿重型武器，任性妄為，非要進城救人，難道不應該對自己的選擇負責麼？現在還要別人冒著危險進去救他們？」

　　他的話雖然不好聽，說得也不是沒道理，隊伍裡好幾個人都讚同。

　　但是他們那邊有三台珍貴的戰鬥機甲，兩台可以改裝的民用機甲，更有五個受過訓練，能熟練使用機甲耦合系統的駕駛員，林紙一個都不想丟。

　　更何況按彌雷的說法，裡面還有大批倖存者。

　　林紙沒理宮危，「秦獵，我們兩個衝進去救他們。」

　　要單獨突進蟲潮，身手一定要好，否則就是送菜。

　　兩名信諾隊的隊員雖然也很跟想去，但是知道水平不夠，只能老老實實地跟著大部隊，只把從武器庫裡帶出來準備給彌雷他們幾個的重型武器交給林紙他們。

　　林紙和秦獵把武器掛在腰上，準備出發。

　　出乎林紙意料的是，黎央也想去。

　　她說：「這邊留二十八台機甲，應該夠了，我跟你們兩個一起去。」

　　邊伽在隊聊裡悄悄說小話：「剛才彌雷非要救人，被她罵了，沒想到她現在還願意進城去救他。」

　　安珀猜測：「大概是為了下次再罵他的時候，更有底氣？」

　　林紙答應了黎央。

　　戈飛戈蘭聽到，立刻跟著說：「這邊留二十六台機甲，應該夠了，我們兩個也要一起去。」

　　林紙：「……」

　　林紙私聊戈飛：「我們不能全走，如果全都走了，等於讓宮危帶隊，我不放心。你倆得留下看著他。」

　　彌雷不在，林紙和秦獵、黎央都要去救人，月海隊一直不太吭氣，DBQ316隊自從死了一個隊友後，就一直情緒低落，什麼都不發表意見，只默默跟著大家。

　　戈飛和戈蘭肯定得留下。

　　孿生子這才作罷。

　　林紙又跟邊伽殺淺他們交代過，才離開了大部隊，直接衝進蟲海裡。

　　三個人一進蟲群，這邊的機甲群就沒人再出聲。

　　所謂如入無人之境，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三人都不戀戰，一心往前，以最快的速度朝學校的方向前進，只打掉撲過來的蟲子，動作快得像鬼一樣，根本沒有蟲子可以近身。

　　林紙向前飛快地縱躍，覺得這情形並不陌生，恍然彷彿回到了聯賽的賽場，四周成群的蟲子張牙舞爪地往上撲。

　　不過這一次，他們的火力今非昔比，一掃一大片。

　　他們避開蟲子行進的主路，在廢墟間一路挑選著落腳點，終於看到了彌雷坐標上標出來的地方。

　　這裡確實是間學校，進門就有一大片運動場。

　　不過現在裡面全是蟲子。

　　運動場後，幾乎所有的樓房都已經夷平，只剩把角有幢單層的建築，像是禮堂，也已經沒有頂了，只剩幾面殘破的牆在勉強苦苦支撐著，斷掉的電纜在黑暗中打著火花，一明一滅。

　　斷牆前，蟲潮洶湧，那地方已經徹底被兵蟲包圍了。

　　大群的兵蟲正在揮舞著爪子，開合著口器，爭先恐後地往斷牆裡衝。

　　彌雷他們的三台機甲，外加兩台民用機甲，一起用身體堵在缺口處。

　　彌雷他們好歹每人還有兩把激光槍，民用機甲什麼都沒有，借了彌雷他們幾個的隨身刀劍，正在努力揮舞著，對著蟲群刀剁斧砍，還有幾個治安局的人，用他們手持的小型激光槍幫忙打蟲子。

　　蟲肢亂飛，黏液四濺，幾台機甲上全是腐蝕液和兵蟲利爪留下的一道道痕跡。

　　兵蟲鋒利的爪子不是鬧著玩的，一台機甲的胳膊已經被削斷了，只剩一邊的手臂掛在那裡，另一台的腰上被砍開一道大口子，露出裡面的線路。

　　他們打得很慘烈，蟲群的主力部隊還在後面，他們就已經快堅持不住了。

　　林紙縱躍起來的時候看見，他們身後是滿滿一禮堂的平民。

　　林紙他們三台機甲如同降世殺神一樣從蟲群中衝過來時，禮堂的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

　　用面殺傷的重型武器清場，比激光槍快得多了，三個人所過之處，爆燃彈的火光夾雜著激光炮的電光，橫掃過去，只留下大片燒焦的蟲屍。

　　攻勢緩了緩，林紙他們終於衝進了斷牆。

　　林紙原本以為彌雷只是救了城裡一小批倖存者，完全沒想到，這裡竟然有這麼多人，黑壓壓地擠在禮堂裡，估計起碼有幾百上千。

　　彌雷說：「城裡救援時，把很多救出來的傷員都抬到這邊的空場上，家屬和好多其他人也都跟著過來了，大家全在這兒，後來蟲子就來了。」

　　所以所有人一起撤到禮堂裡。

　　蟲群還在繼續往前衝，林紙他們守住缺口，把帶過來的重型武器交給彌雷他們。

　　彌雷裝好肩配式激光炮，一炮發射出去，轟死蟲子一大片。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這也太爽了。」

　　黎央涼涼道：「有人抽風，不跟著林紙一起去武器庫拿這麼好用的武器。」

　　彌雷並不後悔，低聲說：「去拿重武器，這些人說不定就都死了。」

　　黎央接：「你不去拿武器，直接過來，是特地趕過來陪著大家一起死的？」

　　她說得沒錯，要是林紙他們幾個不過來救他們，單靠幾把激光槍堅持不到現在，這會兒兵蟲應該已經衝進來殺人了。

　　彌雷沒有嘴硬，態度很誠懇，「謝謝你們幾個冒險衝進來救我們。」

　　他們鬥著嘴，林紙看了看這禮堂裡的人。

　　這裡起碼有一半是傷員，躺在地上，衣服上全是血，人群中還有很多老人和孩子，甚至一點點大的小嬰兒。

　　他們就算想走，也沒法走遠。

　　地面戰至少要打到聯盟戰艦過來，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就算清掉了這一批蟲子，蟲族還會送新的蟲子過來，城市是它們清剿的重點。

　　彌雷問：「有沒有安全一點的地方？」

　　還真有。

　　不遠處那個武器庫。

　　按聯盟軍方的標準，就算是最普通的武器庫，建得也很結實，又在地下，輕易打不開。

　　不止安全，還很隱蔽，蟲族未必能發現，和這間破禮堂比，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林紙在公共頻道跟大家簡單說了一下情況，「我們把人全部轉移到武器庫裡？」

　　大家當然沒意見。

　　其他人正在一路清蟲子，林紙能在地圖上看到邊伽殺淺他們的位置，他們推進的速度不慢。

　　有他們往前推，這邊的兵蟲打掉之後，後繼無力，壓力也小得多了。

　　一切順利，再等一會兒，應該就可以和大部隊匯合，開始往武器庫轉移倖存者。

　　正在這時，林紙看到半空中飄過來一個奇怪的東西。

　　是個紫褐色的東西，在離地面不太高的半空中漂浮著，借著火光能看清，這東西上面是個大圓頭，下面吊著幾根非常粗壯的鬚子，整體來說，很像一隻飄在海裡的紫色水母。

　　它不是奔著禮堂這邊來的，很明顯，看到了那三十多架正在消滅蟲群的機甲，朝那個方向過去了。

　　彌雷問林紙：「打嗎？」

　　他現在倒是很聽指揮了，開炮前先問一問。

　　「不能打。」林紙答。

　　他們不能開槍，開槍會把它吸引過來，這東西從沒見過，又長得這麼妖，還不知道能不能輕易打掉。

　　這邊有這麼多人，不能冒險。

官不聊生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她的偵查機甲

　　林紙火速把這隻紫色水母的截屏、坐標位置和行動路線都發到公共頻道：「有個東西正在往你們那邊移動，我看不出是什麼。」

　　這次蟲族突然出現，從戰艦到小的飛行器，樣子都很奇怪，很多都跟資料裡記錄的和課程裡學過的不同。

　　紫色的「水母」在夜空中飄飄搖搖地過去，戈飛他們那邊接手了。

　　戈飛在公共頻道裡說：「我們打打試試。」

　　戈蘭說：「我先轟它一炮。」

　　林紙看見，一束亮光向那東西射了過去，估計是戈蘭的激光炮，準準地命中那隻紫水母。

　　擊中的那一瞬，紫水母身上明亮地閃了一下。

　　然而那片亮光過後，它還在那裡，竟然安然無恙，別說炸了，連受損傷的樣子都沒有。

　　激光炮的威力已經不小，這都能撐得住，說明它一定不是純生物性的東西。

　　這就有點糟糕。

　　林紙思忖，如果不是純生物性的東西，那就很可能類似剛剛打掉的MURIV型懸浮裝甲車，裡面裝著高智蟲族。

　　但願它不要把大型戰艦招過來。

　　浮在半空中的紫水母被戈蘭轟了一炮，發現機甲群了。

　　它也動了。

　　林紙火速在公共頻道裡說：「你們小心，它要開火……」

　　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紫水母抬起一隻最粗壯的「觸手」，圓管伸得筆直，一大團明亮到讓人睜不開眼睛的光團，從觸手裡射了出去。

　　一陣地面震動的轟然巨響，這麼遠都能看到，地面騰起大火。

　　彌雷急了，在公共頻道裡問：「你們沒事吧？」

　　過了好幾秒，才有人回答：「沒事，差一點，還好我們閃得快。」

　　地面上的機甲隊伍開始還擊。

　　一連串的炮火流星一樣，一起往紫水母身上餵了過去，連一秒停頓都沒有，可惜全都無聲無息地沒了。

　　紫水母的一團團光團也毫不含糊地往下扔，炸得山搖地動。

　　邊伽的聲音傳來，「這海蜇皮太硬，啃不動，我們必須得撤了。」

　　林紙看見，邊伽和殺淺他們的光點在地圖上迅速地往東邊城外的荒野移動，與此同時，天上的紫水母也晃晃悠悠地追著過去了，時不時還會射出一團團光團。

　　公共頻道右邊的機甲列表仍然是三十四台，名字全都亮著，代表暫時還沒有機甲被摧毀，他們撤得很快。

　　問題是這邊。

　　林紙目測，紫水母的移動速度不算太快，未必能追上全速逃跑的機甲群，如果追不上，它就很可能會重新回到城市這邊來。

　　這禮堂沒有屋頂，裡面都是人，從天上看，輕易就能發現。

　　這麼多倖存者，根本跑不快，又連任何保護殼都沒有，全是血肉之軀，被它一個光團砸過來就完了。

　　得趁著紫水母被機甲群引開的時候，趕緊溜。

　　秦獵也正在說：「我們不能再等了。」

　　他和林紙想得一樣。

　　林紙答：「對，我們得自己突圍，去武器庫。」

　　這裡有六台武裝機甲，兩台民用機甲，要帶著上千號人，從外面的蟲山蟲海裡殺出去。

　　機甲應該可以，可要護住這麼多血肉之軀的安全，幾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現在並沒有其他選擇。不能也得能。

　　林紙想了想，駕駛赤字走到人群面前，她說：「地面戰會持續很長時間，這個地方很快就不安全了，我們必須要冒險從蟲群裡穿過去，換一個地方……」

　　林紙以為，要說服這麼多人離開這個暫時安全的地方，冒險轉移到別處，會很困難，可能要花一段時間，不知道在紫水母回來之前，來不來得及。

　　沒想到，在這個世界，機甲的號召力是毋庸置疑的。

　　赤字說要走了，所有人立刻行動起來，傷員該抬的抬，該扶的扶。

　　沒有人提問，沒有人質疑，他們全都跟著她，毫不猶豫。

　　林紙準備好的一肚子分析利弊的話，根本沒用上。

　　上千雙眼睛都在看著她，等著她告訴他們下一步要怎麼做。

　　林紙的喉頭有點發緊。

　　她開始分配工作，她自己和秦獵開路，黎央和彌雷守住隊伍兩側，信諾隊的兩台輔助機甲和兩台民用機甲在隊尾保護，安全局的人穿插在人群中，隨時準備給衝進人堆裡的蟲子補槍。

　　大家分配好，馬上上路。

　　林紙和秦獵先從斷牆裡衝出去，壓制住附近一波又一波往上湧的兵蟲，清出一段距離，才讓大家出來。

　　這支隊伍的傷員很多，又扶老攜幼，移動速度極慢，從禮堂出來穿過運動場，都像是走了一個世紀。

　　必須得控制住這支千人隊伍的四周，一隻蟲子都不能漏進來。

　　這裡不是賽場，沒人能跟裁判叫停，也沒有賽場救援，隊伍裡有任何人落到蟲子的尖牙利爪下，死了就真的死了。

　　他們全都那麼相信她，她也絕不能辜負他們。

　　林紙這輩子殺蟲子，都沒有這樣精神高度集中過。

　　她的每一根神經，都跟赤字完全融為一體，體會著周圍每一隻兵蟲的動向，在它們衝向人群之前，把它們瞬間燒成灰。

　　黎央他們原本也在打蟲子，打了一會兒，就忍不住分神去看林紙。

　　她實在太可怕了。

　　參加聯賽的每個人，都看過林紙當初在帝國機甲學院大賽的萬蟲斬通道裡的那段視頻，現在變成現場版。

　　就像當時一樣，林紙又在控場。

　　周圍的兵蟲比通道中的蟲子更加兇猛，湧過來的速度比通道中生成的速度要快得多，可她還是完全控制住了。

　　她在這支緩慢移動的隊伍周圍，精確地清出一片沒有蟲子能進入的結界。

　　隊伍帶著它完美的結界，走出學校，穿過門前的主路，在洶湧的蟲潮中，緩慢地抄近路向北邊武器庫的方向進發。

　　林紙一絲一毫都沒有分神，並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漸漸地，隊伍離開了蟲群最密集的市中心。

　　只要離開小城，進入山地密林，不止蟲子會少很多，也更不容易被飄回來的紫水母察覺。

　　公共頻道裡卻傳來邊伽的聲音：「林紙，你們小心，那玩意追不上我們，掉頭往城市那邊去了。我努力想留住它來著，它就是不回頭。」

　　紫水母追不上機甲隊，回來了。

　　林紙盡可能地帶著大家加快移動速度。

　　問題是真的快不了，抬傷員的人已經非常累了，每個人都在竭盡全力，拚命堅持。

　　遠遠地，林紙又看見那隻紫水母了，它飄在半空中，正晃晃悠悠地朝城市這邊飛過來。

　　它的光團不知是什麼，威力太大，機甲的動作很快，有可能躲得開，可這些倖存者根本躲不了，只有挨打的份。

　　靠近城市邊沿，蟲子少了，可以騰出人手。

　　林紙在公共頻道說：「我去……」

　　秦獵搶先說：「我去把它引開，你留下。鷹隼的移動速度快，這本來就是偵查機甲應該幹的活兒。」

　　說完，也不等林紙答應，就已經走了。

　　鷹隼小心地躲開大批的蟲群，飛快地在縱躍著，穿過夜色裡火光熊熊城市，向著半空中的紫水母迎了過去。

　　林紙腦中理性的部分很清楚，他說的是對的。

　　她最好留下來控場，帶領隊伍繼續往前，秦獵應該去引開紫水母，沒有比他更適合做這個工作的了，他是她的偵查機甲，他的移動速度比別人都快，作戰能力又夠好。

　　從帝國機甲的那個陽光明亮的下午，她答應做他的主控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要這樣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派到那些最危險的地方，讓他孤軍奮戰。

　　她不再看鷹隼，繼續清掃著時不時衝上來的蟲子，帶領著倖存者的隊伍往北前進。

　　身後一聲爆炸的悶響。

　　林紙沒有第一時間回頭，而是先火速看了一眼屏幕地圖上的亮點。

　　鷹隼的小光點還好好地亮著。

　　林紙這才回過頭，看見鷹隼已經在挑釁了，一串又一串激光炮的光不停地往紫水母身上發射過去。

　　紫水母也注意到他了，正在還擊，回敬給他明亮的光團，炸得山搖地動。

　　這是秦獵冒著生命危險爭取到的寶貴時間，林紙加快速度，抓緊時間帶隊離開城市，進入密林。

　　林紙算了算時間，在隊聊裡說：「秦獵，我們快到了，你可以脫離戰鬥了。」

　　秦獵回答：「傷員太多，你們還需要時間往武器庫裡運人，動作不會太快，我再拖住它一會兒。」

　　還好武器庫離小城不遠，隊伍又在林中走了一段，終於到達武器庫。

　　武器庫這裡一切正常，周圍一隻蟲子都沒有，黎央過去用動態碼打開門，讓大家往下運傷員。

　　他們已經安全到了地方，就像秦獵說的，把傷員全部送下去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林紙對黎央說：「你先帶著他們進去，我得過去幫秦獵……」

　　話還沒說完，眼前的視野就變了。

　　換成了鷹隼熟悉的駕駛艙和顯示屏。

　　她心裡實在太著急，竟然直接穿過來了。

　　秦獵還在跟天上的紫水母糾纏，他打它沒有用，它也打不到他，雙方你來我往，十分熱鬧，其實毫無進展，正在僵持中。

　　林紙找了個鷹隼就地翻滾，躲開紫水母光團的空檔，在他腦中歡快地出聲：「我來了。」

　　秦獵：「……」

　　林紙都能感覺到秦獵磨了磨牙。

　　不過他的語氣還是很溫和，「我這邊沒事，你回去吧。」

　　林紙坦蕩答：「我回不去，怎麼努力都不行。」

　　反正能不能回去這件事，她說什麼就是什麼，誰也不知道，就算身體是他的，她也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完全不能做主。

官不聊生

第一百二十九章　釣系高手

　　秦獵很無奈。

　　他在腦中問林紙：「你就這樣把身體和赤字扔在那邊，沒問題？」

　　林紙走之前正站在那裡跟黎央說話，她一走，估計赤字就會停在原地不動。

　　公共頻道果然傳來黎央的聲音：「林紙，你怎麼了？」

　　邊伽馬上插口：「林紙怎麼了？你們遇到蟲子了？？」

　　「我們這邊沒有蟲子，赤字也好好的。」彌雷回答，又過了一小會兒，他說，「估計她是暈過去了。可能是剛才護送隊伍過來，精神高度集中，累的。」

　　黎央說：「是，她剛才那麼用耦合系統控場，非常耗神，誰都受不了。我們先把赤字搬進武器庫。」

　　邊伽又插口道：「你們幾個，剛才沒跟她提到『螃蟹』吧？」

　　黎央：「啊？？？」

　　邊伽解釋：「林紙對螃蟹過敏。嚴重的時候，光是聽見『螃蟹』這兩個字都能暈過去，可千萬別提。」

　　林紙：「……」

　　林紙在腦中對秦獵說：「我走的時候，大家已經開始往武器庫裡運人了，我覺得你差不多可以撤了。」

　　秦獵已經把紫水母引到城東的野地裡，他邊給了天上的紫水母兩炮，邊查看地形，開始準備撤退。

　　不能直接回武器庫，會把紫水母也引過去，秦獵開足了足部動力，挑選著落腳點，飛快地縱躍著向東邊更遠處走，打算甩掉紫水母后再重新兜回來。

　　紫水母裡的高智蟲族大概被他剛才這一通騷擾，打出了脾氣，明知道追不上，卻還是盡可能地跟在他後面，把一團團光球打過來，轟得天崩地裂。

　　那邊的機甲群也正在商量：

　　戈飛說：「我們回城裡繼續清蟲子吧？還有那麼多蟲子沒殺完。」

　　DBQ316隊的主控是個Beta，叫元賢，隊員出事後一直都不說話，這回終於出聲：「問題是那個紫東西說不定一會兒又要回來了，我們肯定打不過。」

　　戈蘭答：「打不過就再跑一次唄，又不是沒有腿。」

　　宮危淡淡道：「跑了一次又一次，是想試試自己哪次運氣最好，真能被它打中？」

　　紫水母的炮火太凶，還刀槍不入，大家剛才被它追著轟了半天，轟得連滾帶爬才跑掉，都心有餘悸。

　　秦獵在公共頻道裡說：「你們回城裡繼續清蟲子，我盡量把它引得遠一點。」

　　他放慢了撤退的速度，等著紫水母跟上來。

　　沒多久，黎央和彌雷就匯報說，全部倖存者都進了武器庫。

　　那邊沒事了，林紙就安心地待在秦獵這裡，看他勾引紫水母。

　　秦獵毫不含糊地放著風箏。

　　每次在覺得紫水母要放棄的時候，都故意放慢一點速度，讓它覺得它還能追上，翻滾得慢半拍，讓它以為它能打中。

　　這釣著的手段也是沒誰了，誘惑著又不給碰，拿捏著對方的心理，分寸掌控得十分精準，幸好他不是個渣A。

　　林紙沒事做，騰出空來琢磨：這東西真的沒法對付麼？

　　她看了一會兒，問秦獵：「它好像是會啟動一種透明的護盾？」

　　秦獵一邊翻滾著躲開紫水母的光團攻擊，一邊回答：「好像是。」

　　兩人都看出來了，每次激光炮打在紫水母上時，像是根本沒有碰到它的本體，還有一段距離。

　　林紙說：「我很想從不同的方向打打看。」

　　它一直在追著鷹隼，鷹隼基本只能打到它的正面和下方。

　　林紙想起她原來世界的裝甲車，很多裝甲車的正面防護能力都很強，但是為了整車的機動靈活性和速度，自重不能做得太重，就會犧牲側面和尾部的裝甲厚度，這些部位的防護能力會弱很多。

　　秦獵知道她的意思，「剛才邊伽他們打它的時候，我注意過，他們打到過它側面和靠近背面的地方，也不行。」

　　可林紙還是想試試。

　　她說：「你在附近兜一下圈子，等我回去取赤字，馬上回來。」

　　說完，人嗖地就走了。

　　下一瞬，林紙已經回到了赤字的駕駛艙裡。

　　鷹隼和武器庫的距離不算遠，比上次在布切城和身體的距離近多了，她很方便地就穿回來了。

　　赤字已經被黎央和彌雷他們搬進了武器庫，安詳地平躺在地上，周圍全都是倖存者，這裡安全太多了，大家的情緒也很穩定，治安局的人正在組織救治傷員。

　　林紙操縱赤字，呼地站起來。

　　黎央一眼看見了，「林紙，你醒了？你沒事吧？」

　　「我沒事，暈了一下而已。」林紙拔腿就走，「我得去找秦獵。」

　　她在公共頻道出聲，秦獵立刻發私聊過來。

　　他在紫水母轟炸的隆隆炮火聲中，涼颼颼地說：「你剛才說，你無論怎麼努力，都回不去了？」

　　林紙瞎對付他：「這大概是奇跡叭。」

　　秦獵：「……」

　　林紙嘴裡說著，人已經乘升降梯出了武器庫，來到外面，朝地圖上鷹隼的位置狂奔過去。

　　遠遠地，就能看到鷹隼還在勾引著紫水母，引著它兜圈子。

　　紫水母的光團在他周圍狂轟濫炸，炸得荒野上滿地大坑，樹木東倒西歪。

　　林紙駕駛著赤字，從紫水母背後的方向悄悄地靠過去，抬起肩上的激光炮，對著它的背後，直接轟了一炮。

　　沒用。

　　它身後也有護盾防護，轟上去毫無反應。

　　紫水母發現後面有人揍它屁股，馬上抬起懸垂的另一根觸手炮口，一大團耀眼的光團朝赤字射過來。

　　赤字開完炮，一刻都沒停留，就猛地竄出去，就地翻滾幾圈，避開了它的攻擊。

　　林紙一爬起來，就對秦獵說：「現在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一，二……」

　　「三！」她數出來的瞬間，兩個人一前一後，同時開火。

　　林紙想知道，紫水母的護盾是不是單邊的，能不能頂住前後兩邊同時的攻擊。

　　紫水母懸在半空，邊伽他們也遙遙地看到，前後兩個方向射過去的高能激光束準確地打在紫水母上。

　　還是不行。人家前後都扛住了。

　　林紙不等它還擊，又向側向飛快地移動，換了個角度再來一炮。

　　高能激光束宛如石沉大海。

　　戈飛在公共頻道裡說：「這東西的防護盾好像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

　　戈蘭補充：「像是有個罩子，罩在身上。」

　　紫水母彷彿一隻八爪魚，仗著它的炮管多，一根打鷹隼，一根打赤字，忙得不亦樂乎。

　　林紙發了個坐標給秦獵，「你把它拉到這片樹林上空，吸引它的注意力。」

　　秦獵知道她想幹什麼，只說：「好。你小心。」

　　他放開來攻擊紫水母，把它往密林上方帶的時候，赤字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黑暗裡。

　　紫水母找來找去，只找到了鷹隼一個目標，唯恐再丟，追著他不放，漸漸地被他帶到了林紙標出的樹林上空。

　　林紙也已經就位了。

　　秦獵在控制屏的地圖上，看到林紙的亮點幾乎快和紫水母重疊在一起。

　　秦獵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盯著那邊。

　　在重合的那一瞬，他和遠處的機甲小隊都看見，一束明亮的高能激光束，突然從紫水母下方的樹林中向上衝了出來，準準地射入紫水母懸垂下來的一根粗管。

　　紫水母在不停地移動，這種精度，也就只有林紙一個人能做到。

　　林紙是猜測，粗管是個能打出光團來的地方，說不定也能倒著打進去，不會有防護盾。

　　一聲巨響，紫水母終於炸了。

　　著火的碎片向四周飛濺出去，林紙給所有人放了一顆漂亮的巨型煙花，照亮了整個夜空。

　　邊伽搶在四射的明亮碎片消失之前，飛快地說：「我許願明年能跟著薩雅的路線走遍星環九區。」

　　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