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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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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一根貓條] 失貞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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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8 01:31: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章 離開前夕

  「總覺得我好像佔了什麼便宜。」

  溫萊低聲說,「你明明活得比我久,怎麼一點都不聰明,像個隨便拿糖果就可以騙回家的小孩。」

  她仰頭看了看上方虯結的根莖。

  這裡應該是地下空間,她能聞到潮濕悶重的泥土味兒,而且周圍格外安靜。

  「我得走了。」

  溫萊說。

  她撫摸他沉睡的眉眼,彷彿要將他的容貌刻入心底。墨羅米爾的身體已經和植物融合,無法離開,無法剝離。也許很多個世紀後,他會甦醒,像書中記述的那樣,為流浪的精靈們提供棲息之所。他會遇上命定的伴侶,共同養育嬰孩,而那嬰孩名叫路西恩。

  ……聽起來是個很幸福的故事。

  溫萊再次親吻墨羅米爾,無聲地道別。

  她沒有傷害植物結成的繭,而是幻化為暗霧,一點點爬進枝葉間,艱難地循著縫隙往外鑽。也許耗費了一天,兩天,五六天,她才離開厚重的繭,重新回到地面。

  天空灰暗,日月遮蔽。空氣凝滯得彷彿無法流動。看似無邊無際的森林阻隔了溫萊的視線,她只能閉上眼,感受世界之核的存在。

  它的確還在。

  位處東南。

  溫萊踩著凹凸不平的樹根,徒步前行。樹木生長得太密了,樹冠高度也很誇張,她沒有辦法召喚風加快前進的步伐。

  如果破壞枝椏樹冠,到上面去,或許能輕鬆點兒。

  但溫萊不想這麼做。

  森林是墨羅米爾的造物。而她想以最溫和的方式離開。

  大概十天後,樹木逐漸變得稀疏,視野開闊起來。

  溫萊行進的速度變快。有時她使用魔法,讓風推著自己前行,有時化作霧氣,輕盈飄飛。終於踏出森林的那一天,她看清了外面世界的淒慘景況;大地龜裂草木稀疏,河流乾涸湖泊消失,山巒塌陷成溝壑,堡壘城池碎為廢墟。

  她經過獸人的棲息地,看見發狂的巨蜥與雪狼,她走進人類昔日繁華的主城,目睹無數無家可歸的流民以及隨地腐爛的死屍。暴亂隨處可見,自殺也稀鬆平常。

  後來,溫萊在廢棄的哨塔上找到了世界之核。

  它的光芒黯淡許多,體積也只剩下指甲蓋大小,旋轉的速度很慢。溫萊甚至不需要採取措施,就可以徒手摘取。

  「你在怨恨我嗎?」

  溫萊攥緊手心震顫的光團,「對,我奪走了你一部分力量。而且,你無法傷害我,你怎能傷害我呢?從我知曉世界是一本書的時候開始,我就已經脫離你制定的法則了。我不會被你傳遞的信息傷害大腦,不會像貝利維拉一樣發瘋。」

  「……真奇妙啊。」

  溫萊自言自語,「我不清楚變故的契機,是因為斯特萊爾做得太粗暴,刺激到我了嗎?所以我才得到了整本書的劇情?」

  她笑得渾身發抖,在充斥著腥味兒的空氣中彎下腰來。

  「總之,跟我回去吧。」

  她咬緊了牙槽,一字一頓,「去未來那個你徹底無法掌控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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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8 01:31: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一章 你不要哭

  溫萊前往逢魔之地。

  途中,她遇到了奄奄一息的西蒙。它的傷口還在腐爛,前肢下方和肚腹都露著白森森的骨頭。脊背布滿刀砍火燒的痕跡,也不知是誰幹的。

  浩劫讓世界陷入混亂,法令與道德岌岌可危,瘋狂的情緒肆意散播。

  溫萊撫摸西蒙的頭顱,問:「山上的城堡沒有了嗎?」

  西蒙嗚咽著試圖磨蹭她的手心。想來是高山塌陷,它離開毀壞的城堡,追尋主人的氣息。如今終於相聚,支撐它的力量就此消失,枯瘦的身軀伏在地面,連擺動頭顱的動作都無法完成。

  溫萊抱住西蒙的脖子,主動蹭了蹭它眼尾附近的鱗片。

  她其實已經很久沒關注過西蒙了。任由它在白薔薇花園昏迷蛻變,在戈圖學院的住處當個守門的寵物,因魔鬼的傷害而苦苦掙扎在生死線上。

  「走吧,我們回家。」

  溫萊手掌拂過那些可怕的傷處,本需要「月光的祝福」才能淨化的血肉,奇跡般修復癒合。

  理解了世界本源的她,能解開所有與力量相關的限制。用貝利維拉的話來說,她現在擁有法則之力。

  痊癒的西蒙重新打起精神。

  它馱著她飛奔在永無止境的黑夜裡,越過廢墟,裂縫,枯萎橫倒的樹木以及動物腐爛的屍體,於某個細雨連綿的天氣抵達逢魔之地。

  溫萊循著記憶,來到曾經的傳送地點。西蒙刨開碎石和木片,底下空蕩蕩一片,不見時空溯回陣的圖案。

  巴托伊修德說過,只有當她和他一樣強大時,才能重新啟動法陣。

  溫萊不清楚十六個世紀後的巴托伊修德實力如何。她將手掌貼在記憶中的位置,持續不斷地注入力量,大概半個小時後終於有符文顯現。

  該走了。

  溫萊帶著西蒙站進溯回陣。

  她沒有必須滯留舊紀元的理由,浩劫已經發生,墨羅米爾陷入沉睡,而菲瑞雅……

  菲瑞雅已經和她沒關係了。

  可是,當法陣生出猛烈的風,即將把她和西蒙拖向另一個時空時,巴托伊修德出現了。

  他變得很高,像知識之神那麼高,歪歪斜斜地飛過來時,如同墜地的隕石。

  他的容貌,也變成了溫萊更熟悉的模樣。和十六個世紀後很相似,只是略顯年輕。

  「溫萊!」

  巴托伊修德伸出右手,試圖抓住溯回陣中的人類。他大概有很多困惑,表情憤怒又緊張,尖利的犬齒變為獠牙,「溫萊,你在幹什麼?出來!出來——」

  隔著四五步距離,溫萊略微彎起眼睛。她的眼裡沒有笑,但聲音很溫和。

  「我們還會相見。所以,你不要哭。」

  「什麼叫我不要哭……」

  巴托伊修德只抓到了虛無的風。

  他眼睜睜望著溫萊消失,任何地方都瞧不見半點蹤影。發亮的溯回陣迅速黯淡消失,連刮捲的風也停歇了。

  巴托伊修德掀開空蕩蕩的地面。

  挖掘泥土,刨出石塊與碎骨,也不知往下挖了多深,才意識到溫萊真的不見了。

  是什麼遠距離傳送陣嗎?

  巴托伊修德茫然地想。

  他已經找人找了十來天,信徒那座倒塌的城堡裡沒有溫萊的屍體,人類聚集的避難所也沒有溫萊的身影。他也曾在黑暗精靈的指引下,前往已經變成森林的沼澤地,依舊沒能尋找到溫萊。

  瀕死的人魚告訴他,浩劫降臨之前,有兩個人類女性使用魔法廝殺。紅頭髮殺死了黑頭髮,銀髮的異種精靈抱著死亡的女人殉情。

  巴托伊修德不相信什麼狗屁的殉情。

  他在森林裡聞到了溫萊殘存的氣息,跟著這氣息一路追蹤,終於在逢魔之地見到了她。

  然後她就不見了。

  她去了哪裡?

  為什麼不肯等等他?

  為什麼?

  巴托伊修德佇立在寂靜的逢魔之地,半晌,嘔出一口黑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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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
發表於 2022-7-18 01:31: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二章 一無所有

  他咒罵著該死的貝利維拉,咒罵被貝利維拉傷到內臟的自己。他也罵溫萊,只是措辭過於簡單幼稚,不痛不癢。

  他行走在破敗荒蕪的大地上,四處搜尋溫萊的蹤跡。然而誰也不能提供有用的訊息,人類城鎮中的傳送陣也都荒廢。

  他遇見過成群結隊流浪的精靈,也看到過某些發瘋的獸人族群。它們胡亂交媾,誕下血脈混淆的幼崽,然而幼崽依舊無法擁有幻化人形的能力,很快就被撕成碎片。

  有時巴托伊修德改變外形,混跡於人類城市。他見不到像溫萊一樣色澤明亮氣味好聞的人,所接觸的男女老少,都是灰濛蒙的,身體散發著水果腐爛般的氣息。

  不小心暴露魔鬼身份的時候,也幾乎沒人對他喊打喊殺,恐懼求饒。他們常常跪下來,祈求成為他的信徒,以便得到他的庇佑。

  巴托伊修德不需要信徒。可有些人誤以為他渴求獻祭,自顧自地殺死父母妻子,捧著血淋淋的心臟向他示好。

  「滾開,滾開!」

  憤怒的巴托伊修德將那些人捏成碎塊,飛出城鎮遠離燈火,在冰冷的廢墟間蜷縮著抱住自己。

  他才不需要這種食物。

  「好餓……」

  巴托伊修德摀住咯咯作響的喉嚨,「好餓……」

  分不清是食慾還是別的什麼,體內的燒灼感已經快把他折磨瘋了。

  為了發洩情緒,巴托伊修德開始尋找菲瑞雅。

  菲瑞雅也變了很多,她裹著灰濛蒙的袍子,頭髮失去光澤,眼下有著濃重的陰影。巴托伊修德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某個小鎮救治肺氣腫的傷患。

  「你為什麼和溫萊打架?」

  他好歹有點理智,打算先解決問題,「為什麼殺她,挖掉她的心臟?為什麼從那天開始,世界變成了這個鬼樣子?」

  菲瑞雅處理完傷患,用渾濁的水清洗雙手,冷冷回答:「因為我想要吸收世界之核的力量,所以誘發了災禍。」

  那一天,她只得到了一小部分力量。然後,失控的世界之核帶來了浩劫,隨即消失不見。菲瑞雅到處尋找世界之核藏匿的位置,然而一無所獲。

  這期間,她目睹了太多淒慘的景象。溫萊死前的祈求反反復復縈繞耳側,彷彿在提醒她,所有的災禍都是因她而起。

  心腸冷硬的魔女,開始彌補過失。

  她遊走各地,為傷員治療,偶爾維護治安。在瘟疫肆虐的地區,她曾親自埋葬過一整個村莊的屍體。有時她又厭惡極了人類,獨自躲在荒僻的地方生活,陪伴在側的只有一條半死不活的冰霜巨龍。

  也許——只是也許——曾經溫萊陪伴的那些日子,減輕了她的孤獨感。

  但溫萊已經死了。

  被菲瑞雅親手捏碎了心臟。

  「你問我為什麼殺她?」

  菲瑞雅譏笑,「因為她讓我變得軟弱。」

  巴托伊修德完全不能理解菲瑞雅的思路,他暴躁地掀翻周圍一切破爛擺設,和這個女人打了一架。

  菲瑞雅敵不過徹底解放形態的巴托伊修德,所以逃走了。

  此後的幾年,十幾年,他倆維持著追殺與被追殺的關係。某天,當菲瑞雅騎著巨龍甩脫巴托伊修德的追逐時,名為亞蘭的冰霜巨龍再也支撐不住,沉沉墜落下去,伏在乾涸的大地上呼出最後一口氣息。

  菲瑞雅站在死亡的巨龍旁邊,什麼話都沒有說。

  她知道它遲早會死。

  世界之核失控時,射出的白光刺穿了龍的腹腔。傷勢始終無法治癒。

  現在菲瑞雅也什麼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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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發表於 2022-7-18 01:31: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三章 誘捕巴托伊修德

  浩劫降臨的第參十年,很多地方出現了不穩定的位面裂縫。

  有些動物或者人掉進去,就再也沒能出來。

  菲瑞雅開始研究裂縫。她厭倦這個充斥著死亡的世界,又疲於應付麻煩的巴托伊修德,所以想找個清淨的居所。

  但位面裂縫太危險了,幾乎沒有哪一處適合居住。菲瑞雅耗盡心力,才在靠近維林的山脈找到了較為穩定的位面入口。

  進去以後,裡面是無邊無垠的黑暗空間。菲瑞雅試了試,可以使用光元素和暗元素,帶進來的泥土也能夠培育種子。

  可惜的是,它太黑了。

  菲瑞雅受不了這麼深沉的黑暗。

  想到外面那個聒噪煩人的魔鬼,她決訂製造一個囚籠。

  這也很困難,在菲瑞雅的設想中,她需要一大塊陸地,用以固定附魔鎖鏈。可是她的力氣不足以切割島嶼般沉重的土地。

  困擾之時,有個長得奇奇怪怪的魔物找上門來。它有著骷髏般的腦袋,枯瘦彎曲的三條胳膊,其中一條竟然生長在肚子裡,當肚子張開裂縫才會露出來。肚腹以下的肢體,則形同巨蟒,彎彎曲曲地蜿蜒在地。

  「菲瑞雅,偉大的菲瑞雅。」它說話時,聲音重重疊疊,彷彿混雜了無數人的嗓音,「您曾予我一飯之恩,將瀕死的我救了回來。如今,您又開創了這美味而混亂的時代,是當之無愧的神。」

  菲瑞雅認出,它是曾經藏匿於戈圖學院的蠱魔,以負面情緒為食。

  浩劫幾乎是每個種族的災難,然而對於蠱魔來說,這個充滿死亡腐爛味道的世界,簡直像個擺滿了食物的宴會場。

  「菲瑞雅大人……」它敬慕而貪婪地注視著她,「我一直在關注您,痴迷於您的殘忍和強大……雖然過去那段時間,您似乎變得心軟了些,到處救治人類埋葬屍體,但現在您又恢復了,對嗎?您看起來要做壞事,可否讓我幫忙?」

  菲瑞雅聽完這段話,意義不明地扯起嘴角。

  「好啊,那就幫我製造囚籠。」

  蠱魔高興地賣弄自己的力量,將維林附近的山脈毀得亂七八糟。足夠沉重廣闊的土地送入黑暗位面,足夠沉重冰冷的鎖鏈與石塔固定在島嶼般的陸地邊角。菲瑞雅使用魔法石,構造了個可以永久使用的懸浮術,又在懸浮術上套了無數個禁錮魔法。

  長年累月被追殺的經驗,讓菲瑞雅對巴托伊修德的能力格外瞭解。這個囚籠,專為他打造。

  「就叫做『籠』吧。」她給黑暗位面起了名,這才想起來問蠱魔,「對了,你叫什麼?」

  粗長如巨蟒的魔物捲起尾巴,特別興奮地報了一串冗長的名字,見菲瑞雅皺起眉頭,趕緊補充:「就叫費查斯特斯,費查斯特斯就好。」

  菲瑞雅隨意應了一聲,離開位面,等待巴托伊修德的到來。五天後,這隻魔鬼果然出現,叫囂著要把菲瑞雅捏成碎渣。

  菲瑞雅冷笑。

  「為什麼一直追著我不放?」她問,「是因為我殺了溫萊?」

  巴托伊修德眼眸滑過黏稠的光。

  他的確沒有貝利維拉那麼聰明,但魔鬼天性狡詐,有些習慣根本不需要模仿。

  溫萊被掏取心臟後沒有死,巴托伊修德知道。雖然他不明白溫萊為何沒有死,但這並不重要。

  懷著微妙的惡意,巴托伊修德隱瞞了溫萊尚且存活的訊息,呲牙笑道:「對啊,因為你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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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發表於 2022-7-18 01:32:1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四章 他的囚籠

  菲瑞雅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打量著巴托伊修德。

  「這麼喜歡我的學生?」她的表情摻著些許嘲諷,「連道德與倫理都不懂的魔鬼……知道什麼是喜歡嗎?」

  巴托伊修德條件反射般辯駁:「我當然知道!」

  知道個屁。

  菲瑞雅幾乎壓不住嫌惡的情緒,一邊嘲笑他的幼稚和愚蠢,一邊慫恿他踏進位面裂縫。

  「我已經厭倦逃亡了。」她說,「找個封閉的地方,我們好好較量吧,死活不論。」

  巴托伊修德想也沒想,就跟著菲瑞雅進了「籠」的位面。

  裡面等候已久的費查斯特斯撲了上來,瘋狂撕咬。而魔女點亮無數魔法陣,協同費查斯特斯,將巴托伊修德按倒在準備好的牢籠裡。

  喀嚓喀嚓,附魔鎖鏈貫穿他的身體。

  咣當咣當,離奇憤怒的魔鬼不顧傷勢,嘶喊著要將菲瑞雅碾成血沫。

  可是這座專為他打造的囚籠,迅速鎖住了他的力量,將他變成行動不便的雕像。

  「真吵啊。」

  菲瑞雅親自給巴托伊修德戴上冰冷的口枷,注視著那雙濃稠的血瞳,微微笑起來。

  「人類可是很狡詐的,你不知道嗎?」

  巴托伊修德整個額頭都蔓延著可怕的紋路。

  即便有無數魔法禁錮他的力量,依舊有磅礡的黑氣湧出身體,刺向悠閒的魔女。

  費查斯特斯嚎叫著纏住巴托伊修德,發瘋般撕扯他的脖頸,胸膛,而菲瑞雅退後到安全位置,喚出巨大的光盾。

  「別煩我了。」

  她目光陰沉,「別再在我面前提溫萊的名字。」

  見巴托伊修德不肯安分,菲瑞雅嘖了一聲,摸出封皮尚且乾淨的黑魔法手札。她隨意在紙頁上畫了幾道,又將奇怪的咒文打入巴托伊修德胸口。

  「想出去?也不是不行。」

  菲瑞雅說,「祈禱奇跡吧,它並不是不可能發生。」

  她給黑魔法手札設置了極其復雜的禁制。她要巴托伊修德吞食精液與淫水,從中獲取微薄的力量。

  如果吃得夠多,說不定能掙脫鎖鏈呢。

  菲瑞雅如此嘲笑著,話語裡滿是惡意。

  ——你不是說自己喜歡溫萊嗎?那如果有人能夠符合苛刻的條件,用各種新鮮的交合體液供養你,你要不要?

  ——反正我也對你不抱希望,骯髒又淫蕩的魔鬼,應該並不覺得喝體液是侮辱吧?也不會珍惜一個死了幾百年幾千年的人類吧?

  ——不管怎樣,再見了。

  ——祝你好運。

  菲瑞雅要走,費查斯特斯跟上去,卻發現自己出不去了。

  魔女竟然也對它設下了陷阱,現在它也是不自由的囚徒。

  「不好意思。」菲瑞雅看似真誠地囑咐道,「我需要你看守巴托伊修德,除了你,我沒法再拜託任何魔物……你可以幫我嗎?」

  費查斯特斯扭曲著身軀,痛苦而歡欣地答應了她。

  「您要記得常來看望我。」它說,「我會很想您,無時無刻不思念您……」

  回應它的,是一個異常不適的干預咒。

  「我相信你能做好這件事。」菲瑞雅勾起嘴唇,「不過,我擔心你太嚴格,不給巴托伊修德機會。別想著毀掉我的書,聽明白了嗎?」

  費查斯特斯將尾巴塞進嘴裡,狠命地咬。

  「好,好的,菲瑞雅大人……」

  費查斯特斯的確想毀掉黑魔法手札。

  或者,將其據為己有。

  但菲瑞雅把這本手札丟在了人類的神殿。隨後不久,大陸各個地方的位面裂縫相繼消失,費查斯特斯再也沒能見到菲瑞雅。

  她安置了黑魔法手札,就繼續在人間游蕩。丟棄這本熬夜完成的教材並不心疼,只是有種略微的悵惘——本該收到它的人,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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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8 01:32: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五章 他叫斯特萊爾

  禮物無法送達,就沒有價值。

  借著機會丟掉,以後也就不用帶在身邊了。

  菲瑞雅冷漠地想著,按住疼痛的心臟低聲咳嗽,繼續行走在荒蕪的廢墟間,破敗的城池裡;有時她是治病救人的醫生,有時則是護衛避難所的士兵,有時殺進混亂的區域,成為許多人的噩夢。

  破損的魔女之心難以修補,無論她怎麼使用魔法,都無法使自己徹底痊癒——自從溫萊死亡,無數個日日夜夜,菲瑞雅都忍受著心碎般的痛苦。這件事沒人知道,她也不願任何人知道。

  一百年,二百年。

  大陸漸漸失去了魔女菲瑞雅的蹤影。

  她像一片灰色的影子,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她的姓名,也不再被人知曉。

  死亡的冰霜巨龍化成白骨,白骨又覆蓋風沙泥土。過了很多年,龍骨盤踞的位置形成風霜山脈。斗轉星移,時代推移,以風霜山脈為界,塞拉貢和西捷先後建立。

  而在更早的時代,遙遠北方那片被森林覆蓋的大地因頻繁地震斷裂塌陷,突發的洪水加速了大陸與海洋的變遷。延綿千里的森林成為孤立的島嶼,被潮汐與海水送往遠方。流浪的精靈選中了島嶼的環境,就此集聚居住,休養生息。

  ***

  魔鬼貝利維拉感覺不到時代的變化。

  他瘋瘋癲癲的,沉浸在滅頂的悲哀中,任由力量流瀉。浩劫的降臨,沒能阻止他繼續游蕩;重建的世界,也無法扼殺他的存在。

  在極其漫長的一段時間裡,貝利維拉是災厄的象徵。

  後來他終於感到了疲倦,也終於變得清醒了點兒,能夠記起一些舊時的片段。有關於海娜的,溫萊的,巴托伊修德的。

  「對不起……」

  貝利維拉再次重復了這句道歉。

  爭奪世界之核那天,他因觸碰世界之核,知曉了所有的真相。而當他看向溫萊,溫萊身上的迷霧徹底消散,所有的秘密無可遁形。

  他窺探到了她的過去與未來,也終於知道,她的苦難與自己有關。

  「真的對不起……」

  貝利維拉喃喃自語,顛三倒四地說著,「可是沒關係,苦難也是改寫命運的契機,一切都會好起來,一切都……」

  幾天後,他又忘記了溫萊,只記得自己曾經愛過一個金髮女孩兒,叫做海娜。

  海娜已經死了。

  所以,他要尋找她的靈魂。

  他堅信她能夠轉世,即便並不是每個靈魂都有這樣的機會。

  貝利維拉固執地尋找著,游蕩著,流浪著。

  大約過了一千五百多年,他喪失了絕大部分記憶,精神變得混亂不堪。海娜的名字已經忘卻,容顏也模糊得難以描述。但他還記得要找她,履行未能完成的願望。

  為了不在相遇的時候嚇到她,貝利維拉隱藏了魔鬼的特徵。這使得他更像一個落魄的流浪漢。

  有段時間,他因精神紊亂摔落深海,被漁船打撈上來以後,隨船進入塞拉貢。好心的漁民見他無處可去,便推薦他去皇宮,正好那裡招募下等僕人。貝利維拉狀態還算穩定,就是思維異常遲鈍,被人推著擠進應徵隊伍,莫名其妙進了宮。

  成為僕人以後,貝利維拉並沒有立即離開。塞拉貢的皇宮住著很多女人,每個夜晚都很熱鬧。他習慣性地辨認每張年輕墮落的臉龐,然而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直到有一天,貝利維拉經過陽光充足的庭院,在潔白的迴廊那裡見到了個少女。

  她穿著宮廷侍女的裙子,安靜倚靠著廊柱,一隻手搭在圓鼓鼓的肚子上。燦爛如朝陽的金髮攏在腦後,泛動的光暈刺痛了貝利維拉的眼睛。

  「……」

  魔鬼張嘴,未能發出聲音。

  他那疲憊的灰色眼眸,逐漸蒙上濕潤的色澤。

  「日安。」

  過了很久,貝利維拉踩著柔軟的草地,來到少女面前。在春日的微風與陽光中,他放輕聲調打招呼。

  「這裡光線很好,您也是來散步的嗎?」

  拙劣的搭訕,愚蠢的禮儀。

  但她沒有嘲笑他,反而彎起眼睛,友好地附和道:「是啊,這裡光線很好,暖洋洋的很舒服。」

  貝利維拉注意到少女異常凸起的肚子。

  「恕我冒昧……您……」

  「啊,這是陛下的孩子。」她有些難為情地咬住嘴唇,「雖然陛下大概已經把我忘了……」

  塞拉貢的皇帝,明面上深愛皇后,其實根本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皇宮內不知養了多少情婦,偶爾興致來了,也會扯過侍女壓在身下發洩。

  貝利維拉靜靜站立著,任憑陰暗難過的情緒啃噬內臟。

  他微微笑著,問:「是麼……您的孩子,以後一定會很優秀。陛下是否給他起了名字?」

  這種問話,明明只會讓人難堪。

  記不住侍女的皇帝,當然也不可能給她腹中的孩子起名。

  少女搖頭,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聲音無比溫柔:「我已經想好這孩子的名字了……它有著很好的寓意。」

  「——叫做斯特萊爾。」

  「雄獅……斯特萊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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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8 01:32: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六章 殺死費查斯特斯

  再次置身於「籠」的位面空間,溫萊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迅速逼近的腥臭味。

  她踩著西蒙的脊背躍起,左手召喚光盾,右手則是握住了鋒利冰冷的黑霧長劍。瘋狂撲來的費查斯特斯狠狠撞在泛著金光的盾上,嘴裡發出憤怒難聽的尖嘯。

  「啊啊啊啊啊啊啊竟然真的回來了!什麼狗屎傳送陣——」

  溫萊皺眉,用白魔法給自己加了個聽覺防護屏障。她沒有猶豫,徑直舉劍刺向身形扭曲的費查斯特斯。

  這是相隔十六個世紀的再會。

  但對於費查斯特斯而言,只是轉瞬之間。上一刻,它被巴托伊修德阻攔,眼睜睜看著溫萊自時空溯回陣中消失;下一秒,溫萊再次出現,回到了這個時間節點。

  至於舊紀元……那時的費查斯特斯,根本沒和溫萊打過照面。所以,它的記憶中沒有溫萊,它也不可能記住溫萊的名字;費查斯特斯所有狂熱惡毒的情感,都給了救助它、拋棄它、利用它又欺騙它的魔女菲瑞雅。

  「卑賤低劣的人類……」費查斯特斯躲過溫萊的劍鋒,嘶嘶叫著,腹部張開深淵般的黑色裂口,「我不管你得到了什麼際遇,今天你都會死在這裡,我要撕爛你的腸子,啃掉奶子再把它們塞進你嘴裡——作為入侵『籠』的代價。」

  溫萊輕輕哈了一聲。

  「這麼說的話,我也應該表達自己的願望。」她抬起左臂,無數柔軟細密的淡金色絲線自掌心蔓延開來,彷彿一張巨大的網。這種範圍攻擊術與菲瑞雅的風格很相似,卻又略有不同;每根足以切割鋼鐵的絲線都附著了效果增幅的白魔法,以及汲取力量的微型禁制。

  「我會切碎你的軀體,揪出食道與胃袋。」溫萊語調輕柔,宛如在談論下午茶甜點的味道,「把你的舌頭和眼球碾碎以後扔到糞桶裡。」

  ……

  他們之間的戰鬥並沒有持續多少時間。

  費查斯特斯是蠱魔,擅長歪曲人的意志,擾亂並折磨人的精神。而溫萊已經瞭解它的習性,根本不給機會讓它控制腦子。

  所以,費查斯特斯的攻擊方式,就只剩下最原始也最粗暴的撕咬與纏絞。

  溫萊騎著異獸西蒙,幾次避開直接攻擊,拉遠距離後就收束絲網,將它纏成一條醜陋又耀眼的臃腫蟲子。

  費查斯特斯匍匐在長滿青苔的地面,枯瘦的面龐被魔法絲線勒得猙獰變形:「你以為這樣能殺我?你以為……」

  溫萊緩緩屈起手指,扯動淡金色的線。

  噗哧,纏在蟒尾的絲線陷進血肉,色澤詭異的液體噴濺而出。

  她繼續加重力氣,指尖碰到了手心。

  咯吱咯吱,藏在皮肉下的骨骼也碎了。

  費查斯特斯終於露出驚慌的表情。它竭力昂起頭顱,滿臉是血地嘶喊著:「等等,等等……你不能這樣做,我是『籠』的看守,菲瑞雅大人命令我監視巴托伊修德……一千六百來年我都沒有出去過,雖然放出了分身,可是分身並沒有殺過人,沒有殺人!」

  貝利維拉提到過,因法則約束,魔鬼無法直接對其他種族動手,否則會受到懲罰。

  費查斯特斯並不是一隻血統純正的魔鬼,真要追究的話,它只是低劣的魔物,在浩劫中得了好處,才變得強大起來。它之所以不殺戮,並非懼怕懲罰,而是因為它嗜好蠱惑人心,最愛收割人類的絕望和痛苦。

  而且,分身本就力量不足,親自動手得不償失。

  所以它欺騙瑞安的父親,把瑞安父親變成了瘋子和殺人狂。它在地下室享受那人的供奉,享受無數少女臨死前的恐懼與悲傷。

  所以它毀掉蘿絲的眼睛,逼迫著想要自殺的瑞安繼續苟活。

  所以它出現在喪母的伊芙面前,滿懷惡意地騙她簽訂「被愛」的契約。

  「我沒有殺過人……」費查斯特斯身下淌了一灘發臭的血,「在紅房子的時候,我只給你看了伊芙的記憶,要你感受她的心情,這是多麼溫和的感化手段!而且,我之所以取走她的靈魂,是因為契約……你這麼有教養的大小姐,肯定懂得不能濫殺的道理!還有還有,伊芙死了,你應該感謝我不是嗎?她那種婊子,只會搶奪周圍男人的愛……你明白的吧?」

  「啊。」

  溫萊點頭,「關於你,我的確非常明白。」

  左手徹底握緊,不留任何縫隙。只聽嘭地一聲,費查斯特斯的身軀炸成無數碎塊,血霧彌漫。被擠爛的眼球骨碌碌滾進草叢,斷裂的手臂神經質般彎曲抖動,而那殘缺的口舌,猶自嘗試吐出微弱的話語。

  不能……

  殺……

  菲……瑞雅……

  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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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7-18 01:32: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七章 解放的囚徒,伊芙的靈魂

  溫萊手指垂落,掌心與指縫印著淺紅的線痕,繼而消失無蹤。

  作為蠱魔,費查斯特斯在浩劫中吸收了太多力量,論戰力水平,遠超普通魔物。但殺死它後,溫萊並不感到疲憊。

  她已經不是精神力脆弱的公爵千金了,現世元素的匱乏,也無法限制她使用強大的魔法。

  畢竟,她體內蘊藏著可怕的法則之力,如果她願意,甚至可以繼續抽取整個世界的力量——但那樣做,恐怕會引發第二次浩劫。

  溫萊不是瘋子。

  她只是個學成歸來、想要扭轉局勢的魔女。

  費查斯特斯徹底咽氣之後,西蒙走到屍骸旁邊嗅聞,用爪子扒拉四分五裂的肉塊內臟。很快,它發出奇怪的低吼聲。

  溫萊過去察看那堆分不出名稱的爛泥器官,在西蒙的催促下,伸手探進觸感詭異的血肉裡。

  有什麼冰涼的東西顫巍巍游過指縫。那一剎那,溫萊感到了熟悉的酸澀悲哀。

  被禁錮在伊芙記憶裡的時候,她經常體味到類似的情緒。

  「……伊芙?」

  溫萊小聲呼喚著,白光籠住屍骸碎塊,搜尋排查,最終將那縷細微如淚水的靈魂握進手中。

  與蘭因切特不同,伊芙的靈魂又小又沒精神,只剩米粒大小,而且無法對外界刺激做出任何反應。

  溫萊嘗試了許多治療的辦法,但都沒有用。

  她仰頭望向身形巨大的巴托伊修德。

  這隻魔鬼一直在沉睡,對周圍情況無知無覺。溫萊的視線順著他身上的鎖鏈移動至石塔,又轉向黑暗虛空中無數個隱匿的禁錮魔法陣。

  菲瑞雅是個天才。

  常人難以企及的天才。

  哪怕純拚力量打不過巴托伊修德,卻能製造出如此復雜可怕的囚牢。可是沒人能夠理解菲瑞雅的才能,她所打造的精妙牢籠,也只有溫萊能夠看懂。

  真美啊。

  重重疊疊的隱匿法陣,倒映在溫萊瞳孔之中。

  巴托伊修德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解這些禁制,恐怕他是憑著本能的估算,認為「和自己一樣強」的存在才可以打破牢籠。

  而他曾在十六個世紀前與溫萊相遇,知道她是魔法師,是菲瑞雅的學生,知道她曾出現在舊紀元。知道她消失於溯回陣時,擁有了磅礡強大的力量。

  過去與未來需要一個連接點,才能完成閉環。巴托伊修德選擇賭一把,親自送溫萊回到過去,促成他們之間的初遇。

  因果循環,時空閉環。

  溫萊拿出世界之核,一點點抽出它的力量,用以拆解密佈的法陣禁制。

  她不知道自己花了多久時間,總之快結束時世界之核已經黯淡萎縮,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便潰散成點點碎光。

  溫萊頗覺遺憾地啊了一聲。

  她還想讓它見證外面的世界呢。但菲瑞雅的禁制附著吞噬魔咒,拆解的過程中,一直以極其可怕的速度搶奪著世界之核的力量。到最後,感知到束縛鬆動的巴托伊修德緩緩睜眼,巨大的蝠翼破骨而出,長滿青苔的刃狀下肢扯斷沉重鎖鏈。嘩啦嘩啦,鏈條與石塔均被碾成粉末,整座島嶼震顫開裂。

  巴托伊修德終於能夠扯掉禁錮多年的口枷。

  他活動著僵硬的下巴,看看溫萊又看看費查斯特斯的屍骸,蒼白俊美的臉龐露出異常熟悉的憤怒。

  「你竟然不把它留給我!太過分了,我明明為這垃圾構想了一百種慘死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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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
發表於 2022-7-18 01:33: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八章 擒王

  溫萊微微側頭,像是要阻隔巴托伊修德的話音。

  很奇妙,她現在已經不會感到任何不適了。原先極具壓迫感的聲音,無法再折磨她的靈魂與精神,而是變得和普通人一樣,可以輕鬆聆聽理解。

  但巴托伊修德實在太吵了。

  他叨叨埋怨溫萊擅作主張,又沒完沒了地問她怎麼解開禁制,怎麼拿到的世界之核。溫萊不堪其擾:「你怎麼知道我拿到世界之核了?我手裡什麼都沒有。」

  「我剛才感覺到它了!雖然後來沒了!」巴托伊修德爭辯,「我知道你肯定能拿到,被困在這鬼地方之前,我有一次見到貝利維拉,從他口裡逼問出來的……」

  ——瘋了的貝利維拉,當時行走在無邊荒野。巴托伊修德和他打了一架,惡狠狠地質問很多事,但貝利維拉只吐出支離破碎的言語。

  世界之核……帶來浩劫……

  前公爵小姐……拿走了它……

  當時的巴托伊修德聽得雲裡霧裡,想細問,貝利維拉又逃逸了。再後來沒多久,巴托伊修德就被菲瑞雅設計囚禁,十幾個世紀不見天日。

  「我當然不會隨便把希望押在普通人類身上!」巴托伊修德看起來很驕傲,「早就知道你會拿到它,所以才把你弄回舊紀元啊。哼,作為我選定的人類,你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望……說說看,你要什麼獎賞?」

  他的話題跳躍得真快。

  但溫萊不需要獎賞,也不必再虛與委蛇哄著他了。盡管十六個世紀後的巴托伊修德要比舊紀元強大得多。

  她說:「你可以變小一點,太高了我仰得脖子疼。」

  巴托伊修德正在興頭上,想也沒想就壓制軀體,變成二十來歲的人類青年模樣。當然,犄角尾巴和蝠翼都沒有收起來。

  溫萊繼續說:「我有點趕時間,你帶我去西捷皇宮吧,飛過去比較快。」

  巴托伊修德抱起她就往外飛。還拿冰冷的下巴蹭她的臉頰,嘀嘀咕咕說些沒頭沒尾的話。什麼「第一次從書裡爬出來挺開心,結果你根本不認識我」「明明以前都是抱著睡覺」「為什麼總把書壓在床墊下面,分身每次出來都很不舒服」之類的。

  溫萊心不在焉地聽著,一邊從襯衫扯了兩塊布,快速勾畫文字然後交給西蒙,要它分別送到溫洛和瑪姬手中。

  而她自己,被魔鬼抱著飛向久違的皇宮。

  途中,溫萊托著伊芙微弱的靈魂給巴托伊修德看,問還有沒有生還的可能。

  「這只是未被消化的靈魂碎片。」巴托伊修德解釋,「靈魂抽離以後本來就塞不回去,況且她已經不完整了。不如扔掉,如果不被魔物吞食,幸運的話還能轉世。」

  溫萊沉默了一會兒,又將泛涼的靈魂碎片保存起來。

  片刻過後,她與巴托伊修德毫無預兆地出現在金碧輝煌的宮殿裡,惹得大臣侍從連聲呼救,高高在上的皇帝張口結舌。

  天剛剛黑。軍隊抓捕了卡特公爵府內所有人,而反叛的瑪姬與溫萊正在城門附近負隅頑抗。目睹了蘭因切特死亡的大臣貴族們尚且癱軟在祭光塔裡瑟瑟發抖,協助溫萊逃亡的騎士團成員被神職者押進塔底監獄。

  溫萊現身之前,怒不可遏的老皇帝正下令全國搜捕,務必讓卡特家這個喪心病狂的魔女付出代價。

  然後她就出現了。

  穿著樣式古舊的襯衫與長褲,懶洋洋地勾著男人的脖子,纖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撫弄彎曲的犄角,彷彿在逗弄什麼寵物似的。

  而那個男人……

  是魔鬼吧,肯定是魔鬼吧?翅膀比人還高,後面的尾巴還在甩來甩去!

  老皇帝顫抖著嘴唇試圖說話:「來人……把她抓……」

  溫萊抬抬手指,整個宮殿的人全被淡金色的絲線纏住脖頸手腳。有些甚至被倒吊起來,股間淋淋漓漓地失禁了。

  「該是我下命令才對。」

  溫萊放開巴托伊修德,一步步走上台階,從老人手中拿走華美沉重的權杖。

  她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又驚又怒的皇帝,曾被詩人譽為海洋珍寶的眼眸彎起柔和的弧度。

  「陛下,把貴族大臣們都召集過來吧。」

  溫萊的面容依舊精緻美麗,但落在皇帝眼裡,猶如可怖的鬼怪。

  她極不莊重地屈指彈了下權杖頂端的紅寶石,紅唇吐出輕柔的話語。

  「——我們需要開一場秘密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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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
發表於 2022-7-18 01:33:1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九章 血腥會議

  驚魂未定的貴族大臣們接到命令,還以為是要處理蘭因切特死後的一系列緊急狀況。他們預想了皇帝的悲傷與憤怒,然而真正進入宮殿,看到的是一個頹敗佝僂的老人。

  幾個小時前從祭光塔跳下去的魔女,姿態優雅地坐在議事長桌的主位上,雙手交叉托著下巴,笑眯眯望著所有來人。黑髮紅眼的魔鬼站在座椅後,不甚高興地磨蹭她的臉頰與頭髮,偶爾用尖尖的牙齒咬住魔女鬢邊的髮絲。

  這一幕不得不讓人聯想到之前的謠言——斯特萊爾與魔鬼勾結,為西捷帶來瘟疫。而溫萊‧卡特裡通外敵,竊取機密文件。

  蘭因切特已經被溫萊當眾殺害,屍體暫且留置祭光塔。這件事對於西捷而言無疑是極大的噩耗,如果溫萊與斯特萊爾有約定,敵國塞拉貢極有可能趁亂打來,侵吞土地與子民。

  祭光塔內的殺人事件……是早有預謀嗎?

  溫萊背棄了西捷,與魔鬼廝混,且不在乎即將到來的戰爭與死亡?

  「魔女……」

  震驚中,有人咬牙低罵,「下賤又狠毒的魔女!」

  殿堂內很安靜,於是這句話清晰地傳進了溫萊的耳朵。巴托伊修德剛剛呲牙,就被溫萊握住了右邊犄角。

  她笑容不改,語調輕鬆地叫出了叫罵者的名字:「羅格伯爵,你該為自己的禮儀感到羞愧。」

  話音未落,黑色的霧線刺進那人大腦,他不受控制地屈膝下跪,摀住嗓子似乎想要嘔吐,然而涕泗交流什麼都吐不出來。

  「請坐。」

  溫萊對所有人說道,「會議該開始了。」

  出於某種難以言喻的恐懼與迷茫,貴族大臣們紛紛看向她的左側。西捷的皇帝坐在那裡,神情委頓,不發一言,只注視著面前的桌面發呆。

  「請坐。」

  溫萊加重語氣,再次說了一遍。

  人們猶疑著坐下來,互相交換著眼神。他們預感到了不祥,卻又無法做出過於誇張的猜測。

  溫萊並不關心這些人的想法。如果她是一個政客,當然得考慮在座諸位的立場,人脈,家族利益關係,但她是魔女。

  洞悉了世界真相與法則的魔女。

  那麼,就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解決問題吧,畢竟她的前十幾年,幾乎都在耗費精神,不得喘息。

  「我們直入正題。」溫萊說,「眾所周知,就在今天,西捷失去了一位繼承者,他很不幸地在參與教廷審判時被反叛者襲擊死亡。他原本的未婚妻,無辜的受害人,只是反叛者故意挑選的犧牲品,用以挑撥皇室和卡特家族的關係,達到內亂的目的。蘭因切特殿下死亡之後,前未婚妻險遭滅口,無奈之下只能匆匆逃命,然而為了西捷她毅然返回,協同其他忠誠皇室的貴族一同剿滅了反叛者。」

  她環視所有人的臉,微笑道,「聽懂了嗎?」

  「簡直胡說八道!」

  坐在右側的內政大臣克羅德騰地站起來,指著溫萊的鼻子罵,「什麼反叛者,真要有反叛者也該是卡特家族,你這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女人想幹什麼?你有什麼資格坐在這裡,和我們說話?不過是一個對著魔鬼敞開腿的婊子——」

  誰也沒看清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克羅德突然被淡金色的絲線倒吊起來,懸在長桌上空。他的腦袋砸落桌面,滾進對面皇帝的懷裡,而切口整齊的脖子噗哧哧地向外噴血,猩紅的霧水濺在周圍不少人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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