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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退戈] 第一戰場分析師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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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 08:18: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章 無恥

  江臨夏一出發,乘風的態度立馬轉變,帶著點慇勤地哄他:「江哥,其實你是我心中最有天賦的單兵。游擊這麼高技術含量的作戰方式,一般人都不行,非你不可。」

  江臨夏沒吭聲。一是因為乘風這話太不真誠,二是出任務的時候插科打諢會影響他的專業度。

  20人跑去2000人的陣營邊緣偷偷摸摸,作死的事情他還是要保持警戒的。

  乘風還在那兒畫沒有用的大餅:「等你們光榮歸來,大家列隊歡迎。」

  只有嚴慎惡趣味地應和了句:「太小看老江跟兄弟們了,大夥兒是那種注重面子的人嗎?」

  江臨夏不屑撇嘴,朝身後的隊員打了個手勢,沿著蜿蜒下行的山道小心往前行進。

  草木蔥鬱,從高處遠眺,能看見山體綠色的弧線起伏不定地朝底部延伸,直至與一公里外的平地接連。

  再遠一些,就是白方部隊的主陣營。

  規整肅正的人群,一路從山坡的斜面排列到主路中間。彼此間留了道狹小的空隙,用以證明各自分別的立場。

  因為人數不多,且大家都是演習配合過多次的老手,一群人行蹤十分隱蔽。走了一半的路程,還沒被白方發現,順利潛入到可進行狙擊的範圍。

  江臨夏貓著腰躲在灌木叢後,抬手往下一壓,示意眾人找好位置準備偷襲。

  1.5公里-2公里的射程可以接受。遠了槍支的準度受影響。近了沒有合適的地形用來隱藏。

  「找出一軍的部隊,不要招惹他們。」江臨夏在小隊頻道裡用氣音道,「人最多的那一坨應該就是陶睿帶的兵,他這人特別陰險!好處留給自己,死亡留給別人!」

  這是純屬污衊了。白方三所軍校,一軍的綜合實力確實更高。陶睿也更大包大攬。

  後邊兒的兄弟夾著嗓子,緊張地問:「我們還離那麼遠,需要這樣說話嗎?」

  「需要!」江臨夏用探測鏡觀察了片刻,又回頭說,「咱們打最左側的隊伍。散開!」

  說話都不敢大聲,動作起來就更謹慎了。二十人摸索地朝四面分散,自行尋找合適的遮蔽點。

  江臨夏將槍架在一塊長著青苔的石頭後方,不用知會,找好角度後率先打響了第一槍。

  火光在槍口微閃,看不清的子彈撕破長空,緊跟著不遠處一個疑似掛機休息的考生應聲倒地。

  可能是剛經歷完3小時的惡戰,白隊也沒想到還有敵軍敢主動出城到他們頭上摸毛,所以一群人的站姿有些鬆散。

  發現敵襲,人群小範圍騷亂了下,在「屍體」周圍迅速騰出一圈空地,但並沒有完全散開。隊列前排的士兵直接支起防彈盾,同時後方的士兵有條不紊地尋找山上的狙擊手。

  緊跟著江臨夏的隊友相繼開槍。

  巨響的餘音在寂靜的山林間似乎蕩出一圈圈的回音。

  可能是距離有點遠了,江臨夏盯著查看,擊殺率不是很高。這一批大約倒了七八人。減去重傷的單兵,擊殺人數樂觀點在五人左右。

  隊員重新上膛,嘀咕了說:「風好像有點大。要不再往前面一點,我怕彈道偏離。」

  江臨夏剛想說是誰在亂動,搞得樹葉都窸窸窣窣的,皺著眉從倍鏡上挪開視線,才發現動靜是從不遠處的山下傳來。

  也不是風壓葉片的聲音,在他們停止射擊後,對面跟著停了下來。

  二十人如臨大敵。

  從城內到城外的偷襲很方便,畢竟白隊是攻城方,隊伍在路上紮營不好撤離。

  但是要從城外潛入到城內進行偷襲,被反制的概率很大。

  能在中間這路段上碰見,大家都是游擊隊隊員。

  說時遲那時快,草葉遮掩的位置,雙方幾乎是同時拋出一個手雷,往對面潛伏的區域丟了過去。

  同時一群穿著軍裝的青年從各自的埋伏點一躍而出。

  林間樹葉簌簌落下,塵土飛揚中,模糊的黑影鬼魅般閃過。

  兩邊人瘋狂跑動,都沒停手,繼續掏腰兜扔手雷。緊急情況下的吼聲依舊清晰可聞。

  「左邊左邊!」

  「右邊有坑,同志們小心!」

  「衝啊兄弟們!跟他們同歸於盡了!」

  「敢來我們白方偷襲,必須也要他們有去無回!上啊!」

  子彈「噠噠噠」的掃射聲不絕於耳。現場戰況一陣激烈。不死個百來人都對不起這盛況。

  等身上手雷即將告罄,眾人才勉強安分下來。

  等待煙塵散去的時間是漫長的。

  飛沙走石停歇,視線趨向清明。

  兩隊隊長探頭一看,好傢伙,兩波人早已逃命似地後撤,中間空出了足有三四百米的距離,泥地被炸得坑坑窪窪,樹木倒塌,唯獨不見人影。

  江臨夏暗罵了聲「媽的」。

  你丫衝啊衝的往後衝了幾百步?

  眾所周知,當猥瑣流出現在自己這邊的時候叫戰術,出現在對面的時候只能叫無恥。

  兩邊人當即異口同聲地發出唾棄:「無恥!」

  尤其是江臨夏,高聲罵完還朝地上「呸」了一口。

  對面的青年嗤笑道:「你別太不要臉!搞清楚自己的狀況。」

  江臨夏叫囂:「有本事你出來,我們對槍。」

  對面青年梗著脖子回嗆道:「我有病啊跟你一偷襲的小賊對槍?」

  兩人對噴了幾句,忽然聲音小去。

  由於節奏相同,那變化過於明顯。

  雙方同是心裡一突,暗道不好。

  ——對面的支援來了。

  這次江臨夏沒再往後退,因為前來會合的戰友直接跟對方的援兵撞上了。

  又是一番彼此呼喝的強攻。

  乘風聽了全程,小隊支援的路線就是她給畫的。幾位隊長跟副指揮閒著沒事幹,也用權限跳到了江臨夏的小隊頻。

  眾人大概能想像到前線發生了什麼事,之前忍著沒吭聲,怕干擾他們。這回實在憋不出,辛曠感嘆地句:「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啊。」

  這倆絕配。換個人去都接不住對方的招。

  乘風也有點驚喜。沒想到在于思和之後,還能遇到猥瑣流的又一個鳳雛。

  沈澹痛心疾首道:「社會風氣就是被這樣敗壞的!」

  乘風問:「江臨夏,怎麼樣?」

  江臨夏那邊靜了片刻,語帶驚喜地道:「我們人多!」

  不只是人多,裝備也多。

  乘風把壓箱底的爆破武器都讓他們帶上保命了,白方只是派出五六十人過來探路或偵查,單底蘊就不一樣。

  加上童珣聽到城外有響動,見聯大人那麼少都出動了,跟著出來看熱鬧。

  一百多號人很快從三面包圍了白隊。江臨夏猙獰大笑。

  白方想派人回援卻沒那麼簡單。上山的速度更慢,尤其下方有一段幾十米的峭壁,要麼繞路要麼攀山。

  等他們第二批支援到位,江臨夏等人已經鳴金收兵,

  江臨夏志得意滿地匯報:「打完了!三十多個人頭吧!這把血賺!」

  「厲害啊!」

  「江哥了不起!」

  眾人齊齊鼓掌。

  江臨夏稍頓,聲音低了一點,說:「犧牲了八個兄弟。」

  「他們現在在場下吃香喝辣。」乘風道,「收效可觀,幹得漂亮。」

  聯大式微,現在只能一點一點賺積分。這種一換多的游擊,是目前最有效的搶分方式,對聯大來說無比重要。

  乘風下定主意,拍板道:「就專業打游擊了。鬧得那麼大陶睿都沒什麼反應,他們肯定不會再擴大戰局。辛曠,你的隊員過來接替一隊,項雲間,你從上路出去。」

  陳華岳大驚:「你讓老項去?」

  嚴慎也有些不安:「兩支大隊派出去,我們就只剩300個人了啊。」

  項雲間已經乾脆應道:「行。單兵憐惜著用,盡量給你帶回來。」

  他脫下帽子,抓了把頭髮。

  待命半天了一直沒個出場機會,整個人都要長毛了。

  項雲間伸手提住邊上快睡著的兄弟的衣領,嚇得對方一個激靈,有力的手臂直接拎著他往上路的方向走。

  一群人趕緊抱槍跟上,腳步輕快一路小跳。

  後續的游擊偷襲遠沒有開場時那麼順利。

  白隊受襲後及時應變,專門挑了一排人掃查山上的狙擊手,行軍動靜稍大一點,不等眾人出手,就提前開槍擊斃。

  也不再派小隊上山偵查了。這導致眾人進展放緩。

  如果不是項雲間帶隊,這一場游擊可能真的收效甚微,甚至得不償失。

  他膽子很大,直接貼近了邊線,利用近距離下狙擊槍的強大的衝力直接破開防線,後方戰友再找機會配合擊殺。

  饒是如此,大概只能確保一換二的水平。

  江臨夏遺憾道:「唉,偷襲大部隊還沒在山上打游擊隊殺得多。」

  他自講自評:「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

  陳華岳笑罵道:「去你的。」

  第二個三小時快結束時,項雲間跟江臨夏退了回來。

  耐心等了半個小時,陶睿那邊仍然沒什麼動靜。

  此時天色已經將黑,乘風猜陶睿應該讓隊友睡覺去了,前半夜養精蓄銳,不會發動攻擊。

  自己這邊一直緊繃著也不是辦法,於是替換了一批人下山,另外一批人輪流下線休息。

  童珣跟康振學見聯大人數削減過多,開始有意見,旁敲側擊地提醒了幾次,說中路不能失守。

  等六個小時結束,乘風將游擊隊全部收了回來。

  聯盟大學目前總人數僅剩下392。游擊的六個小時裡,大約擊斃對方兩百餘人。

  籠罩下來的黑幕似乎能壓沉眾人的心緒,城市裡只剩下路燈的淺黃色光線在照明,坐在光下的眾人,表情都被陰影投得有些深沉。

  「人少啊……」沈澹長長吐出一口氣,「有點孤獨。」

  不到四百來人,要守一條街,怎麼列隊都是漏洞。

  陳華岳倒是挺看得開的。他已經打定主意讓聯軍跟二軍出兵支援了。反正中路是他們打漏的,他們不幫忙就等著大戰場一起輸吧。

  「不知道我們目前的積分排名怎麼樣。」

  場外可以看見整體數據。

  陶睿那邊提前給出提示,說未來6到9個小時不會主動攻城,老羅就跟主持人先回去休息了,只剩下直播管理員還在值班。

  小哥聞言拉出表格數據,放到屏幕右下角。

  此時,紅方陣營:

  聯大的倖存人數為392,擊殺人數659。

  聯軍的倖存人數為687,擊殺人數314。

  二軍戰績分別為611,236。

  白方陣營總倖存人數為1791,總擊殺人數1310。

  其中陶睿所在的一軍,倖存人數685,擊殺,579。

  各大軍校,除了陶睿所在的一軍外,成績相差無幾,聯盟大學出人意料地升到了第三。

  聯大的積分,完全是靠擊殺數提上去的。但其慘淡的倖存人數,證明續航能力的致命缺陷。這一次的游擊,更像是垂死前的掙扎。

  因此陶睿放縱了,也是為了進一步削減聯大的戰力。這是他願意付出的代價。

  乘風不知道確切數據,為了爭取MVP,只能保守估算。

  她說:「我們的擊殺數應該有550左右了,等陶睿集完物資,估計會先集火中路。我們如果活不下來,破千的擊殺也是白搭。」

  團隊人數一旦少於一百,擊殺權重就會無限降低。

  乘風說著沉默下來,緩緩扭頭,瞥向身後的npc,目光微微閃動。

  「哎喲。」npc瞪眼,一臉的小人得志,語調一升一揚,聽起來特別陰陽怪氣,又叫了聲,「哎喲!」

  短短的兩個字包含了很多的感情。翻譯一下大約是:你也有今天?

  老羅跟主持人正好回到解說室,開啟收音設備後,沒頭沒尾地說了句:「有點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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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 08:18: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上道

  這一次網友的爭論也異常激烈,基本都在探討聯大目前的局勢還有沒有盤活的機會。

  一個個都說得斬釘截鐵。深夜裡剛醞釀出的那點睏意都在交流中消失殆盡。一群夜貓子恨不得擼起袖子自己上場。

  「聯大沒了。乘風盡力了,但死局無解。」

  「乘風這一次游擊看起來很賺,將聯盟大學的擊殺人數提到了第一,但是節奏過快,別人才剛打到半場,你小命都已經拼上,能贏才怪。」

  「乘風如果不打這場游擊,後續的大部隊對戰,根本做不到一換二。」

  「現在的局勢不比開場的時候要好得多?起碼積分數提上去了。開場才是要什麼沒什麼。」

  「雖然聯大現在人少了一點,但是乘風後期完全可以坑聯軍跟二軍的人過來中路防守,自己帶著保底的隊員躲到武器庫裡去。」

  「躲?聯大的目標是MVP的話,就沒有躲的選擇。」

  「五校聯合天殘開局就不合理,三夭沒點表示嗎?」

  主持人掃了圈評論,大概能看懂一些,不由惋惜道:「您也覺得乘風不能翻盤了嗎?可是她一直都做得很好啊。」

  老羅正在查閱最新的後台數據,幾不可查地點了下頭,嚴重露出些許滿意的神色,嘴上說的卻是:「翻盤難,想借三夭的npc調整比賽平衡更難。」

  主持人略一思索,茫然地問:「什麼比賽平衡?」

  老羅指了指前面,示意她看直播。

  幾位核心隊員都聚集在武器庫前的空地上。

  沈澹用手肘推攘著乘風,挑眉無聲詢問。

  乘風頷首回應,轉而盯著面前的人,說:「形勢不一樣了,現在這情況,你們能支援聯大嗎?」

  npc將環胸懷抱的手放下,唇角往下壓了壓,氣質中陡然少了兩分自由散漫,多了三分威嚴莊重。

  陳華岳等人的視線,齊齊投到他身上。氣氛在眾人緊繃的呼吸中有稍許凝滯。

  「你還挺從容。」npc說,「可以幫你們,但是我們有幾條規則。」

  乘風一抬下巴,乾脆道:「講。」

  教官對她這反應挺失望的,搖了搖頭說:「第一,我們只能出六十個人。」

  陳華岳大喜,歡笑道:「六十個人也可以了!我們不嫌少。」

  npc也對著他笑了笑,表情和善,說完後面的話:「第二,我們的擊殺分不算你們的,但我們的死亡分算你們的。」

  陳華岳笑容凝滯,沉默下來。數秒後才合上嘴,悻悻轉回了身。

  「太虧了。」沈澹直白地說,「你自己聽聽這合理嗎?」

  npc無視了她,繼續道:「第三。」

  江臨夏難得見到如此厚顏無恥之人,訝然道:「就你這還有第三?!」

  「第三。」青年笑眯眯的神情,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狠,「我們這六十個人,不算你們的人數分。」

  乘風沒大聽懂,確認了一遍:「你們的存活人數不能折算進我們的積分,那對權重有影響嗎?」

  「我們是我們,你們是你們。」教官在兩人胸口比劃了一下,「只要你們死到了一百人以下,權重就得降低,跟我們沒關係。」

  他說完站定在旁,眼神明亮地注視著乘風,等她反應。表情裡是濃濃的揶揄跟幸災樂禍。

  江臨夏都想罵人了。乘風也皺了皺眉頭。

  「這也叫幫?」陳華岳霍然起身,大感荒謬,「您幫的是哪一邊?」

  陶睿給了你多少錢?!

  npc聳聳肩膀,攤開雙手,一臉無所謂的表情:「不答應就算了,我也沒有求著你們。」

  江臨夏怒極反笑,諷刺道:「這是我人生中最不值錢的兩分鐘。」

  「有好消息嗎?」辛曠說,「奸商最起碼都有個幌子吧?」

  「算是有個好消息。」青年一拍雙手,燦爛笑道,「另外兩台機甲可以由你們學校的人開!」

  眾人都在思考這消息算好到了什麼程度,npc想起件事,豎著四根手指在乘風眼前瞎晃,補充道:「哦還有第四。」

  一幫人冷著臉等他開口。

  「我們不會聽你的指揮。」他笑得一口牙特別白皙,「我們都是自由身,只守武器庫,你們懂的。」

  江臨夏甩甩手決定走了,擱這人身上浪費時間呢?

  他剛邁開左腳,就聽乘風果斷地應了聲:「可以。」

  眾人頓時用更不可置信的眼神瞪向乘風。

  只有npc不怎麼意外:「真的?」

  乘風站起身,抬手打斷陳華岳要說的話,表示自己明白,也擺出npc的同款笑容,說:「反正都這樣了,搏一搏嘛。」

  npc搭住她的肩膀,難得誇了一句:「上道。」

  江臨夏叫了聲:「乘風!」

  「慌什麼?」項雲間半闔著眼,斜向江臨夏,抱著槍支的手伸出兩根手指往下一勾,「冷靜點,老江。這事兒先別往隊伍裡傳。」

  江臨夏黑著臉說:「我知道。」

  聯軍跟二軍也有單兵在附近待命,聽到了內容,貓在角落火速傳給各自的總指揮。

  很快頻道內就響起童珣不可思議的驚呼:「乘風,你腦子還好吧?這買賣也能做?」

  康振學也乾巴巴地道:「……感謝聯大的無私貢獻?」

  童珣急促地道:「你們還想贏陣營戰嗎?還認真打比賽嗎?」

  機甲給聯大是好消息。項雲間跟乘風駕駛機甲,對整個大陣營來說都是利多。

  但正是因為所有的規則都偏向大陣營而不是聯大的部隊,才顯得尤為詭異。

  多麼偉大的光輝啊,簡直是捨己為人,照耀八方。

  童珣害怕是乘風已經放棄後續的比賽,少了這麼一股中堅力量他們肯定幹不過白隊。

  剛談定交易的人沒空理這倆盟友。

  npc面容越發慈祥,猶如在面對一群誤入歧路的羔羊。他熱情地問:「選什麼機甲?」

  乘風說:「手操,破軍。」

  npc頭一撇,示意:「跟我過來。」

  武器庫的背面十分僻靜,只有一片草地,了無人煙。

  npc青年捂著耳機說了句「集合」,沒再管他們,低著頭看系統給出的地圖。

  過了數分鐘,周圍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遼遠的風從夜空中吹過來,嗚鳴的聲音裡彷彿帶著嘲笑。

  江臨夏越發懷疑自己被騙了。他挪步到項雲間身側,沖著他擠眉弄眼。

  項雲間淡淡一瞥,拉著乘風的衣袖過來,說:「這個人,受刺激了。」

  乘風見左右都是自己人,這才朝npc的方向努努嘴,說:「那個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沈澹的模型裡有一個很細微的疏漏。你猜是什麼水平?」

  江臨夏將信將疑:「真的啊?」

  沈澹舉手作證。

  「他們的擊殺分不算我們的,但也不算對面的。」乘風說,「六十個項雲間……六十個嚴慎吧,能削減多少白隊人頭?」

  嚴慎「嗯?」了聲。怎麼他就成計量單位了?他很常見嗎?

  「但是人家不聽指揮啊。」江臨夏指著npc說,「而且說不定他當時是開掛呢?你看他那吊兒郎當的氣質,看起來像是很厲害的樣子嗎?」

  npc回頭掃了眼,那一眼叫江臨夏莫名脊背發寒,他嘴唇翕動,選擇噤聲。

  又過了十分鐘,夜幕中,突兀響起一道腳步聲。

  那腳步聲沉重、平穩、有力,像是數十雙軍靴用完全相同的節奏踏在地面上。

  熟悉而俐落的聲音,讓所有等候的人都為之精神一震,望向聲源來處。

  一支六十人的隊伍從路燈下整齊走出。五排人馬列成直線,可以看見為首士兵身姿挺拔,龍驤虎步。光那行軍的氣概與威勢,就比普通的軍校生要氣魄雄壯。

  江臨夏愣住了,項雲間也露出驚訝。

  陳華岳訥訥道:「……我靠,這都是什麼人啊?」

  眾所周知,守武器庫的兩千個npc一般都弱得跟菜雞一樣,純粹用來給白隊餵分。而這六十人,應該是在十分鐘內剛登陸游戲的真人。

  直到六十人停步,站定在眾人面前,簡單的「立正——敬禮!」四字落下,那股威壓跟氣勢就變得更真切了。

  辛曠輕聲道:「六十人剛好是兩個排。」

  江臨夏越過項雲間,一手捏住乘風的肩膀,吞嚥了口唾沫,說:「賭贏了啊,乘風。」

  乘風「呲」了聲,項雲間順勢將他的手拍開。

  npc說:「手操機甲還要一個駕駛艙是不是?所以自配了一輛裝甲車。不過車頂上沒有熱武器。你可以先選一個安全的地方用來做初始停車位。」

  沈澹說話聲音都小了:「我開車?」

  npc擼起袖子,自告奮勇道:「我給你們開!」

  說真的,這一點乘風不是非常信任他。總覺得他會蓄意報復。但她覺得現在不好拒絕,就沒吭聲。

  npc說:「然後,說說你們的要求。條件允許的情況下,說不定我們能答應。」

  乘風早就想好了。

  「我的要求比你少一半,只有兩個。」她在空中比了個「V」,「一、活著。二、殺。」

  江臨夏艱難將視線從npc身上挪開,遲疑道:「這要求怎麼似曾相識啊?」

  沈澹乖巧舉手。

  npc冷酷地一點頭:「講。」

  沈澹問:「請問老爺們是哪支部隊的?」

  青年:「告訴他們。」

  鏗鏘有力的聲音震得空氣層層蕩開。

  「報告!遠征軍六隊第307屆新兵,二排、三排,全體就位!」

  「遠征軍」三個字直接將屏幕內外的人都給震麻了。江臨夏更是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

  他聽不進後面的匯報,偏頭看向身側的人,發現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木訥呆板,內心正在經歷萬馬奔騰的咆哮。

  嚴慎這個計量單位。

  嘖。

  有點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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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 08:18: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二章 配合

  這大概是本屆聯賽最刺激的一個晚上,連一貫冷靜的老羅也禁不住面皮抖動。

  他正要說話,手腕被人一把用力握住。主持人兩眼炯炯有神,失態地張著嘴,表情因震驚顯得略微僵硬,壓抑地問:「聽說大部分軍校生的夢想都是遠征軍?」

  「不用聽說了。」老羅展顏笑道,「能進頂尖軍校的學生,都是沖著遠征軍去的。」

  只招收最突出的畢業生進行試訓,隨後是期間不定的觀察、考核、實戰……

  極度嚴苛的選拔標準,代表了絕對的實力跟地位。最危險的戰區、最卓越的成就,也將「遠征軍」三個字,跟「榮譽」牢牢聯繫在一起。

  老羅聲線緊繃,也不免因亢奮帶了點顫音,說道:「對遠征軍來說,他們是新兵。對軍校生來說,這些人已經是老兵了。這是一批前所未有的強力支援!」

  主持人激動得找不到話題,對遠征軍又不太瞭解,不敢隨便出言評價。餘光掃了眼評論區,想念幾條網友留言用來互動,隨即就被文字框內跟流星似劃過的消息給看花了眼。

  將近七個小時沒有重要的比賽動態,加上又是深夜,直播間的人數本來已經不到白天的十分之一,其中還有大半用戶是在自動掛機。

  五分鐘前這個頁面還有點冷清,此刻就像是汽油桶裡扔了把火,燃燒得火熱洶湧。打賞頁面的金額也隨著這股突如其來的熱潮直線飆漲。

  「不愧是三夭!這才是你三夭的底蘊啊!」

  「三夭你到底給軍部塞了多少錢?」

  「為什麼這一屆有遠征軍!為什麼!【嫉妒抓狂】」

  「不枉我熬這一場大夜!我先去把我室友都叫起來,他們以後一定會對我感恩戴德!」

  「這麼快就跟遠征軍並肩作戰了,紅白兩方陣營的考生不管輸贏都可以史上留名。」

  辦公室內,先是滿房間無序踱步,隨後緊貼著後方牆面站立,守在屏幕最遠處,內心掙扎酸楚地觀看比賽的老孔,此時忽然大步衝上前。

  如果不是同事眼疾手快拽了他一把,一米九的壯漢可能已經衝進虛幻的屏幕擁抱自己的學生。

  他笑得見牙不見眼,跟另外幾位同樣在熬夜的教官豪放笑道:「感謝陶睿!如果不是他們五校聯盟,估計還逼不出這支隊伍!哈哈哈陶睿這是給我們聯大立了大功!」

  青年教官也笑,但比老孔克制多了,按著他的肩膀坐到椅子上,示意他冷靜一點。又拿過桌上還熱乎的宵夜,遞到他嘴邊讓他先吃一點。

  「孔老師看場比賽食不知味的,可別把自己餓瘦了。」邊上一教官揶揄道,「現在有心情了吧,趕緊補補。」

  老孔憨笑兩聲,渾不在意地揮揮手。

  熱血稍稍褪去後,評論區開始有人小聲質疑,說這次支援是不是有點太強力了?軍校生的比賽竟然把遠征軍放出來,這跟放裁判入場有什麼區別?

  三夭的平衡機制眾人略有瞭解,但並不是很清楚,評判機制一直保密。

  一般不是太過分的針對,三夭不會給出具有偏向性的應對措施。

  加上AI操縱的npc實力很弱,大部分結果還是與虎謀皮、得不償失,往屆考生向npc尋求幫助的概率微乎其微。

  教官摩挲著下巴,思忖道:「五校聯盟是一個關鍵,這對聯大來說太不公平了,但還不是決定性的原因。開場的時候,那個npc的態度十分強硬,並不接受乘風的求助。」

  初期的折損後,聯大及時補救、應對迅速、判斷精準,沒有出現任何失誤,或者應該說可圈可點,然而處境依舊不善。這跟大戰場的考核目標明顯有悖,npc才開始鬆口。

  而且就npc提出的那四點條件,他們敢說,除了乘風,沒有任何一個總指揮敢答應。

  大風險才博到大收益。

  老孔笑得面肌僵硬,抬手揉了揉臉,讚同說:「對,遠征軍作為救援兵,其實是對士氣的影響更大一點。」

  不算人頭分、不算擊殺分,但是減扣死亡分。不聽從聯大指揮,只駐守裝備庫。

  ——種種條件限制下,這批救援人員最大也是唯一的作用,就是保護聯大剩餘的考生,以期在比賽結束時還能留有100人以上的倖存人數。

  這正好補足了聯大開場時因不公平而造成的大量傷亡。仔細考量一下的話,這樣的安排十分得當。

  老羅也正在跟網友解釋這件事情。三夭給了點內部反饋,跟他們的意見基本保持一致。

  此外,援兵怎麼安排,是負責考察的遠征軍自己決定的。

  老孔聽到後,又在一旁眉飛色舞地道:「這說明什麼?說明聯大如果不拿MVP,遠征軍的人都看不下去!」

  為首的那名遠征軍單兵確實很早就看不下去了,正低頭摳著自己的指甲,哀怨地嘆息道:「唉,現在遠征軍不值錢了啊,來軍校聯賽兼個職都讓人看不起。」

  一局大戰場,他不知道被這幫人懟了多少次。這是衣錦還鄉時該有的待遇嗎?

  「有嗎?」江臨夏左顧右盼,回過頭來義憤填膺地道:「是誰?這麼不要臉!」

  青年被他氣笑了:「你們聯大是把無恥當主修課了是嗎?」

  江臨夏笑容靦腆,用拳頭輕輕在他胸口捶了一下:「一脈相承嘛。前輩。」

  青年起了身雞皮疙瘩,後退兩步,離他們這幫人遠一點,嫌棄之意明顯。

  誰跟他們一脈相承?

  眼看著氛圍輕鬆了一點,乘風長長吐出一口氣,這才道:「大戰現在才開始,同志們——」

  援軍給了他們10%的保底希望,剩下的90%還是要靠他們自己博取。

  聯大想要獲勝,唯一的辦法依舊是堆擊殺。

  以最少的人,用最無畏的氣勢,投入到最危險的戰火。

  暗夜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跳動。

  漆黑的天幕下傳來一道道齊聲的呼喊。

  「殺——!」

  聲音來自四面八方。湧動的情緒順著蕩開的聲音迅速傳播。

  幽靜的小巷、無人的房頂。

  昏沉的光線下,戰友的遺體旁。

  三百多人懷抱著武器,肅穆地高喊聯大的校訓:「行穩致遠,堅韌勇毅!」

  聯大必勝!

  ‧

  與此同時,白方陣營的人也收到了紅隊領取機甲的系統提示。

  「手操?難道是乘風?這怎麼可能!」陶睿身邊的青年驚道,「前面那台重裝是辛曠在開沒錯吧?憑什麼聯大能開兩台?他們盟友這也肯?」

  陶睿面色閃過遲疑。

  另外一人說:「也許不是乘風?聯軍或二軍裡還有別的手操高手嗎?」

  「除了乘風,單兵考核裡排名前百的手操機甲一個都沒有!誰會冒險在大戰場裡玩手操?」

  任何的變數都容易帶來不安。陶睿立即打斷幾人討論,說:「關係不大,別被影響。就算對面是項雲間跟乘風,我們照樣打。先去領取機甲。」

  機甲在大戰場裡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全力對戰的話,機身上的剩餘電量還不夠駕駛半小時。隨意開炮破壞建築會面臨大量扣分,誰都不敢輕舉妄動。熱武器也只配了不到四分之一的艙位,堪稱捉襟見肘。

  各大軍校頂尖考生的實力不會相差很大,沒人能保證在十多分鐘內,在不自損的情況下打出傷害。

  陶睿用力提起一口氣:「全體都有!集合,列隊!」

  ‧

  平靜是在凌晨一點半結束的。

  正前方三台機甲開路,整齊的單兵列在兩側,隨時準備進擊。

  機身駛過路面的聲音,在深夜轟隆作響。沉重巨物從遠方靠近,將所有考生最後的一絲睏意也徹底清退。

  白方除了重裝,最後領取了一台破軍,以及一台適合近戰的雷暴。負責駕駛的機甲手同樣是單兵類總分前十五的考生。

  乘風坐在裝甲車裡,將指揮權臨時下放給陳華岳。

  沈澹跟在了車上,防止npc不靠譜,乘風需要的時候沒個幫手。陳華岳則繼續留在武器庫。

  安排好後,乘風呼叫道:「辛曠,重裝負責重裝。把對面推遠一點,塊頭太大了我們沒法兒行動。」

  辛曠:「好。」

  乘風說:「項哥,我們一起行動。」

  項雲間已經站在街道前待命,目光投向視野內的兩台機甲,淡淡應了聲:「嗯。」

  兩人沒合作過雙人機甲,也沒交流過具體戰術,主要是沒想到能有這種機會,偏偏臨時抱佛腳在實戰中的作用不大。

  只能依靠他們那薛定諤的默契了。

  坐在駕駛台前,還沒開始操作,乘風手臂上的肌肉已經有一些生理上的輕微抽搐,像是在興奮。

  她抬手拍了下肩膀,放鬆過勞的肩頸。

  手操機甲慢吞吞地駛到項雲間身側,跟他並排站立。

  聯大所有考生沿中路街道列隊,準備隨時清掃進城的敵軍。

  「久等。」乘風聲音很低地道:「指揮來給你們打響衝鋒的第一炮。」

  聲音下壓抑著近乎澎湃的情緒。一股亢奮的感覺,在她摸到手操機甲的啟動桿的同時,沖入她的大腦。

  項雲間笑了聲,側過頭,從機甲的肩膀後方抽出一把長形兵器,自空中揮了道冷光的弧線,指向對面。

  就看看兩屆單兵類MVP,能不能創造新的奇跡。

  無數道目光中,辛曠最先動作,朝對面的重裝衝撞過去。

  乘風跟項雲間幾乎是同時啟動。帶著推進器全開的刺耳噪音,強勁地撕破空氣,捲起一陣熱風。

  手操機甲的起步速度比傳感機甲要稍快一點。項雲間立即減速,主動落到手操後方。

  乘風敲動代碼,加速過程中調出機甲身後的兩個炮筒,直接發射。

  手操機甲因炮火的後坐力導致衝勢一頓,僅就剎那的功夫,項雲間自側面超出,橫過長刀,斬向對面的破軍。

  對面的機甲手只見兩台黑色機甲披著一層微光朝這邊全速殺來,強烈的壓迫感下第一時間抬起炮筒進行攔截,同時橫過長刀用來防禦。

  肢體的反應不夠流暢,加上相撞的炮火迸發出的光線遮擋了他的視野。

  第一刀他攔住了項雲間的斬擊,但項雲間硬頂著轟擊的餘波,手腕一轉,從斜下方再次劈來一刀。

  高壓的金屬刀刃在敵軍機身上劃出一簇簇藍紫的火花。自左肩到腰際都留下了一道黑色的印痕。

  破軍被迫後退,眼看就要壓上後方的單兵隊伍,邊上的雷暴見狀連忙上前撐擋。

  兩人並不是同一所軍校的學生,彼此更談不上瞭解。

  雷暴順利阻擋了破軍後退的趨勢,但所站的位置也影響破軍的下一步操作。

  白方單兵們迅速調整站位,逃離危險區域。場面逐漸混亂時,項雲間已經收勢後撤。

  一切都發生在極短暫的時間裡。

  陶睿一顆心提了起來,還沒來得及跳躍,落在後方的手操機甲覷緊時機再次發難。

  乘風纖長的手指懸在操作盤上,從左至右迅速敲下一排按鍵,又用力往右上方一揮推下操作桿。

  六枚炮筒同時啟動,紅色的火光對準了白方的大部隊。

  也就只有手操機甲,能一次性打出六枚炮彈。

  破軍跟雷暴憑借著本能跟經驗,負責攔截左右各三枚炮彈。驚慌下緊急甩出武器,鎖定彈路,險險擊落乘風的這一波群攻。

  火光幾乎照亮天空。

  那片如同蒙著灰霧的穹頂,在升騰的濃煙下,似乎變得更為厚重。

  只那麼一下,兩人的頭皮都炸了起來。感覺自己在踩著生死的邊緣線,被動苟且地求生。

  威勢太強了。

  不等二人放鬆心神,剛剛作勢撤離的項雲間已經轉了方向,徑直朝著單兵的隊伍衝去。

  這麼近的距離無法使用熱武器,但數十噸重的機甲本身就是種高傷武器。

  項雲間在推進中一腳踏下,再借著趨勢甩過手中長刀,屈身往地上一砸。

  附近來不及躲開的士兵,全部在重壓中陣亡。

  陶睿聽到自己的血液隨著心臟的收縮在經脈中加速流淌,是河流在耳邊奔騰的聲音。左眼的眼皮隨之傳來不正常的跳動。

  這一波的操作快得人猝不及防,兩人的合作更是無隙可乘。

  一個牽制、一個強攻。節奏把握得分毫不差,慢或快那麼稍微一瞬,都能給他們掙脫防禦的機會。

  「靠——!」

  雷暴的駕駛員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大罵了一聲。

  陶睿還聽到有人喊:「肯定是項雲間跟乘風!」

  是誰根本就不重要,兩個會配合的強力單兵才是最可怕的。

  陶睿精神有點兒恍惚。

  兩屆單兵類的MVP組合,有那麼強嗎?

  他將目光飄向城門。

  雖然炮火被攔截,但未完全抵消的餘波已經將城門附近的建築轟得面目全非。那兩人完全不顧忌建築分的抵扣。

  簡直是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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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 08:18: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三章 穩住

  乘風不在意,其他人是很在意的。

  江臨夏在指揮頻裡激動問道:「這分算誰的算誰的?!」

  陳華岳說:「應該是一人一半。」

  但是攻城方破壞建築扣的分,只有守城方的一半。

  「別慌。」陳華岳勸解他的同時,不住重復地自我安慰,「機甲真打起來,城門那邊肯定守不住。必要的必要的。」

  話是這樣說,胸口依舊有點抓心撓肺的肉疼。很想沖著乘風喊一句「住手!」。

  眨眼間的功夫,白隊人數少了36人。

  這一場變故幾乎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包括同意聯大駕駛另外兩台機甲的npc也滿是錯愕。

  他現在是擁有通訊頻道權限的,所以很確定,作戰的兩人全程沒有說過一句字。乘風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觀察細節跟從旁輔佐上。

  他開始反思自己把機甲駕駛名額全部讓給聯大是不是比召集遠征軍過來協助更影響游戲平衡。緊繃著臉,乾巴巴地問:「他們之前是搭檔?聯賽有雙人類目的考核嗎?」

  沈澹張著嘴搖頭,失神地說:「鬼知道。心電感應吧。」

  「他倆是情侶啊?」npc大驚,「年紀輕輕就脫單了?」

  沈澹同樣大驚,都忘了手頭的工作:「你想什麼呢?」

  npc說:「不然怎麼那麼招人恨?」

  「多討人喜歡啊!」沈澹握拳鼓勁,「室友衝啊!」

  陶睿感覺自己右眼皮的跳動,開始往上逐漸傳遞,現在連同眉尾的肌肉都在輕抽。

  項雲間在蓄力一劈後,抽出空來的雷暴從他背後回了一擊。可惜不等邊上的破軍跟上,陰魂不散的乘風已經再次攻來。

  手操機甲的距離越來越近了,這種時候落下一炮,三台機甲倒不至於直接報廢,但剛跑到山上避難的白隊成員起碼要損失數百人。

  兩人不敢馬虎,冒著冷汗,視線往同伴的方向輕瞥,從對方的微動作裡察覺到對方的下一步趨勢,屏息中,一個專注攔截,一個繼續追著項雲間纏鬥,分工合作,試圖打亂二人節奏。

  雖然大家都沒合作過,但在這種緊急狀態下,除了相信隊友別無二選,反而生出種難得的默契。

  陶睿見雷暴跟著項雲間往裡深入,急道:「往城門的方向推!別讓他們過來!」

  只是這樣的指令在此時顯得過於無力。

  這種關鍵只在分秒意識的驚險對戰,數據分析師或者指揮能起到的作用都微乎其微,全靠單兵的個人實力。

  兩屆單兵類MVP得主的隊伍,明顯佔據上風。

  這是陶睿失算了。

  他確實沒想過進城會這樣困難,或許有一定阻礙,可絕對不應該是這種懸殊的差距。

  所以他將隊伍列在機甲後方不足一公里處,方便大部隊伺機進城發起總攻。

  然而現下這種情況,他的決策卻變成了極大的錯誤。

  項雲間此時已經在他們大部隊的邊緣活動,就算他及時調派士兵們往山上轉移,也限於一種被動的處境。

  目前局勢的發展,更像是他們在守城。

  白方從未這樣狼狽過啊!

  陶睿秀眉擰起,猶疑地低語道:「項雲間跟乘風的實力有那麼……變態嗎?」

  他只能找到這個詞了。

  單兵類的個體分析不是B類指揮的學習重點,但陶睿確實有做過兩人的數據解析,而且就在兩個月以前。

  不至於,真不至於。項雲間在單兵比賽裡明明沒有這種壓倒性的實力。

  「我就說這一幕似曾相識啊!」

  江臨夏借由光腦看著項雲間視角的前線視頻,腦海中電光火石閃過,瞬間恍然大悟,用力拍著大腿,又笑又嚎道,「神級輔助啊!乘風連沈澹這樣的搭檔都能帶成MVP,配上老項還不妥妥起飛?」

  沈澹不高興了:「專注自家。不要提我。」

  一眾單兵愣了愣,回過神來開始吼叫,興奮得全身細胞都在肆意亂舞。

  之前更多是手操類的單兵在求乘風帶飛,他們沒當回事,現在才意識到,是他們格局小了。

  一個優秀的輔助,從來不限於自身的裝備,能將任何類型的隊友推上頂峰!

  明白之後,這路子立馬就寬了呀!

  乘風跟項雲間正在對戰,考生們不敢在指揮頻裡亂起鬨,於是跳到了遠征軍的交流頻裡瞎嚷嚷。

  npc們苦著臉摀住耳朵,感覺有成千上萬隻蜜蜂在環繞式嗡鳴,那麼多年修煉出來的耐心都差點沒崩住。

  毀滅吧,這幫憨憨。

  就在聯大眾人一陣狂歡時,項雲間不負所望,勢如破竹地衝進了白方的大部隊。

  白方考生了已經跟逃難似地衝上了山坡,顧不上隊形更顧不上形象。

  縱然有雷暴幫忙牽制,項雲間刻意大開大合的動作,仍舊在靈活的走位中收割了一百多個來不及撤離的人頭。

  開戰前,陶睿還覺得機甲電量稀薄、作用有限,現在只感覺時間無比漫長。他不住往光腦上的數據上看,計算對面那兩個殺神什麼時候能源告罄。

  項雲間的動力消耗一直開在最大檔,又用推進器加大近戰武器的殺傷力,憑他這種強橫霸道的駕駛方式,可能連20分鐘都維持不了。

  如果機甲外殼出現大量損傷,導致電源大量流失的話,或許只能堅持10分鐘也說不定。

  陶睿耐心數著空中的爆炸聲,兩手緊握成拳放在膝上,壓住心頭雜絮。在混沌的天空又一次閃過兩道紅光時,心下微鬆,閃過一絲喜悅——乘風的武器庫終於見底了!

  他喊了聲:「就現在!」

  全神貫注的狀態下,乘風的語言系統有所減退,她眼珠在操作面板上轉了一圈,只說了一個字:「我……」

  項雲間已然意會,準確來說是他提早後撤,過來跟乘風換崗。

  乘風渾身舒暢。怎麼會有這樣完美的搭檔?簡直想跟他不離不棄。

  手操機甲上前,項雲間後退,四台機甲的戰線也跟著短暫前推,白隊眾人終於感覺頭頂那股龐大的壓力減輕了些。

  「你們好像很開心啊?」

  乘風左右各抽出一把長刀,越過疾馳而來的項雲間,攔在兩台機甲前面。

  「我也很能打的,一個打兩個不是問題。」

  雷暴的駕駛者自認不是個暴脾氣。但被項雲間跟乘風壓了那麼一路,當下覺得涵養這玩意兒丟了也罷,咬牙切齒地叫道:「受死吧!」

  項雲間繼續向前,拉開彼此距離,好找機會火力壓制。

  手操機甲沒什麼左利手右利手,對準方向,左右開弓,一個前刺,一個橫砍,還真有打算以一敵二。

  破軍正在瞄準項雲間,被迫擋了一下。

  雷暴沒躲,硬挨一擊,順勢抱住手操機甲伸展出的左翼,將它固定在原地。

  項雲間也就算了,手操機甲衝上來跟他們玩近戰,瞧不起誰呢?還一對二?

  他咧開嘴角,篤定項雲間肯定不敢開炮,正要殺個乘風回回血,手上力道忽地一鬆。

  凝神一看,懷裡只剩下一截金屬機身,手操機甲壁虎斷尾似地割離左翼,匆匆跑不見了蹤影。

  雷暴著實被這手金蟬脫殼給震住了,邊上的破軍也沒防備,還在關注項雲間,忘了去攔。

  兩人齊齊回頭,才意識過來,乘風壓根兒沒想跟他們打。這搞指揮的無恥傢伙,從一開始就打算越過他們,重回白方陣營腹地。

  兩人眼前發黑,知道不妙。打著打著忘了真正的重點是身後的一幫戰友。陶睿倒抽一口氣,嘶聲喊道:「退!」

  而此時項雲間已經將視角調整過來,邊控制距離邊朝機甲的方向發起射擊。

  雷暴跟破軍的駕駛員下意識發出一聲怒吼,只是在背景的嘈雜與憤怒的加持下,聽起來備顯淒厲。

  叫聲引得邊上的兩台重裝機甲攻勢都漸有放緩,一直打得很和諧的兩人聞聲朝他們這邊望了過來,在那盛大的場面中仰起了頭,狀況外地看著火光在空中碰撞、消逝,隨即濃煙升騰。

  天空中飄散著各種細小的顆粒,連光線都被隱約遮蔽。

  項雲間開火比乘風還要直白,不管瞄準,只管群攻。

  群攻講究打擊面廣,準度可以稍稍忽略。白隊兩人被他這粗糙野蠻的打法整得焦頭爛額。

  在他們竭力攔截時,乘風那邊也出手了,不顧機身損毀,朝著山壁上的隊伍猛撞。

  傳感機甲這麼做是自殘,但手操機甲能變型,在搞破壞這件事上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

  本以為暫時安全的白方眾人,尚來不及再次跑路,就看見黑色機甲翻滾著上了山,不講道理地朝他們碾來。

  只是轉眼功夫,伴隨著各種慘叫就是一百多人的傷亡。

  陶睿眼睛都快瞪紅了。深深呼吸,才忍住那股幾欲沸騰的怒火。他焦躁道:「還有多少能源?!」

  雷暴同是語氣不善地回:「我們還有15%左右,他們兩個應該不足10%了!」

  乘風兩人為了刷擊殺分,機身多有損毀,耗能也高,絕對比他們更早報廢。

  陶睿冷靜一點,說:「穩住。我們更能苟,就有機會搶回優勢。」

  雷暴折返回去,阻止乘風的殺戮行為。

  手操機甲在近戰上確實不佔優勢,乘風也沒抱不切實際的希望,達到目的了,剩下的是遊走消耗。

  她曲線後退,報了個數:「8%。」

  項雲間:「6。」

  乘風說:「我來了!」

  兩人的交流沒頭沒尾,但都知道對方在說什麼。

  項雲間剩下的任務就是清空對面兩台機甲的武器庫,當下更加肆意地開始狂轟亂炸。

  能源跟開了閘一樣飛速消耗,等他打完剩餘的炮彈,僅剩下2%的能量。

  敵軍破軍發覺異常,開始提速,叫了聲同伴的名字,想聯合將人留下。

  然而乘風也提速了!

  手操機甲再次展示出結構上的優越性。當下分拆出兩個部件用來減量,以不合理的速度,火箭似地飛竄而出,一路超過破軍,用最後1%的電量,前屈一撲,攔在破軍面前,給項雲間爭取了短暫的逃亡機會。

  破軍來不及減速,徑直跟她的鬼探頭撞上,當下胸口的那股鬱氣、憋悶、惱怒,都跟鞭炮點了火一樣,劈裡啪啦地開始爆炸,並全部轉換成一句耳熟能詳的髒話。

  「艸!」

  所有人都能理解這種心情。連三夭管理員都沒給出髒話警告。

  幾次三番被乘風插在痛點上,身體不好的,恐怕心臟病都要被氣出來。

  未幾,項雲間的機甲同樣能源耗盡,駕駛艙被自動彈出,落到地上。

  npc踩死裝甲車的油門,一路風馳電掣地前去接應。

  駕駛機甲本身消耗了項雲間太大的體力,他用了好一會兒才拆開身上的設備,從艙門裡走出來。

  夜幕黑得深沉,空曠的街道上,只有他一個身影在奮力狂奔。

  乘風機甲替他遮擋了一部分射擊角度,可白隊眾人這次是真被氣急眼了。頃刻間,還是有無數子彈從斜後方射來,其中一枚流彈擊中了項雲間的大腿。

  項雲間吃痛,身形一個趔趄,半跪在地。

  他的身後吼聲震天:「殺——!」

  空氣中充斥著硝煙的味道。

  項雲間渾身是汗,一時脫力,試了兩次沒能站起來。

  裝甲車及時趕到,乘風推開側面大門,聲音順著夜風飄蕩過去:「項雲間!」

  項雲間抬起頭,朝她伸出手。

  車身沒停,錯身間,乘風抓住項雲間的手,用力一提。

  不等人上來,司機直接一個急轉彎,朝著原路返回。

  項雲間被慣性甩到車身側面,差點將乘風也拽下去。好在右手及時拉住門板,迸發出最後的力氣,將自己拖了上去。

  他一上車,立即兩腿虛脫地往前栽倒,重量全部壓在乘風身上。

  乘風被磕得發疼,艱難扶著他坐穩,再越身過去合上車門。

  沈澹坐在副駕駛座,也被晃得頭暈,說:「你這車開得有點野啊!」

  「野嗎?」npc面不改色道,「咱們部隊都是這樣的,你們還沒習慣而已。」

  乘風想說他是在蓄意報復,然而當下不是個好時機,用力吞嚥了口唾沫,抬起發顫的手指調整頻道,對所有人令道:「中路,全體都有,準備迎擊!」

  「是!」

  聯大三百多人的呼喝,快要蓋過背景裡白方陣營的口號。

  項雲間聽著笑了笑,又被牽動的傷口疼得唇角抽動。他給自己打了劑止血針,以防在比賽結束前被判定陣亡,聯大少一個寶貴的人頭。

  乘風翻找背包,從裡面抽出繃帶,替他包紮。

  車輛後座是兩人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聲。

  簡單處理完後,乘風一隻手搭上前排座椅靠背,才有空問:「殺了多少人?有具體統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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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 08:19: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四章 結束

  網友們爭先恐後地替她回答:

  「統計出來了,397個!」

  「如果不是管理員特意給了個鏡頭,我都忘了邊上還有個辛曠在。」

  「誰說老項這次聯賽來得不值?遠征軍面前狠出一把風頭了!」

  「恭喜聯大擊殺數超一千!這可不是什麼遠征軍協助啊,這是人家聯大自己實打實刷出來的戰績!陶睿粉絲還有什麼好說的?」

  「五校聯合還能被斬下三分之一的人頭,嘖嘖,白方陣營這次不行啊。」

  「陶睿那表情整個都寫著懵,這應該已經超出他數據分析師的可接受範圍了哈哈哈!」

  「千算萬算不如天算,這就是命運啊!」

  獨屬於凌晨的寂靜彷彿也在機甲的猛烈炮火中消彌殆盡,聯大各棟宿舍樓裡傳來沸反盈天的喧鬧。還有人直接衝出房間,站在陽台吹拂冷風,用迎面而來的涼意讓自己身上的燥熱消退下去。

  這群人已然擁有足夠的經驗,擅長給自己做心理建設:還沒結束,不能浪費太多情緒。也不能隨便瞎喊,不然嗓子啞了,等結果出來的時候營造不出氣勢。

  當然最重要的是,上一屆的終極反轉,給他們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好!好好!」

  老孔難以成言,站起身來,再一次激動地在辦公室裡打轉,這次連教官都按不住他。

  他跳到教室後面,跟個孩子一樣地振臂揮拳,隨後又拿出光腦,大聲給他妻子打電話,讓他親愛的老婆幫忙給他點份豪華外賣,他現在分不出心玩光腦。

  兩位教官對視一眼,都挺好奇老孔的家庭地位的。這麼大半夜的讓愛人點外賣,命是真大啊。

  老孔樂呵呵地道:「她也在看比賽,不過她看不大懂,一般是看電視劇,偶爾切過去掃一眼數據。」

  老孔走回來,心緒還在泛著波瀾,這樣的心境下看誰都慈眉善目,大方誇獎道:「項雲間的表現,很不錯啊。」

  「大四的學長了,都是應該的。」教官謙虛擺手,「還是乘風比較厲害,能攻能守能輔助,大戰場的局面有一半以上是她打開的。」

  兩人在那兒虛偽互誇。

  「哪裡哪裡,是所有人的共同努力。」

  「重要的是乘風不驕不躁,能穩定大局。」

  「不、不,大局的話還是老項更有話語權。」

  ……

  密閉的車窗加重了血腥的味道。

  沈澹給乘風報出的答案是350人以上,數字不確切。

  乘風以此估算了下,覺得他們聯大應該已經有將近900個擊殺數。

  然而這個出色數據還是不能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因為她把城門附近的建築給炸飛了,不知道得倒扣多少。

  npc開著車,獨自品位,許久後略帶懷疑地道:「你們倆套路我是吧?摁著這麼一個殺手鐧!那我不應該調兩隊遠征軍給你們啊!」

  乘風嘿嘿低笑,癱在寬大座椅上,身體朝項雲間歪了過去,握拳說:「項哥,以後也想跟你合作打比賽。」

  項雲間抬手跟她碰了碰拳。乘風又開始發笑,看樣子有點傻氣。

  項雲間之前負責防守前線,雖然沒怎麼出場,但精神始終高度緊繃,連著將近20多個小時沒有休息,此刻在三夭debuff狀態的影響下,不覺有些犯睏,也靠著乘風闔上了眼。

  沈澹回頭一看,見他兩人倦怠窩在一起,叫了聲說:「項哥可以睡,偉大的總指揮,你要醒醒。」

  江臨夏昂揚地道:「總指揮跟項哥都可以睡,剩下的交給我們就行了。聯大那麼一幫人又不是吃乾飯的!」

  乘風被他驚醒,忙說:「我沒要睡。」

  「你們都忘了我是吧?」一道幽怨的聲音插了進來,「你們真是好樣的。」

  江臨夏「謔」了聲,還真沒想起辛曠來。

  他還在白方陣營,跟對面的重裝打得難捨難分。

  辛曠聲音發狠:「你們自己走了就不管我?連個招呼都沒有?乘風就算了,老項!」

  最後那縱身一撲真是夠情誼深厚的,而他連個眼神都沒得到。

  明明是三台機甲一起出征,明明他待命的時間最長,結果他連個背景板的位置都混不上。

  項雲間說:「主要是怕干擾到你。你專心打,我們一定會記住你的貢獻。」

  這話聽起來是已經當他死了。

  江臨夏也跟著自己的兄弟發出一聲極不走心的呼喚,讓他相信大家彼此間的感情。就算感情不深厚,利益糾葛也是很深刻的。

  辛曠看著自己剩餘的能源,不由冷笑出聲。

  不僅聯大這邊沒人關心他,連隔壁的雷暴跟破軍也不怎麼搭理他。

  那兩台機甲直接切換至待機狀態,守在原地等陶睿緊急整隊,任由辛曠在邊上跟他們的同伴你來我往地糾纏,沒有一點要插手的意思。

  駕駛這種笨重的機型,不比衝鋒作戰要輕鬆多少。

  在白隊整完隊伍,順著人流向前跑動時,辛曠的控制面板也不幸亮起了紅燈,能源版面徹底清零,駕駛艙自動彈出。

  辛曠半口氣沒吸上來,立即被遷怒的白方考生打出無數個窟窿眼兒,冤屈地替乘風跟項雲間死了。

  他的犧牲沒造成太大影響,只是在地圖上少了個不起眼的綠點而已。

  乘風抵達裝備庫,將項雲間架下車後,出於禮節稍稍對他表達了一下慰問,以免他下線後心情過於淒涼。

  頻道內的討論重點還是在陶睿身上,江臨夏已經能遙遙看見白方開路用的機甲了。眾人聚精會神,等著敵軍來襲。

  聯軍跟二軍不能真放任中路被攻破,商量過後,各自小心翼翼地抽了兩百人的隊伍過來支援。

  他們還想摸摸魚或撿個漏,然而這次白隊來勢洶洶,根本不給他們機會。

  那兩位機甲手應該是從乘風身上學到了教訓,一改先前的謹小慎微,行事變得極其大膽粗暴。只要看見有紅方陣營的士兵聚集,不管適不適合、會不會破壞建築,兩人抬腳就踢,抬手就捶。哪怕沒有熱武器,破壞力依舊強大。

  江臨夏直呼:「臥靠,凶殘啊!」

  有機甲打頭,前線的幾位偵察兵根本找不到反擊的角度,直接命喪虎口,將後方的一群戰友也是嚇得哆嗦。

  誰樂意觸這黴頭?肉體凡軀硬扛機甲怕不是瘋了。

  乘風趕緊道:「撤,撤!」

  江臨夏帶頭,拔腿就跑。

  聯大學生們時刻準備著逃命,覺悟高行動快,繞了個圈兒分散到上下路跑,留下反應慢半拍的盟友在後面破口大罵。

  童珣氣急道:「乘風,你放棄中路了嗎?!」

  康振學不知道乘風先前拿了多少擊殺,目睹眼前這場單方面的傾軋,也是跳腳道:「為什麼白方機甲還有那麼多的能源?乘風,你倆是單兵類MVP啊!二對二都拿不下他們?」

  「回來!」童珣這老狐狸此刻就跟隻炸毛的貓一樣大喊,「別的都先不說,中路不能丟!我們摒棄前嫌真誠合作!聯賽不能那麼任性啊!」

  「別慌。」乘風反而鎮定下來,不急不緩地對兩個盟友道,「我們也沒有都跑路,你看我們狙擊手還在原地呢。嚴慎,你們怎麼回事?你的腿難道比我的還短?」

  嚴慎之前躲在高處伺機狙擊,他帶領的小隊也主要以偷襲為主,聽到江臨夏慌亂的喊叫,還想幫他斷個後,發覺形勢不對的時候已經立即衝下樓梯,可惜動作還是慢了。

  才爬了兩層樓,往樓梯間的窗口往下一望,發現白隊的士兵竟然已經騎著軍用摩托殺到附近。

  他趕緊縮回頭,背靠著牆面,不敢上也不敢下,捂著耳邊的通訊器說:「救救,老項。」

  在他有限且準確的瞭解下,朋友圈裡只有項雲間一個是人了。

  乘風遺憾地告知他:「你的項哥掛機吃飯去了,軀殼還是我馱回來的。」

  嚴慎知道認命兩個字怎麼寫,乾脆閉嘴,耐心等待轉機。

  街上,各種躁動的喊話與急促的腳步聲交織回蕩。

  「衝——!兄弟們報仇!」

  「乘風出來受死!」

  因為紅方陣營的散亂與不抵抗,白方戰線勢如破竹。乘風招呼著眾人趕緊往裝備庫跑,不多時已有兩百多人衝進大門。

  今天場上的局勢當真是風雲變化,詭譎多端。

  重新佔據住上風地位的陶睿總算是安定了點,他看著地圖上的排布,問機甲手道:「還有多少能源?」

  雷暴說:「5%。省著點用能再撐5分鐘。」

  破軍:「唉,我只剩4%了。就怕漏電。」

  他們的位置離裝備庫已經不遠,監測鏡頭放大後足以清晰看見倉庫的大門。

  雷暴忽然道:「咦……前面那幾個人的軍裝不一樣,聯大是邀請npc協助了嗎?」

  陶睿冰冷的表情鬆動了些,目光微閃,說:「請npc協助的代價不小,起碼死亡分按雙倍記……是好事。」

  他說話的語氣並不肯定,因為讓分值更高的npc擋在己方士兵的前面,這行為堪稱反常。

  不過三夭每次協助規則都不一樣,或許作為五校聯合的補償,這次npc死亡不予扣分。

  雷暴那邊沉默許久,才含糊地說:「好像……沒那麼簡單!」

  一群npc的站位很分散,且人數稀少。雷暴想殺兩個判斷一下他們的水平,各個方位的監測視角切了一遍,都沒找到一個好下手的目標。

  聯大有三個數據分析師,走位精準倒不算什麼意外。讓他大感意外的是,這批npc的槍法神準。

  機甲體積龐大、外殼堅硬,正是因為機身的掩護,白隊的進擊速度才能如此迅捷。

  雷暴跟破軍身後正跟著不少單兵,此前一直配合順利,暢通無阻地往前推進,可是在這幫npc的眼皮底下,他們僅僅只是不慎露出小半個頭,僅僅只是一秒鐘的時間,就被俐落地一槍擊斃。

  兩名機甲手見狀皆是色變。

  這幫npc,要麼是真人,要麼在開掛!

  如果是真人,絕對有著大部分軍校生拍馬難及的實力!

  ……必須弄死!

  雷暴心下發狠,當下抬起長刀,往就近的一個npc身上砍去。

  那npc為了尋找射擊角度,跑得稍外面了點,察覺頭頂有陰影靠近,粗粗掃了眼,頃刻繃緊肌肉,如離弦之箭反朝他的位置躥了過來。

  雷暴著實被他的爆發力驚了一下,但是跟機甲比速度還是不夠。

  眼見巨大的金屬兵器就要命中,npc突兀停了下來,機甲的手臂也在一聲響動後懸在半空。

  雷暴瞳孔顫了顫,一瞬的慌亂後反應過來,是機身機構卡住了,手臂不能再往前。他火速調整身形,轉而抬腳去踩。npc卻彷彿預判了他的行動,先一步開始跑位。

  雷暴站姿不對,追著他的身影旋身,險些重心不穩,趕緊停步。

  就耽擱了那麼一轉身的功夫,npc已經尋著空隙跑回巷道,緊貼住一棟高闊建築,回頭朝他輕笑。

  雷暴從那笑容裡讀出了諷刺、蔑視,一口氣頓時從肚子沖了上來,哽在他的嗓子眼,壓著他的聲帶發出一句髒話。

  他今天只吃了一頓飯,之前被乘風氣過一次,現在又被npc一個表情氣得肝顫,胃部都開始抽疼。

  陶睿聽出他的呼吸聲忽輕忽重,像是在壓抑著什麼,還隱隱有牙關打顫的聲音,狐疑道:「怎麼了?」

  「這npc有問題!」雷暴粗聲粗氣地道,「他圍著機甲走『八』字呢?這特麼也行?!」

  單兵類考核前十五啊!讓對手從自己的機甲腳下全身而退,就算有運氣使然,他也不能接受!

  破軍神情凝重道:「我懷疑是老兵。乘風這次如果贏了,就是史上第一個拿3MVP的手操機甲手,估計往後十幾年也不會再有。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肯定吸引了不少軍部的人。」

  陶睿沉吟,一時沒有作答。

  與此相對的是聯大這邊傳來的喧嘩。

  裝備庫裡有不少考生也見證了這奇跡的一幕,瞠目結舌中跟著總指揮一起熱烈鼓掌。

  成功逃生的npc按著帽簷,嘿嘿笑道:「怎麼樣?還可以吧?」

  「豈止是可以!這簡直是不同凡響好嗎?」

  這世上哪裡都不缺遠征軍的彩虹屁,一幫人奮力捧場,生怕自己詞匯量少了吃虧。

  「不愧是遠征軍,這反應力跟判斷力根本萬裡無一啊!這得是什麼天賦!」

  「看似隨意的每一個動作都有過精密的計算,尤其是那背影,瀟灑如風!」

  那青年心裡正美,一學生喊道:「大佬!大佬助攻我們刷兩個擊殺分吧!你打他們四肢,我來收割他們人頭!求求你了大佬!」

  考生們反應很快,聞言就跟一群小雞仔逮著母雞嗷嗷待哺一樣地叫嚷道:「大哥!學長!求求你了哥哥!」

  「哥哥」兩個字怪酥麻的,青年渾身打了個寒顫。

  果然每一句誇獎的背後都早已標號了價格。

  其餘遠征軍也沒躲過,紛紛受到騷擾。

  一幫大老爺們兒實在受不了他們刻意捏出來的那腔調,頭疼中囫圇應下:「知道了知道了。都滾過來!」

  陶睿聽雷暴講述完戰況,通過面板數據也發現了,靠近裝備庫的路段,己方死亡人數明顯增加。

  他們大部隊直接被乘風削了將近400人,人數已經不佔優勢了。兩台機甲的能源也即將告罄,為免觸發裝備庫的自動防禦系統,不能野蠻衝撞。繼續留在中路跟這幫npc糾纏,得不償失。

  陶睿當機立斷,徹底轉變戰略,說:「轉下路!推聯軍的營地,搶他們的信號塔刷積分!」

  紅方最致命的問題還是不團結。

  聯大現在人數少、自身難保。下路不關鍵,二軍不會傾巢相處。

  讓機甲用最後的動力開完路,他們逐個突破,擊潰下路後再上行。直接放棄推中路。

  穩扎穩打,跟去年一樣,即便拿不到陣營戰的勝利,也不是沒有爭MVP的可能。

  搶擊殺!堆積分!

  雷暴應了聲,帶著隊伍轉向下行。

  中路壓力驟減,江臨夏欣喜道:「陶睿放棄中路了。我們要不要支援下路?」

  乘風笑道:「那麼好的刷分機會!」

  她一聲喝令,留下110個人在裝備庫待命,其餘考生全部趕往下路。

  雷暴跟破軍最終在抵達下路時能源告盡,剩下的是重復的廝殺。

  乘風跟兩位副指揮實時更新戰報,指導隊友進行小股遊走、隱蔽突襲。

  陳華岳跟沈澹眼中佈滿血絲,雙手幾乎是憑借本能在按動。

  「殺!」

  所有人的念頭在這一刻達到了統一:多殺一個人!勝利可能就是他們的!

  血意與硝煙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

  這場昏天暗地的戰鬥一直持續到了早晨5點14分。

  徹夜未眠的學生們都感受到一陣強烈的乏力,仍舊片刻不停地拖著腳步四處奔跑。

  他們懷中抱著的槍管正在發燙,週遭所有的信息都變得模糊,連時間的概念也逐行遠去。直到三夭系統正式彈出播報,宣告大戰場結束,那道仿似飄離了的靈魂,才重新回到身體。

  紅方守城成功!

  獲得50%的基礎加分!

  一群人放下武器,點出地圖,才發現賽場總人數已經跌落至一千人。

  隨即,穿著不同軍裝的考生緩緩從暗處走出,相視一笑,揮手招呼。

  半空中浮現出金光提示後,並沒有馬上宣佈最終結果。因為參考因素過多,後台正在計算各校積分,並進行人工核驗。

  各大軍校的總指揮都在暗中計算積分。

  陶睿半闔著眼,將紅方陣營的情況都過了一遍。

  雖然沒能順利攻城,但最終餘下的這一千人裡,兩大陣營人數相差無幾。

  其中白方殘餘的487人中,他們一軍就佔了276人,無疑是各大軍校裡倖存人數最多的一支,擊殺分的權重也最高。

  最後一場激烈的拼殺中,一軍的擊殺人數順利破千。又有攻佔營地、搶佔信號塔的積分。後續還偷襲了一部分繞著倉庫巡邏的npc。

  擊殺系統自帶的npc所獲的積分相對較低,但也是有效的助力。

  這樣的話,就算聯盟大學有50%的基礎加成,抵扣掉破壞建築的選項,再減掉徵召npc所造成的死亡分,以他們的倖存人數,加入權重影響後,多半比不過一軍。

  聯軍跟二軍一直追不到他的節奏,就更不用說了。

  所以一軍這次是有很大希望拿MVP的。

  陶睿抬起頭,跟同行的副指揮點了點頭,露出本場第一次輕快的笑容。

  另外一面,童珣正蹲在地上,手指按著光腦分類計算。

  紅方有50%的勝場加分,所以MVP肯定會在他們內部產生。

  聯大前期人數折損太多,為了保留一百人的底線,最激烈的終結戰基本沒怎麼參與。就算前期擊殺分夠高,後期也沒多少收效。大膽一點,就假定他們的擊殺人數是在九百吧。

  他們部隊的倖存人數最高,還有201人。而且他們士兵的素質更好,肯定比二軍的擊殺數要多。

  所以MVP多半是聯軍的。

  康振學的想法跟童珣差不多。

  他們雖然只剩175個人頭,但聯大都快掛光了,後期只能保守,肯定沒希望。

  童珣風格畏畏縮縮,最後一場戰鬥的表現定然沒有他們優秀。

  大戰場的MVP最終還是要落在他們二軍!

  於是,在大戰場結束後那短暫的寧靜時刻,所有觀眾都看見了神奇的一幕。

  四所軍校的士兵同時發出歡呼,慶賀己校MVP的獲得。其中以聯盟大學的考生最不含蓄,吶喊著去跟npc擊掌,摘下帽子在街上狂奔,胡亂發出些讓人聽不清楚的吼叫。

  一軍、二軍、聯軍的考生,一同用可憐的眼神注視著他們。

  聯大瘋了吧?

  後面的刺激可能更大。

  太令人同情了。

  「這個……」主持人好笑地道,「我不常看聯賽,還是第一次遇見四所軍校都覺得自己贏的場面。」

  老羅頓了頓,說:「其實我也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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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結果

  一般來說,各大軍校的指揮對分值都有大致的估算,即便有一定誤差,也很少出現四所學校都覺得自己能行的情況。

  陶睿緩步走到物資庫前,童珣跟康振學也端著光腦靠了過來。

  支援的npc沒有立即下線,而是或蹲或站地分散在附近,拄著槍支陪他們一起等待結果。

  乘風從聯大學生的簇擁中走了出來。

  不知道是誰帶的頭,四位總指揮像領導人會晤一樣站成一圈,相繼握手,臉上都是勝利者的冷傲表情。

  只是這一幕過於正式因此顯得古怪,走完程序之後,除了乘風,另外三人臉上都帶了些微的迷惘。

  他們為什麼要做這種尷尬的事?

  陶睿收回手,扯扯嘴角,禮貌輕笑:「比賽打得很精彩。」

  他的發言讓氣氛稍稍轉暖。

  童珣也評價了句:「守城成功有乘風很大的功勞。雖然是第一次參加大戰場,但是乘風很有大局觀。」

  他說著朝乘風點了點頭。

  康振學不整那些虛的,抬頭就笑:「哈!哈!哈!」

  沈澹注視著這一幕,眉尾困惑地挑起,遲疑地道:「真的是我們贏了吧?」

  江臨夏之前是重傷狀態,疼了兩個小時,擔心錯過什麼高能場面一直強撐著沒有下線,此時狀態重置,手腳虛軟地坐在地上,回道:「開玩笑,就我們的擊殺數,有點信心可以吧?你看看乘風。」

  乘風一個矮子被一幫高二十公分以上的青年包圍,依舊氣勢洶洶。

  嚴慎吐槽說:「她現在不是有信心她是膨脹。我猜她現在心裡想的是,『你們被我包圍了。』。」

  微表情閱讀專家沈澹同志搖頭道:「不,我覺得她臉上寫的是,『給你們一個崇拜我的機會。』。」

  「乘風能有什麼壞想法?」陳華岳說,「她有什麼肯定直接說出來了。」

  乘風聽到幾人的詆毀了,回頭斜了他們一眼。

  最早上線的那位npc虛掩著嘴重重咳嗽一聲:「咳!」

  倖存的聯大考生們頓時反應過來,用飽滿的熱情在一旁吹噓道:

  「多虧了大佬們的救援!」

  「學長們果然跟傳聞中的一樣強大!」

  「有遠征軍在的地方,敵人不能踏進一步!」

  「遠征軍的風采,我們學到了!」

  「遠征軍?」陶睿眼睛睜大,在一群人之間轉了轉,訝然道,「你們怎麼找到他們的?」

  npc兩手環胸,半闔著眼,不屑於自我解釋。

  高端的身份往往需要一個代言人。這點乘風很懂。

  「這就說來話長了。」乘風誠懇道,「打他們、罵他們、質疑他們,為了證明自己,他們受不了這個氣就出來了。」

  她說得太過認真,另外三人震驚過後,竟然微妙地有了絲信任。變化不定的面孔下翻湧過許多危險的想法。

  「你們可以試試。」npc冷笑,「出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殺了你們。」

  陶睿肅然道:「我能知道這一次的協助規則嗎?如果是遠征軍的話,即便只有60人,對比賽也很不公平。」

  不用npc回答,三夭管理員直接將細則公佈了出來。

  眾人眼前浮現出一排黑色小字,詳述了遠征軍小隊的觸發條件與規則約束。

  其實這次三夭為協助npc安排了四種身份——AI、三夭玩家、教官,以及遠征軍小隊。

  觸發哪種模式由考察的npc自行決定,而那個被乘風懟了半場的青年最終選擇了遠征軍。

  乘風不由對他欣賞了起來。

  npc哂笑。哼了一聲扭過頭。

  他已經看透這個人了。做指揮的沒一個好人。

  陶睿讀完最終的四條規則,有些悵然地關掉頁面。

  如果是他,即便處在相同的境地,他不會選。

  其餘人都沒什麼話說。

  週遭再次安靜下來。一股緊張的氣氛逐漸在空氣中飄散。

  童珣小聲道:「這次核分怎麼那麼慢?」

  尾音剛落,背景中響起一道熱血奔流的激昂音樂。節奏隨著密集的鼓點不斷推高。眾人知道終於要出結果了,一致抬起頭望著半空。

  在高潮的一個樂點落下後,昏暗的天空驟然轉亮,隨即被一道奪目的金光所籠罩。

  炫彩的流光拼湊出一行大字,橫亙在眾人頭頂。

  有人讀了出來,跟系統宣讀的聲音相重合——「恭喜聯盟大學,獲得本屆聯賽大戰場MVP!」

  那道渾厚莊嚴的聲音,在考場中不斷重復、迴蕩。餘音有種莫名的力量,似乎能直擊大腦深處。

  此時是早晨5點26分。聯盟大學的校區內部爆發出聲嘶力竭的吶喊,自四面八方響起,連成一片,幾乎要響徹雲霄。

  而在金光照耀下的數百張面龐,有震驚有失神,也正齊聲叫道:「不可能!」

  積分細則正式放出。

  眾人率先看向列表中間的位置,隨後視線緩緩上移。

  童珣所在的聯軍,擊殺數為589人,剩餘人數201。

  康振學所在的二軍,擊殺數為631人,剩餘人數175。

  到了陶睿所在的一軍,數據已經有了明顯的斷層。

  擊殺數為1086人,剩餘人數276。

  這成績足以讓康振學跟童珣心頭微震,可位於最頂端的,是聯盟大學的校標。

  「1290……」童珣喃喃低語,鼻翼翕動,帶著不敢置信的驚愕,「怎麼可能……」

  五校聯合下,拿到了白方陣營近半數的死亡人頭,更是同盟軍校的雙倍戰績,簡直是天方夜譚。

  過於突出的數據,即便減去城鎮建築的破壞分,綜合倖存人數的權重,依舊比同盟的兩所軍校要高出一個層次。

  一軍的得分點更多,無奈50%的基礎分加成,使聯大還是略勝一籌。

  「聯盟大學怎麼可能刷得出近1300的人頭!」康振學對著半空質詢道,「開場沒多久聯大就折損大批人員了吧?他們剩一半戰力的時候擊殺數恐怕連五百都沒有!拿命也博不出這成績啊!」

  童珣跟康振學對己方軍校的擊殺數預估都在七八百人左右,不過不是根據前線反饋得出的,而是倒推出來的結論。

  比賽後期,已經來不及連線單兵統計數據。根據往年的經驗,這樣的混戰基本是各校水平五五開。

  聯盟大學人數最少,即便按照均等三分的成績,他們應該也只有不到九百人的擊殺才對。

  雖然康振學也覺得自己的單兵今夜特別勇猛,但說不準呢?

  他下意識地扭頭,望向身側的人。

  場上所有考生的動作出奇一致,視線的焦點全部落在人群中最矮小的那道身影上。

  乘風察覺到週遭快要那些凝成實質的熾熱目光,兩手抱胸,擺出跟邊上那名遠征軍相同的姿勢,微微抬高下巴,半闔眼皮。

  「其實吧……」

  她正要發表獲獎感言,剛醞釀完情緒,就被身後入潮水般翻湧的熱情歡呼所打斷。

  一股強烈的不詳的預感襲了上來,乘風迅猛扭頭,就見一個個五大三粗的青年張開雙臂朝她的方向撲來:

  「乘風!」

  「指揮!」

  「學妹我來了!」

  乘風從下至上打了個激靈,大腦瞬間清空,轉身就跑。

  江臨夏衝在最前面:「乘風別走!這是歷屆優良傳統,你讓我們拋一下,快!」

  「儀式感不能少!」

  「乘風你不想飛高高嗎?」

  「拍照啊!還沒合影啊!」

  乘風大聲叫道:「我不要!」

  眾人更大聲地喊:「乘——風!」

  康振學等人憤懣的情緒被這幫不正經的傢伙給攪得稀碎,實在有點不明白這些看起來腦子不大好使的傢伙是怎麼絕地反擊並實現大幅超越的。而三夭也向他們放出了比賽的部分視頻剪輯。讓他們親眼見證,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乘風背著他們偷偷幹了什麼。

  機甲的虛影在半空閃現,泛著冷光的兵器急急從屏幕中揮舞而過。飛沙走石中,機甲手的破罵與單兵的慘叫相和,將觸目驚心的戰局襯托得異常激烈。

  康振學跟童珣這才知道,乘風跟項雲間竟然僅憑兩台機甲,刷出了接近400人的擊殺。導致他們的估測數據出現了嚴重誤差,這是他們最大的錯誤。

  康振學大張著嘴,無聲罵了句髒話後,一直忘了合上。神色幾番變化,最後只能用「不是人類」的眼神頻頻瞥向慌亂逃竄的乘風。

  乘風被逼至大樓,一躍跳到項雲間身後,拽住對方的後衣領。

  項雲間高大的身形攔在樓梯口,兩指扣住領口,示意乘風鬆手,又對著前方蠢蠢欲動的眾人訓道:「都有點學長的樣子,丟人嗎?讓開。」

  一群人沒臉沒皮地叫道:

  「不嘛!你這樣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感覺比賽不完整。」

  「我們聯大四年沒拿大戰場的MVP了!你知道四年是什麼概念嗎?!這是軍校生一輩子都無法再彌補的遺憾啊!除非留級!」

  「乘風——比心!」

  「我不!」乘風從項雲間身後探出頭,堅持道,「看起來特別沒有面子。」

  此時,三夭的機甲對戰剪輯走到了盡頭,切入至比賽後期的畫面。

  除了留守裝備庫的110個「火種」,聯大考生傾巢而出,積極跑動在第一線。

  重傷的士兵被運回裝備庫,狀態良好的戰友上前替換。二人一言不發,錯身而過時擊了下掌,立即重回戰場。

  頻道內各路小隊匯報的聲音此起彼伏,有序清點人數調整站位,全無一句廢話。

  兩名副指揮面目猙獰。連平時總是和顏悅色的陳華岳都失態地對著通訊器發出咆哮。

  懾人的衝擊感自畫面中噴發出來,任誰都能感受到他們的那種積極、不屈,以及全神的投入。猶如被刀抵住了脖子的野獸,渾身肌肉都崩到了最極致,無時無刻不在蓄意著狠狠咬下敵人一口。

  康振學不得不承認,被打壓了半場卻不選擇屈服的聯大考生,比他們的狀態更好。不平的憤怒與孤注一擲的決意,激發了他們的實力。

  這是他們的第二個錯誤。

  他們以為乘風會選擇保守迴避,實際是比他們更主動、更進取,用250多人的犧牲、30多人的重傷,配合遠征軍的輔助,自劣勢中拿下了關鍵性的擊殺。

  ……但是。

  康振學再次木著臉轉過頭。

  實在是很難將那幫殺氣凜然的戰士,跟隔壁那群憨憨聯繫在一起。

  項雲間被眾人拉扯得腳步趔趄。

  他們放棄乘風為目標,轉而要帶著項雲間去舉高高。

  乘風很沒有義氣地背刺了搭檔,反從後面推了他一把。

  「唉。」

  看完剪輯的童珣輕嘆一口氣,陶睿也默不吭聲地關掉了頁面。

  三人再次眼神交匯,面面相覷後扯出個略帶無奈的笑容。

  「輸了。」童珣按住額頭,自嘲笑道,「現在的後輩那麼猛了嗎?還好我快畢業了。」

  「我們二軍……」康振學心痛如絞,「已經八年沒拿過大戰場的MVP了!」

  差不多是兩代人的痛點!

  而乘風現在才大二,這陣陰影什麼時候才能過去?

  康振學上前捶了把陶睿的左肩:「喂,別這幅表情好吧?你們一軍陣營戰輸了,積分還能反超我們,這種反應很不給面子啊。」

  陶睿面容有點恍惚,思緒已然飄遠,被他一撞才回過神來。

  「我……」

  世界倏地寂靜,眾人眼前一黑,全部被傳送至等候大廳。

  中轉的游戲大廳並不公開,只有老羅跟主持人站在一處高台上為他們鼓掌。

  眾人褪去了身上的軍裝,散亂站立,聽老羅流程性地說著謝幕詞。

  這裡面大部分是對考生的褒獎。老羅從單兵表現到團隊合作,雨露均霑地對各所軍校進行了表揚。時間長達半個多小時。

  雖然過程冗長,眾人依舊聽得津津有味。

  結束之後,外面的天色已經微亮。

  陶睿環顧一圈,準備下線,乘風忽然大步過來,僅隔著一臂的距離,站到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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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祝賀

  陶睿以為她又要動手,條件反射地退了一步。

  項雲間勾著江臨夏的脖子,走過來輕拍了下乘風的頭,說:「乘風,贏家可是要大度一點的。」

  乘風伸出手,懸在半空,說:「不要緊張嘛,我不是來跟你吵架的,就是想跟你說兩件事情。」

  陶睿定定看著她,眸光微垂,將信將疑地握了上去。

  因為兩人長期訓練代碼,手指的骨節都比較突出,握在一起的時候,同是感覺對方的手堅硬、粗糙。

  「第一件事,當時太生氣了所以沒跟你說清楚。其實我爸爸,就是葉憬同志,真的不是普通意義上的逃兵。」

  乘風說著笑了笑,對這件事已經不生氣了。

  「作為聯盟培養的機甲手,他是自己不想接受一等功的表彰,因為他真的特別不喜歡打仗。嗯……對於他來說,活到最後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所以在戰場上功勳卓著也不是什麼值得嘉獎的事。」

  乘風頓了頓,接著道:「而在一個只能挨打的國家,不管是任何人的生命都沒有重量。勳章這種東西,只會讓他在戰爭結束之後再無數次地回憶起那些慘痛的經歷。堅持到結束已經是他最後的毅力了,更多的痛苦他消化不了。」

  也確實沒消化得了。

  乘風回憶起那些模糊的畫面,釋然中多了點唏噓:「他的確是很想逃避來著,無比渴望地想要離開,可還是堅守到了最後。雖然……死於戰後黎明,但我依舊覺得他是個堅毅勇敢的人。在痛苦中忍耐的人,就算獲得不了尊敬,也不應該承受侮辱,對吧?」

  陶睿幾次想要開口,喉結上下滾動,可是都說不出話來。

  他估計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極為復雜,是一張混合著尷尬、愧疚、同情,以及一絲迷惘的,類似無措的臉。

  他避開乘風的視線,聲音很輕地道:「對不起,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應該在你面前說那樣的話。」

  當時他說完就有點後悔了。跟觀點立場不一樣,這樣的行為其實算卑劣。

  乘風聳了聳肩,說:「畢竟你們聯盟一直很和平,你的老師可能一直在告訴你,『逃避是種可恥的行為』,之類的話。」

  「第二件事情。」乘風抽回手,揣進自己兜裡,說,「雖然我們都是副指揮,但我同時也是一個單兵,而且出生在戰爭年代,所以大家的立場多少還是不一樣的。後來我仔細想了想,覺得你的想法,在某種程度上其實也有點道理。」

  陶睿錯愕抬頭,完全沒料到她能說這樣的話。

  「但是吧……」乘風抿著唇角,笑容斂去,沉聲道,「我不大明白。」

  她平靜地說:「士兵願意犧牲是因為希望國家可以和平,然後發展壯大。一個強盛的國家,生命才會變得有意義,然後重視人的生命高於利益。你們聯盟不是已經做到了嗎?」

  陶睿愣住了。

  乘風開口之前,他也想過要怎麼反駁乘風的觀點。

  畫面肯定不會是這樣平和的,應該跟之前一樣充滿了衝突跟矛盾。

  乘風作為勝利者,可能會打壓他、諷刺他,跟之前一樣唾罵他。他會理智地回應,用歷史經驗來證明。

  然而設想的畫面在崩塌,他準備好的所有理由,也跟著土崩瓦解。

  乘風說:「我看過你們聯盟很多新聞。你們可以為了救助一個弱小的生命,不惜耗費大量的財力。甚至只是為了某個人的夢想,就付出巨大的代價,好像每一個人都是特別重要的。跟我們戰後星不一樣。」

  陶睿低下頭,腦海中雜緒飛轉,一時間有些錯亂,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乘風的話。

  「所以我很羨慕聯盟的。」乘風說,「我覺得這是理想存在的地方。我以為你也是這樣覺得。」

  項雲間一直在側聽她說話,聞言暢懷地笑了出來。江臨夏趁機掰開他的手,從他的禁錮中掙脫出來。

  陶睿從來沒覺得自己這樣嘴笨,注意力像是無法集中,閃過各種亂七八糟的內容。

  乘風這種隨意的語氣,讓他有種自己在對方眼裡已然無可救藥的錯覺。

  可是為什麼呢?

  教官、父母,都說過他不夠成熟,又說一個指揮的成熟需要無數的經驗跟鮮血去澆築。所以他用盡全力學習,想讓自己變得更加成熟。

  但最先獲得這個讚賞的人不是他,是乘風。

  陶睿是有點不服氣的。犧牲在所難免,就算乘風作為總指揮,不也要讓士兵拼上第一線,拿命去換優勢嗎?

  但是在這一刻……陶睿動搖了,瞳孔跟著輕顫,感覺自己在縮小。

  乘風抬手在他面前一晃,將他才組織了半句的腹稿重新打散。

  「這次比賽你們打得不錯,差點就贏了。」乘風展顏歡笑,一臉的小人得志,用手指比了個很大的差距,「不過還是差那麼一點!」

  江臨夏跑到乘風身邊,搭著她的肩,在她耳邊恐嚇道:「乘風,太得意忘形的話會被教官訓斥的!」

  乘風說:「為什麼?老孔都讓我該高興高興。」

  江臨夏深受刺激:「憑什麼!他們怎麼那麼雙標?」

  項雲間拽了江臨夏一把,說:「我聽到有人在敲我的艙門,我先下了,你動作也快一點。」

  江臨夏趕忙道:「你說得對,拍照我還要搶C位!」

  兩人相繼從原地消失,乘風也趕緊下線。

  驟然從哄鬧的大廳回到寂靜的考場,乘風還頗有些不習慣。

  模擬艙空了大半,整個考場只剩下零星幾人。考官過來查看乘風的身體狀況,發現她只是過度疲勞,給了她一杯水和一塊麵包,讓她稍作緩神。

  一切都是如此的平靜,窗外、走廊、教室,都沒有多餘的聲息。考官在她身邊走動,也刻意放輕了腳步。

  承接在一段沸沸揚揚的鬧劇之後,這種安靜反而讓乘風感覺空落落的,有種不真實的感觸。

  她扔掉垃圾,起身推開教室門,伸手的時候還想著老孔說不定就在外面,身邊帶著他辦公室的同僚,或者是大二級的體能教官,準備給她一個熊抱。

  她需要思考一下要不要躲開,畢竟那樣的狀態容易拍到不好看的照片。

  結果門外只有幾個跟她一樣離場的考生。

  乘風頓時覺得更空虛了。

  考官站到她身後,問了一句:「怎麼了?不出去嗎?」

  乘風搖頭。

  「有點睏了吧。現在還不到七點,很多人沒起床。」考官將門推到最大,「趕緊回去休息吧。」

  乘風「誒」了一聲,小跑著從樓梯間下去。

  下行的樓梯很快到了盡頭,乘風轉了個角,就見一群熟人站在出口的位置,鬼鬼祟祟地朝外張望。

  江臨夏見她出現,立即朝她招手:「快!就等你了!」

  乘風不明所以,加快步伐跑過去。緊跟著一幫人拼了命地往她身邊擠,互相較勁地想要推開邊上的人。

  項雲間略帶無奈抽了口氣,讓他們都矜持一點,隨後抽出卡片,負責開門。

  乘風幾乎是被人推著出去的。

  門剛一被打開,一道強光從側面照了進來。

  乘風眯起眼睛,來不及看清,劈頭蓋臉被塞了兩束捧花,緊跟著分不清是校長還是老孔,在拉扯她的手臂,讓她跟著自己。

  左右耳兩個聲道,各位領導爭先恐後地祝賀:「所有人都辛苦了!」、「這場比賽打得太漂亮了!」、「恭喜獲勝!」、「聯大以你們為豪!」

  數十個禮炮在空中炸響,彩帶紛紛揚揚地飄下,糊在乘風的頭上。她騰不出手清理,但很快有人幫她把礙事的碎屑拍了下去。

  燈光照出一圈影影綽綽的黑影,掌聲如巨浪擊石,轟隆隆地響起,從四而八方湧來,將乘風鎮在當場。

  她發現自己被無數人包圍,臉上帶著呆滯的茫然。

  「笑,快笑!」

  江臨夏及時在她身後提醒,還用手指暗暗戳她的脊背,乘風趕緊扯出一個營業式的微笑。

  閃光燈亮起,乘風凝神細聽,終於聽清邊上那群人在喊些什麼。

  都是一些讓人害羞的話題。

  他們全是聯大的學生,還有人穿著睡衣,特意過來迎接他們出場。

  比賽是五點多正式結束,後續還有核分、總結。這群人估計已經在冷風裡站了一個多小時,看著依舊精神奕奕。

  沈澹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指揮系的老師推到乘風身邊。她撓了撓毛亂的頭髮,張開嘴直打哈欠。

  乘風攬住她的腰,沈澹順勢搭住她的肩,兩人靠在一起,又拍了幾張照片。

  沈澹半闔著眼,嘀咕道:「我太累了,回去我就……」

  可能是感受到了無形的殺氣,沈澹飛速扭頭瞄了眼院長,改口道:「就更潛心地學習我們指揮系的核心精神!」

  院長滿意笑道:「好的,好的。」

  拍照大約持續了五分鐘。乘風被周圍一圈的歡呼聲震得耳朵發麻。之前的那點空虛跑沒影了,整個腦子都在嗡嗡作響。

  好在這樣的情況沒持續太久,校長伸出兩手,在空中下壓,說道:「好了好了,大家都讓一讓。這些同學一晚上沒睡覺,讓他們先回去休息。今天晚上七點開始頒獎典禮,到時候再一起慶祝。」

  人群自覺分出一條路。

  乘風帶頭,受寵若驚地走了出去。

  眾人也沒解散,而是緊緊跟在他們身後,陪同他們一起回生活區。

  那麼多人送自己睡覺,乘風感覺靈魂怪飄忽的。

  路上有不少學生正在跑步或掃地,貌似是因為大早上在宿舍鬼叫影響到別的同學休息,被宿管機器人上報懲罰,出來勞改。

  軍事學院的幾棟宿舍樓差不多都空了。這群人見到乘風出現,一點都不吸取教訓,又振臂揮手朝乘風喊道:

  「乘風!恭喜拿下3MVP!」

  「聯大牛逼!手操牛逼!」

  「指揮系牛逼!」

  乘風享受著英雄般的簇擁,咧嘴朝四面微笑致意。直到走進宿舍樓,聚集的人群才緩緩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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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 08:20: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七章 頒獎

  乘風先是堅持著刷了會兒三夭,不到五分鐘睏意便洶洶來襲,壓得連眼睛都快睜不開。

  乘風囫圇洗了把臉,趕緊躺到床上。由於體力耗盡,即使精神處於亢奮狀態,依舊很快睡去。直到傍晚六點左右,被小貓頭鷹一屁股給坐醒。

  這智能機器人不講仁義,蹲在她的臉上放鬧鈴,喊她起床吃晚飯。

  乘風腦袋被震得發昏,還有點無法呼吸,艱難爬了起來,走出房門,結果發現室友給她打包了盒飯,就擺在客廳的茶几上。

  乘風草草對付了兩口,光腦裡傳來老孔焦急催促的信息,趕緊去敲沈澹的大門。

  沈澹睡成一條死狗,癱在床上毫無反應。

  室友擺擺手,表示讓她來,隨後徑直走上前用指紋解了鎖。

  數人衝進去,合力將沈澹拖進廁所,用濕毛巾在她臉上抹了一把,從睡眠模式強制喚醒。

  「嘿嘿。」室友挑眉笑道,「早有準備。」

  沈澹長嘆一口氣,順手抓了瓶水,跟乘風一道出門。

  兩人默然走下樓,站在玻璃門前,險些被外面的彩光刺傷了眼。

  等將外面的景色看個清楚,二人瞳孔裡皆是不可置信的愕然。

  ……這是哪兒啊?

  老孔讓乘風七點過去,其實六點左右典禮已經開始預熱。

  這項晚會慣例是在金盃獲得者的學校舉辦。所有設備跟人員由三夭進行準備,頒獎典禮的嘉賓也由三夭負責接送。

  比賽結束後的一個小時內,上千名工作人員帶著工具湧進學校,加上聯大學生的義務幫忙,不到半天時間,直接給聯大校區換了一個皮膚。

  這個皮膚的審美應該很合聯大校長的胃口。

  火紅色的橫幅、絢麗的燈光、全真投映的花海,以及碩大顯眼的聯大校徽。

  沈澹陡然清醒,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推開大門。

  天空有彩帶徐徐飄下,是三夭沿路鋪設的全真投影畫面。三四米的高空,還有游戲內才會出現的金色文字,流光溢彩,書寫著:「恭喜三大MVP金盃得主葉歸程!」

  生活區已經沒什麼人影走動,可是場館內的喝彩聲,從遠隔著數百米的長空飄了過來。

  實話講,三夭的晚會直播只拍攝舞台的畫面,沈澹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壯觀的場面。

  乘風怔怔站在原地,手裡的光腦不停震動,傳來新的信息。

  她仔細環顧四周,反應遲鈍地抬起右手,點亮屏幕。

  老孔那邊是真急了,每隔一分鐘彈來一個提醒。

  老孔:來了沒有啊?快一點吧,嚴慎都到了你們怎麼還不到?

  老孔:等會兒頒獎的時候如果你們不在,問題很大啊!

  老孔:我讓同學去接你們了,你們快一點!

  老孔:你們終於出來了?祖宗們,跑快一點!你的位置在第一排第三列靠右手邊走廊的地方,到時候方便上台領獎。

  在老孔要發第五條短信的時候,乘風趕到觀眾席,坐了下來。

  老孔就坐在邊上,這才重重放下心,將時間表發送給她,告知她等會兒要上台領取的獎項。

  今天晚上不只有一個金盃要頒,還有各種最佳團隊獎、最佳戰術獎、最受歡迎獎等。基本讓各大軍校都能領回一部分獎勵,好讓場面不至於難看。

  預熱階段基本是文藝表演,乘風到後沒多久,節目流程就走完了,開始進入到頒獎環節。

  乘風先後上台領了兩個獎杯。

  一個是最出人意料獎。頒獎理由很官方,乘風沒認真聽。

  一個是跟項雲間一起拿的最佳配合獎,因為兩人在大戰場打出的那場雙人機甲戰扭轉乾坤,奠定了反轉的基礎。

  乘風拿著獎杯走下台,發現群裡的人開始活躍。

  他們的五人小群群名已經改成「紫微星在照耀」。

  家裡真的有礦:我受到了莫大的傷害。

  當時明明是他們三個人一起出擊的,不僅隊友跟對手忘了他的存在,現在連主辦方都直接無視了他。

  家裡真的有礦:玩什麼重裝?重裝不配。【絕望】

  項雲間發了幾個紅包表示安慰。

  乘風不能讓人覺得自己小氣,也忍痛發了一個。

  她正在跟幾人胡扯,老孔靠過來,碰了碰她的手臂,小聲說:「快開始了。」

  三夭特意挑了一個吉利的數字頒發金盃,晚上8點08分。

  此時光腦右上角的數字正好跳道8:00。

  乘風抬起頭,發現人群的目光都在往她的方向聚集。

  老孔坐不安穩,不住扭頭查看乘風的衣著,整理她的衣角,低聲跟她道:「別緊張。你上去之後,如果手不知道往哪裡放,就塞兜裡去。主持人跟你搭話你不會答,笑笑就好了。」

  乘風沒怎麼覺得緊張,倒是老孔眼神遊移、額角出汗,看著挺讓人擔心的。

  身為手操機甲的老師,恐怕做夢都沒見過金盃。

  乘風決定拿到獎杯後,先給老孔摸一晚上,讓他圓了這輩子的心願。然後捐給聯盟大學,把手操機甲、數據分析的榮譽,永遠留在這所學校。

  她正要告訴老孔這個好消息,讓他開心一下,校長從正中間的位置遛了過來,強行擠進原本還算寬敞的空間,跟乘風聊天。

  校長勾勾手,示意乘風附耳過來。可他實在不算瘦,擠在老孔跟她中間,已經離得很近了。

  「今晚頒獎的嘉賓很有來頭,是我們的校友,也是你的前輩。」

  「哪種類型的前輩?」乘風的身份還挺多的,她好奇道,「也是手操系的人嗎?」

  那就是季班吧?

  校長高深莫測地說:「算是。」

  「嗯?」乘風眼珠轉了轉,又道,「不會還是指揮系的人吧?」

  校長還是一臉的神秘:「算是。」

  乘風驚道:「難道也是戰後星的人?」

  「那倒不是。」校長說,「也是女生。」

  乘風腦海中閃過一個猜測,還沒來得及成型,一道清脆的鐘聲撞響。

  與此同時,無數金光乍現,照亮半邊夜空,璀璨光華絢爛奪目。

  「諸位久等——接下來的就是今天晚上最隆重的獎項!」

  「讓我們掌聲歡迎本屆聯賽個人積分榜榜首,金盃獲得者,三大MVP獲得者,來自聯盟大學單兵系、指揮系的葉歸程——乘風!」

  主持人一口氣唸完前面的頭銜,又開了個小玩笑:「每次頒發三MVP的時候,我都擔心主持人的肺活量不夠。還好,上次的三大MVP金盃已經是16年前的事了。」

  乘風匆忙站起身,沿著紅毯小跑過去。

  從座位到舞台的距離著實有點遠,上百米長的紅毯一路鋪墊。鏡頭追到乘風,將她的身影投放到四面環繞的巨型屏幕上。

  容納了上萬人的主廣場,驟然爆發出一陣高似一陣的喝彩。

  與此同時,三夭的網友也在用力敲著鍵盤,與眾人共享此刻的狂歡。

  「我第一眼見到這孩子的時候,我就覺得她會有出息!」

  「可不是嗎?乘風第一次出現就用項雲間的賬號打破了三夭多年以來的手操訓練記錄,傻子都知道她有前途啊!」

  「每年得有多少人報手操專業啊!」

  「你應該說明年得有多少手操專業的學生兼修數據分析啊!」

  「見證乘風的時代!見證手操的時代!相信聯盟的人才薪火相傳,生生不息!」

  乘風站在高台中間,扯了扯制服領口,臉上有些許燥熱。

  還是有點兒緊張的吧,畢竟有那麼多人在表示對她的喜歡。

  數台黑色的機子對準了她,乘風目不斜視地注視著前方,本該是屏息凝神的專注時刻,她卻莫名開始出神。

  強光之下,觀眾席的人影變得模糊。斑駁的色彩中,乘風不自覺回想起在戰後星的漂泊生活。

  明明才不過兩年,已經變得如此遙遠。

  「乘風也是聯賽歷史上第一位拿到金盃的手操機甲手……」

  乘風心不在焉地聽著主持人的介紹,思緒飄離場館,天馬行空地游蕩。驀地,暫歇下去歡呼聲再次沸騰起來,主持人也停止了講話。

  乘風轉過頭,就見一個人影一步步走近,停在她半米開外。

  對方也穿著制服,制服肩膀處只簡單別著兩個一等功勳章。身形挺拔,目光柔和,分明沒有施加壓力,但姿勢、動作,都透著一種凌冽的氣勢。

  乘風悄悄打量她的時候,對方已經將金盃遞了過來。

  因為沒有戴手套,露在外面的左手可以清晰看到機械的結構。

  乘風驚住了。接過獎杯時偷偷摸了下她的手。

  要握手的時候,又很聰明地率先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對方的右手剛抬到一半,放下了,順著她的意願,用左手的機械臂跟她握手。

  觸感冰涼,皮膚能感受到那種冷硬的、完美的線條。

  乘風頭皮發麻,眼睛睜大,綻放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好酷!

  小機器人的夢想了,而且看起來就很值錢的樣子!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發出聲,但是她聽見對面的人笑了。

  乘風希冀地問:「我也能擁有嗎?」

  對方沉吟片刻,小聲回復:「這個可能不大行。這玩意兒還挺貴的。」

  跟在她身後的聯大校長嘴角抽了抽,說道:「這玩意兒是貴的問題嗎?!」

  乘風以為他要說,聯大巨有錢,房子都送得起,一條手臂算不了什麼。但是校長可恥地沉默了。

  頒完獎後,數人站在一排合影。

  校長不住給乘風使眼色,想問她知不知道這人是誰。

  乘風當然知道,她查資料的時候看到過。

  「我也算是半個手操機甲手。本來應該是季班來給你頒獎的,但是他臨時有事,而且他覺得我來更合適。」

  連勝側過身,笑著對她點了點頭。

  「是一位值得驕傲的後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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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 08:20: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八章 正文完

  連勝頒完獎就要離開了。乘風覬覦她的手,差點跟著她一塊兒走。

  老孔及時在出道口把人攔下,拎著乘風說要帶她去看「好東西」。

  乘風還念念不忘那條機械臂,路上一直在稱讚它的設計美感跟金屬質感。

  老孔一手拉著她,一手捏著小貓頭鷹的翅膀,無情打碎了她的暢想:「別惦記了,那玩意兒不能賣,你也用不著。」

  乘風心猿意馬,等回過神來,老孔已經帶著她走出電梯間。

  她抬起頭,看著杵在面前的黑色防盜門,以及大門中間懸掛著的紅色禮帶,張開嘴無聲念了遍上面的文字,再次陷入怔神的狀態中。

  「別愣著啊。」老孔招手道,「快過來,設置一下密碼。」

  乘風半晌回不過神,遲鈍地轉向老孔。

  老孔直接抓過她的手按在門鎖上,設置好後,拉開一條門縫,準備請乘風進去。還沒開口,餘光中黑影一閃而過,身邊人已經衝了進去。

  房間是收拾過的。常用的家具都有,只是還有些冷清。

  客廳的牆面上掛了張大照片,正是乘風比完團隊賽後,五人對著鏡頭張牙舞爪的場景。

  臥室裡也有一張,是乘風擊敗項雲間後坐在裝甲車上意氣風發的畫面。

  老孔反手關上門,問:「喜歡嗎?」

  昂揚的聲音從牆的背面傳來:「喜歡!」

  老孔循聲找去,發現乘風已經跑到了臥室,正在床上亂蹦跶,當即怒道:「住手!你給我下來!新床都要給你蹦壞了!」

  乘風一躍而下,跟撒歡的兔子似地從他身邊飛竄而過,又跑去書房。

  老孔看見被她隨手丟在床腳的金盃,心疼地抱在懷裡:「哎呀乘風這個小混蛋!怎麼東西亂丟呢,這可是金盃啊!」

  乘風旋風般在屋裡轉了好幾圈,小貓頭鷹也相中了一個適合待機或收集數據的地方——貓爬架的頂端。不愧是名字裡帶「貓」的智能機器人。

  等乘風心情平息一點,老孔又說帶她去另外一棟樓。

  站在相似的房門前,乘風驚道:「難道這也是我家?」

  老孔笑說:「你也可以當是你家。」

  房門從裡面打開,走出個面容祥和的女人。

  跟褚暄不大一樣,這是位一看就知道性格爽朗熱情的女性。

  老孔介紹說:「這是你師母。你可以叫她田阿姨。」

  乘風鞠躬:「阿姨好!」

  師母一把拉過她,做出讓乘風無比熟悉的動作,拍拍她的肩背,又捏捏她的手臂,關懷笑說:「乘風你好呀,老早就聽說過你了,還是第一次見。來來,快進來。」

  老孔回到家裡陡然放鬆,先把金盃端正擺到茶几上,舒了口氣,脫掉束手束腳的西裝外套,往沙發背上一丟,招呼乘風說:「認個門,以後你沒飯吃可以來我們家,反正離得那麼近,你師母手藝也很好。」

  師母快步從客廳角落搬出幾個大袋子,一股腦堆在乘風腳邊,拆開袋口給她看:「聽說你喜歡吃這家的零食,我給你各種類型都買了一點。另外這家網上評價更好,所以我也給你買了一點。恭喜你考了第一!」

  老孔比著手指:「那是3MVP的金盃!」少一個形容詞都掉價!

  師母回頭問:「是不是第一?」

  老孔被她眼神一掃,聲音莫名有點發虛,低了下去,說:「是。」

  師母嘁聲:「那你整什麼廢話?」

  大部分是些保質期不長的鹵菜跟蛋糕,乘風扯了扯師母衣角,說:「這麼多吃不完。」

  「哎呀別跟我客氣,我知道軍校生都很能吃。」師母回過頭來,又是一臉笑意盈盈,摸了摸乘風的頭,說,「吃不完就分給你的室友。」

  乘風覺得師母對軍校生的胃口有一點誤解,不過沒關係,她現在有很多朋友。

  她翻出一個盒子,正要拆開,師母又抓住她的手去廚房:「晚飯肯定沒來得及吃吧?我做了一桌宵夜,來嘗嘗師母的手藝。」

  老孔聞言火速跟上。

  這頓飯吃到深夜十點多,三人一直坐在飯桌邊上閒聊。

  乘風準備回宿舍了,拿起光腦才發現群裡有幾十條未讀信息。她解鎖屏幕,江臨夏的頭像正好刷新過去。

  夏天有什麼好:【圖片】@葉歸程,你們那邊慶祝完了沒有?有空過來一趟,不然等明天可能就見不到我們了。

  圖片正中是他們收拾好的行李,不遠處有一堆疊在一起的紅色禮盒,是四人提前準備好的比賽賀禮。

  其實也可以用共享機器人直接運給乘風,但是禮物這東西,不親手轉交,總感覺少了點味道。何況畢業之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好歹也是並肩作戰過的隊友,離別前是應該說兩句話。

  葉歸程:你們去哪裡?

  夏天有什麼好:去軍部參加試訓啊。延遲了一年,再不去就得喊同級生叫前輩了。【表情麻木】

  夏天有什麼好:晚了一年,帶出一個紫微星,雖然跟計劃的有點出入,但也算離奇地完成了目標,去試訓的時候應該不丟人。【唉】

  家裡真的有礦:除了老項。

  乘風敲了敲項雲間。

  再莽一點:老項在哭。

  葉歸程:真的嗎?

  葉歸程:我要看。

  再莽一點:@項雲間,你自己看看,孩子都變成這樣了。全是你們教的。

  項雲間不知道在做什麼,沒有出來回應。

  家裡真的有礦:@葉歸程,你今天晚上不過來的話,禮物我就帶回家了。

  葉歸程:我馬上過來!我出發了!

  乘風抽出紙巾抹了把嘴,在老孔跟師母的依依惜別中,帶著禮物風風火火地出了門。

  老孔餘光往客廳一掃,急匆匆抓過獎杯,沖著樓梯間喊道:「你的金盃啊!你不要啦?你跑那麼快幹什麼!」

  聲音遙遙從樓下傳來:「放你這兒了!你找個時間幫我捐給聯大!」

  老孔還趴在樓梯扶手上,聞言緩緩轉過身,與妻子深沉對視。

  得到對方肯定的眼神回復後,抓著獎杯底座的手指緊了緊,臉上又驚又喜,可最後脫口的是一句笑罵:「這個敗家子啊!」

  乘風一路小跑,左三袋右三袋地來到男生宿舍樓樓下。

  原本各宿舍樓的出入是由機器自動核定身份的,但因為今天早上軍事學院的多棟宿捨出現了較大騷動,學校專門派了值班老師過來審核,以免這幫小兔崽子沒人約束無法無天。

  乘風在外面來回踱了兩圈,想喊江臨夏過來。恰巧值班老師從走廊深處出來巡查,瞥見人影,靠近玻璃門查看。

  乘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準備退開,結果那男老師也沖她點點頭,並裝作漫不經心地把光腦放在了就近的桌面上,曲起指節輕叩兩下,拐進隔壁的安全通道。

  門開了。

  乘風將信將疑地走進去,環顧四周,確認左右無人,才貼到辦公桌側面,歪著腦袋瞥視光腦屏幕。

  竟然是宿舍樓的學生分佈圖。

  她趕緊搜索幾人的名字,一一記錄下來。

  其中鐘逸捷的宿舍最近,就在二樓。

  平常這個點,會有不少人在走廊上亂晃。今天有老師過來值班,一個個猴王都乖乖待在房間裡。

  乘風暢通無阻地找到目標,在門板上重重拍了三下。

  「誰啊?」

  人字拖的聲音「噠噠」靠近。

  鐘逸捷剛洗完澡,只穿了條大褲衩就出來了,開門見是乘風,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嚇的,狠狠打了個哆嗦,全身雞皮疙瘩都跳了起來。

  「臥靠!」他抬起手臂,下意識想把門關回去,被乘風先一步用腳抵住。

  「給你的。」乘風往他懷裡塞了個袋子,「禮物。」

  鐘逸捷腦子一片混沌,順勢抬手接住,茫然問:「你怎麼上來的?」

  「這不是有腳就行?」乘風說著往鐘逸捷胸口飄了幾眼,確認他是渾身上下都白,目光頗有些新奇。

  在對方將要惱羞成怒前,乘風收回視線,準備離開。忽然又想起什麼,抬腳一頂,再次將門止住。

  鐘逸捷見她又塞來一個袋子,惱怒叫道:「你想幹什麼!」

  乘風說:「幫我帶給陳華岳。」

  陳華岳早早開始試訓,已經不住在聯大了。今天要參加晚會,臨時借宿在同學房間。

  他身上有種長輩的氣質,乘風不好意思過去打擾,萬一再遇上個不穿衣服的人,就太尷尬了。

  西瓜叼著牙刷從廁所出來,乘風已經走了。他沒聽見聲音,但看見了鐘逸捷滿手的禮袋,羨慕地道:「我也想用智商換顏值,真好啊,這麼晚還有人來送吃的。話說你現在連男粉都吸了嗎?」

  鐘逸捷木著臉轉過身,字正腔圓地吐出一個字:「滾!」

  項雲間的宿舍在五樓,乘風直接坐電梯上去。

  江臨夏隨時準備下去接人,衣服穿得很完整,見到乘風站在外頭,傻眼了下,問:「你怎麼上來的?」

  乘風說:「換個有新意的問題。」

  江臨夏退開一步,說:「先進來吧。」又朝裡面喊了聲,「兄弟們都注意點儀表啊,乘風來了!」

  伴隨著窸窣響動,嚴慎和辛曠從自己房間走了出來。

  客廳已經快沒法落腳,滿地都是平鋪開的機械零件、模型,以及運動器材。

  乘風小心翼翼地走進去,站定在靠近沙發的一個位置。

  小貓頭鷹就沒這麼客氣了,它撲騰了下翅膀,直接把家安在嚴慎的腦袋上。

  「嘖。」乘風小聲道,「真亂。」

  四人剛到戰後星的時候,還對她的房間表示過嫌棄。

  她喜歡收集廢棄零件,這樣來看,這幫人喜愛收集垃圾的習慣跟她簡直不相上下。

  「都是有用的好嗎?我們正在思考怎麼把它們按照形狀歸類整理,以便最大程度地縮小物品體積。」江臨夏動作粗暴地揮開桌上的東西,「你站這兒等一下。這些主要都是財務的東西。我們收拾一下。」

  辛曠站在嚴慎身後,想偷偷拔幾根小貓頭鷹的毛。

  乘風沒找到人,問:「項雲間呢?」

  江臨夏直起腰,開口就是一句黑狀:「老項嬌氣!」

  嚴慎跟著斥責:「老項嬌氣。」

  江臨夏說:「他下午說生物鐘不對睡不著,剛才又嫌我們吵,到天台去了。」

  乘風把東西放下,留了掛在脖子上的十幾包薯片以及兩袋她們宿舍能自己內部解決的小蛋糕,朝小貓頭鷹使著眼色就要離開:「我上去看看然後直接走了,別等我。禮盒幫我拿到寄存櫃裡就行,再見。」

  江臨夏覺得這人好沒良心,又覺得有點好笑:「再什麼見啊!你就沒什麼想跟我們說的?」

  乘風友情贈送八字真言:「祝你幸運,一路平安。」

  小貓頭鷹飛過來後,她靈感頓現,又多加了四個字:「有緣再見。」說完連敷衍也到了頭,拍拍屁股就跑了。

  江臨夏在後面憤怒道:「就沒人治得了她了嗎?!」

  從五樓到天台只剩下兩層,乘風直接爬樓梯了。

  鐵門虛掩,乘風從縫隙裡鑽了出去,一眼看見躺在橙黃光色下休息的人。

  小貓頭鷹撲騰著翅膀飛過去,熟練地蹲在項雲間的臉上。

  乘風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養成的壞習慣,反正叫起床的時候非常有效。果然,項雲間立即抬起了手。

  小貓頭鷹察覺到危險,主動往地上一跳,站在他腦袋旁,眼中光芒暗去,切換到待機模式。

  大自然的造物不一定都是美妙的。夜晚的風聲時而尖嘯,時而溫和,與遠處的林葉共同拉奏著變調的音律。

  項雲間閉著隻眼回頭看她,騰出一隻手,指了指邊上。

  乘風解下脖子上的薯片丟過去,說:「給你的。」

  語氣極為大度豪放,讓項雲間忍不住再三確認這是不是什麼貼金箔的薯片。

  乘風在他身邊躺下。有護欄的遮擋,夜風小了點,流水似地從身上淌過。

  兩人都沒有出聲。

  夜燈下的天空一片氤氳,飄散的雲猶如彌漫的煙霧,背後的星光既不清澈,也不透亮。

  戰後星的夜晚就時常是這樣的。只是更冷,更肅殺。

  項雲間腦海中浮現出那棟老舊的房屋,以及裡面那個枯草似的人。

  她穿著不合身的衣服,被過於寬大的帽子遮住了臉。蹲在機器人的殘骸邊上,在熄掉燈光的角落做著枯燥不知曉意義的基礎訓練。

  她很努力也很倔強地想要生活,可是只能過得十分勉強。

  不知道怎麼,也沒有辦法,正常處理人類的規則。應付孤獨的方式只是給那台廢棄的機器人蓋一條舊毛毯。平靜站立的身影總是透著種沒有落點的孤獨。

  雖然臉上好像寫著滿不在乎,可十分讓人放不下心。

  明明眼睛裡什麼都沒有,卻能叫人看出濃厚的心酸。

  項雲間闔上眼皮,隱約的畫面在黑暗中消散。

  捲著灰塵的風有些澀眼。

  他伸長手臂,搭在乘風的肩上,輕笑道:「怎麼了,捨不得我們嗎?還是我們走了以後沒有安全感?」

  乘風還沒說話,樓下忽地傳來一聲驚喝:

  「乘風在哪裡!」

  「乘風來我們宿舍了?」

  「閉嘴!你瘋了嗎?畢業前還想被值班老師訓一次?」

  兩人一齊起身,趴在護欄邊往下張望。

  底下那幫人貌似更猖狂了:

  「乘風金盃借我摸一摸!」

  「老師他不是我們三樓的人,他是樓上跑下來的!他們栽贓陷害!」

  腳步聲雜亂。

  更多人在喊:

  「我不怕!還沒到熄燈時間頂多就是罰掃地!乘風你在哪裡?!」

  「江臨夏你開門啊!有女生在宿舍裡你怎麼還敢關門?」

  「你們怎麼那麼猥瑣?乘風快報警啊!」

  項雲間笑了出來,隨即就感覺手臂被人拍了拍。

  乘風挑著一側眉毛,一板一眼地道:「我已經能自己交到很多朋友了。」

  她已經能很好地生活了。

  項雲間扯起嘴角,揶揄地笑道:「恭喜你偷學到了我們人類的必備技能。」

  乘風張口欲言,感覺被他噎到了,猶豫過後,朝他靠近了一步:「聽說朋友要分別的話……可以握手或者擁抱一下。」

  乘風鄭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項雲間眸光微垂,帶著笑意落在她的手上,卻是慢慢伸出手,將乘風摟在懷裡,按著她的背,用很溫柔語氣輕聲地道:「歡迎加入人類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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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 08:20:57 |只看該作者
番外一‧葉憬

  乘風提著制服回到家,空曠的房間內有一絲陰冷,隨著大門推開,晚風從未關的窗戶翻湧進來。

  薄暮時分的霞光是豔麗的橙色,與天邊的殘雲繪成一副暖色的畫,全然看不出空氣的冰寒。

  乘風光著腳走過去,喚出控制面板,關上所有窗戶,又提著制服回到臥室,蹲下身在床底下的櫃子裡仔細翻找。

  沒一會兒的功夫,地上就被她鋪滿了東西。

  小貓頭鷹從客廳飛進來,落在床頭櫃上。乘風頭也不抬地問:「朋友,你知道我的徽章都放在哪裡了嗎?」

  乘風大四要去遠征軍試訓,提交完手續,年前就得走了。

  臨行前,聯大讓她幫忙給全校師生做一段新年賀詞,特意定了新制服,囑咐她將聯賽的獲獎徽章都別上去,這樣宣傳的時候學校才好不經意地跟記者提起她的輝煌往事,再從側面烘托一下聯大的包容與強大。

  聯大校長,是個妙人。

  搬家的時候是同學幫的忙,乘風當時忙著訓練,沒太上心,東西整理得相當粗糙。除了能戴在小貓頭鷹身上的掛件,其餘都不知道塞在哪兒了。

  小貓頭鷹眼中綠光閃過:「數據檢索中。」

  乘風停下動作,等它給出答案。

  五分鐘後,光芒暗去,小貓頭鷹轉了下脖子,乾巴巴地道:「未查找到相關記錄。」

  乘風欲言又止,最後點頭:「好的。」

  格鬥機器人的數據用來做保姆果然不合適。應該不是她的錯覺,系統好像都變笨了。

  找不到家裡的東西對智能機器人來說可能是種屈辱,不用乘風下令,小貓頭鷹自動開啟檢測紅外線,幫著她滿屋翻找。

  十分鐘後,小貓頭鷹高傲地站在書房架子上,揚起翅膀,指向下方。

  「可以啊,鷹鷹!」

  乘風從中翻出了三夭的特製皮盒,隨即就看見被墊在底下的一個儲物匣。那個快被她遺忘的東西讓她心神一晃,拆開一看,果然是被她淘汰下去的發音器。

  發音器有兩個,一個是她從戰後星帶回來的老古董,還有一個是項雲間送她的新款。

  可惜後來她開始自己說話了,這些東西就被一直擱置在角落。

  乘風拿起那個矜矜業業工作了十來年的舊設備搗鼓了下,發現還有電,能用,於是貼到脖子上試著發了聲「喂」。

  房間空蕩得都有了回音。

  乘風低頭調音量,外面忽然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緊跟著客廳的大燈被打開,光從門縫裡透了進來。

  對方沒有控制腳步,在客廳轉了一圈,最後停在廚房的位置。

  書房沒找到趁手的工具,乘風翻了會兒,拿起一個槍支模型,抓在手裡走了出去。

  人影站在餐桌前,正低著頭從布袋裡拿剛買的東西。

  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暗下來了,深沉漆黑的夜幕似乎將這棟房子與世隔絕。

  光在他身上蒙了層白霧,照亮他年輕、英俊的臉龐。

  乘風愣住了,手上力氣一鬆,往下垂了下去。

  葉憬聞聲朝她看來,秀氣的眉頭微微皺起,不悅道:「拿這東西幹什麼?晚飯吃了嗎?」

  乘風一瞬間閃過各種荒誕離奇的想法,將他說的每個字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與記憶中的聲音相比對。最後意識到,這應該是在做夢,只是意識尤為清醒,好像是真的一樣。

  以及,自己已經不大記得葉憬的聲音了。

  對方又問了句:「晚飯吃了嗎?」

  他的臉還跟過去的一樣,但是多了點生動表情。說話時眼睛裡是有神采的,不像那個每天晚上枯坐在床邊失眠的人那樣空洞。

  這種虛假的真實中夾帶著那麼明顯的漏洞,乘風認為自己不會相信。可是偏偏魔怔了似的,理智一觸及真相,立馬丟盔棄甲地往背面疾馳,只剩下一點自欺欺人的僥幸。

  就像葉憬剛離開時,她趴在窗口遠眺等待的心情一樣。

  這樣非常狼狽。

  對面的人得不到回應,好像生氣了,快步走過來,近距離盯著乘風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晚飯吃了嗎?」

  吞吐的氣息彷彿會拂在她的臉上。

  乘風有種迷失的感覺,悵然搖頭。

  「真是的,你這孩子。」葉憬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手裡的東西丟下,帶著她去了餐桌。

  桌上擺著碗打包回來的麵。紅亮的湯汁裹著勁道的麵條,最上面蓋著一個金黃色的煎蛋。

  葉憬離開前給她準備的最後一頓飯,就是碗番茄湯底的麵。

  那次他特意打了個雞蛋,乘風聞到香味,搬了小板凳站在灶台邊看。

  油煙飄了出來,在屋裡一圈圈地纏繞。

  乘風墊著腳尖,聽油鍋裡滋滋作響的聲音,開心地抬起頭,偷看葉憬的臉。

  葉憬低垂著睫毛,面無表情,眼睛裡盛著乘風看不懂的傷懷。

  片刻後,他擦了擦手,坐在桌邊靜靜看著乘風吃完,然後對她說:「爸爸走了。你要好好生活。」

  乘風舉著筷子的手有點顫抖,左手捧住冒著騰騰熱氣的碗,相觸的地方卻有些發冷。

  葉憬提著她的制服走出來,掛在客廳的衣架上,別上徽章,站在遠處欣賞了會兒,轉身問道:「明天幾點上學啊?」

  乘風僵硬地扭過頭,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但回答了一句:「8點。」

  「哦。」葉憬應聲,走過來坐到她對面,「明天早上我送你過去。」

  乘風想,如果葉憬還在的話,應該也是這樣的。

  為她整理衣服,給她做飯,趁她吃飯的時候陪她說話,解答各種她不懂的問題,或者陪著她一起煩惱。

  但其實戰後的葉憬不是個那麼親切的人。

  他頂著陌生又熟悉的臉孔,伸出手,撫平乘風掀起來的衣領,溫聲問道:「在聯盟過得怎麼樣?還習慣嗎?」

  「嗯……我快畢業了。」乘風猶豫了下,還是跟他說,「我現在很受歡迎的,交到了不少朋友。」

  葉憬笑著點頭,兩手搭在桌上,耐心聽她講述。

  這一幕過於溫馨,乘風忍不住往下傾訴,自己也沒意識到,組織出的語言有些顛三倒四。

  「大二組了個很厲害的隊伍,但是隊友都畢業了。他們去了遠征軍試訓,已經很久沒跟我聯繫。兩個月前放假才通了一次電話,不知道春節有沒有假期。」

  「我就是跟著他們從戰後星過來的,他們有時候會很笨,但大部分情況下都比較靠譜。」

  乘風給他講了在聯盟發生的事,還有一些比賽的過程,偶爾想到什麼就補充什麼。說到口乾舌燥,碗裡的麵還在散發著熱氣。

  那股白霧愈發濃鬱了,彌漫著水意,飄蕩在兩人之間,逐漸模糊葉憬的臉。

  乘風停了下來,思忖良久,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在那邊過得還好嗎?」

  葉憬笑著點頭:「嗯。」

  乘風頓了頓,又問:「不是一個人了吧?」

  「嗯。」葉憬注視著她,用最溫柔的語氣,最平靜的心情,說,「朋友都在了。」

  乘風不知道該問什麼,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長大了啊。」葉憬有三分釋懷,三分感慨,餘下的則是欣慰,「已經這麼大了。」

  乘風眼淚止不住地流,看不清對面的人。

  「爸爸很想你。」

  「對不起啊,乘風,讓你一個人。」

  乘風忍著哭腔,用力搖頭。

  「爸爸走了……」

  那一刻世界前所未有的清晰起來,連同記憶裡的畫面。

  葉憬抓著她的手,放下了所有的尖銳跟冷酷,舒展著眉眼微笑。

  「你以後要好好生活。」

  懸著的燈光閃爍了下,刺得乘風睜開眼睛。手邊的光腦不停震動,彈出一條又一條信息。

  乘風坐起來,游離地在房間裡亂看,大腦放空,心緒卻止不住地翻騰。

  小貓頭鷹轉過頭,羽毛向外膨脹,用翅膀蹭了蹭她的臉。

  沉緩勻長的氣息聲中,乘風調整了姿勢,背靠牆面,點亮屏幕。

  項雲間:放假了,我們在海邊。

  他放上來一張照片:四人坐在光滑的礁石上,身後是蔚藍的海面。處在迎風的位置,鼻子被凍得發紅,笑容也有點猙獰。

  五官都沒什麼變化,氣質倒是更沉穩了。

  不知道是誰在中間的位置用紅色線條畫了個輪廓,說是給她預留的位置。

  夏天有什麼好:@葉歸程,聽說你快離校了啊?趕緊過來報到,說不定我們會是你教官。

  家裡真的有礦:你說這個不是要嚇跑她?

  再莽一點:教官恨不得親自教,不會給你機會誤人子弟的。

  家裡真的有礦:乘風過來試訓的話,到底是以指揮的身份還是以單兵的身份?

  夏天有什麼好:這個問題怎麼感覺似曾相識?

  項雲間:新年快樂。

  葉歸程: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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