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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退戈] 第一戰場分析師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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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29 01:46:4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接應

  在飽腹值岌岌可危的時候,兩人終於吃到了這頓來之不易的午飯。

  兔子肉具體是什麼味道,乘風已經無暇分辨。她咬了兩口,只嘗出苦澀跟乾柴,還帶著口腔內部血腥的回味。

  乘風很失望,用舌頭舔了舔後牙槽,望向對面那個狼吞虎嚥,吃出了熱火朝天架勢的青年,羨慕地問:「好吃嗎?」

  嚴慎搖頭:「吃不出來。趕時間。」

  可是他吃得很香。

  看來是自己的問題。乘風反思。成年人不可以這麼嬌氣。

  不吃大白菜就算了,怎麼能不吃肉?

  一隻兔子,成功將兩人的飽腹值拉回到70%。

  但是肉類沉甸甸地壘在胃部,沒有蔬菜跟水分中和,讓乘風覺得有點難受。

  嚴慎吃完兔子後,又割了點狼肉帶在身上。雖然按照剩餘時間來看,他們多半用不到這份食物。

  嚴慎按照往日的經驗,估算了下他們當前點位到營地的大概距離,給了乘風一個不大樂觀的答案。

  幸運的話——單是這個前提就讓人心生絕望——對自己狠一點——這個倒是可以做到的——那他們或許可以提前一個小時抵達目標點。

  反正任務非常艱鉅。

  乘風懷疑他的「或許」兩個字裡存在了極大的修飾空間,但也不敢當場點明。畢竟人類嘛,學會自我安慰是一種優點。

  兩人確認好進軍方向,草草收拾了下,背上東西開始趕路。

  ‧

  事實證明,三夭對體力跟意志力的考驗是枯燥而重復的。

  兩人在酷熱的太陽底下快步行走了三個多小時,中途也只短暫地休息了十五分鐘,眼前一片天旋地轉之際,才終於摸到那座延綿彎曲的山脈。

  這道看起來像是海市蜃樓的風景線,也確實跟它看起來的一樣遙遠。

  乘風抬頭望向陡峭光禿的山體,喉嚨滾了滾,卻沒能嚥下任何唾沫。

  水已經喝完了。

  整個無人區生存的副本,以「吃喝」為主線貫徹始終。

  白天炎熱缺水,晚上森寒缺食。立志於將考生架到冰火兩重天的地獄進行兩面烘烤,以此培養大夥兒噴子的職業水平。

  乘風覺得自己已經有點開竅了,只缺一個展示的平台。

  山勢陡峭,還沒有前人開闢出來的道路,能上山的借力點都是形狀不規則的碎石,一不小心就容易踩空,順著斜長的岩壁滾落下去。

  這種情況下,人恨不能長出八隻手來穩定重心,乘風卻連爬山的姿勢都難以控制。

  嚴慎在前面開路,考慮到乘風的傷情,盡量蜿蜒遊走,尋找安全簡單的路線。

  在山底附近徘徊時,山路趨勢還相對平緩,乘風靠著自己輕盈的動作能跟上隊友的節奏。

  走到半山腰之後,山體一塊塊平直地下落,跟被刀削過似的,險峻鋒利,每個角度都能看出策劃那張充滿惡意的嘴臉。

  乘風停了下來,背靠在石頭上,用右手的衣袖去擦額頭上怎麼都流不盡的汗。

  嚴慎跟著停下,緊貼著山壁,回過頭問:「怎麼樣?」

  乘風搖頭。很難形容。

  她手上的傷口還在不斷惡化。即便打了止血針劑,還是因為汗液與高溫而難以癒合。

  中途嚴慎給她換過一次藥。拆開繃帶的時候,血肉黏糊一片,時間有限沒有辦法進行精細處理,粗糙地清理了腐肉,就重新包紮回去。

  乘風現在的感覺挺復雜的。即覺得左邊這隻手已經不存在於身體上了,又覺得它疼得發沉,跟個裝了鐵塊的包袱似地掛在身上。

  嚴慎拋下來一截長繩,示意她綁到腰上。

  「休息十五分鐘再繼續。別害怕,我拉著你走。」

  乘風張開嘴,扯動肌肉,嘴唇上傳來乾裂的刺痛,皺眉問:「還有多長時間?」

  「別管多長時間。」嚴慎在這時候展現出了讓乘風不大適應的人道主義情懷,「我們繞個路,能走多遠走多遠。不好過的地方我提你一把。」

  乘風點頭。眨眼的時候,感覺睫毛都變沉了,抬手一抹,才發現是大滴的汗液墜在上面,壓得她世界模糊。

  這時候她才深刻認識到,第一個地圖的密林場景是多麼的令人舒適。既有植被遮陽,又有難度不高易尋找的食物。頂多就是神出鬼沒的野獸令人擔憂,但也肯定比不上狼群的兇猛。

  她已經開始狂妄地覺得,那點兒獎學金,根本配不上自己這一路的艱辛。

  乘風低垂著頭自我催眠了幾句,然後晃晃腦袋,用力捏住左肩,聲音細小卻語氣堅決說:「走吧。我還行。我要贏!」

  嚴慎:「……好。」這大概就是他一輩子都無法理解的所謂的「鬥志」吧。

  也許是壓迫到極致,人類能爆發出絕對的潛力。也許是三夭的模擬系統畢竟只是模擬,而乘風對勝利的執念超脫了他們程序的設置。天色將黑之際,乘風的狀態逐漸好轉,頗有點迴光返照的症狀。最終在嚴慎的半拉半推中,抓住巨石的一角,跳上聳立的山頂。

  日色昏沉中,兩人注視著太陽從頭頂落下,拖著長長的霞光,隱沒入平坦的地面。

  吹著逐漸轉涼的晚風,乘風從中聞到了勝利的味道。

  兩人在最高點,放縱地停留了五分鐘,久久凝視著那片荒涼的戈壁,而後才打開照明燈,尋找下山的路。

  下山要顯得省力一些,但也危險許多。嚴慎決定繼續走穩紮穩打的路線。

  黑夜裡的一切動靜都變得明晰。兩人分不出說話的力氣,五感卻緊崩到了極致。

  走到半路時,嚴慎隱約聽到了水流的聲音。二人交換了眼神,順著找過去,竟然真的發現一個水潭。

  乘風快要喜極而泣了,跟嚴慎擊了下掌,但還是沒有出聲。

  兩人跟默劇演員一樣地瞎比劃了兩下,尋找取水的辦法。

  乘風先是把繩子的一端繫在容器上,丟進去打水。

  然而這個水潭的岩壁是斜立且不平整的,還十分深邃,等他們將繩子收回來,容器顛簸了一路,已經什麼都不剩。

  連試了兩次都沒成功,僅收獲幾滴殘留的水珠,乘風苦哈哈地嘆了口氣。

  她趴在地上,渴望地盯著「你跳下去吧,慎哥,如果活著就裝一瓶水綁到繩子上。我背著你走了五個小時,又被你炸了一次,該輪到你了。」

  嚴慎覺得這個世界確實太可怕了。好好一孩子,才過了多久,已經可以做到滿口胡話不打草稿的地步。

  「為什麼又變成五個小時了?明明是不到三個小時。而且你不是背著我走的,你是拖著我走的!」嚴慎說著摸了摸手臂下方,被繩子勒過的位置至今仍在隱隱發疼。剛醒來的時候他還差點以為自己被乘風挾私報復,五馬分屍了。

  「這樣不好,乘風同學。非常得不樸實!」

  「說明乾渴已經開始影響我的記憶力,再這樣僵持下去的話,我們兩個人都到不了營地。」乘風認真地說,「我記得我就是背著你走了五個小時。所以慎哥,跳吧。」

  這一聲「哥」叫得怪貴重的,命都要給她。

  嚴慎說:「你做夢。」

  乘風翻臉:「嘖。」

  兩人還在進行最後的拉鋸,試圖出賣自己的塑料隊友情,沒注意到身後的動靜。

  漆黑夜幕中,一道光線突兀地打了過來,懸在乘風頭頂的石塊上晃了晃,同時一道天籟般的聲音響起。

  「乘風?」

  兩個亡命之徒齊刷刷扭頭,瞪向身後那道偉岸健壯的長影,熱淚差點飆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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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29 01:47:0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 通關

  項雲間是第一次見到在黑夜裡都能亮得如此出奇的兩雙眼睛。也是第一次見自己的不孝女對他露出如此和藹可親的表情。

  受寵若驚之餘,他理智地忍住了沒笑,平靜地又問了句:「你們趴在那兒幹什麼?」

  乘風爬起來,擦了擦臉,硬生生將眼淚憋回去,調整手中的光源,對準項雲間的方向,刺得他偏頭躲了一下。

  影子跟著晃動。

  「想喝水!」乘風拔高的聲音聽起來特別淒慘,「這下頭有水!」

  項雲間同情地說:「真可憐。」

  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背包,一左一右變出兩個水果,對著自己的可憐孩子問:「橘子還是蘋果?」

  乘風呼吸停滯了一秒,原本就大的眼睛又睜開一點,錯愕的表情中寫滿了對自我的懷疑,壓低了聲音說:「橘子!」

  項雲間好笑道:「叫爸爸。」

  乘風:「爸爸!」

  項雲間一把拋了過去,乘風伸手借住,蹲到地上剝橘子。

  無奈她左手使不上力,又戴著厚重手套,手指不夠靈活。最後還是要依靠她那覺悟不夠高尚的隊友。

  嚴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一面遭她嫌棄,一面幫她做事。大概這才是老父親的真實處境。

  而乘風還死死盯著他,擔心他搶走自己出租長輩位所賺來的大橘子。

  兩人都在瘋狂打腹稿,想著怎麼跟項雲間告狀。

  但乘風率先吃到了橘子,整個人都得到了升華,心胸也跟著開闊了不少。開口的時候只委婉地問了句:「水果是哪裡來的?為什麼會有橘子?」

  「營地裡拿來的。」

  項雲間走近,找了個位置坐下,彎下腰近距離觀察他們,在他們臉上跟手腳都掃了一圈,才發現他們狼狽不堪。

  「你們兩個搭伴,怎麼還搞成這樣?」

  嚴慎從他手裡接過水,苦澀地道:「就是因為搭伴才搞成這樣。」

  「你的意思是我的問題?」乘風堅定且嚴厲地反駁了他,「如果不是遇到我,你還沒走出第一個地圖就已經掛了!」

  有了新的隊友,乘風連那麼一點塑料情都不想維繫了。

  很囂張。

  很霸氣。

  很得理不饒人。

  她找回了身為老闆的底氣。

  「是……」嚴慎屈辱地忍下了,轉頭問,「你怎麼半夜在這山裡?」

  「江臨夏跟辛曠都回來了,就你們兩個沒消息。以為你們出了什麼事兒,我們核對了一下各自出發的位置,決定分開來找你們。」項雲間問,「你們的通訊器呢?」

  乘風嘆了口氣。

  為了減負,她把沒用的裝備都丟了。包括那個除了嚴慎,什麼都沒給她帶來的通訊器。

  嚴慎則是考慮到已經離營地位置不遠,通訊器作用不大,所以也給丟了。

  兩人幽幽對視一眼,彼此心中都有很多想說的話,醞釀在無言的指責中。

  項雲間單手支著下巴,眼珠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想擦一簇火星點起這把火,又怕引火燒身害了自己。

  網友看著這一幕笑出了聲。

  「恭喜乘風,脫離隱藏非酋模式!」

  「我恍惚中好像聽見了無數聲『爸爸』在循環播放。拉回去重看了一遍,應該不是我的幻聽。」

  「項哥這個出場,雖然是在晚上,但很有神明降臨的光芒了。」

  「這麼一對比,嚴慎你真的好坑兒!」

  「『好運來』的bgm終於在乘風的直播間裡響起來了!!我很欣慰!」

  「所以我現在可以安心看了嗎?昨天追了一天我心臟病都要犯了。」

  三人已經重新啟程了,怕無法在中午前順利到達營地刷卡。

  可是喝了水,還吃了小蛋糕的乘風,戰鬥力不同以往,告狀的小紙條都不用打的,張口就來。

  「他剝削我,他還壓榨我。」乘風字字泣血,「我背著他走了六個小時……」

  嚴慎打斷她問:「這已經嚴重脫離現實了乘風同學。」

  乘風怒斥:「三個小時也很久了!」

  項雲間明顯偏心,問兄弟道:「你怎麼回事?」

  「這不是挺好的嗎?」嚴慎不負責任地道,「還活著。」

  要是這個標準的話……那確實。

  乘風說:「這裡面大部分是我自己的努力。」

  項雲間停下,朝她招手道:「過來。」

  他好手好腳、四肢健全,去營地休息過一段時間,系統將他的面板數值都調整到了最佳狀態。跟乘風這倆屢次從生死線上爬回來病殘人士截然不同,扛乘風就跟扛訓練用的負重包一樣,輕鬆敏捷。

  他背上乘風,示意她抱緊自己,單手撐住山壁,順著狹窄的走道小心往下跳躍。

  細小的石塊因為他的動作簌簌往下滾落。漸遠的聲音在岑靜的夜裡彷彿自帶回音。

  停在一個安全的平台上,項雲間回身,招招手,示意嚴慎跟著自己的路下來。

  嚴慎站在原地沒動,低著頭,穿過照明的光線,直勾勾地盯著他。

  眼神幽深。

  跟夜裡的冷空氣一樣。

  落到身上就覺得瘆人。

  他還把光線打到乘風臉上以作示意。

  項雲間「呸」了一口,無情地說:「你做夢!滾下來!」

  嚴慎皮了一下,認清隊伍裡的地位差距,只能自強不息地往下跳。

  他跟乘風一起趕路時,直播間差不多是靜音模式。

  項雲間也不是個話多的人,可是一出現,整個頻道就變得很熱鬧。他擅長拋問句,找話題。

  嚴慎簡略給他描述了兩人相遇後的種種磨難。

  「你們怎麼會那麼倒黴?」項雲間大開眼界,「以前有嗎?我沒什麼印象了。」

  嚴慎說:「沒機會實驗。」

  說完後他再回憶了一遍,糾正道:「第一次合作的時候我確實挺倒黴的,她反水殺了我。」

  項雲間:「那個姑且還可以解釋……你不要勒我,乘風同志,別光往可以從我兜裡拿吃的,扒不住摔下去我可拉不住你。」

  走第二遍山路,項雲間已經十分熟練。三人沒什麼波折地跨過了最危險的山腰位置。

  臨近山底時,乘風表示要下來自己走,項雲間遵從了她的意見。

  可是乘風左手臂的傷口還是為她帶上了高燒的狀態,掛著debuff的面板,加上四肢各個關節的暗傷,使得她腳步虛浮,要小跑著才能跟上兩個長腿青年的速度。

  項雲間跟她說了兩句話,發現她反應遲鈍,又把她背起來,帶著她往營地奔赴。

  項雲間的背很寬,軍裝外部又配置了不少裝備。乘風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隨著他腳步的顛簸被咯得發疼。

  可是項雲間身上有點兒安全的味道,聞得乘風意識飄忽,眼睛發睏。

  昏沉之際,她貼著項雲間耳邊的通訊器,聽到了另外兩名隊友的聲音。掀開沉重的眼皮朝前一看,發現一棟高塔已經佇立在她視野範圍內,高塔的外牆上貼了聯盟的標誌。

  營地到了。

  她聽到項雲間輕快地問了句:「終於考完了,明天放假,你東西收拾好了?」

  嚴慎說:「還沒有。我在整理。」

  「寒假一共才幾天啊?都沒什麼放假的快樂。」江臨夏插了句,「還剩十六分鐘截止,你們兩個在這兒搞卡點呢?」

  辛曠驚訝:「居然沒走丟?」

  江臨夏問:「乘風呢?考試睡著了?」

  乘風努力抬起頭,試圖回應,無奈身體不受控制。界面裡紅光不停閃爍,她瞥一眼面板,發現自由升高的體溫已經漲到了40度附近。

  對於機器來說,這其實真的不算什麼。於是她豎起兩根手指,比了一個「V」。

  項雲間小跑起來,說:「快刷卡,不然真要下線了。」

  片刻後,乘風聽到了系統提示。【本場考試正式結束,恭喜考生順利通關!退場後請不要大聲喧嘩,遵從考官指示盡快離場。】

  乘風安心了,點擊退出。斷開傳感連接後,生龍活虎地衝出模擬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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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29 01:47:1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二章 放假

  監考老師百無聊賴地坐在講台上吃零食,掀起耷拉的眼皮,對乘風點點頭,示意她趕緊出去。

  乘風拿了光腦,走到教室門口,打開自己的郵箱查看測試結果。

  最終成績還沒出來,但是最終通關名次恰好卡在10%的線上,進退都有可能,這讓乘風有一點點憂鬱。

  考試都考完了,為什麼還要忍受這樣的折磨?

  她點了下刷新,界面沒有變化,前方傳來一陣刻意放輕的腳步聲,是項雲間幾人提著大袋小袋從屋裡出來。

  項雲間偏頭掃向她,按住她的肩膀往後一轉,推著她的背往出口的方向帶。

  走到可以說話的地方,幾人才放鬆下來。

  軍事學院的特殊模擬測試基本屬於所有科目的最後一門,而且他們一連考了三天,此時聯大校園早已空空蕩蕩,教學區更是不見人影。

  離開大樓,外間的冷空氣瞬間灌了過來,吹散了幾人積攢數日的沉悶。

  江臨夏扯扯衣領,話跟開了閘似地宣洩而出:「憋死我了,語言是多麼偉大的技能,無人區生存根本就是在促使人類退步!我已經三天沒人說話了,三天沒人跟我說話了!」

  辛曠低笑出聲:「也沒見你少說啊。光看你文字版的語錄都會覺得聒噪。」

  江臨夏抬手就是一個肘擊,笑罵道:「滾犢子,交流的事,少了一個人能算嗎?」

  辛曠壓下他的手臂,偏頭看向一旁的乘風,隨口問了句:「乘風過年怎麼過啊?」

  乘風茫然道:「我們那兒不過春節啊?」

  「哦,對。我老把你記成首都星的人。」辛曠說,「那你春節去哪兒?」

  乘風說:「我不去哪兒,我就住校。」

  「住什麼校?今年又沒有在校演習,春節期間宿舍跟食堂都會封閉,你住哪兒呢?」江臨夏奇怪問道,「你們班裡沒發通知嗎?輔導員居然沒給你安排?」

  乘風惆悵:「啊……?」

  群裡每天一堆消息,最近為了應對期末考試,乘風已經很久沒關注學習以外的事情了。

  「沒關係。」乘風習慣了,「我隨便住哪裡。」

  江臨夏玩笑道:「聯盟不允許睡大街的小朋友,會影響市容。」

  乘風一愣,隨即氣餒地道:「你們聯盟為什麼這樣不人道?」

  「你還真想睡大街?!」江臨夏被她荒謬的想法驚到了,抬手要去揉她的頭髮,「還不如去問問流浪兒童收容中心吧孩子。」

  乘風機敏躲過,跑到另外一面,正了正自己的帽子,說:「我不是兒童。」

  辛曠揶揄說:「沒關係。嚴慎比你還大。」

  乘風詫異瞥向嚴慎,眼神裡大概寫著「這人奇葩」。

  嚴慎:「……」這是什麼無妄之災?

  項雲間好笑地解釋道:「是我家。」

  他摸出光腦,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按動了幾個鍵。

  「我問問我媽。她在公司附近有一套房子,但不怎麼住。你可以在她那兒睡兩天,一般碰不到幾次面。房間裡的被子是我用過後洗乾淨的,你介意的話可以帶自己去換。」

  乘風稍顯猶豫,很不好意思去陌生人的家裡叨擾。還沒考慮好,路邊的綠化帶傳來一聲淒厲的貓叫,緊跟著兩團色彩鮮豔的毛球從剛修剪過的矮灌木裡飛了出來,落地還在糾纏,激烈地廝殺一起。

  聯大平日是會有幾隻野貓四處流竄,因為學生餵得好,態度也比較寬縱,導致它們在學校裡橫行無忌、無法無天。

  乘風定睛一看,就見一隻重量級的貓主子正壓著一團白毛狠撓。小貓頭鷹頂著頭爆炸的毛髮不甘示弱地與它回擊。

  然而智能機器人的安全設置注定了它鬥不過這隻橘貓,不管它再怎麼精準地啄在貓身上,後果都是被野貓一爪子扒拉下一層皮。

  兩個小傢伙在地上瘋狂滾了一圈,飄散了滿地的白色羽毛,鬥毆現場慘烈得乘風一口冷氣狠狠抽了進去,半晌沒吐出來。

  探測到乘風出現,小貓頭鷹的反擊程序當即上升到新的階段。

  它的前身畢竟是台格鬥機器人,即便被廢除了大半數據庫,好鬥的本能依舊寫在程序裡。無法接受自己在主人面前落敗。

  除了上不了檯面的小嘴親親,作為曾經冷酷、暴力、高危的嚴禁品,必然還保留了別的攻擊技能。

  於是下一秒,眾人就看見小貓頭鷹的眼睛開始五顏六色地閃爍,每變一次顏色,就嚇得貓主子的攻擊更凶殘一分。

  江臨夏望著這臥龍鳳雛之間的精彩搏鬥,很震撼地吐出兩個字:「……牛啊。」

  乘風跑過去,試圖解救自己的朋友,那橘貓不怕人,竟然不肯走,被乘風急得跺了跺腳,才大聲尖叫著跑開。

  乘風拎起小貓頭鷹查看,發現它外層的皮毛掉了起碼有一半,嘴裡正不停唸唸有詞,靠近了聽,可以辨認出是一串復雜的攻擊代碼,足以把那隻橘貓按在地上翻來覆去地蹂躪。

  身體雖然做不到,但精神絕不服輸!

  乘風不由深深地同情了起來。

  誰說機器人沒有感情?乘風能強烈地感受到它的不甘、屈辱,以及憤怒。

  太慘了。

  乘風給它理了理羽毛,捋順之後,發現它太禿了,已經嚴重影響到它的顏值,得去做修復。

  跟小禿鷹一陣大眼瞪小眼,乘風忽然想到高額的修理費,手抖了抖,一時間悲從中來。

  江臨夏深有同感,難過得笑出了聲,怕乘風遷怒,趕緊小跑著從邊上溜走。

  項雲間沉默片刻,說:「她說沒問題。地址發你了,到時候再聯繫。我先回去收拾東西。」

  隨著地址一起發過來的,還有一個紅包,比江臨夏要富有同情心得多。

  乘風猶豫後點了領取,抱著小貓頭鷹過去植毛。

  放假期間的商業街都顯得冷冷清清,乘風找店員咨詢了相關費用,被告知這樣的傷情,原裝植毛起碼得四千塊錢起。

  如果用山寨的材料,倒是只要一千,但羽毛做不到原先那麼柔軟高檔。

  三千塊的差價,可以買無數個小蛋糕。

  乘風內心萬分掙扎,天人交戰後,還是抵住了美食的誘惑,決定再窮不能窮孩子。

  別人都有的東西,小貓頭鷹不能沒有!

  付完錢,把智能機器人關機交給店員,乘風頹喪地蹲在門口,陷入一派萎靡的狀態。

  光腦震了震,她抬起手腕一看,是老孔發來的信息。

  老孔:我在後台看見你的最終成績了【大拇指】,表現得很好,今年應該能拿到三夭的獎學金。

  老孔:以後不要跟嚴慎一起走了,他這個人運氣絕對有點問題。

  老孔:對了,過年可以來老師家,你師母做飯很好吃,而且很喜歡小姑娘。我跟她提了下,她很歡迎你來做客。

  乘風看了兩遍,認真打字,進行回復。

  葉歸程:我去項雲間家。

  老孔明顯緊張了,聊天框上方一直顯示「不停輸入」,又沒有出現內容。

  反反復復刪除了幾次,最後發來一句很勉強的回答。

  老孔:哦,他家的情況我知道。他媽媽工作很忙,基本不會自己做飯。

  乘風覺得這話聽起來酸裡酸氣的,想說可以買,但又覺得「買」這個字自己現在有點高攀不上。

  老孔:住得不習慣可以來老師家。

  乘風對別人真誠的關心都會表現得很禮貌,而她知道對面那個看起來凶悍暴躁的中年男人一直在向她展現自己的溫柔,雖然手段有點笨拙。

  乘風慎重地回了一個【憨笑】的表情包,然後關掉對話框。

  假期,乘風還是在學校裡多住了幾天。

  放假的時間讓她無所適從,而周圍濃烈起來的年味,更是讓她感到極為陌生。

  戰後星是不流行過節日的,最盛大的節日大概就是戰爭結束的紀念日。

  這一天,福利院會給孩子們發一碗帶肉的骨頭湯,乘風可以在中心廣場上排隊領到一碗黏稠的甜粥。周圍人的態度也會難得變得親切起來,願意原諒一些微不足道的錯誤。

  但這種慶祝裡總帶著點沉重,算不上什麼狂歡。

  乘風閒著無聊逛三夭的時候,明顯感受到和平國度的不同。隨著年關將至,連三夭的攻略板塊都完全變了一個畫風。

  【來不及了!必備年貨清單(脫水版)!】

  【排雷,這家店竟然又先提後降,這種玩不起又想薅羊毛的奸商,都應該從老子的錢包裡滾出去!】

  【今年三夭為什麼不出聯名版的紅秋衣?沒有它,今年冬天我就算是冷死,也絕對不會穿秋衣了!】

  乘風的錢包已經很乾癟,她覺得見多識廣的自己肯定能抵擋得住誘惑,想沾一沾首都星的喜氣,看看他們年末的瘋狂購物範圍都是些什麼。

  逛了兩個帖子之後,乘風決絕地刪除了貼吧軟件,且決定春節結束之前不會恢復下載。

  ……聯盟的銷售陷阱,甚至不能簡單地用「恐怖」來形容。

  沒過兩天,輔導員發來通知,說學校宿舍要封閉,讓乘風暫時搬離,並再三跟她確認需不需要幫助。

  乘風還沒來得及聯繫項雲間,對方跟開了上帝視角一樣,直接拉了個小群。

  項雲間:【圖片】還有什麼要買的嗎?

  項雲間:我正好借了輛車,現在過來接你們。你們沒問題吧?

  圖片裡是各種小零食,足足有十來個袋子。

  乘風隨手點開,眼睛倏地睜大,確認了好幾遍,裡面有她最喜歡的小蛋糕、巧克力、鹵雞腿,還有必買清單上一些她根本買不起的東西。

  屏息凝神中,嚴慎回復了句。

  再莽一點:可以,等我一下。

  乘風匆匆跟上。

  葉歸程:我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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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過年

  乘風的東西不多,只有一個大箱子。她將衣服隨意塞進去,再把貓頭鷹背到身上,樂顛顛地跑下樓。

  項雲間的車已經到了,正停在校門口。他走進來接人,迎面碰上乘風,想幫她提一下行李箱,被她很霸氣地拒絕,表示要自食其力。

  乘風拖拽著箱子放到後座,順道偷偷瞄了邊上的零食袋幾眼,回過頭,發現項雲間對著光腦笑得有些意味深長。見她望過來,又很快收斂了神色。

  乘風覺得有點兒不對,懷疑地問了句:「你笑什麼?」

  項雲間說:「沒什麼。」

  乘風也不好追問,關上車門,和他一起站在車邊等嚴慎。

  項雲間翻出些零食,塞到她手裡。

  乘風文靜地收下,心裡默默覺得他人挺好,拆開包裝袋,順道拿出光腦一刷,結果社交軟件的首頁推薦直接跳出了項雲間剛發布的一條信息。

  項雲間:【視頻】小學生放假了。

  視頻裡,乘風背著她的小貓頭鷹,甩著手從花壇邊上跑過。

  光從她那輕快的小碎步裡,就可以看出她的雀躍。只差在腦門上頂個「放假了」的小圖標。

  項雲間是聯賽種子選手,因此賬號的關注人數不少。放假期間的網友最是閒得發慌,不放過任何聊天打屁的機會。五分鐘前剛發布的信息,評論數已經破了兩千。

  「三歲,不能更多了。」

  「能去我家嗎?我把我自己的床讓給她睡。」

  「聯大的招生現在是採取終生負責制嗎?」

  「現在聯賽招新是不是要從大一開始內捲了?我們隊長怎麼就沒這種覺悟?【怒其不爭】」

  「多穿點【皺眉】,都快2月了,乘風怎麼還是穿那麼薄?」

  「軍校生火氣大吧。話說那隻小貓頭鷹是被逮住了命運的翅膀嗎?燈光好像壞了。」

  經過上次的教訓,乘風決定啟動家庭教育,以免這位朋友下次還敢找小貓咪鬥毆。可是她無法修改智能機器人的核心程序,只好使用物理手段,將它掛到牆上,禁止暴力,以作懲戒。

  不料觸發了它的警報設置,它的眼睛紅了快兩天了。

  乘風反思。她其實並沒有那麼那麼的幼稚,只是項雲間的拍攝手法不夠寫實。

  舉著手裡的小蛋糕還在發呆,光腦再一次震動,乘風低頭,是嚴慎在群裡發了數張照片。

  床上平鋪了一排折疊好的衣服,衣櫃種類豐富,不像乘風,一個行李箱就能裝上全部的家當。

  再莽一點:帶第一套衣服,箱子有點裝不下。但是第二套衣服太厚了,活動不方便。我要不要起第二個箱子?

  項雲間的臉色如臨大敵。

  項雲間:不要。隨便帶,裝不下的我幫你拿。

  沒過幾分鐘,嚴慎又一次發來信息,自覺匯報進度,好讓他們安心。

  再莽一點:【圖片】快好了,等我把它們裝進去。

  項雲間:鞋帶不用穿。回家再弄。

  再莽一點:【皺眉】

  乘風早該知道的。當嚴慎說出「等我一下」的時候,事情就變得非常不簡單。

  他們在校門口等了半個多小時,這位大爺終於帶著他的裝備姍姍來遲。

  兩人動作整齊一致地靠在車身上,兩手抱胸,目光空虛地瞪著他。

  「你好慢。你太慢了!」乘風抬起手,用力指著什麼都沒有的手腕,控訴道,「你再晚一分鐘,我就走了!」

  項雲間失笑:「那你的一分鐘還挺長的。」

  嚴慎吐出一口氣:「我已經很快了。」

  三人就「快」的定義在車上進行了長達半小時的爭論。只是辯論方向比上次江臨夏發起的議題還要生僻,項雲間滿臉寫著頭疼。

  「這明明是一個優點。」嚴慎申訴道,「從小學到高中,我的幾十位任課老師都誇我做事細心有條理,沒有任何問題!」

  乘風不敢相信。

  「你爸媽不打你嗎?」她覺得這個世界太不公平,「我走路慢一點他都說要揍我!」

  嚴慎說:「離異再婚了。我不和他們一起住。」

  「哦。」乘風恐嚇道,「你要是小時候跟我一起去偷菜的話,你現在已經是白菜地裡的一灘肥料了。」

  嚴慎反唇相譏:「聯盟沒有這項業務,而且我為什麼要做這麼愚蠢的事情?」

  乘風炸毛道:「什麼愚蠢?你根本不懂!它才很考驗單兵的作戰實力!格鬥機器人都不一定能順利完成!」

  項雲間匆忙打斷他們:「吃點東西吧,小朋友們。」

  風雨欲來之際,車輛停了下來。抵達乘風的臨時新住所。

  兩人迅速恢復了友好關係,拎著禮包排隊從車上下來。

  項雲間拽著乘風的行李箱,在前面帶路,走到門口時,給她開通相關權限,並教她這個小區的門禁使用方式。

  乘風還在進行面部認證,扭著脖子轉來轉去,門先一步從裡面推了開來,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探出頭,朝她笑了笑。

  乘風還沒看清對方的臉,鼻間聞到了一抹淡淡的香氣,下意識一個深鞠躬,字正腔圓地招呼道:「阿姨好!」

  項雲間抓住她的後脖頸往上一提,迫使她直起身。

  項媽媽笑出聲來,退開半步,熱情招呼道:「快進來吧。」

  乘風慢吞吞地換鞋,用餘光悄悄打量她。

  這位女士穿著修身的西裝,短髮整齊地梳理在耳後。氣質幹練,五官也很是英氣。明明該是個氣場強勢的人,面對乘風時卻笑得非常溫柔。比老孔那種劣質笑容要自然十幾倍。

  在過往的生涯裡,乘風接觸到的更多是溫柔得比較含蓄的女性。

  比如那位整天威脅說要放狗咬她,卻每次都只在後面罵罵咧咧的中年女性。

  又比如那個總是對她的白菜挑挑揀揀,但時不時會晃過來看一眼她是否還活著的凶悍阿姨。

  在嚴酷的環境裡,所有人都要克制自己的善意。

  因此面對這種毫不掩飾的表達,乘風依舊有些不知所措。

  項媽媽端著果盤轉身,對上了乘風來不及收回的試探目光,嘴角向上揚了揚,自我介紹道:「我姓褚,叫我暄暄阿姨就行。你住在裡面那個房間,我已經讓機器人打掃過了……小慎站那兒幹什麼?進來吃點東西再走。」

  項雲間不跟乘風她們住在一起,覺得有點不方便,將人送到後,打過招呼就走了。

  乘風在房間裡整理東西,順道摸索智能面板上的新功能,忙碌到一半,聽到客廳一陣窸窣響動,隨後是拖鞋快步走動。

  沒多久,褚暄在門口的位置喊了句:「媽媽先去上班了,你好好看家。」

  可能是喊得太習慣,她沒意識到自己的稱呼有點錯誤。乘風愣了下,過了片刻才走出來。在空蕩房間裡逛了一圈,隨後坐在沙發上出神。

  然而這樣的安靜沒能持續太久,乘風的光腦開始不正常地震動,她點開查看,發現自己又被拉進了一個小群。

  夏天有什麼好:兄弟們,我的新衣服,怎麼樣?

  再莽一點:今年的戰術課有沒有作業?新學期的體能標準是多少來著?

  家裡真的有礦:【紅包】年底結餘,自己領取。

  夏天有什麼好:老項就算了,憑什麼嚴慎的打賞也有那麼多?他都不會跟網友互動!

  家裡真的有礦:是你互動太多了,二傻子。

  夏天有什麼好:@葉歸程,哦對了,我媽說她有一個禮盒套裝,要送給我們唯一的女性隊友。這幾支口紅你喜歡哪個色號?【圖片】

  葉歸程:?

  家裡真的有礦:她的意思是,她什麼時候答應過做你的隊友?

  葉歸程:??

  項雲間:我覺得她的意思是,這幾個口紅色號有特麼哪裡不一樣?

  葉歸程:【鷹鷹的讚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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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29 01:47:4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四章 慶賀

  乘風今年收到了很多春節禮物。除卻江臨夏那支基本上用不到的口紅,還有一些她完全用不到的玩具。

  男人之間的友誼乘風不是非常瞭解,但她確實明確體會到了這幫人想跟小弟分享快樂的心情,為此還不惜掏出自己珍藏許久的家底。

  而乘風的快樂,一直到褚暄給她買了兩件過年的新衣服,才真正到來。

  褚暄阿姨平時喜歡冷色調,所以給乘風買了件淺灰色的毛妮短外套,還有一件黑白色拼接的寬大羊毛衫。又在項雲間的建議下,給她多買了幾頂帽子。

  乘風的衣櫃日漸豐富起來了,告慰了她乾癟的錢包。

  更令人高興的是,在褚暄的冷嘲熱諷下,項雲間跟嚴慎自覺收回自己的模型槍,樸實地給乘風發了個紅包。

  乘風在群裡收下,很恭敬地回了句:「謝謝慎哥!」

  前腳還在悄悄吐槽人家非酋的小機器人,轉眼就學會了叫「哥哥」。項雲間被她這段高級程序開了眼界,揶揄道:「給奶就是娘啊?」

  乘風沒在意,也豪邁地給他們發了個紅包。

  眾人期待地點開一看。總價值「88.88」,這沒什麼問題,但是4個人均分,領到手剛好是「22.22」。

  江臨夏:「……」

  你說這不是故意的,他們真的欺騙不了自己。

  「沒有錢了。」乘風既敷衍又走心地說,「下次補上,下次一定。我讓小貓頭鷹給你們記賬。」

  在這個群因為三觀衝突問題而即將宣告解散前,春節終於到了。

  對於跨年夜,江臨夏跟辛曠都有自己的安排,所以眾人一般會提前一天慶祝。

  褚暄女士表示並不想參與他們這個直男聯盟,同時對乘風給予了一定的同情,便提著自己的小包匆忙離開了。

  項雲間點了外賣,辛曠拎了一箱果酒過來,一群人順利聚首後,開始了當天的行程。

  乘風見識到了直男的節日是如何慶賀的。

  組團模式打游戲、單人模式打游戲、散隊模式打游戲。

  ……不得不說,她好喜歡。

  小貓頭鷹在看她打游戲的時候會變得十分安靜,以便觀察並評價她的操作水平。

  只是部分游戲設定比較新穎,不在它的數據庫內,有時它看了半天,還在檢索游戲規則。

  乘風玩了會兒,去餐桌邊上吃飯。

  辛曠帶來的酒味道甜甜的,摻一點氣泡水,很符合乘風的口味。她吃到半飽,放下筷子,回復光腦上收到的各種亂七八糟的留言。

  飄在聊天框最上方的,是一條言簡意賅的消息。

  你沉默的樣子最美:【網頁鏈接】

  乘風對著這暱稱回憶了許久,都沒想起她是誰,點進主頁,發現各種信息依舊陌生。

  對方的個性簽名上寫著:發紅包可以,陪聊不行。輔導可以,免費不行。陪玩可以,菜雞不行。

  霸道且合理。

  切進她的相冊,果然是沈澹。

  乘風隨手點開鏈接,跳轉到一個視頻界面。

  這視頻掛在三夭首頁,剛發布不到半天,播放量已經有幾千萬,看評論區的熱度,網友也很捧場。

  然而裡面只是各種陌生的面孔對著屏幕祝賀新春,乘風快進地拉了一遍,沒找到什麼出彩的地方,又都不認識,就無聊地關掉了。

  你沉默的樣子最美:明年的我肯定會出現在這個上面。【握拳】

  葉歸程:這個是什麼?為什麼要上?

  你沉默的樣子最美:歷屆優秀畢業生代表、遠征軍的大佬。另外各大軍校排名前幾的學生也有機會上。差不多是三夭做的一個名人榜。

  你沉默的樣子最美:他們還問我為什麼今年沒上,開玩笑吧?【攤手】

  聽起來還挺厲害的。

  葉歸程:往年的也有嗎?

  你沉默的樣子最美:都有啊。下邊兒有列表。

  乘風點進列表,按照年份翻找視頻。

  說實話,乘風並不知道爸爸讀的是哪一年的大學。他去世得太早了,乘風當時還小,加上他對自己的過去有些迴避,從來不在乘風的面前主動提及。乘風也是偶爾看見他收藏起來的徽章,才知道他原來在聯盟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

  共同相處的幾年裡,他們搬過許多次家。大部分的家具都沒有保留的價值,只有那個老舊皮箱他會一直帶在身邊。但是那麼重要的東西,他卻鮮少打開,永遠只藏在家裡的角落。在夜半空氣昏涼的不眠時分,對著那個方向悵然發呆。

  雖然他是戰後星的人,但或許他最輕鬆最坦然的日子都在聯盟度過。

  乘風以前不大懂。她沒有體驗過那麼極端的兩種生活。但父親去世之後,她稍稍有些理解的。

  情感的寄託裡總是帶著對未來與自身的迷惘。

  不要看見是最好的,一旦看見就會發現自己泥足深陷又無能為力,進而無法麻痺自己的痛苦。

  那是他的國家,他也沒有辦法。他也想過更好的生活,可是他沒有機會。

  乘風憑借隻言片語的回憶,以及父親的大概年齡,翻找了年限附近的幾個視頻,都沒有發現對方的身影。

  但是她在網頁底部的推薦鏈接裡,找到了一個各大軍校每年推介的優秀學子名錄。

  乘風抬起頭,想要喝口水,剛碰到玻璃瓶,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重重按住瓶身。

  項雲間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了她旁邊,惡作劇似地壓住酒瓶。

  乘風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對方渾然未覺,只神情懶散地同坐在對面的人閒談。

  乘風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項雲間食指朝外動了動,卻沒有鬆手。乘風只好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開,將瓶子抽了出來。

  倒完水後,她甚感莫名其妙地瞪了對方一眼,恰好與項雲間低頭望來的視線對上。

  項雲間眉心輕擰,在她臉上和杯子上過了一圈,又淡淡地轉開,放棄管教這個叛逆的女兒。

  乘風繼續做自己的事。

  在聯盟大學的優秀學生名錄裡,乘風找到了她父親的名字。

  一張四寸的證件照,

  他理著緊貼頭皮的短髮,笑容靦腆,混在一幫軍校生裡,襯得氣質溫柔、文文弱弱。與後來的鐵血跟陰鬱全然不同。看起來就是個普通人。

  乘風盯著照片上的面龐打量許久,記憶中那張日漸模糊的面容再次清晰起來,又很快被眼前的青澀人物所取代,少掉了歲月磨出的皺紋與不堪。

  她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在隔了十多年之後瞭解到父親的生平。

  照片下方給葉憬的評價是:性格堅毅、觀察力過人,一位出色的偵查兵。也跟乘風印象中的不同。

  乘風截圖留念,又轉道去翻三夭的個人採訪視頻,想找找有沒有其它的數據記錄。

  遺憾的是,即便將三夭的各個板塊翻了個遍,也並沒有太大的收獲。

  一個人在網絡上留下的痕跡可以很多,但經過年歲的沖刷,剩下的姓名卻很少。

  葉歸程:還有嗎?

  你沉默的樣子最美:還有什麼?

  葉歸程:那個啊?

  你沉默的樣子最美:你在說什麼啊?

  乘風的腦子有點迷迷糊糊的,像三四天不睡覺後,思維纏成一團麻亂的感覺一樣。她強打起精神,集中注意力思考措詞,就聽對面的人聲如洪鐘地喝了聲:「聽我說!」

  乘風被嚇到,抬起頭,就見江臨夏一腳踩在椅子上,單手搭住辛曠的肩膀,揮動著手臂準備慷慨激昂地演講。

  「都給我記下來!別拿老子的話當耳旁風,字字都是真理!」

  乘風很聽話地點出了錄像功能,兩手搖搖晃晃地舉起光腦,對准屏幕中間的人進行拍攝。

  再到後面,江臨夏開始敬酒,又開始唱歌,激動之處,跟邊上的兄弟抱在一起,將聯賽冠軍到遠征軍的內部競賽MVP拿了個遍。

  史上最強機甲軍前鋒兼外交大使就在今夜隆重誕生了!

  乘風最後的理智都用在了給這個偉大的男人鼓掌上,再後面直接倒頭睡了過去。

  等她重新醒來時,時間已經轉到了第二天。安靜空曠的房間裡飄了點茉莉花的香氣,厚重窗簾隔絕了金色和煦的陽光,營造出讓人昏昏欲睡的慵懶氛圍,而乘風被丟在沙發上睡得口水橫流。

  她抹了抹嘴,坐起來伸展了下四肢。

  光腦屏幕上還停留著沈澹給她發了五六個問號。

  乘風閉著眼睛回顧了一遍昨晚的事,抬起發沉的手,點進相片軟件。

  最新的一段片子,果然是江臨夏脫了外套,和辛曠合唱軍歌的畫面。嚴慎被他壓在桌子上,滿臉「我要報警」的悲憤。

  乘風聽了一遍,感覺酒後的那點倦意被一掃而空,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強烈的念頭,那就是拎起手邊的棍棒奔到江臨夏的面前,對著他的腦門狠狠來上一擊。

  這種歌聲有種能讓沉痾痼疾一朝治癒的神奇功效。

  乘風無福消受,將視頻發到群裡。

  江臨夏昨天雖然喝得多,但多年的作息影響,醒得也早。一睜開眼睛,準備迎接美好的一天,就被這段視頻當場扼斷。

  這世上最痛苦的事,大概就是喝醉酒的第二天,有人幫你回憶。還喪心病狂地錄了視頻。

  夏天有什麼好:??

  夏天有什麼好:誰讓你錄的?為什麼我們群裡會有這樣的叛徒?!

  夏天有什麼好:你在侮辱我的光輝形象!

  葉歸程:……你侮辱了我光腦的數據庫。

  夏天有什麼好:立刻刪除!馬上!【拔槍】

  葉歸程:已經刪掉了。發群裡存個檔。

  夏天有什麼好:散群吧,管理員呢?@項雲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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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29 01:48:0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五章 考核

  江臨夏對此事耿耿於懷,一直到開學前還在碎碎念。

  嚴慎說,江臨夏每年都不肯承認自己的醜態,今後終於不能再自欺欺人了。並表示乘風幹得漂亮,為此偷偷給她發了一個紅包。

  但是又叮囑她千萬不能把這件事外傳,如果教官知道他們喝酒,會在開學的集訓上讓他們明白什麼是厚重的師生情。

  一次春節放假,讓乘風收獲頗豐,離小貓頭鷹會飛近了一大步。

  聯大宿舍重新開放後,她提著自己的小皮箱,樂顛顛地回學校報到。最先迎接她的,是指揮系教官溫暖的笑臉。

  教官跟乘風核對了成績,領著她過去簽字確認,蓋完章後走特殊通道,提前給她發放三夭的獎學金。

  上學期因為手操技改的緣故,乘風大部分的時間都花費在手操專業上,跟這位教官不算太熟。

  但教官就是教官,他主動拎過乘風的行李,帶頭走在前面,一點沒有乘風的尷尬,熟稔地跟她搭話道:「咱們指揮系很少有學生能拿到這類獎學金的,我全程跟了你的直播,表現得漂亮啊孩子!不僅僅是輸贏的問題,關鍵是展現出了堅強的意志跟不屈的恆心,所以我給你的期末績點打了4.8分!」

  他說著回頭,用手指比了兩個數字,笑得淳樸又明媚。

  乘風略一頷首,說:「謝謝教官。」

  教官的變臉從來都是一門職業絕技,嘴角向上一扯,眼尾往下一壓,樸實的笑容就變成了猙獰的哂笑:「不像某些人,三天考試時間過去了,還特麼在地圖門口的位置徘徊!就是因為他們,指揮系教官的心理健康才會如此的令人堪憂!」

  乘風不敢問是誰,但見他恨得咬牙切齒的模樣,覺得應該不是某個,而是某群。

  估計以沈澹為典型代表,又不拘泥於單一形式。畢竟人在偷懶的智慧上,從來都是百花齊放。

  走到宿舍門口,教官停了下來。他的吐槽還沒說過癮,意猶未盡地撇了撇嘴。將箱子還給乘風,極為鄭重地拍在她的肩上,跟要交託什麼革命重任似地說道:「好好表現,教官的未來,就靠你了!」

  ……不至於。她就是為了小貓頭鷹的那幾根毛,不是懷揣了多麼崇高的志願。

  教官挑挑眉尾,露出個心照不宣的表情:「珍惜每一次考試,教官會一直看著你的!有任何問題,可以隨時來問!」

  乘風的小身板被他拍得晃了晃,嚥下嘴裡的唾沫,應付道:「好……好的。」

  這時候乘風還沒有意識到教官的言外之意。隔了兩天,沈澹也回校了,兩人閒聊起來,乘風才明白所謂的好好考試是個什麼意思。

  聯盟大學似乎生怕冬天這段還不到兩周長的假期會腐蝕學生的內心,正式開學後的第三天,就開始了緊鑼密鼓的專業考核。

  手操機甲的日程安排最急。老孔放假期間就已經出好考題,大部分是承接上學期技改的重要考點,著重於測試學生的手感。

  但凡是學手操機甲的學生,都不敢真的海玩一個寒假。便攜式代碼訓練器是基礎標配,揣在兜裡,閒著沒事兒就按兩下,爭取早日訓練出肌肉記憶。

  因此考完這門科目,學生的情緒都很放鬆。

  讓乘風比較意想不到的是指揮系的相關測試。

  指揮系的考核時間比單兵系晚了一個星期。

  老羅捧著保暖杯給他們上了兩節新課,火急火燎地講完一個知識點,臨近開考,才向學生告知本次考試的場地。

  學生們拿到地址一核對,驚訝發現,開學小測的考場竟然比他們期末考試的機房配置還要高檔。

  院方特意等到單兵系測試全部結束才進行申請審批,因此借到了聯盟大學最先進的一批新設備。

  更反常的是,不同級別的學生會同場地進行測試。要知道,指揮系的知識儲備量很重要,大一跟大三的學生很大程度上沒有可比性。

  開考前一天,老羅在群裡動員時,還意有所指地讓眾人放輕鬆,隨便考。

  就老羅那種喜歡吹毛求疵的個性,能說出「隨便考」這三個字,背後的考量足夠讓這幫大一新生們內心發毛。

  乘風聽幾位室友陰謀論了一晚上,連做幾場噩夢,熬得發睏,以至於翌日早晨刷卡進場時,都沒什麼精神。

  她按照准考號找到自己的座位,放眼打量四周。

  素白色的石磚地板原本應該讓房間變得比較亮堂,但為了保證電子屏幕的清晰,考場窗簾緊閉,只有天花板上亮著幾排幽藍的燈光。

  寬敞座椅正前方是一個環形立體屏幕,初步估計寬度在一米五左右。可分屏。兩排座位間隔著兩米寬的走道,以保證彼此看不見對方的操作。

  乘風按下開機,在正式開考前趁機觀察附近的考生,見到的全是不認識的生面孔,應該是高年級的學長們。

  沈澹倒是跟她分在同一個考場,但與她相隔了半個教室,只能抬手打打招呼。

  乘風安靜坐著。

  系統時間正式跳到九點,眾人面前的藍色屏幕閃爍了一秒,刷新出本次考題。

  共三道大題,每道大題包括3至4個小問。

  文字、數據、圖片、視頻、語音,各種瑣碎的信息零零散散導入數據庫,堆積在屏幕左上角的提示框裡。

  乘風點開文檔,粗略掃了一遍,被密密麻麻的排版晃得眼花,抬手按住額頭兩側的穴道,強迫自己緩了緩神。

  雖然她以前不在聯盟上學,雖然她對同學的實力沒有直觀且明確的瞭解。但根據她不久前衝擊期末的考點來看,這裡面的題目,是絕對超綱的。

  資料庫當中有很大一部分篇幅是機甲相關的參數,且以傳感機甲為主流。

  與手操機甲不同,傳感機甲的參數復雜而多變,這一部分內容是乘風的知識盲區。

  她以前根本沒機會過多接觸傳感機甲,更不要說以此為基礎進行數據分析。沒記錯的話,這一項技能分明是大三的專業課程。

  題目的難度也很深,有兩小題的問句乘風甚至沒能讀懂。還有一道要求「以XX模型來驗證……」,那個「XX模型」,她聞所未聞。

  二十年前的格鬥機器人終究落後太多,乘風從數據庫中學到的知識也帶了舊時代的縮影,面對復雜的高級模型,技術的壁壘跟太陽底下的沙子一樣,暴露無遺。

  屏幕右側鮮紅的倒計時不停跳動,出現在餘光裡揮之不去,極其礙眼。

  三個小時的考試時間,乘風審完題之後再去看,一刻鐘已經過去了。

  之前她還懷疑,不同年級的學生用不同的試卷,就目前難度來看,多半不是。

  這次測試的內核竟然是眾生平等。

  乘風胸口一陣翻江倒海,單手捏著下巴,面色凝重地盯著資料庫發呆。

  監考老師放輕腳步從她身邊路過。大概是聽過她的名字,特意在她座位旁停頓片刻,彎腰查看她的答題情況。見卷面一片空白,稍顯錯愕,又無奈地走了。

  代碼敲擊的俐落聲音在空氣裡跟急雨似地響起,短快的頻率,為本就緊張的氣氛增添了三分焦灼。

  乘風研究完圖片跟視頻資料,又掃一眼時間,當即決定先從自己最擅長的建模題開始。

  掃描地圖、增設細節。

  至於如何根據現場殘留數據,確認敵機位置。乘風直接按照最笨又最安全的方式,用龐大的運算量來導出最終結果。

  乘風做題的速度一向很快,但是這一次,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刷得完這套題。

  兩個半小時後,陸陸續續有考生交卷,而乘風還有一道大題沒有開始。所有交卷考生的名字跟號碼都會顯示在考場正前方最大的屏幕上,進行循環流動播放,惡劣地增加考生壓力。

  乘風活動了下發硬的脖頸,抬眼間,發現本考場已交卷的人數已經突破了三十。而最新一秒,沈澹的名字彈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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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29 01:48: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六章 考試

  沈澹是苗紅根正的學術派,是聯盟教育下最具代表性的人物,這個乘風一直知道。

  她對聯盟各類機甲的參數肯定更為熟知,對這次考核也更有把握,成績會比自己好,乘風是有心理準備的,只是沒想到她能這麼快交卷。

  乘風對著那兩個簡單的中文漢字出神了一秒,迅速清空雜念,收回視線,聚焦在自己的立體模型上。

  她按照第三題的題幹,用之前寫好的運算程序導出輔助線。

  屏幕中瞬間被各種顏色不一的數字與線條所佔據,層層疊疊、互相交纏,最密集的區間甚至遮蔽了原先的背景地形,光看一眼就讓人頭皮發麻。

  篩選、刪減、修改……

  時間流沙似地從指間溜走,猝不及防跳轉到半小時後。

  等考試結束的鈴聲敲響,周圍迸發出陣陣沸騰的喧嘩。考生們交頭接耳,與身邊人核對題目的答案,並發出痛心的哀嚎。監考老師幾次抬手下壓,都無法讓他們安靜下來。

  憋悶了三個小時的鬱氣,不嚷嚷幾句真的無法平息。

  乘風的眼睛酸澀發乾。她按住鼻子山根,坐在位置上回顧本場考試的表現,確認自己並沒有太大的失誤,起身出了考場。

  人群熙熙攘攘地往外擠,飽受摧殘的學生們,不管身邊是不是自己認識的同學,逮著個面善的就開始吐槽。

  「太難了吧!什麼玩意兒啊?這種試卷的意義是什麼?告訴學生不要太囂張,你其實啥也不是?」

  「實不相瞞,最後幾道小題我壓根兒就沒看明白。」

  「考官太看得起我了,題目出到大氣層上去,生怕我得到分啊!真不至於!」

  「我隔壁的那個考生提前一個小時交卷,就特麼離譜!你就算只是建個基礎模型再加一點鬼畫符也起碼要兩個多鐘頭吧?搞得我內心發慌,到後面節奏都亂了。」

  青年們的友誼在相似的境遇下很快建立了起來。一個個革命會晤般地握住了對方的手。

  「你也是大一的難友嗎?」

  「不,我是大三的。」

  「……學長再見。」

  「誒別,再聊聊啊!」

  又飛速地破裂。

  社會冷酷又庸俗的一面在考場外的走廊上不斷地重復上演。

  ……人類啊。

  乘風偷偷跟在幾個大三生後面,聽他們互相對答案。確認自己雖然空了大半的卷子,但正確率是高的,稍稍有了一點安慰。

  人群緩緩湧出大樓。

  冬日的陽光伴著撲面的寒風冷冰冰地照下,乘風緊了緊圍巾,從兜裡掏出光腦,收到沈澹發給她的一張照片。

  沈澹從附近的販賣機裡買了四杯奶茶,正蹲在考場前的台階上等她們。

  她個子高,身材勁瘦,冬天冷還不愛穿厚衣服。屈著長腿又抱著雙膝的姿勢,讓她脊背處流暢的骨骼線條都隨著收緊的衣服勾勒出來,周身散開一米的寒意。

  乘風接過她遞來的熱奶茶,見她一臉無聊的睏意,喝了兩口後,忍不住開口問道:「你都會做?」

  沈澹掀開眼皮,說:「怎麼可能?有幾道題模型太復雜,沒有團隊配合不可能做得出來的。」

  乘風:「那你怎麼出來得那麼早?」

  沈澹聳了聳肩,無所謂道:「不會就是不會,代碼這玩意兒,你就算乾坐個一天也不能生造啊。」

  乘風沉默,用力吸了口手中的飲料,輕吐出一口氣。

  另外兩名室友也找了過來,恰好聽見這話,中氣十足地吼道:「考試不結束我絕不離場!這是對我自己最後的安慰!」

  「做第一道題用了我兩個小時!好不容易建完模型結果發現我看錯了!聯大這難度對大一的學生公平嗎?」

  兩人說得憤慨,沈澹安慰道:「沒關係,這種難度的考試肯定不是學前小測,估計是又什麼選拔測試吧。」

  乘風抬起頭,問:「什麼選拔?」

  「不知道啊。軍事學院每年都有各種選拔測試,趕不上這個就趕下個唄。」沈澹隨意一揮手,「走,吃飯去。」

  ‧

  老羅吹開眼前氤氳的熱氣,眯著眼睛喝了一口,順手將泡著枸杞的杯子放到桌案上。

  他曲起食指推了推眼鏡,坐正了姿勢問:「誰來復審大一的卷子啊?」

  邊上幾位老師如臨大敵,紛紛搖頭推卻。

  「你們來吧,我覺得你們合適。」

  「不要怕,系統都判過了,不過是復審一下而已,大一學生空的題多,很快的。」

  「心臟受不了啊,年紀大了。」

  「那就隨機吧。」老羅點開列表,「先抽幾個學生的卷子一起看看。」

  這次的試卷比較難,眾人都有心理準備。學生要是表現太好,他們反而會覺得有點尷尬。能建個雛形出來他們就很滿意了。

  排在頭部的幾張卷子還是讓他們感到有些驚豔的,極大地撫慰了眾人的不安。

  掃完一批高分試卷之後,老羅覺得底子打得差不多了,從列表中抽出沈澹的文件。

  他擰開保溫杯的杯蓋,深吸一口氣,準備隨時靠枸杞紅棗茶壓壓心火,做足心理準備,敲下食指點擊投放。

  立體模型浮現在會議桌上方,緩慢轉動,進行遠近視角交錯展示。

  一幫專業課老師沉默地看完,半晌不知該作何評價。還是老羅笑了聲,打破寂靜,說:「沈澹對知難而退這個詞,真是學到了精髓。」

  不該寫的題真的一點都沒寫,連個試探性踩分的操作都沒有。卷面過於乾淨簡潔,像無良商販一樣缺斤少兩。

  不過上次被小貓頭鷹當面評價過後,她還是稍稍改善了一點,在拋答案前勉為其難地補上了一些銜接步驟,跟她自己相比,已經略有進步。

  老羅說:「分數比我預估的高,看來她每天泡三夭打競技,還是有點收獲的。」

  沈澹是少有的喜歡對機甲操作進行獨立分析,且分析得不錯的學生。她的大局觀略有欠缺,但對單純數據的處理很是敏感。

  邊上一位中年男子點頭道:「很多指揮都喜歡沈澹這樣的副手。這種風格其實沒什麼不好,從指揮的角度看,適配性是最高的。」

  老羅搜索到乘風的大名,雙擊投映。

  昏暗的房間裡光影輪換。

  「謔。」中年男人仰起頭,說,「這空了一大片啊。」

  老羅點出第一題的模型。多達十多個層次的備注信息看得眾人皆是一驚。

  如果說沈澹是追求極簡,乘風就是截然不同的完善。一排縝密、細致、龐大,宛如機器運行所留下的分析過程,藏在只露出一角的冰山模型之下。

  「這道題……」邊上的助理愣了愣,小聲呢喃道,「是不是還沒有人完全做對啊?」

  他調出後台數據,果然,第一道題的最後一問,大部分學生選擇了放棄。少部分學生給出了一個大致雛形。還有幾個學生則直接靠懵貼出了正確答案。

  只有乘風,通過各項基礎知識的反復運算,結合資料庫中的已知數據,愣生生用比標準答案復雜好幾倍的分析方法,繪製出了最終地圖。

  這道題的分析模型原本就很復雜,考察的是大三的一個知識點。加上運算量過於龐大,即便考生知道解題過程也會限於時間而選擇棄置。何況乘風對機甲參數並不熟知。

  從結果來看,她完全是依靠野蠻的衝勁刷出這道題的,那後面的試卷空白大半倒也可以理解。

  幾人點頭道:

  「乘風的有效手速非常快啊。」

  「推導思維也很敏捷。」

  「輸在了知識儲備上。但做出的題目正確率接近100%。」

  「如果給她時間,我覺得後面幾道題她也能磨出來。」

  「這個如果就沒有意義了。『快』本身就是B類指揮最重要的要求。」

  老羅感慨道:「很有個性的學生啊。不知道要怎麼帶。」

  ‧

  考試成績在一天後進行了公示。

  乘風接到短信提示,上官網查找自己的分數,才知道這是一場多所軍校共同參與的聯考。

  她不知道這次選拔的標準是什麼,但從統計表格的結果來看,確實出現了極為分明的差距。

  前排基本都是大三的學生,均分與墊底的大一新生拉出足有四五倍倍的差距。

  乘風搜索自己的大名,發現自己的名次排在中上的位置。不拉胯,但也算不上多優秀。

  沈澹的總分比她高出13分,在上游浮動。也是本次聯考中成績最好的大一學生。

  乘風對自己的失敗總是容易耿耿於懷,何況這次考核暴露出了她致命的短板。考完後她一直在宿舍裡查找資料,試圖彌補。但對成績的優劣倒沒有太過在乎。

  她翻到相關話題的帖子裡,看到各大軍校指揮系的學生都在

  「沈澹可以啊,居然殺到大三的批次裡去了。」

  「輪到我說了。唉,都是頂尖軍校的學生,為什麼差距還是那麼大?」

  「乘風這次也不行。她上學期都耗在了手操專業上,我差點忘了她也是指揮系的人。小看數據分析就是這結果了。」

  「這對大一的新生根本不公平,沒什麼好比的。」

  「乘風說說就行了,畢竟只是戰後星的特招生,單兵這種倚重個人素質的專業就算吧,不會真有人拿她跟聯盟最頂尖的技術人員比吧?」

  「你可以永遠相信陶睿!果然只要有他在,一軍指揮系的堡壘就是最堅固的!」

  「大家吃的米都不一樣多,何況陶睿專業出身,遠征軍名額都穩了。要是他考不好,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乘風切回到成績列表,才發現本次考核第一名的學生就叫陶睿。

  其實排在頭部的幾個考生成績相差都不大,在87到92分之間徘徊。但陶睿的答題時間僅有2小時31分,而跟在他後面的幾位考生都是3小時滿才出的考場。

  另外前十的考生裡,聯盟大學只佔了一個名額。看著戰績慘烈。

  乘風對門的兩位室友查完成績,正氣得要砸光腦。

  「我35分,我就知道。大家都背著我偷偷做了預習,竟然不告訴我!」

  「我46分!」

  「恭喜你啊,過平均線了!但是你憑什麼能拿46分?你不是說你寒假都在吃吃喝喝嗎混蛋?」

  「我謝謝你!大哥二哥之間有什麼好計較的?46分你都嫉妒你瘋了嗎?」

  乘風問:「陶睿是誰?很厲害嗎?」

  兩人正在互掐,聞言動作頓了下。

  短髮女生肩膀一聳,發出聲短促的低笑,抬手勾住自己的同伴,兩人一唱一喝,高聲而振奮地喊起了口號。

  「永遠的神!」

  「指揮系的光!」

  「大戰場的王!」

  「不敗的神話!」

  「勝利的港灣!」

  乘風:「……」她驚悚地朝後仰去,緊緊貼住沙發的背部。

  「就是這樣的人。」短髮女生抓了下自己的劉海,嘆道,「總指揮嘛,是比副指揮更有魅力的。尤其是力挽狂瀾的時候。一場比賽能決定幾千人的生死,比單兵的MVP還要高光。」

  乘風奇道:「他不是數據分析師嗎?」

  「他是啊。但A類指揮不一定能勝任B類指揮,可是B類指揮,有足夠經驗的話,是可以充當總指揮的。」短髮女生兩手環胸,回憶著道,「大戰場的指揮位,沒有強制一定得是A類指揮。陶睿家學淵源,特招進的一軍,一軍對他也是著重培養,成功在聯賽裡三戰成名。但是咱們聯盟大學,近幾年好像還沒有一個地位絕對的領導者。」

  邊上的室友補充了句:「項雲間的大局觀不錯,但他是個單兵。」

  短髮女生點頭,惋惜道:「雖然他搶了A類指揮的飯碗是挺值得開心的,但是一軍的人太猖狂了,我們立場不同,我不是很喜歡他。」

  同伴連連搖頭:「而且一軍的口號實在太中二了,我不行,我不可。」

  乘風轉頭去看沈澹,對方躺在沙發上,睜著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跟挺屍似地半天沒有動靜。

  乘風湊過去,與她忽然轉動的瞳孔對個正著,嚇了一跳,問:「你在幹什麼?」

  「我在沉思。」沈澹坐起來,揉了把臉,說,「我聽到了。陶睿嘛,以前就聽說過,但我不大瞭解。聽學姐的評價是,一個很高傲的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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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29 01:48:36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七章 集訓

  說到神經病的話,那乘風熟啊。

  沈澹揮揮手道:「別管他了,他下學期大四,該去做預備培訓了,我們一般遇不上。而且大家風格不一樣,沒什麼好參考的。」

  乘風若有所思,關掉界面,重新打開自己的課件。

  翌日,正好有一節老羅的專業課。

  雖然題目內容有多數超標,他還是在課堂上將考卷詳細分析了一遍,羅列出大一新生該拿的得分點。

  他表示,寒假兩周,身為聯大的學生,起碼應該要預習完下一學期前兩單元的課程,所以凡是考36分以下的同學,都已經走在被淘汰的邊緣線,希望大家好自為之。

  聽得一幫學子險些當場飆淚。

  「扭頭看看,啊,你們身邊的人都是很狡詐的。」他十分陰險地在班裡挑撥,「你以為他們都在吃喝玩樂,其實他們在悄悄學習,等著驚豔所有人。」

  「時間不多了同學們!大二要報聯賽,就你們這半桶水的功夫,能有人願意招你們嗎?大二的時候聯賽蹭不上,等到了大三,差不多水準的隊伍,又要求找熟練的學生了,你們還是蹭不上!大戰場裡拿不到職位,你們的履歷裡就是一片空白。大四以後可怎麼辦呀?去跟隔壁那幫玩手操的傢伙一起競爭上崗嗎?」

  乘風聽得一臉恍惚。感覺短時間內被深深紮了兩刀。

  沈澹表情麻木,悄悄給乘風發了條信息:「……這話我從幼兒園聽到了高考。所以有天分的人從胚胎開始就要努力。」

  乘風:「……」

  老羅口乾舌燥地講了十分鐘,下課鈴終於響了。

  學生們疲憊地起身,抱起光腦,準備為了三年後卑微的自己努力學習。老羅喝一口水,抬手招呼道:「乘風留一下,你過來。」

  乘風跟著他走到無人的角落,手中光腦的頁面還停留在某個模型的拆分講解上。等對方開口的間隙,她又低頭掃了幾眼。

  老羅垂眸看著她,斟酌片刻,委婉入題:「這次考試的成績不大行,你看到自己跟尖子生的差距了吧?」

  乘風點頭。

  老羅問:「你覺得原因是什麼?」

  乘風誠懇回答:「書看得不夠多。」

  老羅張開嘴,卻沒發出聲音,看著她眼下的青紫與臉色的蒼白,來時打好的腹稿全部付之東流。

  這不是書看得多不多,或夠不夠努力的問題。

  老羅之前還想借機敲打她,讓她不要對自己的天賦太過驕傲,此時更想抓著她的肩膀告訴她,這是教育分配不公平的問題!戰後星接觸不到技術類學科最前沿的知識!

  老羅按下她的光腦,迫使她抬起頭。但與她四目相對時,又把握不準合適的話。只好講正事:「其實這次小考,是為了招一個技術班的集訓生。」

  「去哪裡集訓?」乘風語氣平靜地問,「集訓多久?多少人?什麼水平?內容是什麼?」

  老羅莫名感覺被她反制住,回說:「郊區的基地。幾所軍校聯繫了基地的負責人,跟他們約好,邀請專業的數據分析師跟培訓教官,組建一個150人的團隊進行封閉訓練。聯大有30個名額,按成績錄取26位大三級學生,大一、大二各兩人。至於教學內容,我們暫時不知道,可能不與學校課程接軌。但如果你未來想往軍部發展的話,類似的集訓絕對是非常有用的。」

  乘風點了點頭,說:「好。」

  見她反應如此寡淡,老羅怪不是滋味的。

  乘風最近輔修人情世故課,隱約察覺到他的不高興,遲疑著扯起嘴角,露出自己潔白的牙齒,說:「謝謝。」

  老羅捏住她的臉,嚴肅道:「千萬不要像這樣對教官挑釁,知道嗎?」

  乘風:「……」

  她揮開老羅的手,冷漠地轉身離去。

  沈澹那邊也收到了集訓的通知。她跟乘風一起收拾了行李,等待學院集合。

  學院那邊暫時給她們開了一週的假條。乘風以為訓練時間就是這麼短,結果老羅悠悠地說道:「中途沒被踢的話,再補時長。」

  乘風問:「怎麼樣會被踢?」

  老羅暗暗恐嚇道:「跟不上課程就容易被踢。跟不上還脾氣大,絕對會被踢。被踢一次,這學期課外實踐的學分就歸零了。」

  乘風跟沈澹淡淡地「哦」了一聲,後面的話沒聽進去。

  這和她們肯定沒關係。她們都特別謙遜且聽話。

  集訓開始的時間定在三月初的一個週六,基地負責派車來接。

  乘風二人背著背包,提前在校門口等候。

  周圍都是她們的學長、學姐,同校前輩的態度很友善,將她們推到隊伍前面,還主動拉著她們聊天,跟她們交流基地的規則。

  聯賽決賽前的集訓也是在那個郊區基地,只不過往常去的基本都是單兵系的學生,指揮系能拿到這樣的機會還是比較稀缺。

  「反正就……聽說挺殘酷的,能見識到地獄大門的模樣。」理著平頭的學長摸了摸自己的短髮,得意笑道,「我自覺去剪了個頭髮。太長說不定會被剃光頭。」

  乘風張大嘴,驚恐地發出一聲:「啊?」

  學長大笑道:「女生應該不至於。而且你這頭髮也不長啊!」

  交談中,車輛來了。

  負責接領的教官穿著一身軍裝走下來,在眾人上車前,要求學生先拿出自己的行李檢查一遍。無用的物品全部丟棄。

  這裡的無用包括非貼身的衣物、鞋襪、護膚用品,及所有食物。

  乘風是很想把小貓頭鷹帶來的,但是她不敢。最後收拾出來的東西只有幾件洗漱用品,光腦及其配套充電設備。完全符合教官的標準。

  光腦被教官統一收走,等需要聯繫的時候再下發給他們。

  教官並沒有很嚴格地搜查眾人的隨身物品,以自覺為主,等眾人全部舉手表示妥當,直接揮揮手示意大家上車。

  車輛行駛了一個半小時抵達基地。穿過鐵網攔截的大門,沿著空曠而筆直的大道行走一公里左右,可以看見一棟外觀方正、規模恢弘的訓練大樓。

  領隊教官帶著他們走到門口的大地圖前,三兩句給眾人講解好訓練大樓的樓層分佈,以及他們准許活動範圍,隨即便讓他們前往倉庫領取各自的衣服、開通宿舍權限,半小時內換好裝,在二樓的活動大廳集合。

  那教官全程冷著張臉,說話也沒什麼感情,語速飛快,趕場似地往外拋:「這裡沒有導航,都是指揮類的學生,我不接受路痴。雖然基地很大,但如果誰因為迷路而遲到,我勸你們趁早轉行。」

  眾人不敢吱聲,等教官一聲「解散」令下,立即跑動著過去領取軍裝。

  論跑步,乘風跟沈澹一向出眾,兩人風一陣地衝過去,刷卡領了裝備,又飛也似地跑去找宿舍。

  她們運氣不大好,分配到的宿舍恰好在大樓的邊側,等換完衣服趕到活動大廳,時間僅剩下五分鐘。

  聯盟軍事大學的學生比他們要早到一點,已經列好隊伍,在大廳左側集合。

  「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們,基地的訓練跟你們學校撓癢癢式的親切問候不一樣,受不了的隨時可以走,我們絕對不留!」

  乘風側耳聽他們的教官嚴厲訓話。

  「不要覺得體能沒有用,它能有效幫你們延長你們的職業生涯。這次集訓的重點之一就是體能。你們的專業課全部排在下午跟晚上。體能過不了關的,專業課也別上了!」

  眾人的臉上都流露出一絲緊張。

  乘風還在觀察,門口傳來厲聲的呼喝:「都站著幹什麼?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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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29 01:48:5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八章 問題

  眾人已經自覺排好隊伍了,聽教官一吼,立即軍姿看齊,前後左右站得板正。

  教官負手走近,粗掃一圈,兩指拎住學生的衣領,扯著幾個身高不合適的成員調整位置,又邁著長腿在隊列中穿插走動,檢查眾人的著裝。

  雖然沒發現問題,但全程沒露出滿意的神色。

  隔壁教官放完狠話,揮揮手示意聯軍的同學開始跑步熱身。

  乘風餘光跟著他們的身影向場地邊緣飄去,就聽巡視了半天的教官又一次開口,沙啞的嗓音低沉地介紹道:「我姓周。記住我的臉,別認錯人了。以後我就是你們的體能教官。」

  乘風對穿制服的人還真是有點臉盲,聞言又朝隔壁多瞄了數眼。

  隔壁那位教官個子比較矮,身高才不到一米七五,皮膚也曬得黝黑,左側唇角到下巴的位置留了條淺淡的疤痕,還是比較好辨認的。讓大家叫他薛教官。

  相比起來,周教官的臉毫無特色。乘風盯著看了兩分鐘,只記住了他耳朵大。

  ……當然她不敢說出來。

  這兩位教官身上都有一股強烈的壓迫感。與大一軍訓時那些和藹玩笑的新兵不同,從眼神裡就透著凶橫與狠厲,雙目用力落在誰身上的時候,即便沒有惡意,也跟帶著刀鋒似的,讓人不由如坐針氈。

  眾人受他威懾,連眼珠都不敢隨意轉動。

  「剛才隔壁說的話都聽到了啊。」他一扭頭,很不負責任地蹭了對方的一通演講,「那我就不重復了。都給我記清楚!」

  正要去拖椅子過來休息的兄弟聞言大罵了句:「我去你的!自己的兵自己訓好吧?」

  周教官一揚手,示意他不要給自己拆台。又高冷地伸出一根手指,對著跑道的方向,說:「跟上。」

  眾人都沒反應過來。周教官咋舌,語氣不善地道:「跟上啊!今天兩個班,哪個班的平均速度落在後邊兒,晚上有驚喜任務等著你們。」

  悠悠然抱了張椅子回來的薛教官一拍大腿,按下別在胸口的擴音器,善良地提醒道:「可愛的同學們,忘記告訴你們啦!咱們基地附近有個村莊,村尾有個小型養豬場。新一代的孩子們都沒給豬鏟過屎餵過飼料吧?誰要是輸了,我們跟老鄉申請了幾個寶貴的名額,讓你們都體驗體驗。機會自己把握啊!如果輸得太多,今晚都滾豬圈裡睡吧。」

  聯大眾人聞言不由臉色驚變,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兩位小學妹。畢竟沈澹雖然長得高,但是四肢纖瘦,一副很不能打的模樣。乘風就更不用說了,個子矮,營養不良,推出門去,恐怕連紙老虎都桶不破。

  邊上的學姐正要教導這兩位小朋友,「細水長流、另闢蹊徑」、「自己雖然不行,但還可以讓對手不行」、「當社會的險惡用到對手的身上時就是正道的光」,等深富我軍特色的人生哲學時,乘風已經悶頭從邊上衝了出去。

  沈澹不甘示弱,腳尖在地上一蹬,追在乘風屁股後頭。

  眾人面面相覷。

  周教官深感莫名其妙,催促道:「跑啊,看我幹什麼?等我給你們打氣啊?你們聯大學生的反應力是不是有點慢?就這還做技術工?」

  隊伍前排的人趕緊出發。

  軍訓時大家的場地不同,部分學長學姐們還沒見識過乘風的野性。見她跑得跟一溜煙似的,轉眼就追上了聯軍的大部隊,依稀有點傻眼。

  但這次要比的是平均成績,眾人依舊保持自己的速度,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

  四圈過後,乘風還是跟山道上蹦跶的野猴子一樣,愉快地飛奔。沈澹放棄了她的節奏,跟在聯軍男生的隊伍後面追趕。

  男生跑得要稍快一點,聯軍的女生隊伍已經被乘風套了整整一圈。

  兩位教官並排坐在椅子上,大爺似地翹著腳,觀察了這麼些會兒,才再次通過擴音器嚷嚷道:「偷懶是吧?跑得那麼慢?當我瞎呀?這樣啊,根據你們兩支隊伍完成目標的總時長來統計結果,但是男女生的第一名,都不算時間。」

  現場頓時哀嚎一片。

  「又來這一套。你們當教官是不是都一脈相承啊?」

  聯軍的弟弟們很沒出息地回頭,卑微討好道:「姐姐們快衝!姐姐們加油!」

  姐姐們大罵道:「滾吶!」

  「姐姐們今日救我出豬圈,來日我給你們端茶倒水!當牛做馬!」

  「不用來日了!就今天去豬圈裡償還吧!」

  「閉上小嘴!別說那麼不吉利的話!」

  一青年緊皺著臉控訴道:「以後誰再說咱們聯軍是根攪屎棍,我就把乘風推出去!這特麼才是!她這樣的才是好嗎?!」

  聯大幾位學長不服,先一步痛斥道:「去你們的!人小學妹是自己優秀,你們是見不得別人優秀!攪屎棍的名頭背穩了,你們聯軍專屬,別想甩鍋!」

  兩所學校的人嘴上互損,亂七八糟地賣慘,叫得跟天要塌了一樣。私下默默提速,妄圖爭奪第一。

  紛亂的腳步聲在大廳裡迴蕩,伴隨著越加粗重的喘息。一圈、兩圈……直至一群人跑得氣喘籲籲,卻始終不聽教官喊停。

  部分體力差的學生快要支撐不住,腳步酸沉得像墜了鐵塊,只能頹然圍著場地邊緣小跑。他們記不清自己跑了多遠,又不敢去看胸口處別著的統計面板,吊著最後一點耐力,以防自己被拉出太大差距。

  乘風的速度也慢了下來,時急時緩地調整節奏。大腦因為上沖的血液不可避免地感到發暈,但還處於能克服的程度。

  多次體驗過生死極限的感覺,乘風大致將那種痛苦體驗大致分成三個水平:感覺快死了、真的快死了、像是死了但其實還沒有。

  她自己估測,目前應該在第一階段的邊緣徘徊,所以她還有多餘的精力去窺覷場邊的兩位教官。

  那兩位殘酷的青年在場邊開始吃起了水果,又是香蕉又是橘子,姿態十分愜意,彷彿已經忘記自己手下還有支隊伍。

  沈澹用力眨了眨眼睛,退不去視線裡的朦朧,疲憊的身軀下,每一條神經末梢都在傳遞著「想要消極怠工」的衝動。

  她主動上前找人搭話,拉住聯軍兄弟的衣擺,問道:「你們到底要跑幾圈啊?」

  聯軍學生扭過頭,極為幽怨地道:「沒說啊!」

  沈澹:「??」

  「所以你們跑那麼快幹什麼!!」聯軍學生崩潰道,「教官根本就沒有說要跑多遠,只講了來熱個身!」

  聯大學生聞言同是感到一陣天昏地暗。

  這種漫無目的的追趕,比艱鉅的目標更為折磨。當下便有人停了下來,改成競走調整狀態。

  周教官見氣氛不對,晃著腿,語氣關切地問:「怎麼了嘛?這樣就堅持不了了?你們這批學生怎麼那麼外強中乾啊?教官很失望。」

  「外強?」薛教官抖著肩膀哂笑道,「外表也已經很空虛了,我一拳能打一串。」

  一青年恰好跑到他身後,疲憊發問道:「教官,一共要跑幾公里?」

  周教官回過頭,給他分了一小瓣橘子,鼓勵道:「不要問幾公里,教官有自己的安排。但是你們這樣肯定不行啊,要是把你們丟到單兵系的訓練隊伍裡去,你們皮都要被操練沒了。」

  眾人心裡狂叫道,他們也沒打算跟單兵系的那幫莽夫比身體素質啊!

  「我們這裡的訓練吧,體能很重要,但其實不是最重要的。隨便跟你們講講,好多年前,也有一個學生,指揮系的,身體素質特別差,狂妄地報名要跟單兵系的隊伍一起訓練,結果吧……」

  周教官扒開橘子皮,刻意放緩語速,卡了幾秒才繼續往下說。

  「人家一直留在第一梯隊沒下來過,憑借過人的技巧跟頑強的毅力撐了下來,那是有真本事。果然沒過幾年,她就立功了、升職了、成名了。大家也是指揮系的,多向前輩學習。」

  眾人很難從這熱血的往事中感受到激勵,因為實在是太遙遠了。再滾燙的雞湯現在都抵不上教官的一個「停」字。

  天花板上的燈光亮得刺眼。時間在折射的光影中被無限拉長,直到無法準確測量。

  不知又過了多久,等兩位教官絮叨著回憶了一遍歷史,這幫平時久坐在鍵盤前的技術工,張嘴只能品嘗到血腥的味道。

  沈澹唇色蒼白,眼皮無力地半闔著,遮住了一半瞳孔。等乘風跑到身邊時,攔下了她,用氣音艱難地問道:「你餵過豬嗎?」

  「沒有。」乘風斷斷續續地回答,「豬,在戰後星,是奢侈品。我,只會種白菜。」

  「啊?」沈澹在急促的喘息中,又組織出幾個字,「那你會餵嗎?」

  乘風迷茫道:「不知道,應該不……難吧?」

  「那我就放心了。」

  沈澹說著一翻白眼,安心在地上躺了下去。

  邊上的學長焦急呼喚道:「再堅持一會兒啊妹子!革命尚未完成!」

  沈澹顫顫巍巍地抬起手,表示先給自己五分鐘。

  乘風羨慕地看著她,直到跑遠了,才把脖子轉過來。

  她邊上的同學與她商量道:「要不你也休息一會兒?不要對自己那麼苛刻。」

  乘風跑步的姿勢雖然已經搖搖欲墜,仍舊堅強搖頭,遞給他一個堅毅的眼神:「你有為豬拼過命嗎?」

  四面傳來眾人憤怒的咆哮:「大可不必!」

  周教官掃了眼光腦上的統計數據,領先的學生其實已經達到他們原先設定好的目標了,但聽到那句後勁磅礡的怒吼,他覺得還可以再壓榨壓榨。

  周教官身體向左傾斜,朝身邊的人問道:「是我們的標準定低了嗎?」

  薛教官說:「不要這樣想。人生嘛,總有一些小驚喜。」

  周教官問:「那我們再看看?」

  「別了吧,人生也容易出一些小意外。」薛教官按住他蠢蠢欲動的手,由衷勸告道,「別看他們現在還小,我們的日子也長。說不定這裡面會有人成為我們的後輩,到時候在隊伍裡見面多尷尬啊。」

  周教官仔細一考量,是這麼個理。

  何況這些都是鼎鼎有名的B類爹,要放在手心裡捧著的。

  周教官調整了下姿勢,點開光腦的外屏投放,傳輸完數據後,通知道:「好了,胸牌轉紅的同學,現在可以排隊過來刷卡。」

  乘風低下頭查看,確認自己已經達標,沉沉吐出一口氣,調轉跑到一半的步伐,去找教官報告。

  她腳步趔趔趄趄地往回走,前面已經有兩個青年在排隊了。

  周教官從椅子後方拎出一台小機器,示意道:「刷卡。」

  青年眼眶泛紅,不知是飽受摧殘的心酸,還是劫後餘生的感動,他吸了吸鼻子,將身份卡插入凹槽內,彎下腰,兩手撐在膝蓋上調息。

  周教官突然道:「五宿A區3排的武器是什麼?」

  青年抬起頭,無法運轉的大腦只讓他發出一個困惑的音節:「啊?」

  教官抽出他的卡片,同情地說:「去吧,繼續。」

  青年一臉茫然,還沒品位到喜悅的情緒,便又一次被推上罪惡的跑道。

  後面的學生陡然清醒,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走上前刷卡。

  乘風走近的時候,聽到了幾個問題。內容對她而言有點超標,對那幫跑完步的學生貌似也有點困難,大約有三分之一的學生被問得猝不及防,只能無奈重回戰場。

  「我是大一的新生。」不待教官提問,乘風先一步申明,「我是戰後星的特招生,超綱的問題我不會。」

  周教官掀開眼皮,點頭說:「知道。你們任課老師給你們出的題目。教你近代歷史的任課老師叫什麼名字?」

  乘風剛把上學期的考點都回顧了一遍,一時間沒在記憶庫中搜索到正確答案。

  準確來說,這的的確確是一個新的知識盲區。

  乘風嘴唇顫了顫,最終還是無助地回頭,尋求校友的幫助。

  「去吧。」周教官注視著她的眼睛,「我會反饋給你的任課老師的。你這問題很嚴肅啊。」

  聯大校友在後面沉痛而惋惜地搖頭。

  乘風收回卡,不甘心地轉過身,恨恨道:「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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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8-29 01:49:0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章 上課

  乘風不知道是哪個老師給她出的題,總歸是惡意滿滿。

  她跑了一圈回來,找沈澹確認了各個科目所有任課老師的名字。為了保險,還順道記下校長、院長等幾位主要管理員的大名。

  三省吾身後,她胸有成竹地去找周教官,不料分到的第二道題目是:聯盟大學校徽上,左側的圖標是刀還是筆?

  乘風表情有一秒猙獰,咬牙切齒地道:「筆!」

  周教官嘆息:「……再見。」

  乘風心態崩了。這比讓她跑十圈還要令人沮喪。

  周教官也是瞠目結舌。送分題砸臉都能躲過去,這孩子太不尋常。

  他懷疑地問:「你真是聯盟大學的學生嗎?我記得聯大歷屆校長都自戀得很,把校徽的圖標掛得滿街都是啊。」

  後面的校友勇敢捍衛己方領導的顏面,叫道:「教官!沒有的事!」、「我們聯大的宗旨就是謙虛內斂!」

  周教官面部肌肉抽了抽,把身份卡還給乘風。

  這次乘風兩手插兜慢悠悠地走了一圈,再次回來時,終於抽到一道正常的學術題。

  總算結束這場波折的戰鬥,乘風沒剩多少勝利的愉悅了,只低垂著頭,腳步虛浮地去往中間的空地。

  沈澹已經在裡面休息,仰頭一臉新奇地望著她。表情欲言又止,但出於對友誼的考慮,還是沒有出聲打擊。

  兩人背對著做肢體拉伸。等身體的不適逐漸消去,準備回宿舍休息時,遠處傳來一陣整齊而有力的腳步聲。

  一軍跟二軍的隊伍姍姍來遲。

  六十來人有序走進活動大廳,看見橫七豎八躺了滿地的學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難看,又不敢大聲出氣,只有一雙眼睛咕嚕嚕地四處亂轉。

  周教官揚了揚手,高聲道:「都讓讓啊,把活動空間給人家騰出來。躺屍的滾去中間。」

  領隊教官抬手向後一揮,讓隊伍停在門口,去物資處領了瓶水。

  周教官問:「怎麼來得那麼晚啊?」

  那教官脫下帽子,回頭斜睨一眼自己的學生,冷哼著道:「路上有人私藏光腦暴露了,帶他們下去參悟了會人生。」

  周教官笑道:「這一屆學生的想法還挺大膽的。」

  領隊教官沒什麼好脾氣,狹長的雙目朝操場一瞥,惜字如金地吐出兩個字:「跑吧。」

  這幫學生顯然是被操練過了,也不敢多問,埋頭沿著邊緣位置跑起步來。

  幾位還在要死要活完成任務的學生心中一陣狂喜,忽然間就穩當了起來。

  跟聯盟大學那幫牲口爭什麼第一?有人墊底不就行了嗎?

  於是還在跑道上的同學對新加入的朋友們可謂和顏悅色,被他們從身邊超過時,在後面熱情鼓勵道:「加油啊!」、「這是一場耐力賽!大家一定要堅持住!」、「前後隊伍的同學不要破壞節奏,咱們比的是整體的成績!不要做那害群之馬!」。

  一聲聲殷切又真誠的歡呼,讓本就不明真相的學生脊背發寒。

  周教官略帶羨慕地注視著他們,回頭掃一眼邊上嬉皮笑臉的眾人,嫌棄道:「看看別人,他們多有規矩。我就是對你們太仁慈,一個個沒個正形。」

  聯大學長們不服,眨了眨眼睛乖巧地道:「教官,我們不優秀嗎?」

  周教官咋舌,無情指向門口:「答完題的趕緊滾。別怪我沒提醒你們啊,食堂還有半個小時關門。」

  乘風跟沈澹趕緊起身,互相搭著肩,前往食堂吃飯。

  令乘風感到欣慰的是,軍區食堂的伙食還算不錯,她就著醬肉吃了兩大碗米飯,身心都得到了極大的治癒。

  邊上學長受她激勵,跟著多扒了幾口飯。撐得扶牆走出食堂。

  兩人吃得發睏,見還有時間,火急火燎地跑回宿舍補眠。

  一個半小時後,二人在被鈴聲吵醒的心悸中,拖著生鏽了的兩腿,去往三樓上文化課。

  機房裡一片沉寂,一群人耷拉著腦袋,半趴在桌上萎靡不振。

  七點半正式開課,教室裡還有一半以上的座位是空的。教官提著光腦走進來,與眾人頷首示意。

  負責給他們上專業課的是一位女教官。身姿挺拔,制服穿得一絲不苟,坐到講台上,側臉被燈光打出清晰而優美的下頜線。說話輕聲慢調,帶著婉轉的尾音,叫人聽起來覺得很舒服。

  「我們今天講一講如何完善動態模型。大部分同學應該已經學過這一門專業課,但只是剛剛入門,理解上存在一定的侷限性。」

  她翻開光腦,直接將課件發到公共平台上。

  「我看過你們的卷子,90%以上的學生都還是習慣用基礎知識點去論推動態模型,雖然就學生的知識儲備來說,這是一種不錯的解題思路,但我希望你們能盡早修正。因為結果雖然正確,卻很浪費時間。不能保證效率的方法,在數據分析這裡,就是絕對的錯誤。」

  乘風揉了揉臉,定睛查看文檔上的條目。這就是她卷子上兩眼抓瞎的題目類型。

  然而課件裡並沒有記錄十分系統的模型代碼,只有各種零散的,針對不同情況、不同攻擊的修正代碼。

  教官兩手交握放在桌上,緩聲道:「我相信大家都知道,數據分析是一項很依仗實戰經驗的技能,尤其是在添加多項變量之後。為了保證數據的時效性,B類指揮自己要有一定的敏感度,這需要在日常就培養出足夠的觀察意識。具體可以參照我文檔中所述的方向。」

  乘風大致掃了一遍,發現條目羅列得十分詳盡。

  她的建模風格已經屬於細致的級別。合適的掩體、視角的盲區、最優的進攻路線等等都在考慮範圍之內,但教官的關注角度與她大為不同,更注重地形與變化。

  她偏頭瞥了眼沈澹,見對方神色如常,表情沒什麼波動,抿了抿唇角,把幾個要點記錄下來。

  不會沒關係,但不能不學。

  教室裡有一些輕微的窸窣響動,是衣物摩擦與私語交談的聲音。

  教官說話的聲音分明不大,卻極有穿透力,清晰地壓過各種嘈雜,傳遍角落。

  「今天我們先從機甲分析來入門。為什麼那麼多學生不喜歡做機甲對戰分析?因為在這樣的模型裡,除了客觀的數據之外,還摻雜了一部分主觀的判斷。如果標準從嚴來的話,整個分析報告需要拆分成多個角度、多個層次。千萬不要覺得麻煩,我們的工作不允許懈怠跟失誤。現在我們一起來看一下實例。」

  她說著又往公共平台上傳了一段機甲對戰視頻。將畫面投映到教室中間,隨後領著眾人將視頻前一分鐘的動作逐次拆解出來,系統性地進行記錄,給出大致的參考框架後,讓學生自己上手。

  她則在教室裡來回走動,審查學生的作業情況。

  機甲對戰分析是沈澹的強項。

  她雖然實操玩得菜,但背地裡的研究做得很深。不眠的夜裡曾挑燈奮戰出近百個的針對不同型號機甲、圖文並茂、旁徵博引的攻略,一系列貢獻被網友評價為「可以淹沒在歷史潮流中的又一裹腳布巨著」

  ——既看起來很長很豐富,但其實大部分內容完全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他作死,於是他死了。

  另外沈澹面臨的困境他們基本上遇不到,畢竟他們有腳,會躲。

  此類嘲諷讓沈澹大為惱火。

  當然這並不影響她在數據分析領域打下堅實的基礎。

  至於乘風,她在這一塊簡直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格鬥機器人的教育方法可以用「簡單粗暴」來形容,乘風從小在那麼一個環境下長大,培養出來的格鬥思維也帶有機器強烈的循序漸進的特點。

  她按照教官給出的框架進行代入,很快發現自己在格鬥中的思考過程與所謂的動態分析高度契合。區別在於她以往的分析對象並不是三夭現版本的傳感機甲。

  教官從她們兩人身後經過,彎腰觀察片刻,很快轉身走了。在空氣裡留下一點淡雅的花香味。

  沈澹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起,唇角噙著一抹冷笑,臉龐被屏幕的幽光照得陰惻惻的,不知道攥寫分析報告時在想些什麼。

  乘風在用心體會這其中微妙的感覺,探尋背後的門道。

  進度發展到一半時,基地裡的鈴聲再次響起,提醒眾人已經到晚上九點半,課間可以休息片刻。

  座椅推拉聲響起,幾位學生趁機出去上廁所。

  乘風循聲抬頭,粗粗環視一圈。

  上課之後陸陸續續又來了一批學生,但教室裡還有三分之一的空缺。一軍的同學始終沒有到位,估計是拿到了難得的人生體驗券。

  不完成體能訓練,就真的不能上文化課,乘風覺得這規則怪殘酷的。攔在她一心向學的路上,就很可惡。

  然而這個念頭只是短暫地閃現了一下,便離開了勝利者的大腦。畢竟她不應該煩憂這些事情,她那麼優秀。

  乘風轉了轉脖子,繼續手上未完的事業。

  十點左右,走道上傳來一陣稀稀拉拉的腳步,臨近教室時放輕下來。

  大門被人從外面拉開,隨著冷風一同灌進來的,還有一股隱約的臭味。

  乘風就坐在靠近門口的位置,鼻翼翕動,捕捉到那不尋常的氣息。眼皮猛地一跳,向上睜開,一瞬間表情從睏倦轉變到驚悚。

  她跟別的學生一樣迅速扭頭,望向後門,用復雜的目光注視著這幫掃豬圈歸來的難友相繼走進教室。身後自帶一片陰沉氣壓,像是飽受風霜的孤苦幼苗。

  基地開著暖氣,不大通風。那股味道很快混雜在流動的暖風裡傳遍各個角落,並隨著時間逐漸加重,營造出很不美好的氛圍。

  乘風左手邊就坐了位一軍的朋友,導致她無法集中注意力。想表以慰問的同時又想離他遠一點。只有教官面不改色,語氣平淡地道:「課件自己下載自己復習。下次爭取早點過來。」

  沈澹用手肘碰了碰乘風,指向她左斜方向的那位青年,介紹道:「那個就是陶睿。好臭啊。優等生鏟屎也要爭第一的嗎?」

  那乘風也不知道哇。

  不過這群人確實已經換過衣服鞋子了,否則不讓進機房。應該是趕時間沒來得及認真清洗,也可能是醃入味了。

  沈澹說話的聲音有點大,陶睿聽見了,頂著張滄桑的臉轉過身,朝她們的方向悠悠飄來。

  但其他人的嘲笑更為直白且不加掩飾。二軍的朋友爽朗大笑,很快帶動聯大的學長跟著幸災樂禍。

  「豬圈大嗎?設備先進嗎?」

  「你們不會一直摸魚到現在吧?真幸福啊。不像我們,一直在學習。」

  「你們今天晚上要住那兒嗎?打好地鋪了嗎?」

  「為什麼可以那麼臭?教官是讓你們進去打滾了嗎?」

  一軍同學狠狠咬牙,礙於教官在場不能動手。

  相比起他們的不善良,沈澹都顯得特別委婉。

  教官見眾人心思渙散,乾脆收拾起光腦,說:「下課吧。沒做完的分析可以假期做。有問題及時給我留言。明天早上六點一樓大廳集合,別遲到了。」

  學生們跟著起身,想趕緊離開這個封閉空間。

  等教官走出大門,一軍同學立即縱身上前,抱著同歸於盡的態度,攔截擁抱別的軍校生。

  「來啊!」一軍學生脫掉外套,一臉猖狂地道,「關門!」

  「靠啊!」

  「滾——!」

  「你不要過來啊!」

  慘叫聲在三樓久久回蕩,兵荒馬亂中各種唾罵四起,其中被點名次數最高的還是「陶睿」。

  別的同學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只能委屈他代為受過了,反正都是一軍的人。

  乘風怕受殃及,抓緊時間溜了。

  ‧

  洗漱時間不多,乘風匆匆收拾妥當,躺到床上。體力耗費過大的一天,讓她沾到床板就睏意連連。

  熄燈之後,同寢的學姐跟她們聊了聊今天晚上的模型,簡短交流幾句,語速開始減慢,痴痴地發笑,看起來意識游離於半夢半醒之間。

  乘風以為她睡著了,就聽她得意地喃喃了句:「陶睿餵豬……哈哈哈哈哈!」

  乘風不懂,但大為震驚。

  這得多深的仇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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