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3737|回覆: 1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葉雙 -【賊婆(土匪窩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22-9-28 11:30:1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葉雙 - 賊婆(土匪窩之二)

到底是哪個不識相的傢夥大半夜來敲他醫鋪子的門?
是她?!他以為她已經死在剿滅黑風寨的混戰中,沒想到……
不過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的她似乎變得有些不同,
以往心高氣傲的驕蠻不復在,如今居然跪求他替個娃兒治病,
平素他診金不夠多不治、心情不好不治,偏生為了她壞了原則,
且向來視人命如草芥的她,見他毒發執意要照顧他,
還攬下守護寨裡遺孀孤兒的責任,以彌補當初的任性妄為,
不知怎的,這樣的她讓他不想和她斷了關係,
於是他故意宣稱她是他的女人,
為了調養她因受過重傷而留下病根的虛弱身體,
小氣如他,非常難得的灑重金只為買到珍稀藥材,
甚至強迫她一定要到醫鋪子陪他,他才肯乖乖看診,
其實他早知並非把相同容貌的她當做「她」的替代品,
可他卻沒料到自己對她的感情將會害她遭受生命危險……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2
發表於 2022-9-28 11:31:17 |只看該作者
  跳豆生涯    葉雙

  彷彿才過新年,那燃放鞭炮的聲音猶兀自在耳邊時不時的響起,不過一轉眼之間,時序竟然已經邁入秋天,烤肉、賞月、吃月餅的中秋節又要到了,那時間流逝之快,著實讓人咋舌呵!

  今年中秋,剛好有個連休的假期,在假期未至之時,每個人都在問小雙雙中秋節打算安排去哪兒渡假,瞧著他們眼中的希冀,顯然他們個個以為會得到什麼令人振奮的答案,比如說來個香港三日游,或者是墾丁三日游什麼的,畢竟他們很清楚,在旅遊的時候,空間的距離從來不會讓小雙雙在安排旅遊時感到困惑。

  對小雙雙來說,只要玩得開心,就算要找兩天一夜環島一圈,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在旅行這檔子事上,我想我是著迷且瘋狂的。日可行千里,只為尋那滿天璀璨的星海,甚或是一抹令人驚歎的曙光,每每一旦小雙雙說出自己的行程,便或多或少可在好友的眼中瞧到一抹「你瘋了」的神情。

  呵呵,對於這種眼神,小雙雙向來將之解讀為讚美或是嫉妒,她們在讚美小雙雙的勇氣,更在羨慕小雙雙的瘋狂,因為她們無法這樣瘋狂。

  但這回,在計畫旅遊之際適逢雙工作上的忙碌,又逢我家謝老大工廠開幕之初,一切的一切百廢待舉,兩人之間多有衝突,工作上的疲憊幾乎將我們吞沒,再也沒有力氣長途跋涉,去看山、去看海、去讚歎大自然的美景,所以長期旅遊的疲累似乎並不適合我們,於是對於這個中秋假期的計畫也就顯得意興闌珊,懶洋洋的幾乎就要放棄這個好不容易才等到的中秋假期,生活快要變成忙碌與工作的奴隸,這點對小雙雙來說可是莫大的痛苦。

  在幾夜的難以取捨之後,小雙雙終於下定決心,就算只是在我家隔壁的旅館睡一次,小雙雙都要外宿,雖然沒有長途跋涉,但至少也要有一丁點兒渡假的感覺,我想這是我唯一的堅持吧!所以小雙雙真的這麼做了,就在北投訂了一間飯店,打算好好地優閒的看看電影,泡泡溫泉,然後無所事事地過上一天,這樣也算是渡了假吧!

  年紀一天天老去,小雙雙的心好像卻愈來愈年輕,就像一顆不肯安份的跳豆一樣,總是要這麼蹦蹦跳跳的才能覺得自己真的活著,才不會無法喘息,太過安靜的生活會令小雙雙覺得無法呼吸和喘息。

  這種話似乎不像我這個年紀的人會說出來,有聽過老太婆還這麼活潑的嗎?我甚至想過或許到老了,我依然不會有什麼改變,一樣編織著愛情,一樣過著蹦蹦跳跳的跳豆生涯,那畫面怎麼想就這麼好笑,可是小雙雙卻滿心期待著。

  希望自己無論是六十歲、七十歲,都一樣寫著愛情、幻想著愛情、信奉著愛情,依然過著趴趴走的生活,從台灣到世界,全都要兜兜轉轉這麼一圈,然後在闔眼的那一刻,了無遺憾,那才是真的完美,也希望直到那時候,小雙雙依然可以跟你們一起分享小雙雙的眺豆生涯,那種景象想起來就迷人呵!

  好了,時間也晚了,小雙雙要來去夢周公了,希望今天的周公超帥、超迷人,也希望你們大家都有個美夢喔!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3
發表於 2022-9-28 11:31:3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狂風隨著揚起的塵土,漫天蓋地的捲來,那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迷濛,讓人忍不住心底兒發慌。
  
  「不……不要!」充塞鼻端的血腥味教人隱隱作嘔。
  
  雖然身處於黑霧之中,宇文丹花卻彷彿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滿地肢離破碎的屍身。
  
  殘肢層層堆棧,已經分不清是誰的手、誰的腳,但她卻很清楚,那些全是她的叔伯兄弟們殘破的身軀。
  
  這其中,有蓄著落腮鬍、有著大嗓門和爽朗笑容的伍叔。以前她還小,伍叔總是朗聲大笑地抓起她把她往空中拋去,惹得她驚聲尖叫,大家以為她嚇壞了,可是她卻屢屢要求再來一次。
  
  她的膽兒大,總愛刺激,央著他拋丟一次又一次。
  
  望著那些殘破的屍身,她哭啼著,急著想要衝上前去將他們的屍身收妥,可是忽然間狂風驟停,眼前那些血流成流的景象也跟著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片窒人的死寂。
  
  望著眼前的虛無,宇文丹花滿心慌亂,舉目四顧,四周卻只剩一片黑暗。
  
  獨自待在黑暗之中,她心慌意亂,完全失去了以往的驕蠻與任性。
  
  不要,她不要……只要他們回來,她可以改去自個兒的壞脾性,也可以什麼都不要,只要他們回來。
  
  「回來!」她用力地嘶吼著,驀地,厲叔的笑臉出現在她眼前,一如未曾經歷那場殺伐一般,只是靜靜的衝著她笑著。
  
  她抬腳,像匹失控的馬兒似的衝入厲叔的懷中,一如以往般像隻貓兒撒著嬌。
  
  「厲叔,你終於回來了,你知不知道我好怕。」
  
  「傻丫頭!」
  
  厲叔可是寨裡的叔伯中最聰明的,每回寨裡碰上啥棘手的事,她頭一個想到的便是他。
  
  所以滿心慌亂的宇文丹花一見著向來信任的叔叔,心中的不安登時少了許多,她親暱地衝著他喊道,語氣充滿濃濃的撒嬌和埋怨。
  
  「厲叔叔,你去哪啦,我好想你,寨裡發生了好多事兒,我壓根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你別再不見了,快回來幫我吧!」
  
  看宇文丹花嬌蠻的嘟著嘴說話,厲叔那毫無血色、幾近透明的臉上只是含笑,任由她說著,彷彿是在等她說盡興了,他這才開口說道:「這回,咱們這些叔叔伯伯可再也幫不了妳了。」
  
  「為什麼?你們不要花花了嗎?」
  
  花花是她的小名,打小這些叔伯就是這麼喊她的,他們總說她是他們最嬌寵的那朵花兒,誰也不准傷了她分毫。
  
  「咱們不是不要,是要不起!」
  
  厲叔的語氣之中諸多感慨,完全不似以往的冷靜和寵溺。
  
  「厲叔,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在黃沙飛騰之中,宇文丹花不懂,為什麼這些叔叔伯伯們明明衝著她笑得燦然,可卻沒一個願意回到她身邊。
  
  一陣心慌倏地揪住了她的心窩尖兒,讓她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了。
  
  「咱們這幾個老傢伙已經死了,這寨裡的孤兒寡母可就得靠妳啦,尤其是小山,他總是傻愣愣的,妳得好好照看著,別讓妳伍叔離了世還得心生掛礙,另外咱們那些婆娘們,也得拜託妳了……」
  
  那語氣似是托孤般飄浮著,逼得宇文丹花的眸兒含著滿滿的霧氣,眼看就要凝結成水。
  
  「我才不要!」她很任性的,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了,又怎麼有能力照顧那一群孤兒寡母呢?
  
  宇文丹花猛地搖著頭,拒絕叔伯們的托孤,她滿心以為只要她不答應,他們就不會再消失了,可是她的頭愈搖,那些含笑望著她的叔伯們的影像就愈淡,淡得近乎透明,直到完全消失,再也不見人影。
  
  她不停地搖著頭,拒絕接受這一切的殘忍,可是隨著淚珠兒飛落,心中痛極的她驀地雙眸一睜,從夢境中回到了現實,整個人卻無法自那夢裡的孤寂感和濃濃的後悔中抽離。
  
  睜著眼,這夜半的驚醒讓她久久無法闔眼,只能睜著大眼望著早已破敗不堪的屋頂,還有幾絲月光從那破損竄入。
  
  這個屋子是她們好不容易找著,尚可安身立命的地方。
  
  而這間屋頂上有破洞的屋子,已經是這整座宅邸之中最好的院落了。
  
  可這一大群老小的孤兒寡婦,將最好的一間屋子留給了她,其他人就湊和地擠在更加頹傾不堪的院落之中,因為人數不少,甚至連馬廄都有人睡。
  
  仰首望著從洞裡穿透而入的月光,宇文丹花的心泛著濃濃的不安與心疼。
  
  想起了夢境裡那些枉死的叔叔伯伯們的殷殷囑托,宇文丹花的雙拳緊握,她知道自己得要做些什麼。
  
  以往不曾細想的事,如今總會不自覺在夜深人靜時竄入腦海,反覆思索咀嚼,她這才知道,因為自個兒的任性,造成了多少的苦難。
  
  不行,她得做些什麼,她已經害得那些疼她若命的叔伯們枉死,如今更不能讓他們死不瞑目。
  
  但黑風寨已經被官府查抄,以往搶來的金銀珠寶也盡數充公,現在的她除了爛命一條之外,早已是兩袖清風。
  
  能找著這破宅子讓大家遮風蔽雨已是萬幸,再不找條活路,所有人就只能坐以待斃了。
  
  向來不知愁滋味、要啥有啥的她,如今終於懂得什麼叫坐困愁城。
  
  「哇……」耳邊傳來不知哪家孩子夜半的啼哭,聽著那聲音,宇文丹花白皙的頰上也跟著竄下兩行清淚。
  
  還來不及伸手抹去,那薄如紙板的門扉已經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大小姐,妳救救我家娃兒吧!快啊,他就快死了……」
  
  那是平嫂子的聲音,那聲音中有著濃濃的驚恐,宇文丹花一聽,幾步搶上前去,霍地一把拉開了門扉,就見平嫂子懷中抱著娃娃,娃娃的臉蛋兒嚴重泛紅。
  
  「孩子燒得像把火兒似的,這樣下去怎麼得了,這娃兒可是平景唯一的命根子,大小姐,妳得想想法子啊!」即使明知道宇文丹花身上已經沒有銀兩可以給孩子看病,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是為難,但身為一個娘,她真的沒辦法眼睜睜瞧著孩子受苦。
  
  平嫂子說著說著,雙膝一軟便跪了地,那無助又心慌的模樣讓宇文丹花的心揪疼極了。
  
  也顧不得自己身上只穿著單衣,一把搶過了那娃兒,什麼話都來不及說就往門外沖了去。
  
  她滿心滿腦只有一個想法──得救娃娃,再也不能見寨裡的任何一個人在她眼前死去……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4
發表於 2022-9-28 11:32: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砰、砰、砰——
  
  一連串的敲門聲在夜半時刻聽起來讓人份外心驚。
  
  「開門……快開門……」那聲音中的驚慌更是讓甫從睡夢中被驚醒的樊衣甫皺起了眉頭。
  
  他是一個大夫,住的地方是醫館,大半夜有人這樣死命敲門,通常都不是什麼好事。
  
  透著還有些惺忪的眸光,樊衣甫慢條斯理的坐起身,卻沒有立刻前去開門。
  
  雖說是一個大夫,但與他的醫術齊名的,就是他的見死不救。
  
  不想救、懶得救……反正他救人是看心情的。
  
  況且此刻被人吵醒的他,有著濃濃的下床氣,更是不想救。
  
  「快開門,該死的,你快開門……」
  
  聽著門外由急切到憤怒的呼喊聲,樊衣甫忍不住興味地挑了挑眉。
  
  隱隱約約間,總覺得這聲音帶著丁點的熟悉感。
  
  她是誰?
  
  他好整以暇的倚在榻上,心中兀自猜測門外之人的身份。
  
  「樊庸醫,你再不開門,小心我一把火燒了你的醫鋪子。」
  
  探手摸向懷中的娃兒,那燙手的溫度讓宇文丹花急壞了,叫門不應,她脾性一起,索性開口威脅。
  
  聽到那厲聲威脅,倒讓樊衣甫弄清楚了她的身份。
  
  她怎麼……
  
  不是死了嗎?
  
  他驀地起身,一改方才那悠悠哉哉的態度,幾個大步便步至門前,一把拉開門閂,推開了門。
  
  沒料到門會突然打開來,宇文丹花敲門的手就這麼敲上樊衣甫那結實的胸膛。
  
  「妳竟然還活著?」方才他還不相信,開門只不過是印證,沒想到竟然真是她,他揚起的聲調不自覺帶了點驚詫。
  
  他還以為她早已死在那場混戰之中,幾次不著痕跡的探詢,卻沒任何消息,於是認定她已經死了。
  
  雙眸不著痕跡地打量著眼前可以說是衣衫不整、蓬頭垢面的宇文丹花,樊衣甫的眸中驀地閃過一絲光芒,但隨即掩去,瞪著她的眼神依舊冷冷淡淡。
  
  「快,快救他!」
  
  「不救!」束手而立,樊衣甫沒有半絲猶豫地說道。
  
  只消一眼,他就瞧出了這孩子的病一丁點兒挑戰性都沒有,不過是尋常的受寒,讓他連動根手指頭都不想。
  
  這女人是急慌了吧,否則怎麼可能連這點都瞧不出來。
  
  「你是大夫,怎可以見死不救?」宇文丹花揚聲質問,若非他的聲音是那樣清楚地竄進她的耳中,她真要懷疑自己的耳背有多嚴重。
  
  「妳不知道我是出了名的見死不救嗎?」冷冷的抽笑,樊衣甫對於宇文丹花語氣中的責難沒有丁點的在乎。
  
  「你……」要是換了以往,她哪會與他廢話這麼多,就算將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也要叫他救人。
  
  可經歷了那麼多的大悲與大難,她的蠻性子收斂不少,雖然心底動了怒,可仍勉強抑下。
  
  「拜託……救他!」她低聲下氣的求著。
  
  這娃兒可是劉平大哥的獨苗,絕對不能有任何的閃失。
  
  聽到她那帶著乞求的語氣,樊衣甫再次訝然的挑眉,若非眼前的女人那樣真實,他幾乎要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宇文丹花向來是個多麼傲氣的女人,曾幾何時這樣低聲下氣的開口求人了?
  
  「不救!」樊衣甫還是這兩個字,沒有別的原因,只是懶。
  
  「求求你,救他!」激動的伸手扯住他的衣袖,宇文丹花咬牙嚥下了自己的自尊和自傲,開口再求。
  
  這深更半夜的,她真的不知道還能去求誰,唯一能夠想到的只有他。
  
  再加上她身上早已沒了銀子,就算去別的醫館只怕也只會落得吃閉門羹的下場,所以她只能求他。
  
  「他是誰的娃兒?」望著宇文丹花那低聲下氣的模樣,樊衣甫忍不住感到好奇了。
  
  因為好友儲仲泉的關係,他與宇文丹花也有幾面之緣,身為黑風寨寨主的掌上明珠,她的驕矜自傲可是出了名的,如今竟為了一個娃兒開口求他?
  
  顯然這個娃兒對她很重要,重要到可以讓她放下自尊,但算算時日,她失蹤不過半年,怎麼樣也不可能蹦出這樣的娃兒。
  
  這娃兒不是她的,她又怎肯為他如此降貴紆尊。
  
  「救他,好嗎?求求你……」
  
  孩子滾燙的溫度不斷地透過衣裳竄至她的心口,讓她心慌意亂的,眼前的樊衣甫就像是一塊汪洋中的浮木,她得緊緊捉牢不可。
  
  「若我堅持不救呢?」詫異不只一次閃過樊衣甫那雙深邃的眸子,但他仍不動聲色地探問道。
  
  若是以她以往那種跋扈的性子,聽到有人這麼堅持拒絕,她絕對會立時翻臉,非得逼得人家照著她的心意做不可。
  
  四眸相凝,就在樊衣甫幾乎以為自己能夠瞧見她水眸中閃現的怒氣之際,她竟雙膝一軟,跪了下來。
  
  「求求你,救救娃兒。」
  
  短短幾個字,像是千斤錘一般擊上了樊衣甫的心坎。
  
  他著實不能習慣宇文丹花這種低聲下氣的模樣,他想也沒想的伸手一攙,想要將她扶起,可她卻不依,堅持跪著。
  
  「只要你能救他的命,我什麼都答應你。」
  
  儘管方才心中一股火就要竄出,原本哀戚的神色也有著一瞬間的冷冽,可那股子氣卻又硬生生地被她抑了下來。
  
  當初,要不是她因愛生恨,不顧一切想要用黑風寨所有人的性命,換得儲仲泉的一絲回眸,她的那些叔伯兄弟們也不會因此枉送性命。
  
  同樣的錯,她說什麼也不會再犯上第二次。
  
  雙拳緊握,深吸了一口氣,抑下了血液中翻騰著的憤怒,宇文丹花耐著性子哀求,想為娃兒求得一線生機。
  
  「妳是真變了嗎?」
  
  樊衣甫望著她臉上那種堅毅卻又顯得卑微的神色,向來剛硬的心竟然變得柔軟了些,原要離去的腳步也跟著頓了一頓。
  
  薄抿的雙唇狀似呢喃的問道,也不知道是在問她,還是在問自己。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他知道自己壓根就不該搭理這個女人,因為那可是個天大的麻煩,他的心裡是不相信這麼自私與驕矜的女人會變,他應該轉身關上門,將麻煩拒於門外。
  
  可是凝著她,向來獨善其身、一丁點也不介意眼睜睜見人橫死眼前的他,竟無法就這麼大剌剌地走開。
  
  突然間,娃兒不舒服的啼哭劃破了兩人之間的凝窒。
  
  娃兒的哭聲惹得宇文丹花心疼極了,她強忍著的淚水再也無法克制地滑落,原本無動無衷的樊衣甫見狀,竟再次伸手攙住了她,硬是將她拉了起來。
  
  「進來吧!」他低歎一聲。
  
  終究不忍這樣一個驕傲的女人折損自己的尊嚴至此,樊衣甫的心驀地不受控制的一軟,伸手,接過了那個還在哇哇啼哭的孩子,逕自走進屋裡。
  
  不懂得他為何會突然改變心意,宇文丹花望著他那頎長的身影,紊混的腦海中沒有半點想法,只能傻傻地跟著他步伐走進充滿藥味的醫鋪子。
  
  心中充滿感激及羞慚等感受,五味雜陳。
  
  這是什麼?
  
  望著樊衣甫塞進她手中的紙兒,宇文丹花傻愣愣地瞧著,卻是愈看愈心慌,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賬單!」樊衣甫邊說,邊動作仔細地將方才施在孩子身上的銀針在火上烤了一遍,這才一根根地將它們收攏妥當,那仔細的模樣就像習武之人將劍嗜之若命一般。
  
  五兩?
  
  只不過施個針就要五兩銀子,這人是土匪嗎?那前後甚至不到半刻鐘啊!
  
  瞪大了瞳眸望著樊衣甫理所當然的表情,宇文丹花像傻了似的,好半晌都無法回過神來。
  
  「看大夫是要錢的,妳不知道嗎?」抬眼睨了她一眼,樊衣甫冷冷地提醒道。
  
  她當然知道看大夫是要花銀子的,可這個數字卻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這些銀子也夠一般尋常人家吃喝用度一、兩個月了吧,而他不過就是在娃兒的身子紮了幾針,再給了幾顆藥丸子,就要跟她收費五兩?
  
  「我知道要錢,但是、但是……」宇文丹花瞪著樊衣甫開了口,那傻愣傻愣的模樣哪裡還有當初在黑風寨時的跋扈與囂張。
  
  「但是什麼?」樊衣甫挑眉問道。
  
  五兩其實已經是極為便宜的價格了,她可是大半夜把他從被窩裡給挖出來,只收她五兩,算是客氣了。
  
  「可以……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儘管經歷劇變而收斂了心性,但宇文丹花的骨子裡依然是個心高氣傲的姑娘,「賒」這個字怎麼也出不了口。
  
  偏偏別說她今兒心急如焚地便抱著娃兒出門,身上沒帶什麼銀兩,就算是記得帶荷包,那裡頭別說是五兩,能不能有幾個銅子兒都很難說。
  
  寨毀了,她手頭上僅有的不過就是當初劫掠平心王爺那一役時,身上帶著的一些珠寶首飾。
  
  雖說那些首飾多是價值不菲之物,可這陣子為了安置寨裡的老弱婦嬬與遺孤,幾乎都被她典當一空了。
  
  對於如何維持那一大家子的生計,她本就在發愁了,現在又碰上了樊衣甫這個嗜錢如命的大夫,宇文丹花簡直就是頭痛至極。
  
  她還沒想出法子要怎麼帶著黑風寨的那些孤兒寡母活下去,現在又得面臨這「龐大」的診金,她的腦袋瓜亂烘烘地,成了一團漿糊。
  
  「說話別吞吞吐吐的,妳向來就不是這樣的性子。」
  
  聞言,宇文丹花的嘴角微微地撇了一下,心情沉重得連一朵笑花都扯不出來。
  
  以往那種不必為任何事煩憂的生活已經離她太遠太遠了,遠到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否曾經真的是那個呼風喚雨的黑風寨女王。
  
  凝望著樊衣甫那總是顯得探究的眼神,宇文丹花深吸了一口氣,就算再驕傲,該說的話還是得說——
  
  「我的意思是,這診金可以讓我賒嗎?」
  
  「賒?」濃濃的眉頭幾乎挑到半天高去了,樊衣甫望著一臉侷促不安的宇文丹花,臉上除了深深的詫異,再無其他。「妳可是黑風寨的千金,需要賒我這五兩銀嗎?」
  
  雖然黑風寨已經在儲仲泉和他們的連手操弄下,不復存在,但宇文丹花應該也不至於淪落到如此山窮水盡的地步。
  
  「我……我身上沒帶銀兩。」
  
  「妳這是存心削我嗎?」樊衣甫雙手懷胸,居高臨下地瞪著她,一改方才還算溫和的態度,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凍人的冷意。
  
  他自然不欠這五兩銀,但是他卻不願讓人賒欠,就連儲仲泉這個堪稱他兄弟的男人,前陣子叨擾了他那麼久,他都將花費給仔仔細細地記了下來,然後在他痊癒後,惡狠狠地敲了他一筆。
  
  想賒他的帳,可不是人人都可以的。
  
  「我不是要削你,我……只是有困難。」
  
  當真是一文錢也能逼死英雄好漢,宇文丹花知道自己得在最短的時間內改善這捉襟見肘的窘境,要不然……
  
  「那妳要多久的時間?」耐著性子,樊衣甫瞇著眼兒問道。
  
  「我……」前途茫茫,從小到大從沒用自己的力量掙過一分錢,現在不但得要養活自己,還得照顧那麼多人,現下的她除了茫然,還是茫然。
  
  面對樊衣甫那咄咄逼債的模樣,宇文丹花壓根就不知道該怎麼答。
  
  「還說妳不是想削我?」見她語塞,樊衣甫瞪圓了眼,心中不由得有些怒氣揚起,怒斥。
  
  早就知道宇文丹花這個女人不是什麼善與之輩,偏偏他方才還是心軟。
  
  「我真的不是想削你,你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將診金還給你的。」瞧出他眼中的鄙夷,宇文丹花心急的想解釋。
  
  「罷了!」
  
  回過身,樊衣甫不想再和這個女人多說半句話,幾個踏步,將珠簾重重的一拂,人已經消失在宇文丹花的眼界之中。
  
  望著那消失的身影,宇文丹花的眸子一陣熱痛,儘管她努力自持,可是眸子裡的水氣還是快速的積聚成了淚珠兒,一顆接一顆地落下。
  
  好累,她真的好累!
  
  她忍不住想問,為何當初那些叔叔伯伯們不帶著她一起去,卻留下她及那一些她扔不去的責任……
  
  茫茫然地緊抱著懷中的娃兒,她竟然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腦海中的思緒轉啊轉的,淨是自個以往那種理所當然的任性,還有為了妒嫉而做出的蠢事。
  
  情感,早已不是她現在所關注的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想辦法讓大夥兒都能活下去,望著懷中的娃兒,宇文丹花的心中驀地有了一種想法。
  
  或許,她與儲仲泉之間早已理不清是誰欠誰了,他們有婚約,但他卻另娶他人,讓她醋勁大發犯下了蠢事。
  
  始作俑者既然是他,那麼不如……
  
  原本幾乎被壓得喘不過氣的腰桿子忽然挺直,宇文丹花水眸中的孤寂驀地被一股篤定所取代。
  
  她知道,她不能坐以待斃,她得做些什麼才行。
  
  早想到有那麼一天了,只不過她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那麼快。
  
  她還以為自個兒能再撐得久一些,能讓自己的心情平穩些再去面對,不過眼下看來,只怕是拖不得了。
  
  人是吃五穀雜糧的,總會生病,今天娃娃的病幸好有樊衣甫那不情不願的相助,可若是下回,她再拿不出銀兩,只怕就得眼睜睜瞧著又一條生命的逝去。
  
  而她再也不能容忍任何一個她在乎的人在她的眼前死去,那一場血腥殺伐已經奪去太多人的性命。
  
  深吸了口氣,她抱起娃娃,輕巧地步出醫鋪子,然後細心地為樊衣甫闔上了門。
  
  這個錢債與人情債,她是欠定了,但她終有一日一定會還。
  
  她沒發現的是,就在她闔上門的那一瞬間,原本應該在室內安寢的人影也悄悄地閃身出來。
  
  一雙銳眸凝望著那被闔上的門板,彷彿想要透過那扇門板瞧什麼似的,久久都不曾移開自己的目光。
  
  他輕輕地將原本闔著的窗子往外推出了一條縫兒,一雙銳眸筆直地朝著宇文丹花那幾乎是拖著疲憊的身影瞧去。
  
  她像是阿婆般緩慢步行著,卻不忘三不五時低下頭來細細安撫懷中哭鬧的娃兒。
  
  樊衣甫就這麼睜著雙眼,靜靜地瞧著那一大一小緩慢消失在暗夜之中,視線久久不能收回,反而還落入了過往的情境之中……
  
  「妳們這些沒用的東西,我叫妳們去把姑爺給我請過來的……為什麼做不到?」
  
  尖銳的咒罵幾乎穿透了每個人的耳膜,也讓樊衣甫因為那聲音所散發的驕縱而皺了皺眉頭。
  
  近日來,他與儲仲泉的交情日深,偶爾也會進黑風寨來會會好友。
  
  今兒個閒來無事,心情不錯,所以他才打算上山逛逛山中的秋意景致,誰知道才進了寨,還沒到儲仲泉的書房呢,就聽到了那幾近暴怒的獅吼。
  
  不用想,他就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必定就是那個儲中泉心不甘、情不願,卻又被逼著訂下的未過門妻子。
  
  黑風寨未來的寨主夫人!
  
  瞧瞧那聲音中的驕蠻勁兒,也難怪儲仲泉這個驕傲的男人怎麼也對這個女人傾不了心。
  
  就算是天仙絕色,可一旦個性驕蠻,怕也吸引不了任何男人的心思吧!
  
  樊衣甫耳裡聽著宇文丹花的暴怒,本想繼續往前走,可是頎長的腿兒才邁了幾步,便又頓住。
  
  既然來都來了,何不去見見宇文丹花的廬山真面目呢?
  
  心念一動,樊衣甫修長的身軀已經拔地而起,幾個飛竄,悄然落在幾乎就要被怒吼掀了的屋頂上。
  
  他不動聲色地撥開了一片鬆動的瓦片,深邃的眸兒隨意的瞄著,原本不過是隨意的一瞥,可驀然間他竟渾身一震。
  
  怎麼……可能!
  
  那麼像、那麼像。
  
  「青青……」他低聲輕喃,幾乎要衝動地竄身而下,直到宇文丹花揚起了手,重重一巴掌甩上早已淚眼婆娑的丫鬟,樊衣甫這才宛若大夢初醒般冷靜下來。
  
  這個女人怎麼可能是青青呢?
  
  他的青青是這麼的溫柔善良,就算被奪去了幸福的機會,卻也不怨、不恨,還硬逼得他立誓不報仇,一點也不像宇文丹花這女人的凶殘與任性,只不過一點事兒不順心,就毫不留情的打人出氣。
  
  這女人……只說她驕蠻還真是客氣了呢!
  
  原來,土匪窩裡的女人,個性一樣很土匪啊!
  
  更何況這個女人壓根就是黑風寨的地下寨主,寨裡那些老一輩的土匪們哪一個不是看著她的臉色辦事。
  
  就因為這樣,儲仲泉才會不得不接受這個未過門的妻子,還一心盤算著要離開黑風寨,另起爐灶。
  
  再次看著宇文丹花撒潑,樊衣甫搖了搖頭,再次不動聲色的縱身而下,一如來時般無聲無息的離去。
  
  「妳倒是回來了?」
  
  折騰了一夜,直到天色露出魚肚白,宇文丹花這才拖著一身的疲憊,抱著已然安睡的娃兒進了屋,剛將娃兒放到榻上,還來不及喘口氣,闔上的門扉又讓人不客氣地給推開來。
  
  婀娜多姿的身形踏著款款的步伐,優雅地步入裡屋。
  
  瞧見來人,宇文丹花的柳眉微蹙,卻沒開口斥喝。
  
  宇文汝花才優雅的跨進門坎,一雙丹鳳眸子就不停地左瞧瞧、右看看,完全不將屋子的主人給放在眼裡。
  
  「妹妹,有事嗎?」那如入無人之境的模樣讓宇文丹花不禁柳眉微皺,可終歸來者是自家妹子,她也不好動怒,只能拖著一身的疲憊開口問道。
  
  「我來自然有事!」宇文汝花傲然地冷哼一聲,然後將手中的一張紙遞給了她。「這個給妳。」
  
  「這是什麼?」滿心疑惑地伸手接過,宇文丹花卻沒急著翻看,只是定定地望著自家妹子問道。
  
  「這是可以讓妳贖罪的機會!」宇文汝花見姊姊還是一臉不解,又開口說道:「黑風寨本來與官府井水不犯河水,寨裡的每個人都可以吃飽穿暖,如今卻因為妳,竟然落得有家歸不得的境地,所以始作俑者便是妳。」
  
  宇文丹花只是很平靜地接受妹妹這番直接又殘忍的指控,這樣的話,她已經從妹妹口中聽過太多次了,她知道這是她必須承受的恨。
  
  「所以呢?」
  
  「這是新月樓的鴇兒要我交給妳的,若是妳願意去,她願意開價五千兩,只要有了這些銀子,咱們就可以不用再待在這個破宅子裡了。」
  
  拿著那張紙的雙手一緊,宇文丹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雖然與汝花不是同母所生,但她們終究是同個爹爹的親生姊妹,她很清楚平素偏房所出的汝花就很嫉妒她在寨裡的地位,但她萬萬想不到,妹妹竟然會希望她賣身以換取往後無缺的生活。
  
  「妳……要我去賣身?」菱唇倏地失去血色,渾身輕抖著,宇文丹花望著自家妹子,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別用這種不敢置信的眼神望著我,既然今天這樣的局面是妳造成的,妳就該還我、還平嫂子,還有那些嬸娘們平靜的生活。」
  
  宇文汝花完全不覺得有何該愧疚的,她早就受夠了自己總是得屈居人下,更看不慣那些女人明明因為宇文丹花而失去自己的丈夫、兒子,卻還是將宇文丹花視為領袖的模樣。
  
  既然旁人不想討公道,那麼就由她來做吧!
  
  「我不會去新月樓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妳壓根就是一個自私的女人,枉費那些叔伯們這般愛護妳,還為了妳的自私喪命。」
  
  就是不肯讓宇文丹花好過,宇文汝花瞪著她,毫不留情的批判著。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去新月樓。」
  
  出賣自己的身體就等於出賣自己的靈魂,這種事她萬萬不可能做的。
  
  「妳……」想不到宇文丹花竟然還有臉這樣堅持,宇文汝花氣極,一雙眸子揚滿了怒氣,死瞪著她。「那妳以為除了妳的身體之外,妳憑什麼可以養活這一大群人,還有我?妳可別忘了,那是妳的責任,既然是妳害我們失去了安穩的生活,妳就得負責找回它。」
  
  「我不會忘記的。」宇文丹花沒有逃避,回望著宇文汝花的凝視,平靜的說道。
  
  「那妳想怎麼做?」
  
  「我自有辦法!」
  
  「哼,妳以為自己還是以前那個呼風喚雨的黑風寨地下寨主嗎?」
  
  面對妹妹的質問,宇文丹花很是疲憊的深吸了口氣,然後說道:「是不是只要我能拿得出五千兩安置大家的生活,妳就不會再處處針對我?」
  
  「這是自然!」
  
  現在的宇文丹花早已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就憑她拿不出五千萬兩的。
  
  宇文汝花這樣深信著,所以聽到她的問題,自然滿口應好,看得出來她一心只想要為難她。
  
  「好!」不想再與宇文汝花糾纏,此刻的她只想好好的大睡三天三夜,所以無論宇文汝花的要求合不合理,她依然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我會拿出五千兩來讓大家過上更好的日子,現在妳可以出去了。」
  
  這一夜,對她來說,不但充滿了可能失去娃兒的憂慮,更讓她在樊衣甫的面前完全折損了她的尊嚴與傲氣。
  
  她很累,真的很累!累得就連想要動上一根小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因為她的開口驅離,宇文汝花的臉色倏地變得鐵青,櫻唇兒一掀,自然也沒有好話。「妳當真以為妳還是在黑風寨那呼風喚雨的人物嗎?妳憑什麼要我走,要不是妳,我現在還是黑風寨的二小姐,就算不得爹的寵愛,但好歹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所以這一切都是妳欠我的。」
  
  宇文丹花麻木的任由她怒罵著,隨著她的咒罵,她的腦海中同樣也浮現往日那種無憂的生活。
  
  的確,是她剝奪了這些婦孺們該有的安逸生活。
  
  所以她更該做些什麼來償還她們,可那絕對不該是把自個兒給賣了。
  
  「欠妳們的,我會還給妳們。」
  
  「哼,妳憑什麼還?我讓妳賣了自己妳不肯,還是妳提供這麼一個破爛房子給嫂子們住,其實是想賣了她們?」
  
  宇文汝花氣極,說起話來早已失去了該有的分寸,但宇文丹花卻沒有半點兒力氣和她生氣。

  「夠了!」她沉沉地喊道,怒氣不揚卻威嚴十足。

  「怎麼,你心虛,所以不敢聽嗎?還是被我猜著了心思,所以惱羞成怒了?」

  這陣子宇文丹花的逆來順受讓宇文汝花的氣焰完全不知收斂,長久以來的不平衡,再加上生活的困頓,讓她在言語之間完全沒了姊妹情誼。

  咄咄逼人的態勢終於惹來了宇文丹花的不悅,她抬眸望著宇文汝花,就那麼一眼的銳利,就讓原本理直氣壯的宇文汝花頓時氣虛。

  「我知道我的責任在哪兒。」宇文丹花字字擲地有聲,彷彿往昔那個地下寨主又回來了。

  打從昨日起,她就決定要為眾人謀一條出路,她也想好自己該怎麼做了。

  「事情要用做的,不是用說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身上早已沒了銀兩,再幾日一旦米缸見了底,眾人就得餓肚子了。」

  「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的。」

  她不是一個會坐困愁城的人,之前是沒那個心思,現在一旦發現事情的重要性,她便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哼,口說無憑!」

  「不然你想怎麼樣?」對於宇文汝花的咄咄逼人,宇文丹花終是不耐,她霍地起身,一股逼人的氣勢便這麼自然的流洩而出。

  「我……」冷不防被她臉上驟現的怒氣駭住,宇文汝花暗暗倒抽了一口涼氣,退了幾步。

  「我說過我會處理這一切,還你一個安穩的生活,這樣還不行嗎?」

  「你最好說到做到。」她咬著牙說道。

  這次前來,她本意就是刁難,她自然不相信她可以做到她所保證的,可偏偏宇文丹花的語氣充滿十足的自信,讓她就算不相信,也不能再多說什麼。

  「我會做到的!」

  即使窮盡她一生之力,她都會還她們一個衣食無憂的生活。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5
發表於 2022-9-28 11:32: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狂風颯颯,宇文丹花抱著懷中的孩子,瞧著那酣睡的模樣,忍不住伸手逗弄。

  才出生的孩子嗜睡,被她抱來後,也沒啼哭,只是逕自睡得香甜。

  以前她很討厭這種軟綿綿的東西,彷彿只要一下注意就會被砸個稀巴爛,也因為她不愛沾染到孩子身上的乳香味兒,所以對娃娃總是敬而遠之。

  可這陣子宅子裡陸續多了幾個娃娃,她也被迫學會怎麼樣抱孩子,甚至能讓孩子在她的懷中睡得香甜。

  眺望著遠方的山,宇文丹花的臉上閃過絲絲縷縷複雜的心緒,抱來這個孩子其實是萬分不得已。

  望著眼前這個酷似儲仲泉的娃娃,宇文丹花以為自己的心會興起濃濃的妒意,畢竟她曾這樣深愛過這個娃兒的爹。

  可是瞧著娃娃那濃黑的墨眉,小巧可愛的櫻唇兒,宇文丹花的心中卻沒有任何的恨意與妒意。

  真的愛嗎?

  以前她總以為自個兒是真的愛,為了這份愛,她不顧一切,甚至害死了寨裡的叔伯兄弟,可是如今再回顧,卻發現褪去了自尊自傲,那不過是一種要不到的不甘心。

  「你爹其實沒那麼吸引人嘛……」

  狂風中,宇文丹花纖細的蔥指微微勾起,輕輕搔刮著娃娃稚嫩的頰畔。

  「娃娃,你可要原諒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為了寨裡那些婦孺的吃喝,還有汝花的言語逼迫,她是萬不得已才重操舊業的。

  「哇……哇……」

  彷彿回應她的軟言請求,娃兒突地開口啼哭,她心慌意亂還來不及安撫,路的那頭已經有人鐵青著一張臉匆匆而來。

  倏地收起臉上那燦燦的笑容,宇文丹花面無表情的望著眼前那互相扶持的夫妻,心中卻無任何一絲憤怒不甘。

  至少這是他們欠她的,她更加收攏自己的手勁,讓娃兒安穩地待在她的懷裡。

  「你想要什麼?」早已換了一張面貌的儲仲泉開口問道。

  「十萬兩!」

  有了這十萬兩,寨裡的那些孤兒寡母就可以高枕無憂,而她也可以重振黑風寨,以免他爹氣得從墳裡眺起來掐死她這個不孝女。

  儲仲泉不想再做土匪,可她卻很想。

  「你……」再次相見,恍若隔世,儲仲泉總覺得她哪裡不一樣了,但到底哪兒不同,此刻的儲仲泉沒那心思探究。

  談宗音和他的命根子還在那女人的手上,一顆心就這麼提著、吊著,哪裡還有心眼去管她是不是不一樣了。

  「若是我不答應呢?」一向不喜屈居下風的儲仲泉咬著牙衝著宇文丹花問道。

  「別以為我不曉得,你身後的女人是你的命根子,而我懷中的娃娃是她的命根子,你想若是這命根子有個什麼萬一,那麼……」

  她穩穩地抱著娃兒,但話裡的暗示卻讓儲仲泉和談宗音頓時心裡發毛。

  他不是一個會輕易屈服的人,可是事涉他心愛的女人和兒子,他知道自己不能不屈服。

  再說,這幾年,他的生意能這樣紅紅火火的,有部份也要歸因於黑風寨豐富的庫藏,所以就算讓宇文丹花拿這丁點也不過份。

  但他憂心的是,宇文丹花的性子一向嬌縱,現在她知道他沒死,還和音兒過著幸福的生活,只怕這擄人勒贖的勾當,只不過是個開端而已。

  「你的意思是,若我不答應把銀子給你,你就要對我的兒子不利。」

  「廢話!」杏眸兒一瞪,宇文丹花面露不耐地說道,但雙手卻不著痕跡地把懷中的娃兒更收緊了些,生怕這崖邊風大,要是出了什麼差錯可不得了。

  「你就不怕我讓你拿了錢,然後報官捉你嗎?」

  「你不會!」宇文丹花不只語氣篤定,就連望著儲仲泉的眼神也異常堅定。

  「憑什麼你會這樣認為?」

  「你是一個驕傲的男人,若是要我的命,你會自己來取,不會假借他人之手。」當初讓她著迷的正是他那滿身的傲氣。

  「哼!」聽到宇文丹花這句不知是褒還是貶的話,儲仲泉冷哼一聲,氣怒的抿著唇不再出聲。

  說到底,宇文丹花這個女人是聰明的,以往在寨裡的謀略便與他並駕齊驅,若非後來因妒成恨,弄得失去理智,也不會搞到現在這般田地。

  他本以為她也死在那場殺伐之中,可沒想到她卻頑強的活了下來。

  他與她無情,但卻有份,若非她的步步相逼,他也不會把事情給做絕了。

  「再說,我要的這些銀兩,是為了照顧那些叔伯的遺孀,難不成你捨不得?」

  聞言,儲仲泉的眸子驀地在她的身上凝住,似是想要辨別她話裡的真偽。

  「別忘了,黑風寨會至此地步,你應該也有一部份的責任吧!」

  宇文丹花沒把責任全都扔給他,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儲仲泉對當寨主一向沒有多大的興趣,他私心裡早就想將黑風寨給解散了。

  「若是我給你這十萬兩,那麼往後……」

  雖然言語上的保證沒多大效果,但儲仲泉還是願意相信她是個說得到、做得到的女人。

  「從此你我兩不相欠。」

  抬頭,定定地凝望著她曾經深深愛過的男人,宇文丹花這番話說起來卻沒有任何一絲的遲疑。

  好一個兩不相欠!

  儲仲泉聽到她的話,再無猶豫,伸手入懷,掏出十萬兩遞給她。

  也不怕他使詐,宇文丹花抱著娃兒走向儲仲泉,伸手取過了銀票,然後又抱著娃兒筆直地走向談宗音。

  在儲仲泉的警戒目光中,宇文丹花將娃兒交給了因為憂慮而滿臉淚痕的談宗音,然後淡淡的對著她說道:「你很幸運!」

  「我知道!」揚起了笑,談宗音眸中的警戒驀地消去大半,她低頭望著懷中毫髮無傷還兀自睡得香甜的娃兒,心念突然一動。

  或許……宇文丹花並沒有她所想的那樣壞吧!

  「你會好好活著吧?」在宇文丹花即將走遠的那一刻,談宗音忽然衝動地開口問道。

  聽到她的問題,宇文丹花原本瀟灑離去的步伐驀地一頓,然後出乎意料地開口說道:「我會的!」

  宇文丹花很肯定自己不但會活下去,而且會活得好好的,還要重振黑風寨,就算不為她自己,也得為寨裡那些孤兒寡母。

  **********

  揣著懷中那得來不易的銀票,宇文丹花匆匆地往錢莊快步走去,忽然間,一股危機感自她身後襲來。

  有人跟蹤?!

  當這樣的念頭閃過腦海,她的纖足驀地頓住,一改方纔的急切,踏著閒閒散散的步伐,狀似無聊閒逛。

  跟著她的人是誰?是儲仲泉派來的嗎?

  她以為他是一個守諾的人,所以才對他沒有防備,難道她錯看了儲仲泉的磊落嗎?

  她回頭假裝隨便看著路旁攤上販售的古玩玉簪,鳳眼兒卻機警的往後不著痕跡地飄著。

  是他嗎?

  那個一直從方才就跟著她的人,應是那個穿著錦衣華服的男人,瞧他一身儒雅穿著,似乎並不像是儲仲泉的人。

  如果不是儲仲泉,那人跟著她的用意為何?

  心思快速的轉動著,宇文丹花心中狐疑,但卻不想打草驚蛇,畢竟雖然她的樣貌並沒有太多人瞧過,但為免引起注意,她還是得小心為上。

  「姑娘……姑娘……」

  就在她尋思著該如何脫身之際,不遠處已經傳來了小心翼翼的呼喚。

  當做沒聽到,她轉身就往人群裡頭鑽去。

  「青青姑娘……青青姑娘……請留步!」儘管四周的聲音嘈雜,可那呼喚還是輕易地竄入了她的耳中。

  她可不是什麼青青姑娘,想來那人是認錯了人。

  宇文丹花頓足,轉身,看著那個自她身後急奔而來的公子,然後說道:「公子,你認錯人了吧!我並不是青青姑娘。

  「青青姑娘……」像是沒聽到她的否認似的,那人一見宇文丹花轉身,便像傻了似的直勾勾瞅著她。

  那眸光中,有著濃濃的傾慕,更有著濃濃的思念。

  「公子,你真的認錯人了,我……」

  宇文丹花想要澄清自己並不喚做青青,可是話都還沒說完,那人已經一個箭步欺上,激動地說道:「青青姑娘,我就知道你沒死,走吧,快隨我回苗疆去,咱們立刻成親。」

  對於對方那樣孟浪的行為,宇文丹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動作近乎粗魯地甩開他的手。

  「我不是你的青青姑娘,滾!」宇文丹花板起了臉,冷聲喝斥。

  像是被她的殺氣給嚇住,男人往後退了數步,眸中淨是不敢置信。

  她……真的不是她的青青,他的青青才不會那麼兇惡。

  心緒一激動,段仰卿突地一陣狂咳,見他咳得辛苦,宇文丹花也不理會,只是冷然瞧了一眼,便不再頓足,三步並做兩步,快速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等段仰卿好不容易止了咳,眼前哪裡還有那個姑娘的影子。

  或許他是因為嚴重的傷寒而眼花了,又或者是思念太過,所以才會將旁的姑娘給錯認了。

  「唉!」

  長長的一聲歎息,夾雜著的是永無止境的思念,他願意傾盡所有,換得見青青姑娘一面的機會,只可惜天總不從人願呵!

  *********

  望著眼前那間看起來挺不起眼的醫鋪子,宇文丹花匆匆的腳步忍不住頓住。

  方纔被人誤認的小插曲讓她原本平靜的心緒有點兒起伏。

  她想,相較於她的孤身一人,那個名喚青青的姑娘一定很幸福吧,至少有個男人願意那麼溫柔而深情地尋她。

  而她……卻注定得忍受孤單,就算活著再艱難,也只能掙扎著活下去,因為她的身上有著太多的責任。

  有時,她真想也能有個厚實的肩膀讓她依靠……

  閉了閉疲憊的雙眼,宇文丹花深吸一口氣,腦海中卻莫名浮現樊衣甫那玩世不恭的痞子笑容。

  要命了,怎麼會在這種時刻想起那個死要錢的男人呢?

  只要她今兒個還了他銀兩,從此便是橋歸橋、路歸路了,反正從他瞧著她的眼神中,她也可以察覺得到那個男人對燦並無好感。

  搖了搖頭,宇文丹花停止胡思亂想,抬腿邁過醫館的門檻兒。

  不如一般醫館那樣有著濃重而刺鼻的藥渣子味兒,樊衣甫這問醫館裡頭總是飄著淡淡的藥香。

  回春堂!

  很平凡的名字,可是在裡頭執業的大夫卻非常的不平凡。

  師承何人,不知!

  打從哪兒來,不知!

  就像是突然冒出來似的,然後因為救了眾大夫皆搖首歎息、要家人準備辦後事的駱家二少而遠近馳名。

  為了活下去,不少身有宿疾的城中富賈、達官貴人,都搶著捧著白花花的銀子來求他治病。

  樊衣甫「神醫」的封號不脛而走,但他卻也有為人詬病的地方,就是他並沒有什麼醫者大慈大悲的善心,要是沒有銀兩,就算病人死在面前,他連眼兒都不會眨一下。

  這樣的男人……想起那日他知道她身上沒銀子時那種怒氣,宇文丹花忍不住搖了搖頭。

  進了醫鋪子,滿是藥櫃的堂裡只有一個小廝正揮汗如雨地切著草藥。

  「小哥!」見那小廝極為認真,完全沒有發現她,宇文丹花等了一會,只好開口輕喚。

  一抬頭,虎子的兩眼就瞪得發直,他直勾勾地瞧著美艷的宇文丹花,整個人活像是失了魂兒似的。

  「小哥,我是來找樊大夫的。」被那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極不自在,宇文丹花不等虎子回過神來,便開口說明來意。

  「你……是人、是鬼?!」嗓子是抖的,身子是抖的,就連拿著刀的手也是抖的。

  虎子瞪著她的眼神就和他的問題一樣,活像是見了鬼似的。

  「我自然是人!」雖然不知為何這位小哥會這樣問,但見他抖得那麼厲害,宇文丹花還是好心的開口解釋。

  「騙人!」

  虎子大聲嚷嚷著,甚至還抬手揉了揉眼睛,像是想要確定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覺。

  「我沒騙人,我真的是人,我是來找樊大夫的。」

  她不懂這位小哥為何會在大白天以為自己見了鬼,更不懂自個兒今日為何會三番兩次的被錯認,前回是被錯認為另一個女人,可這回卻被人錯認為鬼?

  害得她都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了。

  「你以為這大白天的,鬼真的能這麼怡然自在的出現在陽間嗎?」見他不信,宇文丹花只好再補上一句,臉上的笑容淨是無奈。

  「你真的不是鬼?」

  「我倒很希望自己是鬼!」面對小哥的質問,宇文丹花喃喃的說道。

  若她能成鬼,就能和伍叔他們相聚,或許她仍是那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讓眾人給捧在手心的大小姐。

  可偏偏,陰陽早已兩隔,此刻的她除了肩頭上那沉甸甸的責任之外,再也無人會疼惜她。

  「真的不是嗎?但怎麼這麼像呢?」虎子又傻乎乎地低喃兩句,然後驀地抬頭對著宇文丹花說道:「為了證明你不是鬼,你的手能讓我掐掐嗎?」

  聞言,宇文丹花不禁一愣,但見他表情極為認真,她彷彿可以從他的眸光中清楚感覺到他是真的想要確認什麼。

  偏首,她想了一下,然後和氣地朝著憨直的他伸出手,面對她的友善,虎子也毫不客氣地飛快伸出手,朝著宇文丹花的手一掐,然後又倏地收回。

  「真的是人耶,但怎麼可能那麼像?」

  像是百思不得其解一般的咕噥著,宇文丹花看著雖覺有趣,卻也沒忘了她的來意。

  她是來還債的,那日樊衣甫臨去前的那輕蔑與不悅的一瞥,不知怎的,就這麼深植在她的心中。

  「他在裡屋。」虎子愣愣地說道,顯然完全沒有想要進去通報的念頭,一雙憨直的眸子還是直勾勾地瞧著她。

  那傻乎乎的模樣惹不來宇文丹花的怒氣,她搖了搖頭,逕自往裡屋走去。

  一走進回春堂的內院,宇文丹花忍不住有些愣住,瞧那天井裡的花團扶疏,還有打理得井然有序的奇花異草,甚至是各式草藥,全都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各自展顏。

  倒瞧不出像樊衣甫這樣嗜錢如命的傢伙,會有這等風雅的嗜好。

  這方天地小歸小,卻美得讓人讚歎與駐足。

  一時之間,宇文丹花倒也忘了自己急著進來的原因是什麼,只是逕自瞧著眼前的美景,她早已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的興致了,可這天井卻讓她的心情得到了一絲的平靜。

  她不自禁彎腰嗅聞著盛開的花兒,深深地吸上一口氣,任那恰人的淡香竄入她的四肢百骸。

  「真是個好地方呢!」

  宇文丹花只覺自己連步履都輕鬆了起來,忽然間,耳中驀地竄入一記粗喘。

  認真細聽,不只是粗喘,還夾帶著重重的呻吟……

  皺著眉頭,宇文丹花好奇地走向聲音來源,經過了長廊,她在一間廂房之前停下。

  她確定聲音就是從這兒傳出來的,她是不是該推開瞧個究竟呢?

  很清楚自己這樣子的行為等於擅闖,樊衣甫那個人脾性一向不是頂好,再加上對她也沒啥好感,自己這樣的舉動,是否又會惹來他的大動肝火。

  宇文丹花瞪著那扇緊闔的門好一會兒,終於,萬般的猶豫敵不過心頭的好奇,纖手一伸,那扇木門「吱呀」一聲開了!

  屋子裡有著濃濃的藥味兒,還有許多的爐子,和一些藥材與斤秤,看來這裡應是樊衣甫的配藥房。

  宇文丹花的腳步又猶豫了,這種配藥房一向是醫藥鋪子的機密重地,她著實不應該擅入。

  可是……

  「嗯……嗯……嗯……」那低啞的呻吟聲卻不斷傳入她的耳中,顯然聲音的主人十分痛苦。

  以往嬌縱的她或許能對這樣的情況坐視不管,可如今……經歷了太多的殺伐與血腥,瞧清了自己的自私與罪孽,她再也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人命在她眼前消逝。

  於是,她不再猶豫,抬腳踏入,就著門縫竄入的些許光線,找著了聲音的主人。

  怎麼是他?!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那佝僂的身影竟然是向來神清氣爽的樊衣甫。

  只見他幾乎是整個人跌坐在地,要不是身後還有牆角撐著,只怕他整個人就要癱了。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她幾個箭步衝上前去,伸手想要攙起一臉蒼白、冷汗直冒的樊衣甫。

  「你……走開!」樊衣甫揮舞著虛弱的雙手,試圖阻止她的靠近,一雙深邃的眸中有著濃濃的戒備。

  「我不能走開,你看起來很痛苦。」瞧不出來看似單薄的他,竟然這般的沉,宇文丹花還得花上一番力氣,才能將掙扎不休的他給扶起來。

  「我不需要你的幫忙,你只要走開……就可以了!」

  蒼白著一張臉,樊衣甫顯然已經被折騰得沒什麼力氣了,他唯一能做的竟然只是言語的驅離。

  「我不能走開,更不可能眼睜睜看你死去。」張眸狠瞪樊衣甫一眼,然後像是教訓個不聽話的娃兒似的說道:「你可以暫時把你的驕傲收起來,我是不可能放下你離開的,有本事,你自己振作起來趕我走。」

  話說完,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臂,用力地連拖帶拉,好不容易才把虛弱的他給扶站起來。

  「這……不像是你!」望著她的側臉,樊衣甫的心竟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以為是「她」回來了。

  以往的她任性、無理取鬧、視人命如草芥,那樣的她從來不曾讓他錯認,可如今……

  那日她為了娃娃跪地懇求的模樣,忽地在他的腦海中浮現,樊衣甫凝著她的目光也跟著深沉許多。

  「你的屋子在哪?」懶得理會他的評論,宇文丹花逕自開口問道,現在的她只想把他好好安置在屋子裡,然後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明明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無緣無故地倒在藥房裡?

  「這不關你的事,若你陣的覺得良心不安,你喚虎子進來照顧我即可。」

  著實不習慣用這樣虛弱的面貌示人,更不習慣這樣樂於助人的宇文丹花,樊衣甫連忙說道,不願欠她丁點人情。

  從那次的夜診之後,他就覺得這丫頭會是個麻煩,而且還是天大的麻煩。

  雖然官府在搜尋不著她的屍體後,認定她已經死了,可是誰知道接下來會不會有啥麻煩找上門來。

  最好的方法就是敬而遠之!

  聞言,宇文丹花抬眼睨了樊衣甫一眼,然後兀自扶著他,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緩緩移動著。

  「你不喜歡我!」在經過了一陣的沉默之後,宇文丹花突然開說道,她不是問,而是萬分肯定。

  「對!」樊衣甫也很大方的承認。

  他不喜歡她,從來就不喜歡。

  一想到那嬌蠻任性的性子,他相信任何男人都會頭皮發麻,他甚至為好友儲仲泉感到萬幸,還好沒真娶了她做娘子,否則日子豈有安寧兩字可言。

  「其實,我也很不喜歡自己。」宇文丹花點了點頭,雖然他的毫不猶豫真的有點傷人,但是她依然選擇坦然以對,可話鋒一轉,她又繼續說道:「我已經知道自己過去做錯了很多事,我想彌補,難道……你們真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

  她的語氣有著濃濃的挫敗,她已經很努力了,可為什麼他們總對她的努力視而她以為自己可以不在乎,可也不知道為什麼,他那鄙夷而疏遠的眼神,讓她覺得好受傷。

  「我真的沒辦法讓你一個人虛弱的躺在哪裡,然後啥都不做,我很怕……」怕再看到任何的死亡,那會讓她想起她一手造成的悲劇。

  所以今天就算是個完全不認識的人躺在那兒,她也無法視而不見,更何況他還曾醫治過小山,所以就算他再怎麼不願意,她還是執意要親自確認他的安好。

  「你……」沒有料到驕傲的她會開口索取自己的善意,偏偏她認真的表情完全不像在作戲,似是真的在乎他的喜惡,樊衣甫雖然不解,卻仍毫不留情地說道:「你以前的確是令人敬而遠之的。」

  以前的她,多麼的驕傲,彷彿天地都在她的掌控之間,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這麼坦白的承認她的懦弱。

  一個人的個性真能在一夕之間判若兩人嗎?

  雖然她的所作所為已經三番兩次讓他戚到詫異,但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望了他一眼,宇文丹花卻沒再開口,似址被他的直言給刺著了,只是沉默地將他扶進了廂房,將他穩妥地安置在榻上。

  她默默地伸手,用她的衣袖為他拭去額際那一顆顆豆大的汗珠,這才開口說道:「需要我為你請大夫嗎?」

  瞧著他薄唇緊抿、一臉蒼白的模樣,宇文丹花清楚地知道他其實還在承受著極大的痛楚。

  她可沒忘記方才耳際那不斷竄入的呻吟,只是男人的自尊與自傲,不讓他在她這個令他厭惡的女人面前示弱。

  宇文丹花知道自己不該自討沒趣的留下,就算再不放心也可以喚來虎子,留下積欠他的銀兩,便可以離開醫鋪子。

  可偏偏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是放不下心,雙腿更像是生根了似的不想離開。

  「不用了!」他冷聲拒絕她的提議。

  這疼,群醫難解,唯一的方法就是等待,等那椎心蝕骨的疼過去就好,甚至他是歡迎這種疼的,既是如此,又何須看大夫呢?

  再說,屆時若是傳了出去,那他這個神醫的金字招牌還要不要扛啊!

  「可是……」雖然他的拒絕在她的預料之中,可是她還是不放心,雙眸盛滿了憂慮,在他的身上飄移著。

  望著他飛揚的俊逸臉龐,此時沒了半點血色,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該走還是該留。

  「我……我沒事……你可以走了!」像是看出了她的猶豫,樊衣甫索性緩緩地開口說道。

  「不,我還是留下吧!」凝了他半晌,宇文丹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還是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總得確定他的安好呵!

  「你走吧,你留在這兒我沒法安心休息。」闔上了深邃的眸子,樊衣甫再次下起森冷的逐客令。

  既是麻煩就不該多留!

  *********

  躡手躡腳.踩著似貓兒般靈巧的步伐,寧文丹花悄悄地踅了回來。

  方纔,樊衣甫如此堅持的趕她走,她只好先行離開,可是她本來就不是那麼唯命是從的性子,所以自然也沒有乖乖的就此離去。

  她只是去前廳找了虎子,告訴他他的師父似乎不對勁,她的本意原本很簡單,就是希望有個人能看顧著他,甚至減輕他的痛苦。

  誰知道,當宇文丹花告訴虎子他師父的狀況時,他竟只是聳了聳肩,便又自顧自地切起藥來。

  她呆望著似是沒事人的虎子好一會,急了,忍不住開口催促道:「你不快去瞧瞧你師父嗎?」

  「不用瞧!」

  「為啥不用瞧?」

  這對師徒是怎麼回事,一個事不關己似的說不用找大夫,另一個則是雲淡風輕地做著自個兒的事。

  那痛苦明明是這麼明顯,但他們怎麼都像是沒事人似的。

  「因為瞧了也沒用。」

  虎子終於切完了樊衣甫所交代的草藥,站起身伸了伸發酸的腰。

  「姑娘,我師父那種病,這世間沒藥可醫,只消痛過就成了。」

  痛過就成了?

  「那究竟是什麼病?」

  「其實也不是病,他是中了一種毒,這種毒很歹毒,它不會要了人家的命,可是時不時就會發作一次,每回發作起來,那疼就像是自四肢百骸中來,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那種疼會讓人恨不得自個兒早點去見閻王。」虎子性子一向耿直,眼見宇文丹花沒有惡意,所以她一問,便毫無保留的都說了。

  「難道這種毒沒有解藥嗎?」樊衣甫可是人人稱頌的神醫,沒有道理不能解自身的毒啊!

  「沒有解藥!」

  若有,師父早就替自己解毒了,又何必要忍受那時不時的鑽心蝕骨之疼呢?

  「怎麼可能沒有?」這天地萬物不都是相生相剋的嗎?她有些心急的再問,心頭的憂慮來得那樣的莫名。

  「下毒的人極其歹毒,那人並不想要師父的命,只想要師父痛苦終生。」

  「所以就只能任由他疼嗎?L瞪大一雙眼,宇文丹花怎麼樣也無法相信這是唯一的解決之道。

  「對!」正因為如此,虎子才一點兒都不著急,因為急也沒用。

  他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待驟發的毒性褪去。

  「這……」

  宇文丹花聽到這裡,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腦海中冷不防憶起當初自己身體重傷被救、氣息猶虛之時,那種椎心蝕骨之痛是讓人多麼痛不欲生。

  那時她尚且知道只消好好調養,等待身體康復,這樣的疼痛就會消失,所以她能忍。

  可樊衣甫那疼可是會跟著他一輩子的,只要毒性一天不解,他就得時時活在恐懼之中。

  這種生活豈不讓人生不如死?

  想到這裡,宇文丹花的背脊忍不住泛起一陣寒涼,心也跟著軟了。

  「姑娘,你不是要離開了嗎?」

  虎子見宇文丹花走出來,本以為她是要離開了,誰知講沒幾句話,她竟又腳跟一旋,再次往內院定去。

  「虎子小哥,我想待在屋裡照顧你的師父,行嗎?」

  雖然虎子口口聲聲說樊衣甫並不需要人照顧,可是一憶起他方才痛得緊咬牙關的模樣,她實在無法就此離去。

  「這……」師父會生氣吧!

  顯然瞧出了虎子的猶豫絕對是因為樊衣甫的怒氣,於是她唇邊牽起一抹淡淡的淺笑,保證道:「放心吧,他的怒氣由我來承擔,不會燒著你的。」

  「那,好吧!」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6
發表於 2022-9-28 11:32: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向來都是旁人伺候她,幾時她須這般紆尊降貴地伺候起人來了,可是望著樊衣甫那幾乎攏成了一線的濃眉,宇文丹花的心頭驀地起了一陣衝動,只見她倏地伸手,輕輕推開那聚攏的眉心,希望它們別糾在一起,瞧了直教人難受。

  瞧著他痛苦的表情和額際不斷冒出的豆大汗珠,她端了一盆水,擰濕了自己的巾帕,將一抹清涼拂上了他的額。

  原本緊皺的眉頭鬆了鬆,顯然這樣的清涼會讓他覺得舒服些。

  所以她不斷地換著,換到了日暮低垂,換至了明月高懸,禁不住疲累的她,終於不支的趴在床榻旁,睡著了。

  一個橫躺在榻上,一人趴睡榻旁,那畫面任誰瞧了都會以為他們是一對相愛甚深的愛情鳥兒。

  「你是誰?」

  突然間,暗夜裡傳來了一記低喝,將宇文丹花自昏睡中驚醒。

  她驀地睜眼,看到的是一個身著異族服飾的美麗姑娘,正一臉怒氣、居高臨下的橫瞪著她與樊衣甫。

  「你又是誰?」透著還有些惺忪的睡眼,宇文丹花原本四散的三魂七魄倏地歸了位。

  雙眸帶著濃濃的警戒,她不著痕跡地瞪著眼前的姑娘,這深更半夜的闖入樊衣甫的寢房,還帶著一臉殺氣,怕是要對他不利。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壓下乍見時的驚詫,段劍箏滿臉殺氣,怒問。

  宇文丹花可以確定那種憤怒是衝著她來的,可她不解的是為什麼?

  「樊大夫人不舒服,我不放心……」

  她的話才說了一半,一把筆直的劍芒已經衝著她襲來。

  被人這麼不由分說的出劍攻擊,宇文丹花初時有些不解的怔愣,但好在立時回過神來,警醒地微步一挪移,纖細的身軀在緊要關頭偏了偏,除了衣袖被劍芒給劃出一道破痕之外,並沒有受傷。

  「為什麼要殺我?」

  她不懂,這女子夜闖樊衣甫的寢房,要殺的人理應是樊衣甫,可那劍尖卻是毫不猶豫地衝著她來。

  「他是我的男人,你不該靠近他,企圖想要染指於他,在苗疆,我們對付情敵唯一的方式就是--殺。」段劍箏冷眼瞪著宇文丹花,語似冰霜地說道,一雙水靈的大眼瞇成了一條縫,狠勁畢露。

  原來那種殺意是這麼來的?

  莫名其妙被人這樣誤會,宇文丹花急著想要開口解釋,「我對樊大夫沒有其他意思,你誤會了。」

  「誤會?」段劍箏冷哼一聲,看來壓根不相信。

  若是對樊衣甫沒有好感,怎會深更半夜不顧名節待在這兒,照顧深受毒苦的樊衣甫,進而壞了她的計畫!

  「廢話少說,納命來!」森冷的劍身再次朝宇文丹花刺去,意欲直取她的胸口,不讓她留下一點生機。

  面對這樣的情況,自覺無辜萬分的宇文丹花也被逼得不得不出手。

  情況莫名其妙演變成兩女為一男相爭,可天地良心啊,她對樊衣甫這個男人可是半點兒想要染指的念頭都沒有。

  他對她的厭惡總是那麼明顯而不遮掩,那種厭惡與當初儲仲泉那個男人對她的厭惡有過之而無不及。

  傻過一次的她,才不會再笨笨地往懸崖跳,尤其是樊衣甫這個男人心性怪異,總讓人摸不著頭緒,她怎會傻傻地陷入。

  只不過是一時的不忍心,卻讓她陷入如此荒謬的情境之中,還被人拿劍相對,這樣的結果簡直讓她哭笑不得。

  如果可以,她著實很想一走了之,可偏偏這女人來意不明,再加上樊衣甫未醒,她這一走,誰知道這女人會對他做出什麼事兒來。

  救人救到底,送佛也得送上天啊!

  「有什麼話,難不成不能等樊大夫醒來,再好好的解釋清楚嗎?」宇文丹花一邊抵擋著對方凌厲的攻勢,一邊軟言相勸。

  「廢話少說!今日我必定要取你的性命。」完全被妒恨主宰的段劍箏,哪裡聽得進這番話,只見她招招下重手,舞弄冷劍的攻勢更是飽含濃濃的殺氣。

  「你……」好在以往在寨裡,她爹總是堅持要她練上一些拳腳功夫,否則只怕今天她就得去見閻王了。

  眼見勸不聽,已經鮮少動怒的宇文丹花也被這沒來由的癡纏給弄煩了,只見她纖纖蔥指快速的舞動,似是無懼那冷芒似的直往段劍箏所舞出的那片劍光之中鑽去。

  那劍銳利得只怕要是被碰上一下,五指就要被削齊了似的,可宇文丹花卻無畏無懼,就在段劍箏還弄不清楚她葫蘆裡賣什麼藥時,宇文丹花的纖指已經覷著了機會,將那劍身夾於兩指之問,阻止了它的攻勢。

  不等訝然的段劍箏回過神來,她將渾身的內力集中於兩指之間,看似輕巧的一折,劍身頓時斷成兩截。

  「這樣你可以先熄熄怒氣了吧!」

  宇文丹花語似歎氣,望著段劍箏,她總覺得就像看著以往的自己,那是一種為了不該愛的男人而癡狂的傻勁。

  「既然你口口聲聲說對他沒有意思,那麼你這麼堅持留在這兒,究竟有什麼企圖?」

  論功夫,段劍箏或許不是她的對手,但她怎麼也不肯示弱,依然一身勃發的怒氣,就是不肯離去。

  「我沒有什麼企圖,只不過樊大夫於我有恩,他現在毒發,我不想放任他一個

  人。」宇文丹花有些無奈地解釋。

  那夜他在萬般不樂意的情況下,依然出手救了小山,光是這一點,就足以教她銘記在心了。

  「少在哪裡滿口仁義道德,我只問你,是否真要與我為敵?」

  「我沒有要與你為敵,我只是……」

  不讓她把話說完,段劍箏朝她扔去了被折斷的劍,然後化拳為掌,再化掌為爪,那一招招、一式式都歹毒得像是嗜血的猛獸,毫不留情的想要取人性命……

  瞧著宇文丹花一次又一次避過了段劍箏那稱得上是沒了章法且胡擾蠻纏的招式。

  他以為脾性向來不好的字文丹花應該會被激怒,進而使出全力,可偏偏她卻只是閃躲,有時還差點兒被劍給刺中,萬分狼狽。

  真的變了個性子嗎?

  早已被她們吵醒的樊衣甫原是好整以暇的瞧著兩人纏鬥,不急著阻止,可每每見宇文丹花因為心軟而屈於下風,他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你這女人沒事幹嘛為難我的女人,又憑什麼對她這樣凶巴巴的?」

  突然響起的溫潤嗓音驀地竄過兩人的耳際,兩個女人原本膠著在彼此身上的視線,隨即看向榻上。

  只見原本應該還在昏迷的樊衣甫,正好整以暇地將雙手枕於腦後,不知在一旁看戲看多久了。

  「樊大夫,你終於醒了,你還是快向這位姑娘解釋解釋,我與你之間並無一絲情愫,免得她誤會深種。」壓根沒心思探究樊衣甫是否存心看戲,宇文丹花在對上他那滿含興味的眸子時,連忙說道。

  「何須解釋,我方纔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她這個女人沒事幹嘛為難我的女人?」

  那個疏離的「她」字,氣煞了一心癡戀的段劍箏,而「她的女人」這幾個字,卻讓宇文丹花的心驀地漏跳了一拍,整個人傻傻地望著他,腦袋一片空白。

  昏睡了這幾個時辰,體內聚攏的毒性早已慢慢褪去,樊衣甫再次像個無事人似的,只見他俐落地下了榻,然後伸手一扯,便將還在發愣的宇文丹花拉到自己身後,護衛的意思十分明顯。

  「哼,你這個賤女人,口口聲聲說沒有姦情,是想要騙三歲娃兒嗎?」見到樊衣甫那護衛的舉動,段劍箏更是氣壞了。

  她從不曾見過向來冷情的樊衣甫會這樣為一個女人挺身而出,若說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誰會相信?

  「我……」

  這個誤會真是冤枉,宇文丹花的櫻唇才開,著急地正要解釋,樊衣甫卻出其不意地突然伸手將她纖細的身子旋進了懷裡。

  「我想,這樣應該能解釋我與她之間的關係了吧?」

  護衛的姿態這樣明顯,就連那雙向來冰冷的眸子在瞧著宇文丹花時,也泛著幾許的溫柔,而她若是還相信宇文丹花的鬼話,那她就真的是白癡了。

  「這輩子,我最痛恨旁人騙我,你竟然敢騙我?」

  段劍箏向來是個心高氣傲的女人,當她認定宇文丹花是在耍弄她之後,瞪著她的眼神更在轉瞬問變得陰狠幾分。

  「我……我……他……」

  她完全不能理解樊衣甫怎麼對段劍箏做出這種暗示,他們之間哪有什麼關係,若真要拉上點關係,充其量只能說他是她的債主。

  「你還想再撒什麼謊嗎?」

  「我沒有撒謊,我與他真的不熟。」

  「我倒不知道你們中原女人比我們苗疆的女人還要大方,既然不熟,還能這樣乖順地任人摟在懷中?」

  那冷言冷語字字都像是顆冰珠子,重重擊上了宇文丹花的心坎兒裡。

  斂下了眸子,果真見到樊衣甫的手好大方的擱在她那纖細的腰身上。

  天啊!

  她在心底忍不住呻吟一聲,這下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花花,何必跟她廢話這麼多呢?你就大大方方的承認咱倆的關係就成了,免得這個女人總是不死心。」

  再次,「花花」這個名字又讓她傻了,那種似曾相識的疼寵語氣,竟這麼筆直地竄入她的心房,讓她的心驀地亂了。

  「我跟你是真的沒啥……」

  抬眼,愣愣地瞧著他好一會兒,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要繼續喊冤,但是樊衣甫卻低頭用他的薄唇封住了她的話。

  該死的,這個男人究竟在做什麼,他這麼做,誤會豈不是更深了嗎?

  宇文丹花心中暗暗叫糟,當這一記蜻蜒點水的吻結束,她抬眼望向那個殺氣騰騰的女子,果真見她臉上的殺氣更重了。

  「你……你……你……」

  「花花,你不用怕她,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你的。」

  樊衣甫作戲作了十足,不但大方地給段劍箏瞧上一記輕吻,還附送一句寵溺意味十足的甜言蜜語。

  「你別胡說八道,我現在可沒那時間陪你玩這遊戲,我……」

  她好不容向儲仲泉勒索了一大筆錢,正準備大刀闊斧的用這筆錢重新建立一座黑風寨,誰有那個閒工夫陪這一對男女玩感情遊戲。

  如果早知道一時的心軟竟會惹來這樣的麻煩,她當初真該不顧一切留下銀子掉頭走人的。

  彷彿察覺了面紅耳赤的宇文丹花開口想要再說些什麼,樊衣甫不著痕跡地靠到她耳際,輕聲說道:「只要你答應幫我這回,那麼從今往後,只要你開口,我就無償救任何一個你要我救的人。」向來小氣成性、視銀兩如命的樊衣甫,難得大方利誘。

  他早已受不了段劍箏這個苗疆姑娘的癡纏,更何況他體內的毒就是她下的,意欲逼他與她成親。

  因為段劍箏愛他,所以下的藥量不會置人於死地,只是每隔一段時間,毒發之際就會痛苦萬分。

  她以為對她無意的他會因為想要免去這樣的痛苦,就答應與她成親,可她不知道的是,他這輩子最厭惡的就是這種不擇手段,對感情巧取豪奪之人,所以就算得時時忍受蝕心之苦,他也從來沒有想過「屈服」兩字。

  好幾次,他幾乎就要失手殺了段劍箏,可偏偏他卻因為一個承諾而無法下手。

  不理會她已經是他最大的容忍,要他與這樣刁蠻的段劍箏成親,那是萬萬不可能。

  「這……」聽聞她的利誘,原本急著要解釋的宇文丹花驀地頓住。

  他開的條件好誘人!

  抬眼望向樊衣甫,他向來冷淡的眼神之中,竟然還帶著一絲的乞求,想來真是受夠了眼前這個女人的糾纏。

  可她真要去瞠這渾水嗎?或許……

  宇文丹花的心中百轉千回,都還沒個定數,氣怒至極的段劍箏又再次開口嬌斥道:「你別以為他現在疼你,那不過是因為你長得很像……」

  很像什麼?

  宇文丹花的心中才閃過這樣的疑問,段劍箏的叫囂突然止住。

  她不解的抬頭,便見臉上原本還染著幾絲戲譫笑意的樊衣甫,突然鐵青著一張臉,虎目炯炯地瞪著段劍箏。

  那眼神似是要把人給吃了似的。

  「你……瞪我做啥……我只不過、只不過……」原本還張牙舞爪的段劍箏因為他這一瞪.高漲的氣焰全消了。

  有那麼一時半刻,宇文丹花幾乎要以為樊衣甫會不顧一切殺了段劍箏,因為他的眼神太過嗜血、充滿殺氣。

  「別氣了,何必與這一廂情願的女人計較呢?」見他鐵輕著臉,宇文丹花的柔荑輕輕拍撫著樊衣甫偉岸的胸膛,似是要他消氣,也將她是他女人的橋段演得活靈活現的。

  「我不准你這個賤女人碰他!」雖然氣焰不再似方纔那般囂張,可是段劍箏依然覺得宇文丹花的動作很刺眼,忍不住冷喝出聲。

  可宇文丹花卻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沒收回自己置於樊衣甫胸膛上的手,挑釁意味十足。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在安撫我的男人,與你何干?」

  就算有了銀兩,但是單憑她一人之力,想要重建黑風寨也不是那麼容易,所以她當下決定接受樊衣甫的條件,認命地演起了他的女人。

  「你當真想要與我為敵?」

  「我沒想要與你為敵,但我與樊衣甫兩情相悅,沒道理不能廝守在一起。」那戲演來入木三分,宇文丹花就連眉目都飽含情意。

  段劍箏見兩人眉來眼去的深情模樣,衝動的又要殺來,宇文丹花想也沒想就要閃到樊衣甫身前,心中總想著他不過是個文弱的大夫,又方毒發恢復,無法抵擋這樣的攻勢,可出乎她意料的,樊衣甫竟隨手抽去了她的髮簪,然後手腕勁力巧用,玉簪宛若利劍一般疾飛而去,段劍箏閃避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玉簪沒入她的手臂。

  「嗯!」吃痛悶哼一聲,段劍箏卻一點也不服輸,抬頭,怒瞪著樊衣甫,咬牙切齒地說道:「難道你就不怕我真的把手中僅有的解藥毀去嗎?你該知道一旦我將解藥毀去,那麼你在有生之年,便要時時承受極大的苦痛。」

  緊抿的薄唇冷冷勾笑,樊衣甫顯然一點也不在乎她的威脅,只是閒閒涼涼地說道:「請便!」

  他若真怕她,早就乖乖同她拜堂成親了,就是因為無懼,才惹得她時不時就要來鬧上一番。

  這個愚蠢的女人竟然看不透,真正惹人心煩。

  眼見威脅樊衣甫不成,段劍箏便將矛頭指向宇文丹花。「難道你就由著他任性不要命嗎?」

  「我……」

  完全弄不清兩人糾葛的宇文丹花正要開口,但耳際已經響起了樊衣甫的暴喝。

  「滾!再不滾,就別怨我捏斷你的脖子!」

  那威喝甚是嚇人,只見原本還張瓜舞爪的段劍箏,俏臉閃過一絲驚懼,然後狠聲說道:「你別得意,你以為這個無心的男人究竟為什麼對你另眼相待,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你這張臉。」

  「什麼意思?」

  對於她那沒頭沒腦的話,宇文丹花完全不懂,正想再開口問個清楚,段劍箏已經在樊衣甫再起殺機之前,一溜煙地溜了。

  *********

  夜風輕拂,驀地將幾許涼意送進了屋裡。

  宇文丹花見他不發一語地坐回榻上,整個人更是舒適地倚在床頭,顯然並無多言的打算。

  他不想說話,她也沒開口。

  因為她此時腦海中一片亂烘烘的,想著的竟是方纔那突如其來的一吻和他許下的承諾。

  原本,她想找他問清楚這一切是什麼意思,但又覺得自己沒有立場。

  他應該是個重然諾的人吧!

  宇文丹花心中這樣臆度著,江湖兒女本不拘小節,再說她對名節這種事向來也不太放在心上。

  如果一個吻就能換來以後樊神醫無止盡的幫助,倒也挺劃算的。

  覺得自己做了個好交易的宇文丹花嘴角不自禁微微上揚,這是寨毀人亡後,頭一回她打從心底感到開心。

  有了儲仲泉資助的十萬兩,再加上樊衣甫這個神醫的相助,她相信自己可以好好安頓寨裡那些孤兒寡母,讓他們過上一段好日子。

  不急著再次向他確認他的承諾,宇文丹花只是靜靜地起身,打算回那破舊大宅和他們分享這份喜訊。

  「你要去哪?」瞧她毫不猶豫的起身,還踩著貓兒似的輕巧步伐離去,原本好整以暇靠在床頭養神的人,倏地睜開了炯炯有神的銳眸,問道。

  「我要回家啊!」宇文丹花理所當然的說道,她已經迫不及待要去和那些嬸嬸嫂子們分享今兒個發生的好事。

  「你今天究竟為何而來?」眼見她這般船過水無痕的模樣,像是沒讓方纔那吻亂了心緒,樊衣甫的心中頓生不悅,忍不住衝著她那纖細的背影開口吼道。

  「我來……」是啊,這一連串的意外害她都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她連忙從懷裡掏出銀子,然後轉身走向他,將銀子遞給了他。「這是上回小山生病時,我欠的診金,還給你了。」

  「你怎麼有銀子?」望著那閃著白光的銀子,樊衣甫並不接過,反而追究起銀子的來處。

  那時她還困窘得拿不出銀兩付診金,現在才不過幾日,她怎麼可能就有這些銀兩?

  「我……」宇文丹花望著她,抿唇不語。

  那些錢的來路並不光明磊落,可她也不想說謊,所以她選擇什麼都不說。

  白花花的銀子,不拿白不拿,他拾眸掃了宇文丹花一眼,也不逼問,只是默默地收下那錠銀子。

  銀子嘛,有人嫌多的嗎?

  「好了,這會兒我不欠你,倒換成你欠我了。」見他收下銀子,宇文丹花心中懸著的大石驀地落下,甚至有了心情打趣。

  「瞧起來,你倒是很開心啊!」

  那抹笑讓她原本沉凝的臉龐整個亮了起來,少了驕蠻的她,看起來順眼多了。

  「當然開心啊!」

  以前不論那些叔伯搶回多少珍稀財富,她都不覺得開心,甚至認為那些東西都是可有可無的。

  可現在,她卻覺得雖然只是區區的十萬兩,可未來的生活卻有著無限的希望,她自然覺得很開心。

  那種打從心中泛出的喜悅恁扎眼,瞧著宇文丹花只差沒有手舞足蹈的開心模樣,樊衣甫心中一抹惡意驟起,忍不住想要開口戳破她的開心。

  「你知道你自己方才惹上了什麼麻煩嗎?」

  「我……惹麻煩?」

  宇文丹花初時不懂,但當她瞭解他所指為何時,倏地愣住。

  方纔她只想著有銀兩、有免費大夫可以使喚,人生多美好。

  可當他一提,她才想到方才段劍箏落荒而逃時,那種讓人打從心底發毛的憎恨眼神。

  那女人瞧起來就是一個不會輕易放棄的人,所以可以預期從今以後,她絕對會把她當成眼中釘、肉中刺。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朝樊衣甫的方向瞧過去。

  但見他那深邃幽黯的眸中閃爍的是一抹還來不及收起的幸災樂禍,讓她知道他絕對是故意的。

  並非是在情急之下的迫不得已,他是故意將無辜的她扯入這場紊亂裡的。

  為什麼?

  怔愣之餘,她完全沒有發現自己將滿腹的疑惑脫口而出,只是沉浸在那震驚的情緒之中,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他開口回答,她這才知道自己將心中的疑惑問出口。

  「因為段劍箏很像你!」

  但她卻完全聽不懂他的話,那答案對她來說活像是天外飛來一筆,八竿子打不著一塊。

  彷彿知道她不懂,樊衣甫薄抿的唇辦勾笑,痞子似的。

  「曾經你也做過這種蠢事,害得許多人因為你的蠢事而痛苦,所以理所當然應該讓你嚐嚐那種滋味兒。」

  樊衣甫向來自認為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君子,每當想起那陣子他為了儲仲泉的生命疲於奔命的勞累,他就忍不住想將這筆帳算在宇文丹花的頭上。

  「你……」她只是斂了性子,可不是沒有性子,當樊衣甫這樣理所當然的說出他的惡意時,她很難不起怒氣。「你這是在為誰討公道來著?」

  人家正主兒都沒說什麼了,他這個局外人又憑什麼多言?

  「我自然是在為自己討公道,你不知道那陣子我為了仲泉他們這對苦命鴛鴦花費了多少的力氣,這筆帳難道不該找你討嗎?」

  「……」瞪著他那一臉的理所當然,宇文丹花的唇張了又張、闔了又闔,卻始終吐不出一個宇兒來。

  明明就是惡劣至極的行徑,可為什麼從他口中說出來就好像天經地義一般,找不著一丁點兒破綻,惹得她想要大發脾氣卻又不能,只能硬是嚥下這口氣兒。

  「既然你看我這麼不順眼,又嗜錢如命,幹嘛要拿自己的醫術做餌,莫不是你打算出爾反爾吧?」宇文丹花的丹鳳眼兒微微瞇了瞇,一抹厲光驀地激射而出。

  她可不真是沒脾氣的娃兒,被人這樣要著玩也總有極限,可樊衣甫偏偏就要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她。

  「我自然不會做這種事,我說得出口必然做得到。」

  「喔,那就好!」得到了他的保證,雖然覺得被耍,但也沒那麼氣了,怒氣來得快倒也去得快。「沒事的話,那我走了。」

  還了銀子,又得到了他再次親口的保證,宇文丹花好不愉悅的腳跟兒一旋,便要踩著輕快的步伐離去。

  至於段劍箏是不是會衝著她來,那可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你……去哪?」

  再見她那纖細且婀娜多姿的背影,樊衣甫的眼兒又瞇了起來。

  從那背影著實可以感受到她內心的愉悅,而且是非常的愉悅,讓人忍不住想要……使壞。

  「不想聽聽我和段劍箏的糾葛是怎麼來的嗎?」

  「不想!」宇文丹花想也不想就往後頭揮了揮手。

  有些事不知道真的比較好!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7
發表於 2022-9-28 11:32:5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終於!

  買下了田,再買下了太陰山山腳下的一片荒地,荒地的周圍有著一畦畦的水田。

  這裡是離黑風寨廢墟最近的地方。

  有著富庶的田地,只要再雇幾個長工,那些嬸嫂孩子們便可以自給自足,日子應該就還過得去。

  菱唇泛著笑,宇文丹花整個人沉浸在一股子的喜悅之中。

  「有必要笑得那麼得意嗎?」

  冷淡的譏諷驀地破空而來,壞了宇文丹花的好心情。

  「咱們有了自己的家,難道你不開心嗎?」

  像是沒聽到宇文汝花語含的譏諷,宇文丹花並不吝於將自己的喜悅與妹妹分享。

  「哼,不過是幾間破磚屋子,值得你這麼開心嗎?」

  雖然新的屋子不再漏水,可是與昔日的華屋相比,依然簡陋得可以。

  「屋子只要能遮風蔽雨就成了。」

  被人兜頭一盆冷水澆下,宇文丹花卻沒壞了自己的好心情,買屋只不過是她的第一步。

第二步,她便是要將那些嬸嫂們針線的好手藝拿來賣錢。

  「我要銀兩!」完全懶得與宇文丹花多說什麼,宇文汝花索性直接索討,完全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要什麼銀兩?」

  「我要屬於我的那一份。」

  聽到妹妹這麼說,宇文丹花不解地皺了皺眉頭,抿唇不語。

  「你身上有銀子,我要屬於我的那一份。」

  才沒那心思在這兒和他們種田,打小便嬌縱慣了,宇文汝花知道自己根本吃不了苦。

  「我沒有銀兩了。」身上僅剩的銀兩是稻米收成前,大家的生活費,她不可能任由汝花揮霍。

  既然是自個兒的妹子,宇文丹花怎麼會不瞭解她的性子,那刁蠻任性和以前的她簡直是如出一轍。

  「沒銀子,那你就去弄啊!」宇文汝花理所當然地說道。

  這回她不也弄了那麼多銀兩回來,說不定當初爹過世時,有偷偷留給大姊一筆錢。

  「我沒辦法了。」以往認為天經地義的巧取豪奪,如今想來是那麼的不堪,打從那日從儲仲泉手中接過銀票的那一刻起,她就發誓再也不做任何偷搶拐騙之事。

  她寧願靠著自己的雙手重振黑風寨,一個不再有土匪的土匪窩。

  「你怎麼會沒辦法,這十萬兩不就這麼弄來了嗎?我就弄不懂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就算要買屋子,也該買在城裡,買在這荒山野嶺的,怎麼端著有錢人的架子。」宇文汝花要不到銀子,卻不甘心就此離去,兀自咕咕噥噥的抱怨著。

  「我手邊的銀兩真的剛好夠買下這些。」

  有了田,寨裡的人才不會有一餐沒一餐地餓著肚子,有了堅實的屋舍,才能讓眾人再次感受到歸屬。

  「我不管,反正我要屬於我的那一份,那是你欠我的。」

  不能如意的宇文汝花撒起潑來,她已經吃了太久的粗茶淡飯,她要去城裡的大酒樓嚐嚐佳餚,還有小二們前呼後擁、那種高高在上的滋味兒。

  「汝花,我真的沒銀兩了。」宇文丹花歎息般的說道。

  她知道妹妹從小就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吃不得苦,但近日來她的嬌氣卻也讓她十分頭疼與憂心。

  「我不管,既然是你害得我們落到這種境地,你就得負責任。」

  那理所當然的模樣,讓宇文丹花不禁感到為難。

  但不論怎麼說,眼前這個總是自己的妹妹,更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她自然還是有些私心,於是她拿起了掛在腰際的繡花荷包,拿出一錠銀子遞給她。

  望著眼前那錠小小的銀子,宇文汝花不屑的冷哼一聲,這麼丁點銀兩,上醉仙樓連吃盤好菜都吃下上,誰希罕啊!

  虧得宇文丹花還一副心痛萬分的模樣,真是小家子氣極了。

  宇文汝花在心中腹誹,眼明手快的纖手一伸,將她還來不及收攏的荷包給搶到手上。

  「汝花,不行,這可是大家未來幾天的吃飯錢!」她擰眉急喝。

  田里的青秧才插,還得好一陣子他們才會有收入,這段時日依舊得要省吃儉用。

  那個荷包裡頭可是有三十兩啊!

  「有什麼關係,反正你那麼厲害,只消出門兜兜轉轉一圈,就能弄個十萬兩回來,要真花完了,你再去兜兜轉轉一圈不就得了,再不然你也可以去新月樓,鴇娘早就垂涎你的美色了,要去那裡弄個幾百萬兩銀子也不是難事,何必辛辛苦苦的在這兒種田呢?」

  掂了掂手中的荷包,宇文汝花笑得開心極了,有了這些銀兩,她就可以過上幾天隨心所欲的日子了。

  她好久沒去雲裳那間鋪子瞧瞧了,或許他們又進了一些新的衣裳,她已經好久沒

  將自己打扮得美艷動人了。

  心中盤算著等會兒的去處,還有這些銀兩的用處,宇文汝花完全沒有發現不遠處有道昂然的身影正緩步而來。

  就在兩人身形交錯的那一瞬間,那人長手一伸,順勢拿走了宇文汝花手中的荷包,連同荷包裡的銀子,在下一刻又回到了宇文丹花的手中。

  「你幹嘛搶我的荷包?」美夢轉瞬落空,宇文汝花初初犯著傻,不一會便又回過神來,衝著那人吼道。

  「你確定這荷包是你的嗎?」

  「你……」荷包的確不是她的,但既然東西是姊姊的,她這個做妹妹的自然有資格拿。「就算不是我的,也是我姊姊的,關你這個外人什麼事?」

  「本來是不關我的事,可如果……」

  樊衣甫眉眼含笑,讓他本就俊帥的臉龐此時更顯迷人,就連原本正要使潑的宇文汝花都看得癡了。

  「如果什麼?」宇文汝花愣愣地順著樊衣甫的話問道,整個人的心魂全都到樊衣甫的身上去了。

  「如果你的姊姊是我的女人的話,這件事就跟我有關了!」

  「你……你別胡說!」

  宇文汝花還沒有意會過來,宇文丹花已經先出言喝道,不想讓他有機會顛倒黑白。

  要知道,她雖然答應幫他欺騙段劍箏那個不擇手段的女人,可那不過是作戲罷了,她壓根就不當真。

  「我哪有胡說!」瞧著宇文丹花的慌亂,樊衣甫往前踱了幾步,拉近了彼此的距離,接著驀地伸手,握住她的手,「從今而後,我不許任何人欺負你。」他凝著她認真的說道。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宇文丹花的心又亂了。

  他這是什麼意思?他想保護她嗎?為什麼?

  這會是……真的嗎?

  可不論是否為真,宇文丹花不能否認的是,方才有那麼一瞬間,她竟覺得沉重的心情輕鬆了些。

  「原來,這就是你這陣子忙活的事嗎?勾搭這個男人是想棄我們於不顧嗎?」

  宇文汝花銀牙緊咬,厲聲質問。

  才震懾於樊衣甫的俊美,又心儀於他的風流倜儻,結果這個男人卻是宇文丹花的裙下之臣。

  這樣的發現讓她既氣且妒,她就不懂為什麼天下的好男人都該屬於宇文丹花,以前的儲大哥是這樣,眼前這個男人也是這樣。

  她不服氣!

  「沒有的事,你快別胡說!」連忙斥責自家妹子的胡言亂語,宇文丹花杏眸驀地朝樊衣甫橫瞪過去。「為什麼這麼做?」

  「我是在保護你啊!」

  她那個妹子一瞧就不是個好心眼的姑娘,方才要不是他阻止,她的銀兩不就真被她給拿走了嗎?

  很久以前黑風寨未滅時,他就聽說了,宇文家的兩個女兒,一個烈,一個嬌。

  宇文丹花的烈性子似乎已被這段時間的變故給磨得差不多了,但這個嬌的,只怕是嬌在骨子裡了。

  瞧她方纔那奪錢的模樣,還有瞪著宇文丹花時,那眸中的怒與恨,只怕她連宇文丹花的死活都不在乎了。

  就只有宇文丹花這個笨女人.還傻愣愣地把人家當妹妹,要是他坐視不管,她總有一天會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銀票。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汝花是我的親妹子,我自然該疼她,那銀子也是我給她的,不需要你多事。」

  打從她在鬼門關兜了一圈回來,從睜眼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從今爾後,她凡事都只能靠自己。

  今日樊衣甫的插手在她看來,就只有四個字--多管閒事!

  汝花只是性子驕蠻了些,其實本性不壞,再說以往的嬌貴日子沒了,耍耍脾性也是正常的。

  「你真是……不識好歹!」那刀雕斧鑿的俊顏上原本漾著的笑容倏地收去,取而代之是一種氣怒的鐵青,說起話來自然夾槍帶棒,「我可是擔心你處心積慮綁架勒贖來的銀兩,被人給敗光了,所以才出手幫你的。」

  聽到樊衣甫這麼說,雖然明知是事實,可她的心還是像是被針狠狠刺了一下,只覺萬分狼狽,讓她不禁板起了臉,望著他冷冷地說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錢財乃身外之物,她並不想為了一個男人壞了姊妹間的感情,宇文丹花幾步上前,又將手中的荷包塞進汝花的手中。

  「這陣子是辛苦你了,你就好好進城去玩玩吧!」

  語畢,她又愛憐的想要伸手揉揉汝花的頭頂,可是對於這一切的善意,宇文汝花並不領情,她用力地拍落宇文丹花的手,惡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後,便踩著憤恨的腳步離去。

  *********

  「婦人之仁!」

  看著眼前的一切,樊衣甫冷冷地輕哼一聲,直覺認定宇文汝花會是個大麻煩,但顯然宇文丹花卻不這麼覺得。

  他那冷然的批評讓宇文丹花忍不住橫瞪他一眼,有時她真的覺得他是不是上天故意派來考驗她睥性的。

  每每在他面前,她的脾氣幾乎都要隱忍不住。

  「你究竟來幹嘛?」

  不是她想要拒人於千里之外,若是樊衣甫是以朋友的身份前來,她自然是歡迎的。

  畢竟以她今時今日的處境,這種朋友自然是多多益善,她不會因為自尊自傲而傻得將可能有的幫助往外推。

  自尊,對此刻的她來說,是最無用的東西。

  可若他是存心來搗亂的,那麼她很難堆著笑臉歡迎他。

  現在的她有太多的事情要辦,她得找長工,還得建織坊,還有為那些娃娃們找私塾師傅,好讓他們認字讀書。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得要她處理,在這百廢待的時候,她是真的沒有心神與他糾纏。

  「我是個大夫,來瞧瞧自己的病人,不成嗎?」樊衣甫是個何其敏銳主人,自然聽出宇文丹花話語中的不歡迎,於是隨手拈來一個藉口,還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

  「你……」狐疑的眼光透著她那水亮的眸子,直勾勾地射向一臉理直氣壯的樊衣甫。

  如果他真的是為了小山而來,她自然不能不歡迎,只是……可能嗎?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宅心仁厚的大夫,要她相信他人老遠的出城,只為了探望小山,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怎麼,不成嗎?」虎目倏地瞇起,射出一道精光,彷彿她只要說個不字,他就絕對會翻臉似的。

  宇文丹花在心中暗暗歎了口氣,她到現在還搞不懂究竟是怎麼招惹上這個災星的。

  「成,自然成!」不想徒增紛爭,她只好擠出一抹假笑,咬牙說道。

  「那還不帶路。」樊衣甫像是個人老爺似的出聲催促,然後跟著宇文丹花的步伐緩緩走向她才買下的新居。

  這個屋子挺大的,幾廳幾院落,看得出來可以容納許多人,以她才從儲仲泉手中拿到十萬兩來看,這屋子大是大,可是並不華麗。

  沒有一般大宅院該有的小橋流水,也沒有雕樑畫棟,有的只是厚實的屋板門牆,粗壯的樑柱,樸樸實實,充其量只能說是個安身之處。

  這女人的個性倒是真的轉變不少,簡直就是判若兩人呵!

  凝著眼前的一切,再轉頭瞥了宇文丹花一眼,樊衣甫不發一語,兩人之間的氣氛倏地凝結。

  他不說話,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一步步的走著,途中還不斷親切的和那些正在打理宅裡事務的嬸嫂們點頭微笑。

  「丫頭,你瞧瞧我做的這糕,好吃嗎?」雖然她的身後跟著一個不知來歷的客人,但是性子急的福嬸還是像獻寶似的,急急地將剛出爐的糕點端至宇文丹花眼前。

  「嗯,好香呢?」知道她要是不吃,福嬸一定會很失望,所以她從善如流,伸手拈了一塊,然後津津有味的嚼了起來。

  糕點既香又清甜,宇文丹花笑彎了唇,吃著吃著,還不忘和來往的嬸嫂們聊上幾句,顯然沒了大小姐的架子,她成功贏得這些女人的愛戴,只是……

  「咳……」

  向來是眾人目光的焦點,樊衣甫哪曾讓人這樣忽視過,刻意的揚咳,提醒宇文丹花自己的存在,可偏偏宇文丹花正在逗弄一個才滿三歲的娃兒,在娃兒的咯咯笑聲中,她依然沒有察覺他那充滿不耐煩的暗示。

  倒是娃娃像是見著什麼新奇的玩意兒似的,三步並做兩步朝他衝來。

  那跌跌撞撞的模樣,讓宇文丹花的心驀地往上一提,才要開口阻止,誰知那娃兒的腳步一個踉蹌,眼看著就要撲跌在地。

  「小心!」宇文丹花只來得及發出驚呼,就在她以為娃兒躲不過時,樊衣甫卻眼明手快的將小人兒給一把撈了起來。

  「你這小姑娘,小小年紀倒知道什麼是好的,不像有的人,把別人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還完全忽視我的存在。」

  樊衣甫一邊逗弄著娃娃,在她咯咯笑出聲時,那有稜有角的唇兒還一邊吐出大言不慚的話語,順道也酸了酸將他忘得一乾二淨的宇文丹花。

  「你……」他的話惹得宇文丹花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她就不懂,樊衣甫幹嘛沒事大費周章的跑來這兒酸她,他們本來不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兩人嗎?

  起身,沒好氣地步向前去,正準備接過娃兒的同時,宇文丹花卻敏感的察覺到樊衣甫的神色一凜,又見他的手正隨意搭在娃兒的脈上,難不成……

  「她怎麼了嗎?」

  抬頭,瞥了神色緊張的宇文丹花一眼,見她那麼著急,樊衣甫的眸光倏地竄過一抹狡黠的光芒。

  「她的身子……」他欲言又止,賣著關子。

  「怎麼了?難不成她身子有恙嗎?」

  依舊抿唇不語,樊衣甫神色凝重得嚇人。

  「娃兒究竟怎麼了?」著實慌了,宇文丹花哪裡還有平素的從容,纖手一伸,緊緊攥住了樊衣甫的衣袖,揚聲問道。

  「她……」樊衣甫以幾近欣賞的眼神望著她,低聲問道:「為什麼這麼著急?認真說起來,他們的死活與你何干?」

  為了他們想方設法的弄銀子,為了他們甘願假裝是他的女人,就算冒險與段劍箏那個瘋女人為敵也不在乎,她還為他們買屋買地,將一切責任都攬上身。

  「因為他們都是我的家人。」失去的已經夠多了,她早將寨裡的遺孤視為自己的孩子。

  「家人?」樊衣甫細細地玩味這兩個字,彷彿很久以前也有人這麼跟他說過。

  只要是家人……就該不顧一切的保護著。

  成為她的家人,好像很不錯。

  「她不過是受了點風寒,等會兒我給她下點藥就沒事了。」終於大發慈悲把話說清楚了。

  「你確定嗎?娃兒沒有其他問題?」

  他說了實話,倒換成宇文丹花不安心了,連忙追問,一副不怎麼相信他的模樣,再次成功為她贏來一記冷眼。

  「我倒以為,有問題的可能是你。」樊衣甫將娃娃放回地上,沒好氣地開口,銳眸瞪著她那眼眶底下的黑影,還有略顯蒼白的臉色。

  原本該是明艷動人的臉龐,如今只能用「蒼白憔悴」四個字形容。

  想必是因為她這陣子忙著安頓這一大家子,所以才會將自己弄得這樣狼狽。

  樊衣甫知道這不關他的事,可是……向來不好管閒事的他,竟然會忍不住想要關心這樣的她。

  「我沒事!」一心只想好好安頓這些遺孤,重新打造一個黑風寨的她,一丁點兒也不覺得自己有何問題。

  「是嗎?」樊衣甫冷冷一哼,只手扯住了宇文丹花的手,搭上了她的脈。

  肌膚接觸的感覺,讓宇文丹花倏地嚇了好大一跳,直覺就要抽回自個兒的手。

  但樊衣甫怎麼會允,他牢牢地捉著她.薄抿的雙唇不斷的開合著,「肝經積鬱、肺經不暢、心經積滯……五臟六腑沒有一個是完好的。」

  他每說一項,那些早已豎耳留心他們對話的女人家們就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等……等一下!」

  若再讓他說下去,那些早已視她為支柱的嬸嬸、嫂嫂們,怕不憂慮得睡不著覺了。

  「還有……」

  樊衣甫還要再說,宇文丹花卻先一步伸手摀住了他的唇,不讓他再吐出驚人之語。

  「沒事、沒事,我很好!」回頭,略顯尷尬地朝那些眼露驚懼的女人們掀起一抹安撫的笑容,然後急急地說道。「樊大夫只是在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你該知道我一向不開玩笑的。」樊衣甫拉下她的手,總是帶著輕淺笑容的臉色一斂,頓時變得嚴肅萬分。

  從她的脈象看來,之前她曾深受重傷,卻沒有好好的調養,如今雖然外表看起來沒什麼大礙,可是她的身體卻陷在極大的危險之中。

  「你……別再說了!」瞧水嬸都已經急得快哭了,他再說下去,搞不好她們真以為她明天就要死了。

  「可是……」他很故意的再開口,果不其然見到宇文丹花那發了急的狠瞪,這一瞪,讓他忍不住笑得開懷。

  見狀,宇文丹花終於掀了氣,抬手便是一個拐子朝樊衣甫的胸膛撞去,一擊不中,她便換腳踹。

  可是不論她怎麼發動攻勢,樊衣甫就是有辦法輕鬆地閃開。

  忽然間,猛地一陣暈眩襲來,她眼前發黑,纖細的身子也跟著搖搖晃晃起來。

  宇文丹花眼看就要倒下,原本還因為成功惹怒她而沾沾自喜的樊衣甫見情況不對,連忙伸手,在千鈞一髮之際撈住了她下墜的身子。

  「你怎麼了?!」

  不會這麼巧吧?

  他是斷定她的身子再讓她這麼糟蹋下去,遲早有一天會出問題,可沒有說現在就出問題啊!

  「我……沒……」聽別周圍傅來此起彼落的驚呼聲,宇文丹花勉強想要直起身子,讓她們別操心,可是無論她如何努力,卻力不從心,只能無助地任由自己墜入那黑壓壓的無底深淵中。

  *********

  果真!

  只有一個慘字能形容呵!

  瞧著那完全失了血色的蒼白臉龐,雖然不預期會來得那樣快,但卻是在他的預料之中。

  這女人多不珍惜自己失而復得的生命!

  想來多讓人生氣,樊衣甫忍不住伸出手掐著宇文丹花那細嫩的臉頰,也不曉得自個心裡頭的那股子氣悶是從哪兒來的。

  她生病關他什麼事啊?

  他應該要現在就走人才是,早就覺得應該要離這個女人愈遠愈好,可是偏偏今晨他卻管不住自己的腿,硬是找來這荒郊野外。

  手,忍不住撫著她那彎月似的柳眉,還有那看起來豐潤的菱唇兒。

  像……真的是太像了!

  雖然打從第一眼瞧見宇文丹花,樊衣甫就跟自己說那不是「她」,絕對不是!

  當她還是一個只懂得仗勢欺人的土匪千金時,他還可以很明確的分辨出她不是她,尤其當他知道她身上的銀兩是向儲仲泉勒索來的,他還曾嗤她是狗改不了吃屎。

  可是當他再次聽見她的消息,說她把大筆的銀兩拿去買屋買田,是準備安置黑風寨的那些遺孤時,他卻又立刻來到太陰山腳下。

  想來看山看樹,看明媚的風光嗎?

  他的心恍若明鏡般清楚,當然不是。

  只不過是想來瞧瞧她是不是真的變了,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山寨女大王。

  然後,他見著了她傻傻地被妹子欺負,又將他的幫忙拒於千里之外。

  她……像她,也不像她。

  當他修長的手掃至宇文丹花的唇時,原本闔著的門突然被人推開。

  一個個子不高、看起來圓圓滾滾的大嬸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湯碗才放下,她便忙不迭的說道:「你可別仗著自己是大夫,就像偷吃咱們丹花的豆腐,咱們這裡雖然不是女人就是娃兒,但也不是好欺負的!」

  福嬸大義凜然地說道,睨著樊衣甫的眼神就好像睨著什麼色胚一樣的鄙夷,顯然方纔她們這群女人只怕都在干偷窺這個勾當。

  「所以呢?」向來就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所以對於福嬸的恐嚇,他更是丁點都不在意,甚至還氣死人不償命的反問回去。

  他倒想知道這些女人家們究竟要用什麼方法來護衛宇文丹花的清白。

  「所以,你若心存不良,最好趁早離開,要不然我們就、就……」瞪著樊衣甫那沒有丁點畏懼的臉龐,福嬸心一橫,說道:「我們就報官。」

  「那正好,你們趕緊去報官,我正好可以跟官差說你們就是黑風寨的漏網之魚。」

  有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要制住這些沒多大能耐的婦道人家,又有何難。

  果然,他的話才出口,原本自信滿滿的福嬸就變了臉色,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他,可指著的那手抖啊抖的,彷彿稍一不注意就要抖散了似的。

  伸手,不耐地格去福嬸胖胖的手指,他冷聲說道:「別威脅我,就算我對她有什麼企圖,那也不是你們能插手的,還是你們希望我就此罷手,任由她拖著破敗的身子養活你們?」

  他那認真的眼神正清楚的告訴福嬸,要是惹惱了他,他是真的會那麼做,而且,是立刻就去做。

  「可是……」

  「滾!」他懶得再與這群婆媽周旋下去,氣一凝,就是駭人的獅吼。

  原本還想糾纏不休的福嬸一聽到這聲大喝,便一溜煙的溜了,就連原本還躲在門外偷聽的人,也跟著爭先恐後地跑了。

  嘖,就憑這群人,也想守護差點兒病入沉痾的宇文丹花?他敢保證要是他撒手不管,不出三年,宇文丹花絕對香消玉殞。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8
發表於 2022-9-28 11:33:0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這究竟關他什麼事啊?

  樊衣甫不知道是第幾次這麼問自己,可是無論他問幾遍,答案都還是一樣,那就是——不關他的事!

  可就算認定了事實就是這樣,他依然放不了手、離不了心,滿心滿腦的竟然都是她的虛弱和病體。

  向來懶洋洋的樊衣甫還是認命地捧著大把的銀子,找上了儲仲泉。

  丁點也不打算浪費時間,樊衣甫豪邁的把銀雨往桌上一扔,然後老大爺一般地往太師椅上一癱,就沒打算再開口。

  「這是怎麼回事?」

  向來愛財如命的傢伙竟然會這麼大方的拿出這麼多銀兩,儲仲泉和閔奇善兩人不解地對視著。

  「我要買東西。」

  儲仲泉是個成功的商人,要買啥找他就對了。

  「你要什麼東西?」對於樊衣甫,儲仲泉一向感念在心,要不是他的出手相助,他與音兒也不可能終成眷屬。

  所以就算沒有眼前那包看起來就很沉的銀子,只要樊衣甫開口,他也會義無反顧地助他一把。

  「我要娃兒大的千年雪蓼、雪蓮和何首烏。」一聽儲仲泉問,樊衣甫連忙開出藥單。

  因為那女人毫無節制的糟蹋,她的身子虛得很,需要這些頂級藥材為她補氣延命。

  「如果是你要的,就把銀子拿回去。」望著那小山似的銀子,儲仲泉連眉頭也沒抬上一下,只是淡淡的說道。

  樊衣甫向來不甚在意自己的性命,他與閔奇善都知道,他中毒已經幾年了,但從來不見他花任何心力在自己身上。

  每回勸他,他也只是笑笑,丁點也不在意自己需時時承受毒發之苦,也不知道他在執著什麼,只是隱約知道他這樣的舉動,應該和一名女子有關。

  可這回,樊衣甫卻主動來求那極其珍稀的奇藥,既然他早把樊衣甫這個不知打哪冒出的神醫當成自己的兄弟,這區區的錢財他壓根就不看在眼底。

  「如果是我要用的,你認為我會拿銀子來嗎?」對於儲仲泉的好意,樊衣甫微微頷首算是心領了。

  如果這些珍稀藥材是他自個兒要用的,他會直接讓虎子來傳句話就成了,想來儲仲泉也不好意思同他伸手。

  可正因為不是自己要用的,他才會親自帶銀子登門。

  向來獨善其身的樊衣甫竟會為旁人求靈藥,這未免太出人意料之外了,儲仲泉和閔奇善兩人面面相覷,眸中難掩詫異。

  好奇呵!

  這世上究竟還有何人可以勞動樊衣甫大駕?

  「那這些藥材是何人要用?」見樊衣甫沒有正面回答,閏奇善這個向來視天下事為己任的男人,連忙開口追問。

  望著眼前這兩個男人,也算得上是他樊衣甫當今世上唯二的好友,他並不想隱瞞,於是他懶洋洋地抬眼,薄抿的唇既輕且緩地吐出一個令人驚詫的名字--

  「宇文丹花!」

  「你瘋了!」一聽到那個名字,閔奇善揚聲怪叫,望著樊衣甫像是他瘋了似的。

  就連向來穩重且氣定神閒的儲仲泉也忍不住皺起眉頭,用不以為然的眼神審視著好友。

  因為太過震驚,廳裡頓時陷入一片死寂,兩個男人像掉了舌頭似的,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但終歸是見過大風大浪之人,儲仲泉率先回了神,望著自己的好友,他很快的隱去了眸底的震驚,語氣平穩地問道:「你為她求藥,為什麼?」

  明明該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啊!

  對於好友的問題,樊衣甫只是聳了聳肩,其實他也不知道是怎麼糾纏上的。

  最初,他原本很清楚宇文丹花與「她」是不同的,雖然有著相同的面容,脾性可卻是南轅北轍。

  隨著接觸的時日拉長,就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她們到底像不像,甚至總有那麼一剎那的時間,他真以為是青青回來了。

  原本,對於她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他是真的想要撒手不管的,可是就在他要離開的那一刻,他的腦海中竟浮現青青那一抹總能溫暖人心的粲笑。

  想要留住的渴望拖住了他的腳步,所以他駐足,在他回首的那一刻,便再也不能瀟灑的離去。

  「對啊,為什麼?你明明知道那個女人的性子有多陰險狠毒,不但害死了寨裡的人,前陣子竟然還偷走仲泉的娃娃,勒索了一大筆的銀子。」

  那時將人給顧不見的他和樊衣甫,還鋪天蓋地找了好一陣子,最後還是由儲仲泉拿著銀票去贖人的。

  要他來說,這種女人愈早去見閻王,天下就愈早太平。

  聽到好友對她的批評,樊衣甫忍不住眉頭一擰,有些出乎兩人意料之外的,他竟然開口替宇文丹花說話,「她要那銀子,並不是為了自己。」

  「怎麼可能不是為了自己?她一定是因為黑風寨的金銀珠寶全都被官府充公,才會將主意打到仲泉身上。」

  「她是為了寨裡的那些孤兒寡母才這麼做的。」原本懶洋洋的聲調驀地揚起,聽得出來那話語中帶著一絲絲的激動。

  他的解釋讓儲仲泉和閔奇善心中同時泛起了不好的預感,眉頭不自覺深鎖。

  樊衣甫向來是不在意旁人死活的,如今偏偏在意起宇文丹花,還巴巴的來找他買藥?這代表著什麼?

  代表樊衣甫只怕已然在不知不覺間動了心緒。

  如果對像換成任何一家的閨女,甚至是個身份低下,再或者是青樓嬌娘,他們都會樂觀其成。

  可如果對象是宇文丹花,那麼他們就要頭疼了。

  「這是她告訴你的?」

  就算打死閔奇善,他都不會相信那個刁蠻任性、視人命為無物的女人會有懸崖勒馬的一天。

  本來,儲仲泉和他是盤算著用循序漸進的方式將黑風寨導向正途,免除那種血腥殺伐、刀口舔血的日子。

  若非宇文丹花一時私心作祟,想要挾寨要脅儲仲泉,事情又怎會變得如此令人遺憾。

  「她沒說過,但我有眼睛。」心知好友們對於宇文丹花的觀感極度不佳,所以對於他們質問的語氣,他自然也沒有放在心上。

  若非宇文丹花真心對待福嬸她們,那些遺孀們又怎會打心底憐惜著她,就憑他一句話,她們個個縮衣節食,就是想省下些銀兩替宇文丹花買老母雞。

  「所以呢?你愛上她了?」一直抿唇不語的儲仲泉突然語不驚人死下休的問道。

  「愛?」他輕聲冷哼,但一點也不奇怪像好友這樣的大男人竟然會提到這個字。

  畢竟就為了這個字,他可以詐死下黃泉,再忍受著千刀萬剮之苦,為自己換了一張臉,只求一世的清靜。

  但他這生的愛戀都給了一個離世的女人,早就沒有多餘的愛可以給人了。

  只不過宇文丹花很幸運,生了一張和青青一模一樣的面容,再說,就算是看在兩人尚屬同盟的份上,他也得插手管管閒事。

  他的心裡兜轉著千百個理由,可是有時就連他自己也搞不懂,他對宇文丹花到底有著什麼樣的心思。

  可愛她……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不,我不會愛上她,也不可能愛上她,我只不過是有點同情她罷了。」樊衣甫搖搖頭,斬釘截鐵的回道。

  「真的嗎?」都已經願意散千金尋名藥了,還說不愛?這話說出去,有人信嗎?

  儲仲泉和閔奇善對視一眼,顯然並不相信樊衣甫的輕描淡寫。

  瞧那兩人眸中閃爍著的濃濃疑惑,樊衣甫也知道他們並不相信自己的話,但他卻不在乎。

  他向來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否則又怎會有他嗜錢如命的傳言呢?

  用錢買命,理所當然啊!

  「所以,你會幫我尋藥材嗎?」面對好友質疑的眼光,樊衣甫只在乎這件事,活像其他事對他來說都不重要似的。

  如果好友不願意替宇文丹花買藥,那也無妨,頂多他麻煩點,讓人專成去天山上找罷了。

  「咱們當然不願意!」因為吃過宇文丹花那個大小姐許多的苦頭,閔奇善可沒有什麼以德報怨的度量,對於樊衣甫的問題,他搶先一步答道。「那種不顧他人死活的女人,閻王肯收才是慈悲。」

  相較於閔奇善的氣憤,儲仲泉倒是平靜許多,「但凡只要是你開口的,我沒道理不幫。」

  就算這些珍貴難尋的藥材他是用在宇文丹花身上也一樣,他並不在乎她是死是活,唯一在乎的是樊衣甫,所以只要他開口,他一定會允。

  「好,那我要走了。」得到滿意的答案,樊衣甫廢話也不多說,朝兩位好友揮揮手,便打算走人。

  算算時間,那個女人也該醒了,那原本蒼白的臉龐,也應該有點血色了吧!他得再去瞧瞧,總怕福嬸管不住她,她又要閒不住的下榻亂晃了。

  想著想著,他的嘴角竟不自覺微微向上彎去!

  瞪著樊衣甫挺直的身影,閔奇善終於忍不住發難,朝著儲仲泉問道:「仲泉,你當真由著他這樣胡來嗎?」

  「你覺得衣甫很笨嗎?」儲仲泉突然這樣問道。

  「當然不!」那人精得跟個猴兒似的:心中的算盤打地比誰都還要來得響亮。

  「所以他不會做自個兒沒把握的事,再說,若是有他關照著黑風寨的遺孀們,咱們也能放下心頭的重擔了,不是嗎?」

  要說他心底對黑風寨、對宇文丹花沒有一絲愧疚,那是騙人的,所以如果樊衣甫真可以接下這個燙手山芋,倒也不是一件壞事呵!

  *********

  瞪著,再瞪著。

  望著眼前那一碗碗還冒著熱氣、湯體通透晶瑩,一瞧就是用上等老母雞和金華火腿精燉了一天一夜以上的高湯。

  若換了是平常,那湯散發的陣陣香氣,煞是誘人。

  可若是餐餐是這個,就算再誘人,也挑弄不了她的胃口啊!

  更教她食不下嚥的是,這一隻隻的老母雞,再加上一塊塊的金華火腿,還有干貝等乾貨,這一盅就得花下多少銀子啊?

  若是把這些銀子拿去讓娃兒們唸書,說不準將來黑風寨裡會出多個狀元。

  如果是這樣,伍叔、鐵叔他們都會瞑目了吧!

  她幾次開口要福嬸不要再燉湯了,以她們今時今日的情況,有藥喝就不錯了。

  可偏偏不論她好說歹說,福嬸她們就是軟硬兼施要幫她這麼補,且福嬸偏疼她,直嚷著她若是不喝湯,那她也不吃飯了。

  這些嬸嫂們以往在寨裡的時候就疼她,那時她重傷初癒,她也害怕她們會不接受她、怨恨她,可是當她一個個地尋回了她們,她們卻還是一樣疼她,丁點也不怨她的任性害她們流離失所。

  有時她忍不住將心頭的歉疚脫口而出,她們也總是漾著一臉的笑,安慰著她,嘴裡還說一切都是命,因為她們的丈夫疼她,所以她們也當她是自家的女兒和妹妹,丁點也不怨。

  如今福嬸都以不吃飯相逼了,她只好將那些不捨全都兜在心裡,再也不敢直說自己再也喝不下這一盅盅的雞湯。

  想到這裡,宇文丹花的心中不住的氣悶起來,這都該怪那個樊衣甫,明明沒事,偏愛說話嚇這些疼她的嬸嬸嫂嫂們。

  「來,快喝吧!這些日子,你那些嫂嫂們,可是自個兒變弄起生財之道,除了種田的粗活沒法使外,種菜的、養雞的,咱們的日子倒也好上了許多。」

  「那不委屈了嫂嫂們嗎?」

  嫂嫂們多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婦道人家,當初泰半都是跟著自己的夫婿入寨安生的,只有極少數是寨裡的兄弟們去城裡迎回來的。

  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讓她們做這些粗活是委屈了。

  「有什麼委屈的,樊大夫說的對,這本來就是咱們該做的啊,總不能讓你一個人胡忙瞎忙弄壞了身體,到時我們連個主心骨都沒有,那才該慌呢!」

  雖然那日與樊衣甫有些衝撞,對他也多所防備,可是那日深夜,樊衣甫那年輕人也不知怎麼尋到了她的寢房,與她長談了許久。

  她這才知道丹花這丫頭為了讓大家都能活下去,背著她們做了多少事、吃了多少的苦頭。

  真是個惹人心疼的丫頭呵!

  若不是樊衣甫替她仗義執言,她們這些女人還當真就這麼賴著丹花,半點自立自強的想法部沒有。

  「福嬸,我沒事的。」好吃奸睡了幾天,宇文丹花的氣色當真紅潤不少,精神也好了許多,可偏偏福嬸總盯著她,讓她雙足不能點地,只能一直待在榻上,吃飽睡、睡飽吃。

  問她為何,她便說都是樊衣甫交代的,說她前回身受重傷時,沒有好好調養身體,要是這回再不好好調養,不出三年便會沉痼難治了。

  有那麼嚴重嗎?

  她倒覺得是那個傢伙唯恐天下下亂,才會故意說出這些話來嚇人。

  雖然那日暈了過去,可是自從醒來後,她並沒有覺得自個兒的身體有任何的不適。

  愈想愈覺得氣悶,自己怎麼會遇上這個個性詭譎難辨的男人。

  被關得煩悶,所以一等福嬸離開,她便想要透透氣,掀被起身,可是雙足點地,才發現怎麼也摸不著自己的繡鞋,想來是福嬸使的小把戲。

  宇文丹花有些無奈地搖搖頭,但還是任由地上的涼氣從腳底竄進她的身軀。

  她朝著窗邊走,才想著要吸口新鮮空氣,門便被人大刺刺地推開來。

  原本她還以為是福嬸去而復返,心中才暗叫了聲糟,正想開口向福嬸討饒,誰知轉頭便見樊衣甫如入無人之境的步入她的房中。

  見到他,宇文丹花胸臆中一股悶氣驀地熊熊燒起,自然沒能給樊衣甫好臉色。

  「氣色倒是不錯,可是臉色倒是不怎麼好看啊!」

  彷彿完全不在乎她那難看的臉色,樊衣甫好整以暇地踱至她身邊,才站定便伸出了手挑起她那尖細的下頷,仔仔細細的瞧著。

  這男人……

  對於他輕佻的舉動,宇文丹花簡直氣壞了,啥都管不上,伸手就想要揮去他那一臉的賊笑。

  「嘖,力氣也回來了,是比前幾天只會躺在榻上昏睡好多了。」

  樊衣甫一邊靈巧地閃過她的攻擊,一邊叨念著,還眼明手快地捉住了她的手,一個巧勁旋身將她攬進懷裡,制住了她的攻擊。

  「你想怎麼樣?」她咬牙切齒的問道。

  「我沒要怎麼樣,只是想跟你說,等會兒會有兩個長工過來,這莊稼的事,交給他們就行了。」

  早知道她絕對放心不下田里的事,要是不替她安排好一切,這丫頭只怕沒心思讓自己好好養身,所以便順手替她張羅了。

  聞言,宇文丹花驀地一愣,好半晌不能消化自己所聽到的。

  他為她找長工,為什麼?

  他本就不是一個人慈心善的主兒,他的善舉背後都是藏有目的的,一如他行醫時的態度。

  心中的狐疑讓她知道在這種時刻自己得要鎮定,於是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仰首凝望著他,直到在他那毫無表情的臉龐上瞧不出端倪,她這才又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為什麼?」

  「因為接下來,你得好好養著身體,所以無暇可以理會那種瑣事。」

  樊衣甫好理所當然的說道,但聽在宇文丹花的耳裡,卻是有聽沒有懂。

  不管是調養身體,或是聘請長工,這應該都是她的事吧,他究竟憑什麼用這種君臨天下之姿,一副他說了算的模樣決定一切。

  「那不關你的事!」雖然怒力想要用最冷靜的態度和他好好討論此事,可是語氣間還是不免沾染上些許的火氣。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樊衣甫勾起一抹壞壞的笑容,然後挺無辜的說道:「你是我的女人……」

  他的話才起了個頭,宇文丹花已經暴眺如雷,幾近失控的吼道:「我不是你的女人,那只是在作戲、作戲……」

  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他的女人,又霸道的要福嬸將她關在床上,還自作主張的替她找來長工……

  這一切的一切,原本都該屬於一個疼愛妻子的丈夫的責任,就像儲仲泉那樣小心翼翼的呵護他心愛的妻子談宗音。

  他與她,既非情人,也非夫妻,要不是那次的陰錯陽差,他們之間壓根就連朋友都稱不上。

  既然如此,他又憑什麼對她做這些看似溫柔、但其實殘忍的事兒。

  因為他的種種行為,她知道自己枯寂的心開始萌出一棵希望的苗,隨著他為她做的事兒愈多,那株苗兒就愈發成長茁壯。

  可現時今日,背負了那麼多的罪孽,她憑什麼擁有那抹不切實際的希望!

  如果可以,她希望從來不曾遇上他,那麼她便可以心無旁騖的照顧這一大家子,直到老死。

  聽到她那幾近失控的嘶喊,樊衣甫微微頷首,像是贊同了她所說的話,可隨即又開口說道:「那的確是作戲,可既然要作戲,咱們就該作個十足十,要不然那個姓段的娘們不就一下就發現破綻了嗎?」

  一句話,便輕易堵得宇文丹花無話可說,她的唇嚅了嚅,原本激動萬分的心緒倏地沉寂下來。

  像是力氣盡失地垂下腦袋瓜子,再抬頭時,細緻嬌艷的臉龐上再無任何表情。

  「那麼,咱們就別作戲了吧!」

  寧願不要貪他這個神醫的便宜,就算寨裡頭真有人生病了,花錢便是。

  他那幾次不經意的動作和言語,早已讓她平靜的心湖掀起波濤,若是再不抽身,只怕真要置自己於萬劫不復的境地。

  錯愛一次已經足夠,當她在鬼門關前兜轉一圈的那一刻起,她就發誓今生今世不再沾染情愛。

  即使有一丁點的可能都不行,苦戀一次,已經賠上她的所有,她再也沒有那種義無反顧的勇氣。

  更何況,這個男人壓根不愛她,她不過是他的一個擋箭牌,她知道愛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有多苦,所以她連動心的勇氣都沒有。

  「我不答應!」

  本來,她要抽身,他就應該任由她去,反正當初他這麼做,不過是為了要氣段劍箏,可是,聽到她要撒手,不知為何,他的心情便整個煩躁起來。

  「你……」為何不答應?宇文丹花蛾眉微蹙,不懂他為何這般堅持。

  明明就討厭她的,不是嗎?

  又為何堅持介入她的生活,來個眼不見為淨豈不更加輕鬆恣意?

  「我不管你答不答應,反正……以後你別再來了。」

  回過身,背對著他,宇文丹花不只話說得決絕,就連動作也是。

  若非她長得一張和青青同樣的面容,若非青青是他曾經深愛過的女人,她以為他會有那個心神去理會她嗎?

  「你……不識好歹!」

  胸臆裡的怒氣與傲氣相互重疊,樊衣甫惡狠狠地瞪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句話後,便拂袖而去。

  「呼!」見他離去,宇文丹花凝望著他那堅實的身影:心知他以後不會再來了。

  達到了她想要的目的,可偏偏她的心卻生不出任何的喜悅,反而蕩著一股子的酸,還有滿滿的空虛,五味雜陳。

  驀地,她像是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似的,踉踉蹌蹌地踱回榻邊,然後撐著自己的力量一鬆,整個人便深埋進那軟軟的被褥之中。

  她累了,與他說上這一段話,比她平素打理家中大小瑣事還要累上千倍、萬倍。

  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似是要吐出胸中那愈來愈沉的悶意,可是無論她怎麼吐氣,這股悶意卻怎麼也消散不了,而她眼角兒卻選在這個時候淌出了一顆顆的珠淚。

  她以為自己已經快刀斬亂麻了,但原來……還是晚了。

  *********

  官道上,兩匹快馬急馳而過。

  忽然間,為首的那匹馬突然昂然而立,驀地止住。

  跟在後頭急馳的段劍箏幾乎就要煞不住身下的馬兒,兩匹駿馬險險就要撞成一

  團。

  「大哥,你幹嘛……」揚聲,向來任性的段劍箏才要質問前頭的男人,卻被他回頭時的那一臉森然給嚇著了,原本要脫口而出的抱怨又全都嚥了回去。

  如今的她,哪裡還有那時在樊家醫鋪時的趾高氣揚、目中無人,在大哥面前,她乖得就跟只小貓沒兩樣。

  「你說的都是真的?」段仰卿冷眼凝著自己的妹妹,沉聲問道。

  這陰縣已在眼前,他既是不遠千里而來,可不想嚐到被人戲耍的滋味兒。

  段劍箏冷不防打了個寒顫,但心頭那口嚥不下的氣,讓她不願讓自己有任何反悔的機會,於是開口說道:「自然是真的,我真的在陰縣瞧著了青青。」

  「青青明明已經死了,怎麼可能出現在陰縣?」

  「可那人長得跟青青一模一樣,而且還和樊衣甫在一起,你說這事難道不可疑嗎?」

  雖然心知不可能,因為當年青青就是在他眼前斷的氣,況巳他之前已來尋過一次,業曾撞見過一名和青青長得極為相似的姑娘,可是對方卻堅稱他認錯人了,害他傷痛欲絕的回到苗疆。

  可這次就連妹妹也見到那名女子,還急奔回大理告訴他這件事,他的一顆心便亂了,雖然理智告訴他青青真的已經不在了,但心中的希冀仍讓他無法死心,所以只要還有一丁點的機會,他都不想放過。

  「大哥,我是你的親妹子,我哪有可能騙你,那個女人真的長得和青青一模一樣,難道你不覺得這事透著詭異嗎?」

  段劍箏的話裡帶著濃濃的暗示,向來心思聰穎的段仰卿又怎會不知!

  他們兄妹因為是異母所生,平素倒也沒有多親,她這個心高氣傲的妹妹對於段家的財富和勢力更是虎視眈眈,如今她會這樣好心的不遠千里奔回大理,想來是在樊衣甫那個高傲的男人身上吃了癟,嚥不下心中的那口氣,所以才急急的搬來他這個救兵。

  可是……這世上真的還會有青青的存在嗎?

  腦中不自主地浮現青青那抹總是讓人舒心的恬淡淺笑,段仰卿的眼神倏地變得迷離。

  當年,若非樊衣甫那個該死的男人從中做梗,青青也不會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

  握著韁繩的手驀地一緊,臉上的神情更顯陰沉。

  這些年來,他忙著擴張自己在段家的勢力,有些帳他倒忘了還沒同樊衣甫算算。

  罷了,就信段劍箏一回,而她這誘餌也下得極好,畢竟他也想再瞧瞧那個和青青有著同一張面容的女人。

  身為段家的獨子,段仰卿打小便要風是風、要雨是雨的唯我獨尊,卻在歐陽青青的身上徹徹底底被折損。

  那份忘不去的情愫早已逼得他快要發狂,只可惜人已死,他就算還想強求也沒有辦法。

  他這個妹子,倒掐住了他的弱點。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一個女人可以跟青青有著同樣的面容,那麼他將不計一切代價得到她。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9
發表於 2022-9-28 11:33:2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嚕……嚕……嚕……

  切藥的手,即使已經發酸了,可是生性魯直的虎子卻沒敢停下。

  狹長的眼兒悄悄地往樊衣甫那陰沉的臉上望去,再瞧瞧門外那些端著小心翼翼的態度、手捧著大把銀子的員外們,這開口也不是、不開口也不是。

  那些人已經等了好些天了,可是樊衣甫不讓進就是不讓進。

  雖然不知道向來喜怒無常的師父這回又是因為啥事而心緒不佳,可……就這麼讓人等在門外,真的不太好吧!

  瞧瞧他們一個個哭喪著臉,憨直心善的虎子終究還是於心不忍。

  「師父……」他小心翼翼的喊著。

  「幹嘛?」

  像噴火一般的回答,讓虎子龐大的身軀忍不住縮了縮,他多希望能縮成樊衣甫瞧不見的塵埃,可是這樣的念頭壓根就只是妄想。

  「我是說,外頭好像要飄雨了呢!」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管得著嗎?」重重地放下手中的醫冊,樊衣甫沒好氣的應道。

  雙手緊張的搓著,虎子的一顆心被吼至了喉頭,他原想放棄,可是當他的視線又瞥至那些一臉焦急哀傷的員外們,他的心又軟了。

  「我的意思是,好些個員外捧著銀子在等您呢!」既然師父不懂他的意思,他只好硬著頭皮將話說得更直白一些。

  「他們等我,我就得去見他們嗎?當我是青樓艷妓嗎?」

  這番冷言冷語,聽得虎子可是頭皮一陣發麻。

  以往,師父的性子古怪歸古怪,但是只消看到了銀兩,就啥事都好說,可如今就算看到了成堆的銀兩,脾氣依然那樣壞,讓他左想右想硬是想不出一句話來勸。

  既然師父的脾性這樣火爆,虎子只好好起身,緩緩踱至門外,然後開口說道:「你們都回去吧,我師父今日是不會看診的。」

  「小哥,你再替我們說說吧!我娘病得很重,要是樊神醫肯移駕,多少銀兩我都願意花的。」

  如果說開口的人趾高氣揚,虎子或許還知道該怎麼辦,可是偏偏軟聲要求的卻是城內孝順出了名的大善人李員外,這可教虎子有些兩難了。

  猶豫的眼神瞧瞧李員外,又回頭瞧了瞧師父,但見樊衣甫的臉色愈來愈沉,心知就算開口也沒用。

  「李員外,我家師父今日兒心緒不佳,真的沒有心緒出診。」

  「如果樊神醫沒空出診,我讓人將我娘用軟轎抬來可好?」李員外態度和善的退讓,只求為他娘求得一線生機。

  「但是……」

  虎子聽見李員外那委曲求全的話語,只得硬著頭皮旋了腳跟,躡手躡腳地回到樊衣甫的藥案前,才低頭,還沒來得及開口,樊衣甫已經暴吼出聲--

  「叫他們滾,從今而後我誰也不醫,有本事就叫那個女人來求我,只要她開口,阿貓阿狗我都醫。」

  很好,想要平靜的生活是不是,他倒要看看她怎麼有辦法平靜!

  就讓這些煩人的大爺、少爺們去煩死他,就像她弄煩了他一樣。

  豎起了耳朵的眾人聽到他的暴吼,紛紛面面相覷,每個人的眸中都有相同的疑問,那個女人是誰?

  旁人不知道,但虎子可清楚了,能讓師父心緒如此不佳的女人,怕也只有那日自告奮勇照顧師父一整夜的那個姑娘吧!

  雖然知道師父指的是誰,可偏偏他卻不知道她家居何處,所以還是只能對眾人投以歉然的眼神。

  「嘖嘖嘖……」

  突然間一陣輕嘖穿透了眾人的耳膜,惹得人人回首望去。

  「你們想知道那女人是誰嗎?」

  無視於眾人的頻頻點頭,閔奇善笑得一臉牲畜無害,雙眸穿過了眾人,瞧向端坐在藥案前的那個男人。

  瞧那一臉的鐵青,閔奇善忍下住在心中歎息。

  唉,有一個為情所困的男人。

  本來,身為這個苦主的好友,他是該寄予無限的同情,甚至助他一臂之力的,可是偏偏好友中意的女人他極不中意,所以自然多了點幸災樂禍。

  「閔爺,我娘真的病重,若是你真知有誰可以請得動樊大夫,煩勞您不吝相告,在下必然會將這份恩德感念在心的。」

  「李員外,你一向樂善好施,若是能肋你一臂之力,閔某何樂而不為呢?」

  瞧瞧眼前這陣仗,若都去給宇文丹花請了安,問了好,怕不煩死那個女人才怪。

  一想到她鐵青著一張臉的模樣,閔奇善心中大樂,立時說道:「如果我猜的沒錯,那個女人就住在城郊,只要她開金口,我想樊大夫一定會救。」

  「城郊嗎?」聞言,李口貝外頓時心喜,帶著萬分感恩的心,伸手牢牢握住了閔奇善的手,嘴裡還迭聲說道:「我這就去、這就去……閔爺這份恩情,我李某記在心裡頭了。」

  待李員外匆匆離去,其餘眾人也全都圍了上來,滿眼渴盼地希望閔奇善能夠指點迷津。

  閔奇善的眼兒一溜,當下毫不吝嗇的對著眾人說道:「我可不是你們的救星,你們該找的人在西郊的太陰山山腳下,一個叫宇文的姑娘,她最怕見到將死之人,把病患抬去那就對了。」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他早想著要報老鼠冤了,自然將宇文丹花的底細給摸了個清清楚楚。

  雖然真如樊衣甫所說的,她當真是將從儲仲泉那兒得到的銀兩全都用在黑風寨那些遺孀和孤兒的身上,可這些讓人刮目相看的行為,還是平息不了他心中的鳥氣。

  他就是故意要將人引去,好擾得她不得安寧,哼哼!

  人都走光了,樊衣甫終於覺得耳根子清靜許多,原本煩躁的心緒雖然沒有完全平撫,但也好上了一些。

  只要想到那些原本煩著他的人等會兒會如何磨著宇文丹花那個女人,他就有種出了口怨氣的爽快。

  這回閔奇善倒是歪打正著替他出了一口怨氣。

  她愈是要平靜,他愈是要攪得她不得安寧,那女人竟然膽敢對他出爾反爾,那就別怪他偷使這種小人步敝。

  樊衣甫懶洋洋的抬頭,眺向正準備跨過門檻兒的閔奇善,「你來幹嗎?」

  「來替你送藥材。」閔善奇的語氣之中仍透露著濃濃的心不甘與情不願。

  其實,若非儲仲泉不放心,就怕宇文丹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作戲,所以派人去查採了宇文丹花的近況,確定她真如樊衣甫所言,將銀子全用在黑風寨的遺孀身上,這一趟他才懶得走。

  不過他倒是真的想不到,宇文丹花竟然會真的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以往的驕縱任性全都斂起,盡力彌補著因為她的錯而鑄下的遺憾。

  「東西呢?」雙手一伸,樊衣甫討藥的態度依舊理直氣壯。

  既然派了人留心著宇文丹花的一舉一動,閔奇善自然知道他與宇文丹花正在鬧彆扭。

  他還以為樊衣甫會叫他將那些藥材扔了,又或者嚷嚷一句他不需要之類的,畢竟這事關男人的尊嚴。

  誰知樊衣甫的反應不但出乎他意料之外,還大大方方的伸手索討。

  忍不住地,他搖了搖頭,看來……這男人這回可是真的栽了。

  **********

  「丹花、丹花……你快來啊!」

  福嬸那活似天要塌下來的急喊,讓宇文丹花的眉頭兒攬了起來,放下手中準備喂雞的野菜,轉頭看向急匆匆前來的福嬸。

  「福嬸,什麼事啊?」

  近兒個,她的身子已經好了許多,有些粗重的活兒,她捨不得那些嫂子們辛勞,畢竟她是練武之人,多了點力氣,所以喂雞養鴨的活,她全都一手給攬了。

  整日,十二個時辰,除了睡上三個時辰之外,甚余的時間,她讓這些粗活填滿了她的日子。

  因為只有這樣,她才不會總在不經意時想起他。

  他應該很生氣吧!

  像他那種心高氣傲的男人,最不能容忍旁人耍弄他,她幾乎要肯定他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的面前。

  「是……是……」

  福嬸的身材本就圓胖,快跑這一段路,早就氣喘吁吁,她才停下,還來不及換口

  氣,便張口要說,可是一句話就這樣梗在喉頭說不出來。

  「究竟是什麼事呢?」見福嬸那凝重的神情,宇文丹花的心也跟著往下沉了沉。

  畢竟福嬸跟著福叔待在寨裡已有十幾年的時間了,見過的世面也不算少,鮮少這樣大驚小怪的。

  她會這樣慌,必然是真的有事發生。

  但究竟是什麼事呢?

  「前頭來了一大群人,有的人帶著病人,有的扛著軟轎兒,全都堵在咱們的門

  口,說是要見你。」

  雖說太陰山一役,官府因為以為儲仲泉死了,所以對她們這些眷屬也沒有太多的追究,可是為保安生,她們的行事作為總是低調。

  如今門口聚了一大群人,而且個個衣冠楚楚,顯然都是城裡的大戶人家,著實讓福嬸傻了眼。

  「見我?」

  「是啊!不過他們的態度倒是有禮又和善,每個人還都揣著一包沉沉的銀子,說是要送給你的見面禮。」

  福嬸這一說,宇文丹花更是摸不著頭緒了,但人都到了家門口,她再佇在這兒也不是辦法,只好隨著福嬸往前廳走去。

  福嬸說的一點兒也不誇張,她人才掀簾進了前廳,就被眼前那黑壓壓的人群給嚇著了。

  「呃……」這些人個個面生,就算想破了腦袋瓜子,她也想不出他們究竟為何而來。

  「你是宇文姑娘吧?」李員外一見她出現,也不等福嬸開口,連忙步上前去,好生有禮的問道。

  「我是,請問你是?」滿臉疑惑,宇文丹花水亮的眸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卻沒看到這群人裡有任何一個她熟悉的臉龐。

  這些人她並不認識!

  「在下是城裡的李泰山。」

  李員外自我介紹,宇文丹花只隱約覺得這一個人名很熟,但見他一身華麗的穿著,她更搞不懂他為何來找她,只好開口問道:「李爺來我的宅院,是為什麼呢?」

  「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娘吧!」

  李泰山本就是個孝子,娘親重病他早已六神無主,再加上樊神醫拒醫,他的心更是七上八下的,現在好不容易找著了宇文丹花這個救命符,他立刻雙膝一屈,跪了下去。

  此舉,自然把宇文丹花給嚇壞了,李爺看起來歲數不小,這樣的跪拜真正折煞她了。

  一回過神,她七手八腳的就要將人給攙起,可是李員外硬是不肯起來。

  「姑娘,你若是不答應救我娘一命,李泰山寧願在這裡給跪死了。」

  「我不是不幫忙,而是我不知道能幫你什麼忙,要不你把話給說清楚了,這樣我才知道該怎麼幫你啊!」

  李泰山一聽她的話,連忙給後頭的自家家丁打了個手勢,一個虛弱的老人家就坐在一頂軟轎上頭給抬了進來。

  「這是我娘,月初時染了傷寒,看遍了大夫卻總是不好,這幾日病況嚴重了,我親自上了樊神醫的鋪子想要替娘親求醫,可是樊大夫卻說他誰都不醫。」

  那個該死又任性的男人,身為一個大夫,怎能說不醫就不醫?

  宇文丹花在心裡頭暗咒著,連忙又朝李泰山問道:「然後呢?」

  「後來樊神醫發了話,從今往後他誰也不醫,就算金山銀山他也不要,要他醫,只要姑娘你的一句話。」

  聽到這裡,宇文丹花的臉色頓時一片鐵青。

  那個傢伙絕對是故意的。

  本來,這幾日他這樣安安靜靜的,應該是允下她的要求,還她原本平靜的生活,沒想到他壓根就不懷善意。

  「姑娘,只要你願意同樊神醫說一聲,讓他救救我娘,任何條件只要你開口,在下絕對二話不說的辦到,成嗎?」

  李泰山的眸中含著濃濃的乞求,整個人又像是尊石像似的跪在那兒,宇文丹花望著他,一個「不」字就這麼梗在喉頭,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閉上眼,她原想冷硬地拒絕,可是卻在閉眼前不經意地朝那個幾乎快要油盡燈枯的老太太瞧上一眼。

  這李泰山也是孝順之輩,就這麼拒絕他,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她不是樊衣甫,做不到他那種冷血冷心,罷了,就幫上一回吧!

  「好吧!」

  她的答應讓李泰山大喜過望,直衝著宇文丹花就要向拜菩薩一樣的磕頭,要不是她眼明手快制止他,真要被人當成活菩薩了。

  「謝謝姑娘的恩德,以後不論姑娘有任何需求,只消支人說上一聲,在下必定盡心盡力。」

  「李爺快快請起,我瞧老夫人的狀況也不是很好,你先遣人將老太太慢慢護送進城,我換個衣裳,交代個事,隨後便來。」

  事情,真的不如宇文丹花所想的那樣簡單,當她目送著李泰山和老夫人離去,進了屋、換了衣,才步出廳堂,這才發現還有一群人在廳裡等著她。

  在換衣的時候,她終於想起了李泰山的身份,他可是城裡出了名的商賈,來頭並不小。

  可她再掃眼,眼前的眾人個個身著華服、穿金戴銀的,她在心中忍不住暗歎了一聲。

  瞧瞧那樊衣甫究竟替她找來多少麻煩啊!可幫了一個,能不幫第二個嗎?

  先不說得罪人這事,就說他們個個攜老扶幼,還外帶一個病患,不想再見亡魂的她,哪裡能夠袖手旁觀。

  這該死的樊衣甫竟然來這陰招,也真是夠狠的了。

  幽歎了長長一口氣,宇文丹花就算不想招惹,也還是被迫攪了進去……

  ************

  又傻了!

  瞧著虎子犯傻的模樣,宇文丹花的眉頭忍不住往中間兜了去。

  可她還來不及和虎子打聲招呼,就被樊衣甫那大爺懶洋洋地喚了去。

  他大爺倒好,她都已經答應了,李爺也將人給抬進鋪子了,可偏偏樊衣甫不見到她,就是不肯診。

  逼得她只好丟下一屋子的人,匆匆趕到他的醫鋪子。

  纖足才跨進門檻兒,樊衣甫就迫不及待地朝她招了招,非得要她端坐在他的身邊,他才肯好好替李老太太診脈。

  每每想起他拿任性的行為,她就難以克制地瞪他一眼,可是愈瞪,他臉上的笑容便愈發燦爛。

  「寒氣入了肺,沒得……」

  對於這種壽命將盡的老人家,他懶得動腦筋,正想開口讓李泰山回去準備後事時,宇文丹花卻搶先一步的說道:「你別又耍人,李老爺很孝順,就算看在他孝順的份上,你也得幫他一幫。」

  衝著這句話,本來打算偷懶的樊衣甫便執起了毫筆,在空白的藥單上快速的寫下了幾個藥名和份量。

  「拿去吧,一天四回,得用五碗水熬成一碗水,最遲五日便可痊癒。」

  言簡意賅的交代完,樊衣甫很是滿意的看著頗為上道的李泰山,在桌案上留下兩包看起來份量不小的診金,便歡天喜地的離去。

  「明明可以救,為什麼不救,需要那麼鐵石心腸嗎?」見狀,宇文丹花忍不住咕噥道,但說是咕噥,可又像是存心說給樊衣甫聽的。

  「心緒不佳我為何要救?」樊衣甫不滿地應了回去。

  「那現在又為何救?」她沒輸人,結結實實地給頂了回去。

  原本的好脾性全因為這個任性的男人而消失殆盡。

  「因為你來啦!」

  好理所當然的說法,聽得她的心一蹦一跳的,全都亂了章法,但她又不能表現出內心的慌亂,只好極力克制住。

  「這又關我什麼事?」

  「若不是你把好心當成了驢肝肺,還出爾反爾,我用得著心情不好嗎?」

  利眸一瞪,駭人的精光盡出,虎子都聰明的往後退了三步有餘,可宇文丹花卻完全沒被嚇著。

  「等會再醫個人吧!」

  瞧著聚集在門外愈來愈多的人,宇文丹花知道樊衣甫重新執醫的消息已經不陘而走,方才聚攏在她家的人又全都回到醫鋪子前了。

  「要我醫人,簡單!」

  這話聽起來便是有下文,宇文丹花也沒裝笨,直接問道:「條件是什麼?」

  「同上回一樣,你當我的女人,我醫你開口要我醫的每一個人。」

  「你需要那麼固執嗎?」

  這陣子她仔細的想過了,從那天的景況來看,這男人和段劍箏的糾纏早已不是一天、兩天,以往他不需要女人替他擋著,沒道理現在需要。

  在她看來,他會這麼要求,其實不過是想將她扯入這渾水之中。

  至於為什麼,或許是因為當她還是黑風寨的地下寨主時,曾經得罪過他吧,所以這回他是來報老鼠冤的。

  「答不答應在你。」

  樊衣甫好大方的給了她選擇權,他心中很清楚,他對她很是大方,因為先前的那步棋,就算他不逼她,多得是旁人會逼她。

  而改頭換面的她,心軟得緊,瞧不得人死,更瞧不得生離死別,她的心軟正好成了她的弱點。

  「如果我不答應的話……」

  「這幾年我銀子也撈夠了,若是你不答應,我正好把鋪子收起來,好好的遊山玩水去。」

  樊衣甫將自己、心中的盤算說了出來,語氣不帶半分威脅,可是威脅的勁道卻十足。

  「你以為我很閒嗎?我還有許多事要打理,得開繡房讓嫂子們有事做,還要種菜養雞,還得督促長工……」

  她隨便一說,這些事兒就佔滿了她一天的時間,她哪裡還有時間分神過來這兒呢?

  聞言,樊衣甫點了點頭,順手就把剛才李泰山擱在桌上的兩包銀子遞了一份給她。

  「這是做什麼?」

  「這是李員外要給你的酬金。」

  養雞養鴨多辛苦,只要好好的端坐在這,誰不乖乖奉上亮澄澄的銀子!

  「這我不能要。」她又沒做什麼,沒有資格拿。

  寨毀人亡是老天爺對於任性的她的懲罰,宇文丹花曾經發過誓,從今以後都要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樊衣甫望著她的眸子幾許思緒流轉,這是他頭一回這麼瞧著她,那眼神認真得讓人心慌。

  別開了眸,錯開他那令人心亂如麻的眼神,如若她還弄不懂自己的心思,她自然可以大大方方的回視,可就因為認清了,所以她害怕。

  怕自己一時不注意就墜入了他眸中的深淵,萬劫不復。

  「拿去吧,你說這銀兩夠不夠給寨裡的孩子蓋一間大大的書房,再請個老師,教他們讀書認字?」

  「你……」這個該死的男人,總知道該怎麼往她的弱點撒餌。

  「我真的不能拿,我發了誓要靠自己的力量領著他們活下去的。」

  雖然心動了,可是宇文丹花卻堅持不肯拿那筆錢,雖然拿了的確會讓她的日子輕鬆很多,但是……不想再糾纏了啊!

  「你……也同她一樣的固執。」

  說這話時,樊衣甫的眸中染著深深的思念,而那種真摯的眼神卻徹底地吸引了宇文丹花的注意。

  「你說的是誰?」

  「青青。」

  如果她一直是那個刁蠻任性、認為全世界的人都該對她好的宇文丹花就好了,這樣他便不會錯認,更不會因為她,而勾起他早已深埋的情緒和思念。

  「青青是誰?」

  「一個善良可人、對誰都好的小姑娘,我與青青……」樊衣甫似是失了神一般喃喃說道。

  對於這個從來不曾見過的樊衣甫,宇文丹花雖然有些詫異,但雙耳卻忍不住仔仔細細地聽著。

  「青青和我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她爹還是咱們鎮上的大夫,那年咱們家鄉鬧了旱災,我們從有積糧吃到沒積糧,再從有樹根挖到沒樹根,直到她爹眼見生活真的不行了,就打算帶著女兒到別的地方討生活。」

  樊衣甫緩緩地說道,宇文丹花也靜靜的聽著,一時之間,彷彿除了他的聲音之外,她什麼都聽不到。

  「結果青青心軟,放不下我這個孤兒留在家鄉被活活餓死,死活都要央著她爹帶我一起走……」

  「然後呢?」他話語一頓,聽得認真的宇文丹花忍不住急忙開口追問,一顆心也為他以往的遭遇而揪著。

  「後來咱們到了四川,他爹說那兒深山野嶺極多,就算是做個找藥人也一定能活得下去,咱們一行三人就在苗疆的村落落了腳。

  「那幾年,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候。那時我的身旁有善良的青青,有視我如子的師父,我的醫術都是他教的。」

  「那青青呢?」既然是青梅竹馬,他的語氣中又有著濃濃的眷戀,此時此刻他又怎會孤身一人待在陰縣?

  難不成是青青別嫁了,所以他才怕觸景傷情,離開了苗疆?

  「我和師父成了找藥人,時常隔三差五的不在家,青青又是一副軟心腸,某次她救了一個受傷的公子哥……」

  「所以她別戀,嫁給旁人了?」不等他說完,宇文丹花就急著搶話。

  誰知她的臆測卻換來他的一記狠瞪,而且還有隨時會翻臉的跡象。

  「青青不是那種人,我不淮你這麼說她。」樊衣甫咬牙吐出警告,不許任何人說上一句青青的壞話。

  宇文丹花心一沉,但臉上還是掛著淡淡的淺笑,卻不再接話。

  似是發現自己的語氣太過,但向來唯我獨尊慣了的樊衣甫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緩和窒悶的氣氛,只好繼續把故事說下去。

  「那個公子哥兒對青青一見鍾情,雖然明知青青對他無意,卻仍硬是將她從山裡擄進城去。

  「我和師父去救人,不但沒將人給救出來,還惹上段劍箏這個大麻煩。」

  說到那總是一廂情願的兩兄妹,樊衣甫臉上的狠戾更甚,原來這中間還有這麼個故事,難怪他對段劍箏完全沒有好臉色。

  說著說著,樊衣甫淡淡地瞥了宇文丹花一眼,便見她一臉心疼,不知怎的,每每想到這事總是繃著的一顆心,竟然鬆了些。

  「結果你說怎麼著?」樊衣甫衝著宇文丹花問,完全一副她不答腔,他就不再說下去的模樣。

  宇文丹花無奈地歎口氣,只能順著他的話問道:「怎麼著?」

  「結果他們兄妹倆為了得到我和青青,便暗中在我們的身上餵了毒。」

  聽到這裡,宇文丹花忍不住倒抽了口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她爹為了救我們,徹夜研究解毒之法,不過短短時日便積勞成疾,過世了,臨死前,他說他將青青許給了我,要我守著她一生一世。

  「可惜,老天爺沒給我這個機會,青青因為忍受不了毒發之苦,又不願屈服於段仰卿的威嚇之下,某天夜裡她拉著我陪她看星星,說了好多話,逼著我答應若她有什麼萬一,絕對不能替她報仇。」

  聽到這裡,宇文丹花的心中便有了不祥的預感,想來青青姑娘早已有了離世的念頭了吧!

  「然後咱們真成了夫妻,相擁而眠,可當我醒來,見著的便是她七孔流血、早已氣絕的模樣。

  「在我初次見到你時,便發現除了性子不像之外,你跟青青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這話像巨鐘一樣撞進了她的心坎兒裡,所以他對她的好、對她的任性,其實都是因為她長得很像青青姑娘。

  她……懂了!

  難怪虎子每每見著了她,都像是見鬼似的。

  也難怪……像他脾性這樣古怪的男人,竟然能忍著沒有一刀取了段劍箏的性命。

  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答應了青青姑娘……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在線上
10
發表於 2022-9-28 11:33:4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這個該死又任性的男人!

  難道就不能有一天可以乖一點嗎?

  她不過就是因為昨夜輾轉難以入眠,所以睡得遲些,結果一睜眼,都還不必瞧上一瞧,就已經聽到許多人聚集在庭子裡講話的聲音了。

  這種情況早已屢見不鮮,也只說明一件事,那傢伙又不肯好好做他的神醫了。

  既然不想醫人,幹嘛又要掛牌行醫?

  她曾經這樣問過他,結果他老大一句閒閒涼涼的話,只差沒把她給噎死。

  他並不喜歡替人治病,尤其是那些趾高氣揚的權貴,他之所以替他們治病,是因為喜歡他們低聲下氣的求他,還會自動奉上大筆銀兩。

  他喜愛的是他們手中那白花花的銀子,雖然他答應過心善的青青不殺他們,可沒答應過她不把段家搞得支離破碎。

  這幾年下來,他一邊行醫賺銀子,一邊又將賺得的銀兩全都投入商場之中,他從沒在商場上露過臉,可都在暗地裡運籌帷幄。

  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徹徹底底毀了段家,讓他們為當年的錯事付出代價。

  對付那種目空一切的權貴子弟,最好的方法不見得是取他們的性命,而是讓他們一無所有。

  和他相處得愈久,她愈瞭解這個男人,她曾以為他是這世上有著最複雜心思的男人,但其實他挺簡單的。

  那簡單到不行的思維,簡直是讓人哭笑不得。

  「丹花,你終於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怕那些等不及的人就要衝進來了。」

  宇文丹花洗漱完畢後,一走出房門,福嫂立刻迎了上來向她抱怨。

  要不是礙於他們都怕惹怒她,害得樊衣甫不替他們醫病,否則憑那些人一身的尊貴傲氣,哪願意等上一時半刻呢。

  「福嬸,我想我還是先過去吧,宅子裡的事就交給你了。」

  有了這段時日的經驗,宇文丹花很清楚,唯有她離開這裡,才能還給嬸嬸、嫂嫂和孩子們一些清靜。

  對那些等候的人視而不見,宇文丹花筆直地朝城裡走去。

  忽然間,一個人擋住了她的去路,想來又是想要攔路求情之人,宇文丹花本來心軟想要停步,可轉念一想,她很清楚自己現在沒有時間聽他們說話。

  雖然總搞不懂為什麼,可是每每只要她晚到,樊衣甫一整天的心緒就會變得非常惡劣,對來求診的病人更是沒有好臉色。

  所以她得快快去,否則以他黏她的程度……

  黏?

  雖然有時她都忍不住要懷疑,他是不是將她當成了青青姑娘,否則他怎麼會黏她黏得那麼緊。

  可再轉念一想,那只怕是他透著她那張和青青姑娘相似的臉龐,想念著心中常駐的人兒吧!

  想到這裡,原本微微勾著的唇垂了下來,慣常掛在臉上的笑容也跟著黯了黯,心裡默默泛起一陣酸。

  可就算是這樣,她還是得趕去陪他,於是她想往右閃開前頭的人,可是那人卻像是要與她作對似的,她往右,他便往右,她改往左,他又擋在了左方。

  他存心的嗎?

  宇文丹花不耐煩地抬頭,便見眼前的人雙眸直勾勾地瞧著她,那眼神中的飢渴,像是要將她拆吃入腹似的,怪恐怖的。

  「這位爺,我趕著路呢!」

  迴避著那人的眼光,宇文丹花有禮的請他讓路,可他卻像塊石頭似的,硬是杵在她的眼前,怎麼也不肯讓開。

  「你究竟讓是不讓?」看著眼前日頭寸寸地往上爬去,宇文丹花的心更急,語氣也染著些許的不耐煩。

  「不讓。」

  溫厚的嗓音乍聽之下其實非常迷人,可也不知道為啥,聽到那聲音,宇文丹花就是覺得不舒服,還泛起了一身的疙瘩。

  「為何不讓?」

  「因為你是我的青青。

  輕輕柔柔的一句話,卻讓宇文丹花聽得背脊一陣寒涼。

  這個人竟然知道青青,莫非……

  她愕然抬頭,只覺得眼前的男人似乎有些眼熟,但不是她認識的人,至於在不遠處站著的,不就是銷聲匿跡好一陣子的段劍箏嗎?

  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瞧了會,沒多久,她就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想來是那日段劍箏被樊衣甫所傷而心中懷恨,所以特別趕回苗疆去搬救兵了。

  而眼前這個擋住她去路的男人,只怕就是那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段公子。

  想清楚了他的身份,一種為樊衣甫心疼、為樊衣甫同仇敵愾的心情猶然而生。

  收起了平素總是蒙在臉上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凍人的冷凝,她冷冷喝道:「閃開!」

  「青青,真的是你!」那語氣之中夾雜著不容錯辨的驚喜與激動,段仰卿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就想將宇文丹花抱個滿懷。

  「別碰我!」想到他們兄妹倆的卑鄙手段,宇文丹花哪裡有可能讓他近身,她的雙腿踩著輕巧迷幻的步伐,整個人已經飄至幾尺之外。

  這樣的舉動已經夠拒人於千里之外了吧,可此時此刻的段仰卿只能瞧見那張神似青青的臉龐,卻看不見其上佈滿的寒霜。

  「青青,你為什麼躲我?」

  「你給我聽清楚了,我不是青青姑娘,我是宇文丹花。」她字字清晰的說道。

  被樊衣甫錯認為青青,她雖然黯然,但尚且能忍,可是若被段仰卿誤認,那她的心裡就有千百個不願意了。

  「你是青青,你有著她的眉、她的唇,還有她的笑容……」段仰卿細細輕數著青青姑娘的美。

  這些話她也曾自樊衣有的嘴裡聽過,可樊衣甫說的時候她只覺羨慕,但段仰卿說的時候,她卻覺得噁心。

  瞧那神望的模樣,分明就和她之前一般,認定了要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但真有那麼愛嗎?

  現在回頭想想,對於儲仲泉的感情只不過是出自於不甘心,所以苦苦糾纏,可笑得緊。

  「我不是歐陽青青,我是宇文丹花。」不讓段仰卿有任何錯認的可能,她清清楚楚地告訴他自己的身份。

  「不,你是我的青青,你會否認一定是因為樊衣甫那個可惡的傢伙,對不對?」他氣急敗壞的質問著,彷彿認定樊衣甫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甚至在他第一眼瞧見宇文丹花的那一刻,他就覺得當年青青的死其實是一個陰謀。

  所以青青其實一直沒死,是樊衣甫將她神不知、鬼不覺地拐到了陰縣,讓他就這樣傻傻地思念青青這麼多年。

  他甚至還要單純的青青改名換姓,裝出一副不認識他的模樣。

  「你……無可救藥!」沒有漏看段仰卿眸中的偏執,這個男人顯然比當初的她還要誇張。

  她甚至覺得和這種人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冷眼一掃,便要離開,可那著了魔的段仰卿哪肯放人。

  長手一伸就要扯住宇文丹花的手,就算不擇手段的禁錮,他也不讓她再離開他。

  那一出手又快又準,幸而宇文丹花早料到他會有這招,伸手一格,便格去了他放肆的手。

  「我不是歐陽青青。」雖然明知他一定聽下進去,但她不想徒起爭端,於是再次重申道。

  「你是!」

  三番兩次的否認終於徹底地激怒了段仰卿,只見他的臉色驀地變得陰沉,森冷的眸子直勾勾地鎖著宇文丹花,那眼光教人遍體生寒,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燈,她銳利地回瞪回去。

  「你究竟想怎麼樣?」

  「我要帶你回家!」

  「我不會和你走的。」

  「是啊,大哥,這個見異思遷的女人怎會同你走呢?她現在心心唸唸的就是她的情郎樊衣甫,你在她眼底壓根什麼都不是啊!」看戲看得精采,段劍箏不忘話裡帶刺的加油添醋。

  「又是那個該死的賤胚子……」

  一聽到樊衣甫的名字,段仰卿的心火燒得更盛,惡狠狠地咒了一聲,但話還沒說完,宇文丹花的一個巴掌就結結實實地貼上了他的俊顏。

  「你……你敢打我……」想那青青向來膽小如鼠,連支螞蟻都不敢捏死,如今竟然敢打他?她果真如劍箏所說的,被樊衣甫那個傢伙帶壞了,他得盡快將她帶回身邊。

  「有何不敢,像你這種仗勢欺人的東西,殺你也不算過份。」一想起樊衣甫曾受過的苦,她恨得咬牙說道。

  「你……真的被樊衣甫給帶壞了,我就說像他那樣的下等人,壓根就配不上你的美好。」沒想到向來溫婉的青青竟然會這樣說話,段仰卿勃然大怒,咬牙恨聲說道。

  「是你這個目中無人、仗勢欺人的人才配不上青青姑娘的美好吧!」

  一個只知巧取豪奪的人有什麼資格談感情!

  正因為以往她也是這樣的人,所以她更知道那是種什麼樣的心態,這樣的心態丁點兒也要不得。

  再說,段仰卿憑什麼看不起樊衣甫,他興許脾氣是怪了些,可至少他還懂得尊重,不曾對她有任何不禮貌的行為,完全不似眼前這個男人,自以為高尚,可是做的淨是些下流的勾當。

  「看起來你仗侍著我的疼愛,真的無法無天了,得要好好嚴加管教一番才行。」原本就給人一種陰沉的感覺,如今可以說是陰森了。

  宇文丹花本來就不是逆來順受的性子,他氣,她其實比他更氣,她的氣憤之中滿載的全是對樊衣甫所受磨難的不捨。

  「有能力管教我時,再說大話吧!」

  她可不是被嚇唬大的,她當年都敢只因一時的嫉意,便帶著寨裡的弟兄劫掠平心王爺,她骨子裡的無法無天,其實也是不遑多讓的。

  「你……」

  看起來有些話是多說無益,段仰卿抿起了唇,不再多言,甚至連招呼都不打一聲,直接擊向宇文丹花。

  初時,宇文丹花還勉強能夠和他打成平手,但她的功夫在段仰卿這個練家子的眼裡瞧來,僅僅只能防身自保,很快的,她的氣力漸顯不足。

  就在她眼下一個不防,胸口便被段仰卿毫不留情地擊中一掌,登時她渾身氣血逆流,一口鮮血就這麼嘔了出來。

  「瞧你,為何總要惹怒找呢?你要是乖乖的,我就不會生氣,也會好好的疼惜你。」

  雖然眸露不捨,可是段仰卿並沒有緩了自己的攻勢,就算他知道青青根本不會武功,但此刻的他已經失去理智,說什麼也要把有著相同長相的人給帶走。

  就算氣血大亂,連站都站不穩了,可是宇文丹花卻死命咬著牙,不讓自己倒下。

  她甚至想到自己若是被人帶走,總是任性萬分的樊衣甫只怕又要耍性子了吧?

  深吸了一口氣,她提起精神再戰,就像打不死的蟲子似的,她靠著輕靈的身形和閃躲的功夫,倒也成功偷襲了段仰卿好幾回,只不過她的攻擊對他來說不痛不癢,除了自尊受損之外,相較於她的氣喘吁吁、兀自強撐,他也算得上是毫髮無傷。

  「青青,你乖,別再如此冥頑不靈了。」終於,他對她的狼狽有些不忍,輕聲誘哄著。

  而宇文丹花的回應卻只是冷哼一聲,「我呸!究竟是誰冥頑不靈啊,我是宇文丹花,不是歐陽青青,你當真老眼昏花了嗎?」

  「你……」她三番兩次的出百不馴,讓心高氣傲的段仰卿決定下重手。

  冷凝的眼直瞪著宇文丹花,看來唯有重傷她,才能教她徹底學乖。

  覷準了宇文丹花的胸口,段仰卿終於不再保留,雖然不至於要了她的命,但折了她的翅膀成了必要之舉。

  傷了她他不在乎,在乎的是他不會再大意地讓她逃離他的身邊。

  揚手,就在他那帶著七成功力的掌就要拍到宇文丹花的胸窩之際,小徑上的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天怒吼,震驚了猶兀自纏鬥的兩人。

  也因為這一驚,段仰卿的攻勢頓了頓,但那一掌還是拍上了宇文丹花的心坎處,讓她強撐出來的力氣全都煙散雲散。

  只見她纖細的身形像是風中殘燭般晃了晃,然後便再也支撐不住地軟倒……但她仍不忘回首一瞥,恰巧瞧見了樊衣甫正氣急敗壞的衝來。

  想來,他應該是在醫鋪子久等不到她的出現,才直接來尋她的吧!

  這回,怕他真的是要氣壞了吧!

  瞧他那鐵青的臉色、憤怒的身姿,著實氣得不輕啊!

  不過,無妨,反正他再氣,除了挾怨報復一下,也讓她氣得跳腳之外,他倒是不曾真正傷害過她。

  其實,他真的是個頂不錯的男人呵!

  在意識渙散之前,這竟是最後一個在她腦海中浮現的念頭。

  眼見宇文丹花緩緩地倒上,段仰卿見機不可失,他幾個箭步搶上前去,心裡暗忖著憑自家妹子的能耐,應該能略微阻擋樊衣甫,他就能趁機將人給帶走。

  可他的手都還沒來得及碰到宇文丹花的衣角,他的耳中便竄入了段劍箏的哀鳴。

  他心驚的回頭,正好瞧見樊衣甫以一種擋我者死的姿態,將想要上前纏住他的段劍箏毫不憐香惜玉地給掃開來。

  然後樊衣甫目不斜視,就連探看一下段劍箏的傷勢都沒有,便筆直地朝他走來。

  那駭人的氣勢讓原本要搶人的段仰卿手一頓,就是這片刻的遲疑,樊衣甫已不知怎地飄近他的身側,將軟倒在地的宇文丹花給旋入懷中。

  手搭著她的脈,樊衣甫的眼兒倏地瞇起,冷冷掃了還在一旁虎視眈眈、伺機而動的段仰卿一眼,冷然道:「你最好保佑她無事,否則……」

  「你不過是個賤民,沒有資格擁有青青的美好!」

  抱著宇文丹花,樊衣甫像是踩著地獄之火般驅近段仰卿的身前,他居高臨下的瞪著他,咬牙說道:「她不是歐陽青青,她是宇文丹花,你今日傷了她,他日我會十倍償還於你。」

  那話聽起來丁點兒也不像威脅,可卻又教聽者打從骨子裡發冷。

  不似段仰卿一般將宇文丹花錯認,在樊衣甫的心中,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能夠分辨這兩人的不同。

  「你別再騙我了,當年就是你偷走了青青,還讓她詐死,誰知道你施了什麼詐術,才讓青青忘了我,我……

  在段仰卿的眼裡,樊衣甫向來就是個粗鄙的山野莽夫,他打從心裡瞧不起他,他更不懂,當初青青為何會為了這麼低下的男人拒絕他。

  直至今日,那種被折損驕傲的傷害還深深地烙在他的心坎裡。

  「我再說一次,她不是歐陽青青,你不要再把她捲入我們的恩怨之中,這次我沒時間同你算帳,但這筆帳我記下了,下一回……」

  未竟的話語竟是讓人膽寒的威脅,就算自視甚高、完全不認為自個有錯的段仰卿,都不難感受到樊衣甫那勃發的怒氣。

  「你憑什麼威脅我,你難道不知道你體內的毒只有我才有解藥嗎?」

  聞言,本欲離去的樊衣甫頓住了腳步,只見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懷中的人兒,在段仰卿還來不及搞清楚他想做什麼之前,他已經宛若鬼魅般欺近他,那速度之快讓人連眨眼都來不及。

  突地,一陣森冷籠罩段仰卿的全身,這樣魔魅似的舉動,饒是連他這種目空一切的人都忍不住驚懼的嚥了嚥口水。

  「你……你想……想幹嘛?」連佯裝的氣勢都沒有了,段仰卿只是結結巴巴的問道。

  「你最好祈禱她沒事,否則……我將不惜違反對青青的承諾,直接要了你的狗命。」樊衣甫氣不揚,只是幽幽的將話說完,然後再次抱起宇文丹花便直竄天際而去。

  這個笨女人,還好他耐不住性子出來找人,否則……

  想到他差一點就再也見不著她了,樊衣甫的心更急,飛馳的速度更是宛若蒼鷹一般。

  這回,一定來得及的。

  *********

  鐵青著一張臉,那銳利的眼神彷彿能直抵躲在被褥之下、以為能藉此避去他的怒氣的宇文丹花身上。

  「誰准你下床的?」樊衣甫冷冷地咬牙問道。

  這丫頭難道不知道自己重傷未癒,只要隨便一個意外,就能讓她香消玉殞嗎?

  前幾日的昏迷磨難她一醒來就全忘光了,可他卻依然記憶猶新。

  那時,她虛軟得像個任人擺弄的娃娃,她的舊傷未癒,又添新傷,還好有儲仲泉那時送來的珍藥吊著她的一口氣,再加上他日夜不休的照顧,她這才活了下來。

  「我只不過……」

  隔著被褥的話語聽起來悶悶的,她那躲避的舉動更是弄得樊衣甫心火猛竄。

  索性大掌一揮,他用力地將她緊抱的錦被給掀開來,與她四眸相視,瞧著了他眸中的怒氣,宇文丹花驚叫一聲,還來不及再躲,他已經暴吼出聲--

  「到底是誰准你下床的?」

  「福嬸說汝花已經在家使了好幾天的性子,砸壞了許多東西,我怕我要是再不回去,宅子都要被她給燒了。」

  身為汝花的姊姊,她很清楚妹妹的性子,再任由她這麼生氣下去,幾間屋子也不夠她砸。

  為了大家耳根子的清淨,她才會任性的決定回去一趟。

  誰知道她的腳尖兒都還沒踏出外面的地,便被他給逮個正著。

  「就因為這樣,你就冒著生命危險?」

  能不能換個更好的理由啊?

  就他瞧來,最好就讓她去鬧,他倒要瞧瞧宇文汝花那個自私自利的女人能鬧出什麼樣的名堂來。

  「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而且只不過是回家一趟,沒有那麼嚴重吧?」面對盛怒的樊衣甫,宇文丹花囁嚅地說道。

  她向來不甚掛心自己的身體,只當自己受了點傷,調養這些時日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她就不懂樊衣甫為何就是不肯讓她下床,非得日日讓她躺在榻上,照著三餐灌苦藥,有沒有那麼嚴重啊?

  「怎麼會沒那麼嚴重,你知不知道……」原本激動的語氣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驀地頓住,腦海中浮現的便是她那日毫無血色、幾無氣息的虛弱模樣。

  「有什麼事兒是我不知道的?」瞧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樣,宇文丹花忍不住好奇地開口問道。

  她其實很不喜歡瞧見他驚懼的模樣,因為認定了他的一顆心全在歐陽青青的身上,所以總認為他是透著她在思念著青青姑娘。

  因為不想瞧他那種哀傷的神情,所以她總是一副大剌刺的模樣,故意惹他生氣。

  「你的身體就像破銅爛鐵一樣。」她想知道嗎?那他就大方點告訴她。

  「哪有那麼誇張!」聞言,宇文丹花皺了皺小巧的鼻頭,顯然一點也沒有把他的話給放在心上。

  「怎麼沒有,段仰卿的那一掌震傷了你的心脈,若是不好好調養,你這一生只怕都要受心疾所苦。」

  真的不是他的脾氣壞,而是她的冥頑不靈讓他忍不住冒火。

  好說歹說,她總不認為自己的身體有啥問題,可他是個大夫,卻深知問題的嚴重性,換做是旁人,他才懶得理會那麼多,反正這世間的人多,死了一個沒有什麼差別。

  如果可以,他真想撒手不管,任由她糟蹋自己去,可偏偏就是放不開,一顆心不知怎地就這麼被牽住了,少瞧她一眼,心情便惡劣得緊。

  因為撒不了手,所以平常懶得說話、懶得理人的他,搖身一變成了囉唆的老太婆,不住的叮嚀,小心翼翼的守著,就怕她再有什麼閃失。

  可偏生這女人不領情,總是嫌他煩,好像他這麼關著她是故意的。

  想起來就讓人嘔啊,對她好,她還嫌煩!

  本來就不是個謙沖自牧的人,所以這口氣他是怎麼都吞不下的。

  愈想愈嘔,愈想愈不舒爽,可偏偏她是個病人,既不能打、罵又不怕,那只好……

  瞪著她那張讓人氣結的臉龐,忽爾一股衝動爬上了心頭。

  他突然傾身,就在宇文丹花那驚訝圓睜的眼光中,他的唇輕易地銜住了她的。

  那入口的甜,讓樊衣甫忍不住逸出滿足的喟歎,彷彿終逢甘霖一般。

  原本他只不過是藉此堵住她那氣死人不償命的刁嘴,可誰知這個吻卻徹底勾出了他內心潛藏的慾火,頓時這個吻便宛若野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

  面對他那突如其來的掠奪,宇文丹花初時一愣,等到她再次回過神來,驚懼萬分想要掙扎抗議之際,雙手一觸及他那溫熱的胸膛卻又頓住。

  只要一會兒就好了!

  就算不是她的,但只要能這樣擁有他一會兒,讓她假裝自己深愛的男人原來也是愛著她的,這樣就夠了。

  各懷心思的兩人在雙唇不捨的纏綿之中氣喘吁吁,好不容易分開來,樊衣甫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宇文丹花卻不肯聽。

  她驀地躺下,然後立刻轉過身,背對著他,用原本被掀開的錦被重新把自己包裹起來。

  當錦被帶來的黑暗降臨的那一刻,一顆晶瑩的淚珠驀地滑落。

  她以為她可以不在乎,只要這樣靜靜地望著他就好了,可是當他對她好、當他吻了她,她卻愈發泥足深陷,她的心便渴求得愈多。

  那種渴求幾乎要將她淹沒,也讓她愈來愈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他。

  錦被裡,她靜靜的掉著淚,而錦被之外,卻是他深沉的目光,緊緊地凝著那團隆起,遲遲不願離去……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4-24 00:41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