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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風光 -【(主人說的是之)報恩先抱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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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30 00:00:3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風光 - (主人說的是之)報恩先抱郎

風月王朝二皇子醉心武道入了魔,美人不愛,
只寵一條從蛇肉湯攤子買來的小花蛇?!
唉,他還記得他家小蛇不吃肉愛吃素,愛纏著他撒嬌,
還有個惡習是偷看他洗澡,可惜他如今想寵也寵不了,
因為在一次剿匪行動之中,牠為了救他而被殺,
他也和手下還有個從匪寨逃出的姑娘被逼跳河……
但說也奇怪,那撿回一命的女人居然性情大變,
從一個嬌嬌女變成女軍師,打獵生火是小意思,
更厲害的是,她會領兵、懂治國,
沒有她,他絕對無法敉平叛亂,坐上太子寶座,
他明確感覺到她對他的愛意,他也對她動了心,
只不過有件事情他們倆該先聊聊──
她為何老說自己是小花蛇?還知道他身上的祕密?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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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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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30 00:01:5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第一、二小隊從屋頂垂降,第三小隊在後門,第四小隊守住兩側,其他人跟我由正門進去!」

  刑警大隊長喬巧簡潔明快地朝著對講機下了命令後,向後頭的刑警們比了個手勢,接著身手矯健地攀上一座廢棄豪宅的圍牆,悄悄地潛到了豪宅的正門之外。

  若是仔細看這名大隊長,會發現她是名女性,長相清秀卻透著一絲不羈,眼神明亮還帶股銳利之氣,年紀輕輕就帶領著一群精英,專門執行難度最高的任務,喬巧這個名字,在警界也算是小有名氣。

  只不過或許是功高震主,喬巧升到大隊長之後就止步不前,不管成績再好都沒有用,每回她的功勞都被長官冒領去了,讓隊友及下屬們都為她抱屈不已,而沒有背景的喬巧也明白仕途黑暗,不是靠能力及功績就可以如願,索性把精力都放在一次次的危險任務上,至少多解決一個危害社會的王八蛋,也能讓自己的心情平衡一點。

  「一樓大廳十人,二樓五人,還有兩人不知在哪里,人質集中在二樓房間。第三、四小隊隨我攻堅,聽到信號後一、二小隊行動!」

  說完,喬巧一馬當先地踹開了大門,身後隊員們拿著步槍便往大廳內狂掃一陣,歹徒隨即有兩人中彈,其他人反應很快地躲到了一旁去。喬巧等人低身一滾就地找掩蔽,跟歹徒們駁火起來。

  由後門及兩側攻進的三、四小隊也加入了戰局,還把二樓的歹徒給吸引了一名下來。還不待歹徒聯絡,喬巧發出了信號,第一、二小隊立刻由屋頂垂降,將人質護住,形成另一波槍戰。

  警方以優勢警力,原本成功地壓制住了歹徒的火力,然而那兩名不知在何處的歹徒,突然挾持一名人質走了出來,一時之間所有的槍聲全停了下來,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人質的身上。

  「你們再開槍,我就殺了她!」歹徒惡狠狠地朝著刑警躲藏之處大吼,「該死的喬警官!我知道你在這里,你殺了我們這麼多兄弟,今天我也不讓你好過!」

  人質是一名小女孩,這群歹徒結伙強盜殺人無惡不作,在被警察通緝時逃到了山上,為求自保便綁架了一輛路過的轎車,轎車里一家四口成了人質,才會有今天的警方攻堅行動。

  二樓的人質,父親母親以及一個小男孩已被救出,但歹徒留了一手,小女孩被人帶走,現在成了威脅警方的把柄。

  喬巧聽到了歹徒的叫喚,眉頭一皺就要走出去,卻被旁邊的弟兄拉住。

  「大隊長,你這麼出去必死無疑,他是故意叫你的!」弟兄低聲說,「不能去。」

  喬巧搖了搖頭,要她看著一名無辜的小女孩在她面前被殺,這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容忍的。就在此時,一陣輕微的嘶聲傳入了她的耳朵,她心頭一動,往那方向仔細看去,不意看到一只約兩尺長的蛇朝他們的方向游走而來,見到幾個會移動的人,很快的盤成了蛇陣,警戒性地吐著蛇信嘶嘶叫著。

  喬巧靈機一動,對著刑警弟兄交代了兩句話,接著便放下武器,雙手高舉著走了出去,坦蕩蕩地現身在歹徒面前。

  那名挾持人質的歹徒雙眼泛紅,表情看來已經有些瘋狂了,他看到喬巧之後,立刻失控地大笑起來,咬牙切齒地道︰「喬巧,是你把我們兄弟逼到這個地步,我要你死,我一定要你死!」

  喬巧刻意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冷靜地回道︰「我要是你,有空說這些廢話,不如趁著敵人手上沒槍的時候,趕緊做了她。看你這副慫樣,怕你是沒那膽子對老娘開槍吧?」

  「我不敢?我喪虎沒有不敢做的!你殺了我們十幾個兄弟,今天我就射你十幾槍,讓你替他們陪葬!」說完,名叫喪虎的歹徒便將原本指著小女孩的槍口,轉向了喬巧。

  在這個瞬間,喬巧做了一個手勢,喪虎眼前突然飛來一道黑影,竟是埋伏在旁的刑警朝著他丟了個東西。喪虎嚇了一跳,朝著黑影開了兩槍,但那黑影竟險險閃過,直直朝著喪虎的臉部飛來。

  當喪虎看清那是什麼東西時,嚇得驚叫,朝著眼前亂開槍,都忘了自己身邊的人質以及不遠處的喬巧。

  「蛇!是蛇!蛇啊……」

  在他忙著揮手要擋住那天外飛來一蛇的時候,喬巧當機立斷地撲過去,抱住小女孩就往旁邊滾,而刑警們也知機地朝著喪虎以及幾名歹徒藏身的地方瘋狂開槍。

  喬巧驚險地救下小女孩,松了一口氣後,連忙坐起身來察看懷里的孩子有無受傷。想不到那小女孩一站定,呆滯的眼神慢慢的飄向了喬巧身後,表情卻是變得越來越驚恐,到最後放聲尖叫起來。

  「蛇——」

  喬巧不用回頭,立刻猜到了方才用來誘敵的那條蛇恐怕沒被喪虎打死,一片混亂之中朝她這里爬過來了。她又是抱住小女孩往前一翻,接著迅速地撿起地上的一把槍,回頭看到地上的黑影便本能的開了兩槍。

  果然是方才那條蛇!而喬巧不愧是隊里的神射手,這兩槍正巧射中蛇身,那條差點飛撲向喬巧的蛇就這樣功虧一簣,扭曲了一陣之後終是死在槍下。

  喬巧望向了蛇的屍體,不知怎麼著,蛇目中那冰冷冷的光,竟讓她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小女孩持續地大哭著,喬巧不能丟下她,只能抱著她,輕拍她的背安慰。然而這個時候,喬巧的耳邊又傳來一道驚懼的叫聲。

  「大隊長小心!」

  這一回,喬巧沒那麼好運了,在她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她只覺得什麼東西刺進了她的背部,一瞬間的劇痛之後,她什麼力氣都使不出來,只能軟綿綿的倒下。

  她能聽到隊友的呼喚、女孩的哭聲、此起彼落的槍響,還有自己背後鮮血汨汨流出那溫熱的感覺。

  在她陷入黑暗之前,她只看到了那條被她殺死的蛇幽深冰冷的目光。最後許多聲響聚集在她耳邊,形成了一個邪惡又不懷好意的聲音——「你居然敢殺了我?你居然敢!我要詛咒你也變成一條蛇,直到你也受到肉身被洞穿之刑,此恨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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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30 00:02: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風月王朝位于大陸中央,統轄天下九州,至今已有兩百五十多年歷史。

  餅去王朝于四海大開疆域、揮軍南海,推行國外貿易、大興建設,人民豐衣足食,但這樣輝煌的盛世已漸漸走向了下坡。如今的皇帝濮陽廣是個昏君,個性怯懦無主見,卻又極度好面子,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還以為四海升平,自己天下獨尊。

  他一連串錯誤的政策,導致民不聊生、盜匪四起,而百官們為推諉責任又拉幫結黨,斗爭嚴重,幸而有丞相向光儒輔佐,才不至于讓一個百年王朝就麼崩潰。

  濮陽廣有十數位皇子,但值得一提的只有兩個。大皇子濮陽深是名正言順的太子,才干似乎比父親好些,卻是器量狹小;至于二皇子濮陽寒倒是做事明快,頗有見地,可惜是個武痴,興趣不在政事之上,只對武功有興趣。

  即便如此,大皇子濮陽深仍是深深的嫉妒他,在各方面壓制他,所以濮陽寒注定一輩子與皇位無緣了。

  也因為濮陽寒不善交際,卻武功高強,被傳成個性古怪、暴虐無道,所以很多大臣都對他敬而遠之,甚至有人說他殺人如麻。不過濮陽寒對這些流言倒是無所謂,他確實討厭官場上虛偽的那一套,有時不得不上早朝時,看著滿堂飯桶在裝模作樣,自以為很行,卻置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他還真是忍不住想大開殺戒。

  但對于皇帝濮陽廣而言,自己的皇子名聲被傳得這麼難聽,有損他的龍顏,于是他向向光儒征詢了解決之道。向光儒一聽,竟建言將自己的女兒向于嬌許配給濮陽寒,理由是向于嬌是王朝第一美人,又有才名,加上向光儒本身是一代忠臣,若是娶了她,濮陽寒的名聲必會提升一些,也不用濮陽廣天天煩惱了。

  于是,濮陽寒與向于嬌的婚事便定了下來,濮陽廣為兩人的文定之喜大開宴席,深怕別人不知道這件事似的。

  宴席之日,百官雲集,五品官以下的還得坐到大殿外去,足見場面之大。皇帝濮陽廣笑呵呵的,一臉喜氣接受百官奉承;後頭跟著的太子濮陽深卻是面無表情,連笑容都擠不出來。

  濮陽深愛慕向于嬌已久,向于嬌雖沒有明言接受他,但態度上似乎也有那麼點意思,想不到父皇一聲令下,愛意瞬間成空,讓原本就嫉妒濮陽寒的他更是恨意滿滿,在這樣的場合里如坐針氈,不自在到了極點。

  至于濮陽寒本人,對于這樁婚事卻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被父皇硬叫來宴席之中,他沒有笑容,沒有寒暄,連衣服都是普通的武士服,像根木頭一樣杵在角落,若沒有人提醒,說不定還會把他當成了侍衛。

  眾人入席之後,濮陽寒難得地坐到了濮陽廣的身邊,地位幾乎與濮陽深持平,而他身旁又是嬌美如花的向于嬌,瞧著向于嬌不時向濮陽寒展露美麗的微笑,濮陽深緊咬牙根,心頭痛得都快滴出血來。

  在宴會中央獻舞的音樂停下時,濮陽深驟然起身,深吸了口氣之後,擠出一個笑容,朝著父皇一禮道︰「父皇,今日是二弟大喜文定之日,百官來慶。不過二弟一向為人謙遜,雖有武功高強,堪稱王朝戰神的傳聞在,卻鮮少有人親眼見識過。兒臣惟恐百官對二弟的認識不足,斗膽請父皇讓二弟入場表演一段劍舞,讓大伙兒瞧瞧這未來新郎官的英姿,也讓場面更熱鬧。」

  濮陽廣聽了眼神一亮。「好建議!寒兒……」

  不待濮陽廣的話說完,濮陽寒隨意地瞥了太子一眼,冷淡地說道︰「沒興趣。兒臣的武功是用來殺敵,不是用來表演的。」

  果然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也不怕得罪人,標準濮陽寒的作風。濮陽深一聽這話,眼神閃過了一絲陰暗,表面上卻是裝模作樣地長嘆一聲,搖了搖頭,彷佛在說他如此替弟弟著想,這個弟弟卻毫不領情,足不可取。

  濮陽廣如何能容忍自己的兒子如此無禮,還掃他這皇帝的面子,遂沉下表情,直接命令道︰「濮陽寒,朕命你至場中舞劍!」

  這般的語氣與內容,已經是皇命了,濮陽寒要是不遵從,下場就是被拖出去砍頭。濮陽寒雖然我行我素,卻不是笨蛋,他無奈地起了身,接過太監拿來的一支木劍,慢吞吞的走到了場中央。

  瞧他隨意漫步,拿劍像拿掃帚,像老頭逛大街一般的模樣,很多大臣都皺起了眉頭。然而當他在場中站定,木劍舉起隨手往天上一指,頓時散發出一種凜然的氣勢,彷佛場中的風都因為他而停滯了一般。明明是無鋒的木劍,卻讓人感受到了劍的銳利,渾身都像被割傷了一樣刺痛起來。

  接著,濮陽寒木劍一掃,那股鋒利的氣勢像被推了出去,四周突然卷起一陣風,只見他矯若游龍地在場上飛騰撲躍,劍勢時如落英繽紛時如巨浪滔天、時如行雲流水時如游龍翻雲,將力與美展現到了極致,每個人都屏住了氣息,眼光不舍離開一瞬,連算計他出去舞劍的濮陽深也不例外。

  突然,濮陽寒的動作一定,金雞獨立于場中,下一瞬,沉穩凝練、敏捷利爽的劍招朝著四方開展,人人都禁不住倒吸了口氣。

  但還來不及換氣的時候,濮陽寒木劍往前一刺,像是將現場緊繃肅殺的氣氛戳破了一個大洞,那種緊張感瞬間崩潰,那些大臣們一口氣換不過來,紛紛咳嗽起來;胸口憋著一股氣的濮陽深卻是猶如受到巨錘重擊,差點厥了過去,由椅子上重重跌下;而一邊飲酒一邊欣賞的濮陽廣更是一口酒噴了出去,什麼高高在上的皇帝形象全毀。

  濮陽寒對眾人的狼狽視若無睹,行了一個劍禮後,便收劍回座。他如何不知道眾人想看他笑話?他雖然很多時候懶得爭,卻不是隨人拿捏的軟柿子,他早就看到站在濮陽深背後幾名大內高手虎視眈眈,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不管自己這劍舞得好不好,這幾個人一定會沖出來要求比試。

  他們都是皇帝親信,派去保護太子的高手,如果他打贏了父皇會不高興,若是打輸了,父皇更不高興,覺得皇帝的兒子、還被捧成戰神的人竟然如此無能。濮陽深及知情的大臣們顯然就是想看笑話,所以這種吃力不討好事濮陽寒才懶得配合,索性攪亂了這個計劃,讓他們自己去出糗。

  至于父皇要怎麼生氣就隨便他了,反正今日濮陽深這個舞劍的要求,不管最後結局如何,父皇終歸是要不高興的,不如快意恩仇,那些人情世故濮陽寒才懶得管。

  果然,因為一干官員出糗,太子甚至跌下座位,每件事都有損皇室威儀,濮陽廣氣炸了,直接抖著手指著濮陽寒道︰「你……你這孽子……」

  「兒臣照父皇的意思舞劍了,太子和那群大臣們如此不濟,兒臣又有什麼辦法?」濮陽寒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大膽!來人啊!傍朕拿下這個孽子,朕倒要看你有多麼硬骨頭……」

  然而濮陽廣不經大腦的旨意還沒下完,一旁的向光儒連忙向皇帝求情。「皇上,不可!今日是大喜之日,這麼做可能會讓皇室蒙羞。」

  「皇室今天丟的臉還不夠嗎!」濮陽廣怒斥了一句,不過倒是勉強找回了失去的理智。

  「啟稟皇上,二皇子今日所作所為,也是年少氣盛,歷練得不夠。」向光儒替濮陽寒求情道︰「二皇子武功高強,實為國之棟梁,不若讓二皇子至民間歷練一番,去掉那身桀驁之氣,未來必可成為太子的臂膀。立下功勞之後,加官晉爵再成家,也是美事一樁。」

  此話在理,向光儒居然願意延後婚期讓濮陽寒去歷練,濮陽廣也無話可說。深思了一下,又看了看余慍未消的太子,他也覺得將濮陽寒弄出京城一陣子是個妙計,免得這小子隨便一個舉動又搞得天怒人怨。

  「好!二皇子濮陽寒武功過人,足當大任,今日是你大喜文定之日,朕便賜你一個九州巡撫的位置,從明日起你微服出巡,代天子巡狩天下!」

  「兒臣遵旨。」濮陽寒接下了旨意,仍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模樣,甚至身邊如花似玉的向于嬌,他都沒有多看一眼。

  他追求的是武道的極致,在京中、在京外又有什麼不同呢?甚至這樣的聖旨更合他的心意,讓他遠離朝廷這個大染缸,不必再面對那群虛偽的官員、偏心的父皇、毫無情意的未婚妻……

  還有那個氣得快中風的太子。

  濮陽寒離京,既是微服出巡,又為磨練武藝,自然不會帶一大堆奴婢太監,拉著長長的車隊招搖餅市,他原想只身出京,但濮陽廣惟恐有失,還是硬塞了一名護衛給他。

  這名護衛名為羅鋒,是皇帝近衛,武藝高強。而皇帝近衛地位特殊,見高官可不行禮,不受品秩節制,官階低的看到他還要叫一聲大人,因此身為近衛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傲氣。羅鋒雖然沒有把他的傲氣形于外,不過他心中對濮陽寒的不以為然,卻是根深蒂固。

  對羅鋒而言,濮陽寒那什麼皇室第一高手、戰神等等的名號,不過是礙于他的權勢,來自旁人的恭維罷了,這些皇室的貴公子總是需要一些名氣妝點一下,事實上他認為就算濮陽寒真有兩下子,遇到自己這等高手,也就是一招便倒。

  至于濮陽寒在文定大宴上以一劍讓百官出糗之事,羅鋒當時不在現場,根本就當成笑話聽,反正皇室為了吹捧一個人,隨便編個皇子是神明降世、飛天遁地無所不能都不奇怪。

  就這樣,一個原就寡言,另一個心存輕視,彼此也沒有深交的打算,兩個大男人在策馬往南方行去的路上,居然可以一天講不到五句話,換成別人早被這種僵硬的氣氛搞瘋,但他們倒是處之泰然。


  濮陽寒的目標是南方的方圓城。如今風月王朝盜匪四起,這里是南方最混亂的地方之一,四周匪寨林立,連城里的百姓都可能白天賣燈油晚上搶銀樓,律法的拘束在這里為無物,官府的作用微乎其微。

  雖說濮陽寒可以什麼都不管,領著個巡撫的名號隨便在國土里繞一圈當成游覽,但他身為皇子自有他的尊嚴,既然領了差使,就要好好的整頓一些事,反正與山匪交手與他磨鏈武藝的初衷並不違背。

  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兩人終于來到了方圓城內,城里有些雜亂,卻是非常熱鬧,龍蛇雜處,嘈雜吵鬧,路旁的小販賣著各式雜貨,甚至有些律法所禁止的商品,也公然擺放出來讓人論價,十足的無法無天。

  濮陽寒沒有一到就直接上衙門報出名號,這樣他根本看不到想看的東西。他只是先找了家客棧安頓好行李,便帶著羅鋒逛起大街來。

  此時南方正要進入冬天,人們穿上了厚衣,路邊也諸多賣熱食的小攤,各種香味交織在空氣之中,有些辛辣、有些酸甜、有些藥香,還有些說不上來的血腥氣,形成一種獨特的味道。

  濮陽寒雖是在宮中生活,錦衣玉食,卻對這種骯髒雜亂並不反感,反倒是羅鋒有些不習慣地皺了皺眉,但仍是盡職地在濮陽寒身旁不發一語地走著。

  漸漸的,兩人走到了一個賣蛇肉湯的小販旁,撲鼻而來的香氣令他們停下了腳步。羅鋒以為濮陽寒是想喝碗蛇湯,想不到後者卻沒有在座位上坐下,也不管老板的招呼,逕自走到了關蛇的籠子旁,打量著里頭的一條小蛇。

  那條蛇只有人的小臂長,比筷子略粗一些,估計煮來吃也沒有幾兩肉。不過這條蛇的花色斑斕,眼睛圓滾滾的,十分討喜,或許是這樣,老板才將它放在籠子里讓人觀賞,看能不能招攬點生意。

  濮陽寒興致盎然地看著這條蛇,越看越覺得有趣。首先是這條蛇爬的方式很別扭,在籠里的木架子上幾次都險險跌了下來,纏著木架的模樣,有些像人在落水之前緊緊抓住獨木橋般;而且不同于其他籠子里的蛇在濮陽寒一靠近後,就盤成蛇陣、口吐蛇信,敵視地盯著他,這條小花蛇見他靠近,反而親熱地游走了過來,隔著籠子用那烏黑大眼看著他,彷佛在祈求什麼似的。

  「老板。」濮陽寒突然開口,手指著小蛇說道︰「這條蛇我要了。」

  攤子老板見他指著小花蛇,一臉詫異地道︰「客官,這是條小蛇啊!沒幾兩肉的,你真的要……」

  「我要活的。」濮陽寒鬼使神差地說了這麼一句,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這麼執著。「我要帶它走。」

  這下連羅鋒都納悶了,不過京里那些皇子公主們什麼怪癖都有,喜歡玩蛇好像也不是太奇怪。

  反正這條小花蛇也不能吃,老板很干脆地將整個小蛇籠提了起來,打量了一下濮陽寒與羅鋒的衣著之後,喊了一個價。「五兩銀子。」

  羅鋒臉色驟變。「你一碗湯賣十文,這條蛇就要五兩?!」

  「不然三兩好了……」老板被羅鋒嚇到,畏縮了起來。「不然一兩……」

  「給他五兩,我們走。」在濮陽寒心中,這條蛇的價值遠大過于區區幾兩銀子,根本不需要討價還價。他有種感覺,這條小蛇未來在他身邊,一定會讓他無趣的人生變得豐富一些。

  羅鋒冷冷地拋下了錢,卻見濮陽寒竟大膽地打開了蛇籠,直接伸手進去將小蛇取了出來,羅鋒還來不及阻止,那老板已嚇得驚叫。「別用手,那蛇有毒啊……」

  話還沒說完,那條小蛇一反方才的笨拙,俐落地爬上了濮陽寒的小臂,接著順著他的手往上爬到他肩頭,一顆小腦袋居然磨蹭著濮陽寒的臉,彷佛在感激他似的。

  羅鋒以為蛇要咬濮陽寒,手中閃出了一把匕首,就要往蛇頭削去,濮陽寒卻伸出手,恰恰擋住了匕首的來勢。

  「無妨,它不會傷害我。」何況以他的功夫,這小蛇也很難傷得了他。

  濮陽寒轉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小腦袋,伸出的手順勢來到小蛇身邊。而小蛇居然乖巧地把臉湊了過去讓他模,還特地看了羅鋒一眼,彷佛示威一般。

  「哼!」瞧那小蛇囂張的模樣,羅鋒不知為什麼心頭來氣,直接朝著濮陽寒的肩頭抓了過去。

  而小蛇反應也很快,頭一縮就鑽進了濮陽寒的袖子里,見羅鋒一把抓空,小蛇還探出頭來,朝著羅鋒吐吐蛇信,就像在做鬼臉。

  「這……」羅鋒彷佛被打了一巴掌,頭一次覺得渾身的武功無用武之地,無言至極。

  這一人一蛇的互動,濮陽寒看了差點笑出來。要知道他平時可是肅殺之氣甚重,軟弱一點的看到他都避而遠之,誰看過他笑呢?

  「好了。這條蛇以後就叫它……小花吧!小花以後就是我們的伙伴,羅鋒你不可再對它動手。」濮陽寒在說這句話時,眼前居然就有人搶了蛇湯攤子老板剛接過手的那五兩銀,而老板也抄起刀子追了過去,那殺氣騰騰的模樣可見不是第一次追殺別人。

  濮陽寒並沒有前去相助,只是目光變得深邃,看了一眼手上的小花蛇,意在言外地道︰「看來,我們以後在方圓城的生活,應該會很精采……」

  濮陽寒把小花蛇帶回了客棧,他性子喜靜,討厭吵鬧,便讓客棧老板將晚膳送到房間里,還加了一盤生肉,準備用來喂蛇。

  他讓小花蛇爬到了桌上,將一塊生肉放在它面前,想不到小花蛇的頭竟往後縮了一縮,還看了他一眼,他似乎在小花蛇的目光中看到了嫌棄。

  所以是生的不吃?濮陽寒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半信半疑,用筷子夾了一塊煮好的牛肉,同樣放到了小花蛇面前,這次小花蛇沒有嫌棄了,只是半垂著蛇頭,一副無奈的樣子,像是在告訴他︰你怎麼不懂我喜歡吃什麼呢?

  于是,小花蛇自己行動了,它慢吞吞的爬到了水果盆邊,朝著盆里的梨子咬了一口。深秋的梨略硬,帶有濃濃的香氣,小蛇那一口咬得清脆響亮也就罷了,居然還像人一樣大口嚼了起來,腮幫子撐得鼓鼓的,與一般蛇吃東西都是直接吞下的行為大異其趣。

  濮陽寒看得傻眼,忍不住脫口說道︰「小花,你簡直通靈了!懊不會你聽得懂我說什麼吧?」

  小花蛇看了他一眼,居然點了點頭,讓濮陽寒的眼睛差點凸出來。

  應該是自己眼花了吧?濮陽寒在心中這麼說服著自己,但卻忍不住問著小花蛇道︰「你除了梨,還喜歡吃什麼?」

  小花蛇聽到他的問題,連忙把口中的梨飛快吞下,又爬到一盤涼拌菜之前,咬了一口。

  濮陽寒的表情有些凝重了,但他還是拚命說服自己,這也有可能是巧合,于是他繼續問道︰「所以你喜吃蔬果,不愛肉食?」

  小花蛇給他的回答很干脆,爬到剛才他挾到桌面給它吃的那塊牛肉旁邊,細細的尾巴一甩,那塊肉就被彈到了地上,充分表現出它的不屑。

  這下濮陽寒再也無法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錯覺了,這條小花蛇,的的確確聽得懂他在說什麼。他在蛇肉攤時的感受並沒有錯,這條蛇水汪汪的大眼祈求地看著他,就是要他救它出來。

  這樣的一條蛇,比什麼都來得稀奇,換成一般人可能以為自己見鬼了,會嚇到把蛇丟掉。但濮陽寒卻是不同,越看,他越覺得這條小花蛇給了他濃濃的親切感,喜愛之意更盛。

  于是,他將果盤與涼拌菜推向了小花蛇,自己就著其他的菜色草草用了一餐。吃完後,店小二已為他備好了一大桶熱水,他自然而然地帶著小蛇來到了里間,將蛇放在桌上,脫光衣服準備洗澡。

  就在他脫到剩下一條褻褲,只差一絲就完全露出精壯的體魄時,他突然停下動作,看著桌面上的小花蛇問道︰「等等,你是公蛇,還是母蛇?」

  小花蛇並沒有回答他,只是怔怔地看著他尚未脫下的褻褲,圓圓大眼閃著精光,像是在欣賞他身上健美的肌肉線條。

  「看來是條母蛇。」濮陽寒啼笑皆非地將手上的衣服扔了過去蓋住小花蛇。

  待到小花蛇狼狽爬出,他已經整個人浸在木桶里,什麼猛男春光都看不到。小花蛇不悅地瞪著他半晌,居然用力別過了頭,相信它若是個人,現在應該會發出哼的一聲。

  接著,濮陽寒就看到小花蛇在桌上攤平了,也不再動彈出聲,像是賭氣在說「老娘要睡了」一般。

  它這是要睡了嗎?一般的蛇睡覺都是盤著身子的,它倒像個人一般拉得直直的。他好奇地戳了戳它,小花蛇竟像是怕癢,蛇身微微抖動起來,眼睛轉了轉瞪了他一下,接著像根棍子般翻身滾了開來。

  「哈哈哈哈哈——」濮陽寒忍不住大笑起來,這條小花蛇實在太有趣了。

  而住在鄰房的羅鋒聽到隔壁這麼大動靜,馬上飛身而來閃進了里間,卻不意看到濮陽寒泡在澡桶之中,一只手還玩弄著桌上的小花蛇。一看到他闖了進來,兩人一蛇六只眼睛面面相覷,而羅鋒甚至覺得,那小蛇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質疑他喜歡男人,懷疑他是進來偷看二皇子洗澡似的。

  羅鋒抽搐著臉道︰「大人抱歉,我以為有人闖進來。」

  「闖進來的只有你。」濮陽寒淡漠地道,與方才大笑時判若兩人。其實他早知道來人是羅鋒,否則人還沒進里間就被他給做掉了,還會有機會偷窺到他洗澡?

  「既然是誤會,那屬下告退。」羅鋒退出了里間,臉上猶是一陣尷尬,走時嘴里還不禁嘟囔著,「明明是這些皇室子弟個個古怪,現在怎麼搞得好像古怪的人是我……」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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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30 00:02: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棒日,濮陽寒與羅鋒悄悄地往方圓城附近的山上挺進,準備探一探這山里最大的山匪窩——天龍寨。

  小花蛇在濮陽寒的肩上時而趴下,時而游走,從左肩到右肩,有時還會爬上他的頭頂,原因並不是它貪玩,而是它覺得不舒服。

  是的,就是不舒服。因為肩膀和頭頂都不是平的地方,小花蛇又不懂如何盤起身來,常常就是像條繩子般狼狽的掛在濮陽寒身上,還被羅鋒譏笑是條垂死的蛇。

  而這條小花蛇會這麼像個人,而且一般蛇會做的事它卻不會的原因,是因為它的靈魂並不是一條普通的蛇,而是來自于現代的刑警大隊長喬巧。

  原來喬巧在救小女孩時對著蛇開槍,導致死前遭到蛇的詛咒,靈魂來到了這個從沒聽過的風月王朝,穿越至小花蛇身上。

  一開始見到自己成了一條待宰的蛇,喬巧嚇得幾乎魂飛魄散,變成這種鬼樣子,連再死一次的心都有了。只不過身為一條新手蛇,不要說蛇的諸多本能她都還學不會,連自殺她都不知道從何做起,難道轉頭過去咬自己尾巴嗎?

  所以她只能面對現實,堅強的以一條蛇的身分活下去,當然她堅毅果敢的個性也幫助了她許多,讓她順利的度過這段適應期。反正她印象中,蛇的壽命最多也就三、四十年,眼一閉牙一咬就過了,重新來過又是一條好漢。

  只是說是這麼說,但成天被關在籠子里,總是覺得不舒坦,尤其她前世還是個刑警,像個犯人一樣完全違背了她的生存本能。直到她在籠子里與濮陽寒四目相交,她幾乎是瞬間就被他深邃的眼神迷住了,她有種奇怪的預感,這個男人會把她救出去。

  丙不其然,濮陽寒的手伸進了籠子,而在那當下她對他的感激,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之後他更似乎知道她的獨特,就像對人一般對待她,更令她認定了他,一定要跟在他身邊,有機會就好好的幫助他。

  她這麼爬來爬去,卻是引起羅鋒的側目,他怎麼樣就是看這條蛇很不順眼,于是對著濮陽寒說道︰「大人,你堅持帶這條蛇來,不利于我們潛伏,恐怕會誤了事。」

  濮陽寒連臉色都沒變一絲,淡然回道︰「我感覺它對我們會有用處。」

  主子都這麼說了,羅鋒也沒轍,只能悶聲繼續往深山里走。初冬時節的山里充滿了寒意,野草荊棘遍布,但兩人卻似不覺,穿著薄衣仍猶有余裕地在山中從容前進。

  接近天龍寨附近時,天色已黑,兩人換上了夜行裝,靜靜地等候著時機。只是不知為什麼,天龍寨那個方位燈火通明,不時還傳來喧囂之聲,頗為熱鬧,讓他們遲遲無法行動。

  此時濮陽寒聽到了不遠處有草木摩擦的聲響,雖然很小聲,在夜里卻異常清晰。他朝羅鋒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兩人便往該處查探,最好是能逮到一個天龍寨里的人,逼問出一些寨里的布置。

  很快的,他們看到了草叢里有一個黑影,黑影急急忙忙地朝著山寨的反方向行去,濮陽寒冷目一凝,拔劍飛身過去,一個眨眼,劍尖已來到黑影的咽喉之處,只是他控制得很好,沒有刺下去。

  然而當濮陽寒藉由微弱的月光看清眼前人兒時,不由得眼睛一亮。這是個標致的美人,水汪汪的大眼令人心生憐意,偏又生了一張嫵媚的臉蛋,形成一種楚楚可憐又柔媚動人的風韻,一身大紅喜服更是顯得身材窈窕、姿態可人。

  不過濮陽寒的失神只是一瞬,在她就要尖叫出來之時,他很快地倒轉了劍鋒,欺上前去捂住了她的嘴,沉聲問道︰「別叫!你是誰?這麼晚在這里做什麼?」

  那美女搖了搖頭,表明了不會大叫,濮陽寒才放開她。

  美女見到他與羅鋒的打扮,顯然不是山寨里的人,像是松了口氣般軟倒在地上,帶著哭聲說︰「小女子喬巧,是山下方圓城喬家之人。那天龍寨主垂涎我美色,強搶我入寨,今日硬是逼迫我與之成親,成為他的壓寨夫人。我趁著山匪們在飲宴慶賀、疏于防範時逃出,相信他們很快就會發現,追蹤而來,請兩位大俠救我!」

  濮陽寒與羅鋒同時靈光一閃,這女人說的話若是真的,那麼她很可能知道山寨里的一些布置,救下她倒是不成問題,而且她的身分只要回方圓城一探便可知曉,她沒有說謊的必要。

  至于濮陽寒肩上的小花蛇,在聽到此女叫喬巧時,忍不住在心里翻了個大白眼,這未免也太巧了,居然和現代的她同名?不過經歷了一連串詭異的事情,小花蛇也不禁懷疑起來,是否這女人與她日後會有某種交集呢?

  「大……公子,此女必須要救,她對山寨里的情況應該知道一些,對我們很有用。」羅鋒逕自說道,在外人面前,他知機地改了稱呼,只不過語氣里的獨斷,代表著他並不是請示,而是決定。

  反正兩人想法相同,濮陽寒也懶得管他態度上的僭越,只是點了點頭,決定先帶人回方圓城問清楚再說。

  于是羅鋒上前示意喬巧跟著他們離開,喬巧勉力站起,心里頭的壓力一下子松懈下來,不料卻看到濮陽寒肩上的小花蛇,不由發出一聲尖叫。

  「啊——蛇!」

  這聲尖叫又響亮又清脆,簡直比信號煙花還吸引人,濮陽寒當下黑了臉,羅鋒更是直接開罵。

  「蠢女人!你會引來追兵的!」

  果然很快的,他們就聽到山寨那方傳來動靜,而且飛速的朝他們的方向靠近,濮陽寒二話不說一掌劈昏了喬巧,接著便將她像米袋似的扛在肩上,左右張望著逃跑的路線。

  夜晚山路原就不好走,他與羅鋒兩人更是對這里不熟悉,為了找天龍寨可是花了一天的工夫。相反的天龍寨的人都是地頭蛇,即使兩人武功都不俗,但總不能以一擋百,更別提得保全喬巧這個累贅,想從天龍寨山匪的追捕下逃出,簡直比登天還難。

  然而他肩上的小花蛇,此時卻一個飛身到了地上,回頭朝濮陽寒吐了吐蛇信,那圓滾滾的大眼在夜里亮得驚人,接著便往某個方向行去。濮陽寒見狀心頭一凜,當機立斷地對著羅鋒說道︰「跟著小花,這邊走!」

  在小花蛇的指引下,濮陽寒發現他們輕易的躲過了好幾次山匪的追擊,跟在後面的羅鋒更是瞧得目瞪口呆,終于知道這條蛇的靈性非同小可。

  連小花蛇都是到了緊要關頭,才知道原來自己有這門天賦。她大概是夜行性的蛇,在晚上她看得比白天還清楚,而且它可以經由觸覺去感受敵人的位置與動靜,更方便她選擇適合的路線逃跑。

  一群人逃到了天都蒙蒙亮,已經完全失去方向時,小花蛇帶著他們來到一個隱密的山坳里,才勉強擺脫了山匪的追殺。

  此時,被放在地上的喬巧這才幽幽轉醒,一張開眼就覺得頸脖酸痛,不由申吟了兩聲。

  「你醒了?」濮陽寒見她沒有大礙,便原地坐下恢復精力,以期盡快逃脫。

  然而一看到濮陽寒的臉,喬巧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就是被這家伙打了一下才暈過去的。而且這人還養了一條惡心的小蛇,不由嚇得彈坐起來,連滾帶爬的離開了濮陽寒好幾步遠。

  「你……你身上有蛇……」喬巧驚嚇地指著濮陽寒的肩頭。

  「那是他的寵物,不會咬人的。」羅鋒翻了個白眼。「而且若不是有這條蛇,我們早就被山匪抓住了!」

  聽到這條蛇似乎是可以被控制的,喬巧冷靜了些,這才打量起自己所處的環境,但放眼望去盡是崇山峻嶺,不由得皺眉道︰「你們逃了一晚怎麼還沒逃出山里?」她的語氣帶著質疑及責備,彷佛在怪他們辦事不力似的,盡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氣派,好像壓根忘了自己之前是怎麼低聲下氣的求人家救她。

  羅鋒不吃她那一套,只是冷哼一聲回道︰「還不是你那聲尖叫?要不是有你這個累贅,我們早就逃出山里了。」

  喬巧身為大美女,所到之處都是奉承贊美,哪里聽過這種冷嘲熱諷?連天龍寨的寨主為了討好美女,對她也是百般容忍,下面的山匪們自然更是巴結,羅鋒真是她看過最無禮的人了。

  她知道羅鋒應該是濮陽寒的屬下,一個下人竟敢對她這種態度?她驕傲地抬起了小下巴,高高在上地道︰「我知道自己對你們還有利用價值,你們想從我這里知道天龍寨里的情況的話,說話最好客氣點!」

  羅鋒臉色一沉,卻對這驕縱的女人一點辦法也沒有。

  而一直沉默著的濮陽寒,卻是已不耐這種對話,休息了一陣覺得有精力了便開口道︰「好了,閑話少說,敵人應該還在搜索我們的蹤跡,我們要盡快離開這里。」

  說完他便起身想走,想不到喬巧卻不依了,仍然賴在地上嬌聲道︰「我肚子餓了,走不動!而且我一天沒洗澡了,渾身黏黏的不舒服,你們得找地方讓我清洗一下。」

  不用說羅鋒,連濮陽寒此時都有罵娘的沖動。這女人究竟有沒有搞清楚現在是在逃難?居然還要求吃飽洗澡,要不要準備個十六人大轎抬她下山還比較舒服?

  不過濮陽維忍住了氣,只是冷淡地道︰「現在不是洗澡的時候,追兵隨時會出現。」

  「我不管!」喬巧耍賴著,通常她用這招對付她的追求者都很有用。「反正我又餓又累,還要洗澡!」

  濮陽寒與羅鋒無奈對視著,這次救的這個姑奶奶,架子比皇子還大,簡直令人無言。濮陽寒大部分時間都懶得與人計較,以他一貫的冷漠習性,應該把她放在山里等死算了,但是這次不同,喬巧還有利用價值,所以他們也只能任由她使性子,想辦法滿足她的願望。

  就在兩個男人猶豫著該怎麼做的時候,濮陽寒突然覺得腳邊被什麼東西不斷的觸踫著。他低頭一看,赫然是小花蛇不知道什麼時候溜下了他的肩頭,游走了開來,回來之後,口里居然叨著一顆櫻桃大小的水果。

  濮陽寒思索了一下,問道︰「你是要我把水果給喬巧吃?」

  小花蛇點了點頭,它的用意是讓那驕縱的女人趕快吃飽趕快走,而這個頗通人性的動作,更令一旁的羅鋒吃驚得睜大了眼。幸好喬巧距離得遠沒看到,否則不知會有什麼大驚小敝的反應。

  不過,喬巧卻是看到了濮陽寒從小花蛇口中取下了一枚果實,接著朝她走來,她很快知道了濮陽寒的用意,一臉嫌棄地看著他手上的果實,「別拿那蛇踫過的東西給我!也不知能不能吃,真是惡心死了!而且誰知有無蛇毒在里頭。」

  她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濮陽寒沉吟了一下,居然一口將果實吃下,一旁的羅鋒和喬巧都傻眼了。

  「其實……味道還不錯。」濮陽寒的表現,顯然是對小花蛇有著充分的信任感,要是現在有人看到小花蛇亂扭,一定覺得它是樂壞了。

  小花蛇的靈魂可是個成熟女性,面對一個這麼相信自己的異性,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更不用說濮陽寒陽剛且具男子氣概的外表,對女人本來就很有吸引力,就這一瞬,小花蛇幾乎覺得自己對這個男人深深的動心了。

  當濮陽寒看向她的時候,她馬上就了解了他的用意,轉身帶著他往某個方向爬去。濮陽寒很快的消失在其余兩人的視線之中,不一會兒,便用衣兜裝著不少方才那種果實回來了。

  「快吃,時間寶貴。」濮陽寒將果實分給喬巧及羅鋒,至于他自己,方才摘取的時候已經吃了不少。

  由于濮陽寒已證實這果子是可食的,所以兩人毫不猶豫地吃了起來。羅鋒是一口塞兩、三個,務求以最快速度解決,但喬巧自恃是大家閨秀,吃東西慢條斯理,不時還會拿手絹出來擦擦嘴,讓兩個男人氣悶不已。

  「你動作快點,等會兒我背著你走。」濮陽寒說道。

  喬巧看了他一眼,柳眉皺起,高傲地道︰「本小姐冰清玉潔,男女授受不親,豈可讓你踫到我的身體?」

  如果可以,小花蛇都要翻白眼了,聽聽這什麼鬼話,在逃命的時候還男女授受不親,前一夜逃命的時候,她的身子被濮陽寒扛在身上,早就被他模遍了,何況此時的兩男只當她是個累贅,沒人當她是個女人好嗎?

  于是,逃命計劃顯然又成了一個僵局,這下濮陽寒與羅鋒真的慎重考慮要不要再打昏她一次。他們遲遲不下這個手,不過是怕得罪這女人太過,屆時她透露山寨里的情況怕會打折扣,但與性命相比,這些顧慮又顯得微不足道了。

  濮陽寒眯起眼,正要下手時,他肩頭一道小小的影子突然飛射向喬巧,喬巧見到一條蛇朝自己飛來,又是嚇得驚叫不已,結果這次小花蛇直接「降落」在她的肩頭,輕輕的對她的臉頰吐了口蛇信……

  喬巧直接白眼一翻昏了過去,這下什麼都不用顧慮了。

  濮陽寒內心起了絲荒謬的笑意,不過他只是默默的扛起喬巧,示意羅鋒跟上,雖然羅鋒是侍衛,但他心里卻沒把羅鋒當成下屬,所以幾乎事必躬親,像扛人這種小事,他自己來就好。

  羅鋒倒是不客氣地無聲笑了起來。不錯,他越來越欣賞這條蛇了……

  在山上逃亡了三天,夜晚幾乎都是小花蛇帶路,白日的吃食也都是小花蛇去尋來,濮陽寒已然對它疼愛至極,羅鋒內心也對此蛇之靈性驚嘆不已,不再存有敵意。

  唯獨喬巧對小花蛇恨之入骨,因為這幾日她不知被嚇昏了幾次,每次清醒後都到了不一樣的地方,當她忍不住發脾氣,這條蛇就再嚇昏她,待到她最後一次清醒,才終于回到了方圓城。

  即使知道能逃出來這條蛇厥功至偉,而她在山上也吃了不少小花蛇找來的野果,但她可是一點感激之意都沒有。

  進了方圓城,濮陽寒問明了喬家的位置,便要先帶喬巧回家報平安,至于打聽天龍寨的事,因為對方仍在山上警戒著,卻是不急在一時。

  然而當眾人來到喬家的大門前時,赫然發現喬家門口站的不是護衛,而是捕快。洞開的大門里,還看得到官府的人來來去去,更有一些衙役搬著一具具……像是屍體的東西。

  濮陽寒心道不妙,喬巧則是臉色大變,二話不說就要沖進去,然而門口看門的捕快卻不客氣地攔住了她。

  「衙門辦案,閑雜人等莫入!」捕快在喬巧身上掃了一眼,對蓬頭垢面的她很是鄙夷。

  「這里發生了什麼事?」喬巧急得眼眶都紅了,「讓我進去,我是喬家的女兒喬巧啊!」

  「喬巧?」捕快們大笑起來。「喬巧可是方圓城里有名的美女,你這乞丐婆誰不好冒充,竟要冒充喬巧?」

  另一名捕快更是補了一刀,「而且城里誰不知道喬家昨日被山匪滅門了,喬巧都不知道死在哪個角落了,你還想冒充喬巧?真是笑死我了……」

  聽到喬家被滅門,濮陽寒、羅鋒都是心頭一凜,喬巧更是直接痛哭失聲,整個人軟倒在地。

  濮陽寒上前一步,冷聲道︰「你們知府呢?叫他來見我。」

  「你誰啊?想見知府大人,知府大人還不想見你呢!這麼大口氣也不怕咬了舌頭。」

  由于濮陽寒等人剛下山,皆是衣著狼狽混身髒污,捕快們根本不把他們當一回事。

  「快滾快滾!別擋在門口!」另一名捕快脾氣暴躁,居然抽出刀就要往濮陽寒身上劈下。

  方圓城的人不把律法放眼里習慣了,尤其是他們這種有點小身分的人,往往假借知府的名號作威作福,平民在他們眼中都是螻蟻,一刀下去就算劈死了又如何?滿街的人誰敢作證?屆時把屍體往城外一扔,誰又能說出發生了什麼事?

  濮陽寒目光一寒,連劍都沒有抽出,只是伸出兩指,輕易地便夾住了刀身。那名捕快臉色大變,知道踢了鐵板,但不管怎麼用力,手上的刀就是紋絲不動。濮陽寒冷哼一聲,手中一個使力,一把精鋼做的大刀居然就這麼被他折斷,那名捕快嚇得倒坐在地,斷刃恰恰插在他兩腳之間,差不到一寸就能讓他成了太監。

  濮陽寒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扔出了一塊令牌在那捕快身上。他身後的羅鋒這才算第一次看到濮陽寒出手,雖然沒有什麼華麗的招式,但那拿捏力道的功力及散發的氣勢,足以讓他佩服。

  「張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限一炷香內,讓方圓城的知府出現在大人面前,否則便以叛逆論處!」羅鋒知道濮陽寒不屑說這些,索性替他說了。

  那名捕快撿起了令牌,看到上頭的代天巡狩四個大字,臉色陡然蒼白,身邊同樣看清令牌的幾名捕快,更是驚得瑟瑟發抖,其中幾個很快地沖進了遇襲的喬家之中,不過濮陽寒懶得管這些,反正他只是要見到知府,了解一下喬家的狀況,過程他並不在乎。



  方圓城的知府姓蔡,恰好他便在喬家之中,不一會兒,他急急忙忙地從里頭跑了出來,見濮陽寒等人時,無視他們一身破爛,連濮陽寒肩頭上有條奇怪的蛇都當作正常,只是連忙施了個官禮後說道︰「卑職不知巡撫大人前來,有失遠迎,請大人恕罪。」

  「廢話少說。」濮陽寒不喜這些寒暄,單刀直入地問道︰「這喬家怎麼回事?」

  「啟稟大人,城外的山匪不知何時分批偷偷潛進了我們方圓城,就在昨夜夜深人靜的時候,突襲了喬家,喬家大宅內由老到少共四十一口人全被殺死,卑職正在調查是哪個山寨所為……」蔡知府滿頭大汗地道。

  「你不用查了,我知道是哪個山寨。」濮陽寒一臉冰冷,除了天龍寨還會有誰?顯然他們是找不到逃脫的喬巧,便下山來找喬家出氣了。

  在他們風月王朝之中,盜匪竟囂張至此,簡直是讓濮陽皇室顏面無存。此時小花蛇似乎是感受到了濮陽寒身上傳來的憤怒,蛇信輕舔了下他的頰,濮陽寒感受到了小花蛇撫慰他的心意,心頭一暖,滔天的戾氣暫且緩和了一些。

  「三日後你便派五百精兵,隨本官上山剿匪。」濮陽寒淡淡地看了蔡知府一眼。

  「是。」蔡知府戰戰競競地回答,五百人對方圓城來說根本不是問題,雖然他知道山匪的戰力遠非官兵可比擬,也不打算提出建議,反正上頭要人他就給,是巡撫大人帶隊,打輸了也不能怪他。

  「至于你……」濮陽寒看了眼哭得梨花帶淚的喬巧。「你隨蔡知府回衙門,晚些我會前去向你詢問……」

  他的話說了一半,卻被喬巧打斷。

  「我要跟著你!」喬巧止住了淚,堅持地道︰「我不要去衙門,我只要跟著你,你要知道的事我才願意說。」

  喬巧終于明白濮陽寒身分不俗,如今喬家都滅門了,她若不好好巴著這個年輕的巡撫大人,憑她一個弱女子,在混亂的方圓城要怎麼生存下去?而且比起陌生的官兵,她還比較認識他,知道他雖然冷漠,卻是個正人君子,跟著他她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濮陽寒猶豫了一下。「可以,本官暫居客棧,再開一房便可。待此事過後,再決定你的去向。」

  想不到喬巧聽到濮陽寒如此輕易就妥協了,內心突然自我膨脹起來,想必她現在的價值對他十分重要。有了依仗,她索性將滿心的悲憤借故發泄出來。

  她指著濮陽寒肩上的小花蛇道︰「還有,我不要與這條蛇在一起!我要你將它丟掉!」

  濮陽寒並沒有動怒,只是淡淡地看著她,但眼中透出的寒意,卻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你知不知道,這幾天你就是靠它才活了下來?」

  「我……」喬巧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麼這麼討厭小花蛇,或許女人對蛇的畏懼及厭惡是天性,但更多的,應該是因為濮陽寒對待這條蛇的態度,比對她好多了,這令她這個人見人愛的美女極不服氣,所以越看小花蛇,喬巧就越覺得刺眼。「我就是討厭它,我要你將它扔了。」

  濮陽寒緊緊盯著她,看得她渾身發冷,不過她有她的驕傲,硬是瞪了回去,想不到他的下一句話,讓她花容失色,什麼驕傲在當下都蕩然無存。

  「你大可什麼都不告訴我,反正,死的是你喬家的人。」

  說完,他轉頭就走,什麼把小花蛇丟掉的事,他壓根就沒考慮過。從買來小花蛇的那一刻開始,他就莫名地有了種要保護好這條小花蛇的使命感,之後與它朝夕共處,多次一起出生入死,它在他心中早就是可以性命相交的好伙伴。

  小花蛇那渾圓的大眼在他說這句話時,變得有些迷蒙,小小的頭靠在他的頰畔,輕輕的磨蹭著,表現出對他的依戀。

  如果她是人身,她會告訴他,她好愛這一刻的他,即使是在現代,她都沒有這樣迷戀過一個男人。

  羅鋒見狀,也是輕哼一聲,看都沒再看喬巧一眼,隨即跟著濮陽寒離去。

  喬巧傻愣愣地看著兩個男人就這麼走掉,內心涌現了滿滿的不甘心。憑什麼?憑什麼她一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會輸給一條丑陋惡心的蛇?!

  咬了咬香唇,她壓抑著所有的憤怒及悲傷起身,快步跟上了濮陽寒。畢竟現在再怎麼不願,濮陽寒還是她唯一的浮木,她喬家的血仇,還得靠這個男人報!

  回到客棧,由于濮陽寒是包下一座小院,他替喬巧在偏間開了一間房,又叫了一桌酒菜備在中庭。

  男人們肚子餓了,哪里管得了邋不邋遢,何況兩人都不是重視自己外表的粉面公子哥兒,等菜備好,就坐下開動了。

  至于喬巧,則是洗了一個香噴噴的澡,還換上了她在路上堅持要買的美麗衣裳,花了約莫一個時辰梳妝打扮,才從房里裊裊婷婷的走了出來。

  由于她故意放沉了腳步聲,兩個男人都朝她那里看了一眼。說真的,拋開這個女人驕縱自私的個性不說,她的外表真是無可挑剔,腰是腰腿是腿,臉蛋精致無瑕,連宮里的嬪妃們及得上她美貌的,都寥寥可數。

  但濮陽寒對她一向冷淡,連羅鋒也像是完全沒有被她所吸引,兩人只是看一眼便一齊收回目光。不過他們雖然不喜這個女子,卻也尊重她,還是有把她食用的分量留下來。

  見他們對她精心的裝扮無動于衷,喬巧不禁微慍,但是表面上仍刻意溫柔地道︰「小女子尚未謝過兩位大人,今日便敬兩位大人一杯,謝大人的救命之恩。」

  說完,她還殷勤地替兩人倒了酒,接著率先拿起酒杯,掩唇輕啜了一口。待杯子放下,那白皙的臉蛋透出薄紅,顯得更加嬌艷動人。

  不過她顯然遇到了兩只呆頭鵝,羅鋒牛飲似的一口把酒干了,完全沒注意到喬巧喝酒的嬌媚姿態;至于濮陽寒更是絕了,根本不管她在干什麼,只是逕自把小花蛇放在桌面上,從果盤里揀了顆葡萄給它吃。

  要換成她在喬家當大小姐時的脾氣,被人這般無視,喬巧早就翻桌了,尤其濮陽寒重視小花蛇顯然遠遠大過于她。不過喬巧忍住了氣,在心里反覆告訴自己,反正那只是條長蟲,無論如何人命都比一條蛇重要,她會讓這條蛇徹底消失在濮陽寒面前,就算他會生氣也是一時的,最後總會正眼看她,被她的美麗所擄獲。

  抱著這種想法,喬巧成功地掩飾住了真正的情緒,甚至假意表現對小花蛇感到好奇。「前些日子忙著逃,倒是沒有清楚看過大人這條……寵物,想不到還挺可愛的,居然還讓人喂呢!」

  終于,濮陽寒看了她一眼,說了入席後第一句話,「它不是寵物,它是我的伙伴。」

  喬巧的笑容有些僵,這濮陽寒還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她只能話鋒一轉。「既然小花蛇愛吃,那就多吃些吧!」

  依著習慣,喬巧夾了一塊肉,就要拿到小蛇面前,但濮陽寒卻是冷冷地擋住她道︰「小花不吃肉,只吃蔬果。」

  在他說話的同時,小花蛇也示威地看了喬巧一眼,接著走了一小段距離遠離那塊肉,好像在嫌棄一般。

  這下喬巧真的快氣炸了,為了避免脾氣失控,索性不再多說,嬌哼一聲起身走回房間,飯也不吃了,只是那眼中的陰鷙仍泄露了她的不滿。

  濮陽寒自然知道自己的小蛇讓她受氣了,但那關他什麼事?小花靈性十足,自然分得出好歹,不是什麼人都會買帳的。

  剩下兩個男人,他們便放開肚皮繼續大快朵頤,吃完就直接讓店小二來收拾了,至于房間那女人餓了就自己想辦法,他們可沒有服侍她的意思。

  吃飽喝足,濮陽維此時欲回房梳洗,店小二如先前一般早就備好了一桶熱水。然而在入房門之前,他又發現肩上的小花蛇像是一臉渴望,眼睛張得老大,顯然不想錯過接下來的每個畫面,給人一種色迷迷的感覺,惹得他好氣又好笑。

  「你給我在外頭待著!」他索性連房間都不讓它進,將它掛在了中庭的盆栽上,看著小花蛇氣得嘶叫,他無聲地笑著進了房中。

  真可惜!就算在現代,她都沒看過像他身材那麼好的男人啊!讓條蛇多看幾眼都不肯,真是小氣!

  小花蛇腹誹了幾句,索性無聊地在中庭里游走,但偶爾做出拉長了身子伸懶腰、張開大嘴打呵欠的動作,實在怎麼看怎麼不像一條蛇。

  就在她考慮著是否找個陰涼處小睡片刻時,一個黑影卻籠罩在她頭上。

  小花蛇抬頭一看,竟是喬巧這個女人,手里拿著個紙包,一臉不懷好意地看著它。

  這女人想干什麼?小花蛇警戒地抬起了身子,作勢要嚇她,想不到喬巧二話不說便把紙包朝著它一抖,一大片深黃色的不明粉末,帶著濃烈的腥味撲頭蓋面而來,讓小花蛇躲都來不及躲。

  包要命的是,小花蛇吸入了這種粉末之後,開始覺得頭暈目眩,整個身子不受控制地搖了起來,她想逃離這片粉末,但理智已然跟不上身體的本能,整條蛇像是抽掉了骨頭般軟倒在地。

  「哼!礙眼的東西!」

  喬巧撿來一根樹枝,遠遠的將小花蛇挑了起來,就想拿去讓人將小花蛇處理掉。此時濮陽寒的房門卻是砰一聲像是被踹開一般傳來巨響,接著喬巧眼睛一花,手里的樹枝只剩一半,斷口被利劍切得整整齊齊,至于方才還掛在前面的小花蛇,已經到了來人的手中。

  喬巧心頭一驚,抬頭一看,赫然是一臉冰霜的濮陽寒,而他左手上,卻是珍而重之地捧著軟綿綿的小花蛇。

  「你……」他自然看到了小花蛇身上以及滿地的黃色粉末,稍微一聞,不由勃然大怒。「驅蛇藥,你竟想毒殺小花?!」

  「我……我……」犯行被抓個正著,喬巧完全無話可說,只能哭喪著臉,看他會不會見她楚楚可憐便網開一面。

  可惜她小覷了濮陽寒對小花蛇的情感,小花蛇無力的模樣,已經狠狠的勾起了他的怒氣。他可從來沒有什麼憐香惜玉的觀念,只要惹他的人就該殺!于是他利劍一揮,就要往喬巧刺去。

  喬巧驚叫了一聲,根本來不及閃躲,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劍尖,彷佛死亡的腳步越來越近,她這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不過似乎一切都太晚了……

  就在她閉上眼睛,認為自己必死無疑時,耳邊傳來了尖銳的金屬交擊聲,那痛苦的感覺遲遲沒有來到她的身上。喬巧怯怯地張開大眼,只見到羅鋒站在她身邊,手上的刀還架著濮陽寒的劍。

  「怎麼回事?大人為何要殺她?」羅鋒問道。

  「哼!」濮陽寒沒有解釋,只是鐵青著臉,默默舉起手上的小蛇。

  小蛇軟綿綿的模樣,以及蛇身上殘余的黃色粉末,羅鋒自然是看到了,又順勢看到地上一灘粉末,他沾起一聞,頓時間什麼都明白了,也不禁怒火中燒。

  「你這蠢女人!竟敢試圖殺害大人的蛇?」羅鋒可是知道這條蛇有多通人性多珍貴,濮陽寒護若珍寶,喬巧居然對它下手?難怪濮陽寒氣得想宰了她。

  喬巧剛剛才從死亡的陰影逃脫出來,現在羅鋒又對她破口大罵,一時之間她覺得自己委屈至極,大小姐脾氣也犯了,不顧一切地回罵道︰「明明是你們兩個太奇怪!那是條蛇啊!蛇就是冰冷殘酷,嗜血又沒有人性,你們是中了什麼邪這麼維護一條蛇?蛇會比我這條人命重要嗎?」

  濮陽寒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小花比什麼人都重要,你算什麼?」

  就是這句話讓小花蛇整個屈服了,要不是蛇不會流淚,她相信自己現在應該已經熱淚盈框了。她想起自己在現代警界時的不如意,上司只會爭功諉過,從不在意她的死活,她是個孤兒也沒有父母兄弟疼愛,唯一一個如此重視她的人,就是濮陽寒了。

  這時候,要她為他死,她都願意。來生她希望自己不要再與他人獸殊途,若是有辦法和他說話,她一定會親口向他表白自己的愛意。

  可惜她是一條蛇,為什麼她要是一條蛇啊!小花蛇在心中痛苦地吶喊著。

  濮陽寒的劍尖,此時又朝著喬巧冰冷的舉起,但小花蛇知道,喬巧還有利用價值,這時候殺她是不智的,何況那驅蛇藥對蛇的影響也只有一會兒,她很快就恢復精神,頭暈目眩的癥狀也好了許多。

  于是小花蛇爬上了濮陽寒的肩頭,蛇信輕舔了他一下,再看了一眼喬巧,目光閃過一絲厲色。

  不過幾個動作,但濮陽寒就是懂了,小花蛇決定自己報仇,不讓他難做。

  于是他慢慢放下了劍,在喬巧以為逃出生天松了口氣的時候,他卻是漠然道︰「我今日不會動你,因為小花會自己來。」

  什麼意思?喬巧還不明白,小花蛇卻是一個弓身,飛撲向喬巧,喬巧驚得雙手在身前揮舞著,想擋掉它,口中尖叫不斷,但小花蛇卻是相當靈巧地纏上了她的手,就在她面前,朝著她那柔若無骨的縴手咬了下去。

  左手上傳來一陣劇痛,想到小花蛇色彩斑斕應該是條毒蛇,喬巧再一次完美地暈了過去,而且是極沒形象的砰一聲倒地,沒有人想接住她。

  羅鋒張口結舌地看著小花蛇慢吞吞地爬回濮陽寒身上,訥訥地道︰「大人,喬巧……不會死吧?」小花蛇可是有毒的!

  詎料濮陽寒卻是淡定,連看都沒看便斷言,「只是皮肉傷,便宜她了。」

  小花蛇一聽,深深引為知己,又是親熱的磨蹭他的臉,還順帶鄙視了羅鋒一下,彷佛在瞧不起羅鋒的眼力,連是什麼傷都搞不清楚。

  濮陽寒沒理會地上的喬巧,帶著小花蛇逕自回房,而羅鋒呆站在原地,拚命梳理著腦袋里錯亂的思緒,也無暇理會她了。

  「明明不了解蛇才是正常的吧?這年頭還要懂蛇在表達什麼,才不會被蛇歧視嗎?什麼世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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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30 00:02:4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三天後,濮陽寒帶著蔡知府為他準備的五百精兵上山,準備剿滅天龍寨,這五百精兵由一名姓範的統領帶頭,方便濮陽寒傳遞命令,令他對蔡知府的效率及細心感到意外。

  就他們上回探到的情報,還有喬巧的說法,天龍寨上上下下約三百余人,其中還包括沒有戰力的婦人與小孩,所以帶五百精兵應該綽綽有余。只要滅了這個天龍寨,四周其余的山寨少了頭,要清除也只是時間問題。

  而喬巧也隨大軍上山了,理由是她死活不想一個人留在方圓城。或許是喬家的滅門讓她害怕了,怕到時候流竄下山的山匪會來找落單的她報仇,不如跟在濮陽寒身邊安全。

  況且,她也想親眼看到殺她全家的天龍寨被剿滅的那一刻,雖然她現在比較擔心的是未來如何找到其他人供應她過錦衣玉食的生活,不過畢竟喬家生她養她,即使生性自私,她仍有報仇之心。

  可能是被小花蛇咬怕了,喬巧一路上沒有再頤指氣使,反而一再朝著濮陽寒補充著一些她先前沒想到的,關于天龍寨的人手布置。

  只是照理說,這一路上該有一些天龍寨的暗樁才對,卻不見有任何動靜,令濮陽寒覺得不太對勁。

  眼下距離天龍寨已不到五十里,幾乎都可以看到前方高處寨里的建築了,濮陽寒沒有躁進,先派了兩個斥候過去打探,然而已經半個時辰過去,斥候卻是無消無息,沒有任何人回來。

  「天龍寨易守難攻,又位于高處,我們只能再推進二十里,再接近就會被他們發現了。」羅鋒說道。

  濮陽寒猶豫了一下,總不能無功而返,何況他們有兵力優勢,于是點了點頭,大軍再往前推進二十里,接著又派了兩名斥候過去。

  半個時候過去,依舊靜悄悄,只有風吹過樹梢的聲音,天冷又沒什麼蟲鳴鳥叫,這林子里的靜寂,幾乎讓官兵們心中都打了個冷顫。

  此時,濮陽寒肩上的小花蛇突然動了,它自動爬下了濮陽寒的身子,往天龍寨的方向前進,臨行前還回首朝濮陽寒點了一下頭。濮陽寒見狀不禁眼神一亮——的確,論起斥候一職,沒有人比小花更適合了,就算它直直殺入了天龍寨中,都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等了好一會兒,小花蛇終于回來了,居然還在派出的幾名斥候之前。它鑽行地飛快,一回來卻並沒有回到濮陽寒身上,而是用尾巴勾住了他的腳,徑自向後游走,像是要拖著他後撤。

  濮陽寒覺得,自己從小花蛇的眼中看到了驚恐。

  雖然眼下沒有任何異狀,甚至連敵人都還沒看到一個,基于對小花蛇的信任,濮陽寒卻當機立斷地道︰「全軍集合,迅速退兵!」

  那五百精兵對這個命令感到莫名其妙,自然動作就有了遲疑,花了好一陣子才在範統領的指揮下慢吞吞地集合起來準備往後走。

  濮陽寒見他們的松散狀,內心不知為何有了股緊張感,厲聲道︰「動作快!前方有狀況!」

  這下連範統領都一臉無語問蒼天地望向了濮陽寒,這巡撫大人是開了天眼嗎?

  明明什麼都沒發生,他也能知道前面有狀況?

  不過雖然花了點時間,隊伍還是開始朝山下撤退了,但濮陽寒心中的警覺卻沒有任何收斂,甚至走在了隊伍最後面,以便最快反應敵人的情況。

  就在這個時候,後方突然響起了號角的聲音,接著大大的殺聲響徹雲霄,刺痛了每個人的耳朵,巨浪般的跑步聲席卷而來,光是看這般聲勢,來人絕對超過千人之數。

  「該死!中計了!最後一百人隨我斷後,其余人分成小隊分頭撤退!」濮陽寒面色一沉,若非有小花提醒,他們現在已經身陷敵人的包圍了。

  對方埋伏的人數顯然比他們多太多,而且方圓城的所謂五百精兵,一聽到敵人的殺聲震天,幾乎膽寒,此時軍容軍威軍心全失,回頭頑抗只有死路一條,濮陽寒只能下令撤退多保存一些生命。

  「天龍寨怎麼知道我們會來攻寨?」羅鋒同樣驚訝,但卻沒有表現出畏懼,心志比那些精兵強得太多。

  「看來方圓城里有內奸。」濮陽寒冷著一張臉,看來這附近山寨稱王稱霸,不是暴民作亂這麼簡單,官匪勾結可能才是主因。

  很快的,敵人的聲響來到了近前。

  留下來的那一百精兵,都面帶恐懼,持刀的手都在抖了。一見到山匪如潮水般在眼前涌現,嚇得立刻棄刀就跑,哪里還能斷後為其他人爭取生存的時間?

  濮陽寒氣得臉都綠了,看來蔡知府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準備的精兵只是一群烏合之眾。這當下他也顧不得這群逃兵了,很快地與身邊的羅鋒交換了一個眼神。

  「接下來,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羅鋒知道濮陽寒武藝不俗,但身為高手的他,對這位該是養尊處優的二皇子,始終是有偏見的瞧不起。直到今日,羅鋒才知他以往的認知是錯誤的,而且是大大的錯誤。

  山匪不乏民間高手,尤其追得上兩人的山匪,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們早就布置好了陷阱,深知濮陽寒與羅鋒是這次剿匪的帶頭者,只要殺了這兩人,天龍寨在這方圓城百里之內的聲勢必然大振。

  然而濮陽寒跑在羅鋒前頭,他就像枝尖銳的箭,勢如破竹的殺出一條血路,沒有山匪在他手下能過五招。往往只是幾劍,敵人的血便會染紅了地上的落葉,他並未施展什麼華麗的招式,每一劍看上去都是那麼樸實、直接,卻是快速有效地針對了敵人的要害。

  這是個天生的武者——羅鋒有著深深的覺悟,每每當他揮開了幾把敵人的刀,濮陽寒面前已經多出幾具屍體,該冷血的時候這個二皇子絕對不會客氣,沒有因為敵人也是風月王朝的子民而放松一分。

  山匪似乎也知道兩人出乎意料的難纏,于是改變了策略,不再近身與他們廝殺,而是拉遠了距離,藉草木的掩護以弓箭射擊。箭雨一下子撲天蓋地而來,即使身手高明如兩人,亦是躲得相當狼狽。

  越是到了絕境,濮陽寒便越是冷靜,他身上散發的肅殺之氣,連羅鋒都感到膽戰心驚。在小花蛇的帶領下,兩人閃到一塊巨石後,才稍微喘了口氣,此時濮陽寒突然冷哼一聲,劍鋒朝著旁邊一叢雜草刺去。

  「啊!不要殺我!」草叢里赫然發出女子的驚叫聲,濮陽寒劍勢急停,尖銳之處恰恰指在那從草叢里冒出頭的女子咽喉之前。

  「喬巧?你怎麼會躲在這里?」羅鋒臉色大變,他以為她跟著大軍逃跑了!

  「我……」被劍指著的喬巧,因為躲著一直不敢哭,此時見到兩人,頓時崩潰的大哭起來。「我被大軍拋下了,根本沒有人要幫我……嗚嗚嗚……」

  生死之際,即使有再美的容貌都沒有用,喬巧的嬌弱只會被人視為累贅,所以自然成為被舍棄的對象,她能自己找到這個草叢躲藏,已經是上天保佑了。

  「笨女人!別哭!」羅鋒聽她哭得震天價響,臉色不由得大變。

  果然,原本失去目標的箭雨,聽到了哭聲後立刻朝著大石的方向疾射而來,濮陽寒與羅鋒連忙將喬巧護在中間,分兩頭抵擋著利箭。

  然而這次羅鋒沒那麼好運了,一枝箭恰恰洞穿了他的小腿,令他悶哼一聲,直接單膝跪倒在地。如果不是濮陽寒反應快,將喬巧的頭往下一壓,她瞬間就會被接下來的利箭射穿腦袋。

  「此地不宜久留,你們快走!」羅鋒看了看腿傷,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便想用自己的性命掩護兩人離開。

  「我沒有拋棄自己人的習慣。」用劍揮開了兩枝飛箭,濮陽寒身子一矮,不唆地將羅鋒扛了起來。「你腳不能動,還有手,我們一起走!」

  羅鋒內心大為震動,一股感動瞬間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他想不到這個冷漠到近似無情的二皇子,竟是如此的性情中人,在這麼危險的情況下,他也不拋棄自己。

  如果這次能不死,這個主子,他認了!

  濮陽寒卻是沒有羅鋒這麼多想法,讓小蛇爬到他另一邊肩頭,淡淡的看了仍在哭泣不休的喬巧一眼,一邊擋著飛箭,一邊叫道︰「跟上!」

  喬巧哭著搖頭︰「我……我走不動……我會怕……」

  「隨你。」濮陽寒沒有給她任性的機會,在這個時候保命最重要,她想死,沒有人有義務得陪著她。

  于是他扛著羅鋒,很快地朝著敵人較少的方位殺去。喬巧瞪大眼看著他居然真的就這麼走了,氣得嬌哼一聲,求生的本能卻也讓她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就這麼走了一個時辰,又要扛著羅鋒又要抵抗敵人,一邊還要分神保護喬巧,濮陽寒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要不是有小花蛇不時指引容易逃離的路,或許一群人早已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不過敵人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力竭,攻勢越來越凌厲,直到三人被逼到山崖處。

  再走幾步,便是座數丈高的陡崖,若是靠近一看,還可看到下頭的激流暗礁,掉下去絕對九死一生。



  這個時候,一枝箭射到了喬巧腳邊,嚇得她驚聲尖叫,退了好幾步,想不到一腳踏空,整個人險險地往山崖墜下。

  濮陽寒看到了這一幕,伸出手便抓住了她,不過喬巧因為太過驚慌,竟是極力掙扎,而濮陽寒身上還有羅鋒,又要躲開敵人飛箭,一下子失去平衡,腳下一個踉蹌,三個人一同往崖下墜去。

  即便如此,濮陽寒仍然保持著極度的冷靜,先是一手將喬巧往山下水深的方向扔,至少她不會一下子就因為撞上水面突出的岩石慘死。接著他一手持劍往山壁一插,憑著臂力硬生生的穩住了自己和羅鋒,垂掛在山壁上。

  然而,如此只是為自己多爭取了幾息逃生的時間,山崖上的敵軍一下子便發現了他陷入險境,一名山匪帶著獰笑走近,舉起了手上的弓箭對著了山壁上的濮陽寒,那亮晃晃的箭鏃在濮陽寒的眼中閃呀閃,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離死亡如此之近。

  濮陽寒原想把羅鋒也往山下水深的地方扔,至于活不活得下來,就看羅鋒自己了,總比和他一起在山崖上被射死要好。就在他認為必死的時候,他肩上一道小小的影子驟然往山崖上射去,一不會兒那名持弓箭的山匪便慘叫起來。

  「蛇!啊……我被蛇咬了……」

  那名山匪叫得淒厲無比,其余山匪此時也顧不得濮陽寒,連忙沖過來救人。濮陽寒心頭一動,看著崖上數人被一條飛來竄去的小蛇弄得狼狽無比,心中也不由為小花蛇緊張起來。

  此時,小花蛇騫然朝著濮陽寒的方向看了一眼,濮陽寒似乎在它的眼中,看到了視死如歸。

  誰說蛇冷血?誰說蛇沒有情感?這時候濮陽寒隱約在自己耳邊,聽到了小花蛇要他快逃的呼喚,它,竟是不顧一切的想救他。

  「小花,如果可以,你自己逃吧!來生再見了!」濮陽寒絕對不容許小花蛇就這麼犧牲了,于是他大聲喊著,接著腳一蹬山壁,一手拔劍另一手抱著羅鋒便朝著水深的地方躍去。

  想不到,一名武功高強的山匪,竟在此時朝著濮陽寒射出一箭,不管濮陽寒如何閃躲,不是他死就是羅鋒得死,在此千鈞一發之際,小花蛇竟奮力地飛撲過來,以它那小小的身軀,擋住了這一箭。

  濮陽寒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小花蛇被釘在山壁上,慢慢蜷曲成一團,又慢慢松開,漸漸沒了動靜,這一切極慢極慢的在他眼前發生,一條生命就這麼消逝了,但在他還沒想清楚這一切時,他和羅鋒已經掉到了水里。

  小花死了嗎?濮陽寒一向沉靜的心,竟然微微痛了起來,而且這種痛有漸漸擴大的趨勢。

  原來在他的心中,小花已經是他的朋友,他最親密的伙伴,而它也用生命向他證實了,它是最值得信賴的戰友。

  然而濮陽寒不知道的是,在小花蛇為他犧牲生命的那一刻,它卻覺得自己的生命圓滿了,因為它終是救下了自己所愛戀崇拜的男人,在最後關頭,他看它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一個人,一個對他最重要的人,如此即使失去性命,它也滿足了、無憾了。

  激流很快地將濮陽寒等人沖走,在這種情況下,山崖上的山匪深信他們必死無疑,連巡撫大人都被他們山寨搞死,這是多麼大的功勞,虛應故事似的朝崖下射了幾箭,便大功告成準備回寨喝酒慶祝了。

  激流將三人往下游沖,濮陽寒極力保持著神智,一手拉著早已昏迷的羅鋒,另一手抓著喬巧的軀體,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他們運氣好,居然被激流打上了岸,而濮陽寒也徹底的脫了力,躺在石灘上狠狠的喘著氣。

  此時他的心中,有著劫後余生的慶幸,有著如釋重負的解脫,更有著悼念小蛇的悲哀,但即使諸多負面情緒纏繞,卻沒有摧毀他的意志,反而更激起了他的斗志,這方圓城與天龍寨的蹊蹺,他一定要徹查清楚!

  沒有放任自己歇息太久,濮陽寒只是喘了幾口氣,就狼狽地爬了起來,先查看了羅鋒的狀況,知道他只是失血太多,並無大礙,便移到喬巧身前。

  然而喬巧的情況卻是不妙,她已沒有了呼吸,臉色發青,只要再耽擱片刻,必定香消玉殞。濮陽寒此時也顧不得男女之防,用力地按了按她的腹部,接著一口氣渡進了她的口中,如此接連數次。

  似乎上天還是眷顧這個美人的,喬巧很快地急咳了起來,口中吐出幾口水,當她緩緩睜開美眸時,卻與濮陽寒來不及後退的俊臉對個正著,就這麼近距離的四目相交,兩人都不由得征了一下。

  她真的很美……濮陽寒即使對任性驕縱的喬巧很不喜,卻怎麼也無法否認她的美麗,甚至在這一刻,他在她眼中沒有看到過去的那種盛氣凌人,反而看到了某種溫柔及迷戀,有那麼一個閃神,他幾乎覺得自己看到了小花。

  至于喬巧,她的震驚則更甚百倍、千倍于濮陽寒。因為此時的她,靈魂已不再是那個頤指氣使的大小姐,而是那個穿越至風月王朝的刑警喬巧,更是那條以身救主的小花蛇。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此時已不再是蛇身,而是人身,那種有了四肢的快活感,眼中能看到五彩繽紛的世界,以及能用身體皮膚感受到外界冷熱的感覺,都險些讓她感動得流下淚來。

  特別是在她一張開眼,看到的就是自己一到古代就傾心不已的男人濮陽寒,她更是感謝上天對她的厚賜,即使她一時之間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發生了什麼事。

  「我在作夢嗎?」喬巧呢喃著。

  她這句囈語驚醒了濮陽寒,讓他很快地回了神,方才那一抹迷茫又成了冷漠,淡淡地道︰「喬巧,方才只是為了救你,你不必介懷什麼。」

  「什麼?我成了喬巧?那個大小姐喬巧嗎?」喬巧搖了搖頭,甩去腦際的那股暈眩感,坐起身後忍不住打量了自己的身體,那一襲女裝,還有身上的飾物等,她又模了模自己的臉,最後看向自己的左手,那上頭一記蛇牙印還十分醒目。

  「我真的變成了喬巧?」她呆呆地問著濮陽寒,表情從驚訝慢慢轉成了迷茫,最後卻成了狂喜!

  那個大小姐喬巧,可是個超級大美人啊!她能夠從一條蛇又恢復人身,已經是賺了,能夠成為這種傾國傾城的大美人,更是賺了個夠本!

  雖然原本的喬巧家破人亡,但她對喬家沒有任何歸屬感,自然不會悲傷,而且她更有理由待在濮陽寒身邊。

  雖然原本的喬巧的個性令人不喜,但換成她之後,這些都不再是問題了。

  于是她一雙水汪汪的眸子,喜悅地看著濮陽寒,甚至不避嫌地拉著他的袖子。

  「我現在是人,不再是蛇了!我是喬巧,是人身的喬巧……」

  「你在說什麼?撞壞腦子了?」濮陽寒可以閃過她的手,但這猶豫只是片刻,他不知怎麼地任憑她拉著袖子,雖然語氣仍是冷淡。或許是他本能地覺得,眼前的喬巧似乎與以前那個有所不同,但不同在哪里他又說不上來。

  「不,你聽我說,雖然這聽上去很荒謬,但我說的都是真的。」喬巧認真地看著他,「其實我不是喬巧……

  應該說,我的身體是喬巧,但靈魂已經不是了。如今在這副身軀里的靈魂,以前是一條蛇,我是你的小花蛇啊!我借著喬巧的身體復活了!」

  濮陽寒雄軀為之一震,但她說的話著實離譜,再加上之前她給他的印象實在太差,于是他的震驚只有一瞬,很快就化為鄙夷。「你不必編一些古怪的話來騙我,我承諾會幫你就是會幫,你也無須擔心我會把你扔在這山里,我不是那種人。」

  「我說的是真的!」喬巧有些急了,被人質疑的感覺可不好受,何況她說的都是真的。「你是用五兩銀,從蛇肉湯的攤子把我救下來的不是?你第一次喂我吃的東西是生肉,但生肉太惡心了,我吃了梨子……還有還有,你救下喬巧那一次,我帶你到森林里采果子,你一個人就跳上了三層樓那麼高的大樹……」

  濮陽寒越聽,目光越見狐疑,最後眼角不意瞟到仍昏迷中的羅鋒,他的唇角突然浮起一絲冷笑,更是冷漠地道︰「你會知道這些並不奇怪,或許是有人告訴你的,你不必用那些事來糊弄我。這件事到此為止,你不要再想一些愚蠢的理由,甚至是偽裝成一條蛇。在我的心中,你是不可能取代小花的。」

  說完,濮陽寒看了看天色,將羅鋒拖到了樹蔭下,自己就地找了個地方坐下休息,閨上了雙眼不再理會她。

  然而此時,她的聲音卻又幽幽響起——

  「我知道你現在不相信我,但我會證明給你看,我不再是以前的那個驕縱大小姐喬巧,我是小花!」

  濮陽寒沒有睜開眼睛,但他可以感覺到喬巧輕輕的步離了這片石灘,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他倦極累極,只認為她大小姐脾氣又犯了,反正放她去走一走會自己回來的,所以他並未去追,只是自顧自的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濮陽寒都覺得自己深深睡了一覺,待他聽到身旁又響起了腳步聲,猛然一睜眼,提防地看著來人,卻意外見到喬巧來到了他身邊,帶著花兒般動人的笑靨直覷著他。

  「什麼事?」他淡淡地道。

  喬巧沒有說話,只是從背後拿出了一把劍,邀功似地笑嘻嘻地遞給了他,濮陽寒有些意外地接過了劍,不禁沉默了。

  她被救醒後不休息,就是去替他找劍?而且還真讓她這個大小姐找到了?

  瞧著她灰頭土臉,衣裳還是起水後那皺巴巴的模樣,他難以形容自己的情緒,雖然還是對她成見很深,但至少有那麼一丁點的改觀了。以前的喬巧好逸惡勞、嬌生慣養又膽小,要她獨自沿著河去尋找一把劍,先不說需要辛苦跋涉,光是山溪邊森林里的一些風吹草動就足以嚇昏她。

  「我們要走了吧?我們不回方圓城,要去哪里呢?」喬巧的美目之中沒有了以往的驕傲,反而透露著一股聰慧。

  「你如何知道我不會回方圓城?」濮陽寒確實有些納悶,她居然猜得到他的打算。

  「再不走,天就要黑了,這里並不是適合過夜的地方,方圓城的官兵有山匪的內應,蔡知府顯然也靠不住,你這巡撫大人光明正大回去不是自投羅網?至少大家都以為我們死了,不如化明為暗,暗中調查,我說的對嗎?」她以前可是個刑警,這麼簡單的事,她當然很容易想通。「所以我想,我們反而該留在山上,觀察天龍寨一陣子。」

  濮陽寒直直地望著她半晌,復雜的情緒卻沒有表現在臉上,最後只是回頭扛起了羅鋒,徑自往森林內行去。

  又不理人了……臭男人,不知道她穿著濕的衣服,在這樣初冬的河岸找東西有多冷嗎?一句慰問都沒有!

  喬巧有些氣餒,不過與他的抗戰這才剛開始呢!畢竟從蛇變成人,原本就難以令人接受。于是她咬了咬下唇,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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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30 00:03: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羅鋒清醒了之後,知道擺脫了追兵,便不再讓濮陽寒扛著,削了根樹枝當成拐杖,一跛一跛地跟上了濮陽寒。

  兩個男人都是武者,體質原本就強于常人,在初冬的森林里還不覺得有什麼,但喬巧可是肉身嬌貴,如今這個縴合度的嬌軀身材是夠好了,卻是中看不中用,不僅幾次險些跟不上兩個男人,還相當怕冷。白天還勉強可以忍受,到晚上寒風刺骨,簡直是活受罪。

  好不容易尋到一個山洞,洞內頗為寬敝又隱密,于是濮陽寒便選定了這里做為休息的地方。喬巧也終于松了口氣,坐在地上拚命的搓手呵氣,心忖這副軀體得好好鍛練才行,不然才走這一小段就累到不行,冷到四肢僵硬,日後她硬跟在濮陽寒身邊,只會成為累贅。

  洞里的男人們都是鐵石心腸,不理會她一個弱女子跟著他們這般長途奔波也就罷了,而且也不管她會不會冷,居然不升個火,打算就這樣坐到隔天早上,更重要的是,她肚子可餓慘了,若不吃點東西,她不認為這副嬌柔的身軀可以撐過明天的山路大縱走。

  不過她可不是會可憐兮兮求助的人,她走向了濮陽寒,朝他伸出了手。

  「劍借我一下。」她從他眼中看出了質疑及不願,索性挑明了說道︰「好歹這劍也是我找到的。」

  濮陽寒沒有多說什麼就把劍扔給了她,喬巧也知道不需向他解釋什麼,便拿著劍一個人走出了山洞。

  直到她的身影從月光映照中的洞口消失,羅鋒才開口問道︰「這小妮子似乎變了個人,先前要她走段山路像是要了她的命,這次她居然咬牙撐過來了。」

  濮陽寒自然看得出她的疲累,也對她的毅力感到訝異,不過他絕不會相信她說自己是小花蛇那種鬼話,自然也不會對羅鋒透露。「或許經歷了生死,她也有所改變吧。」

  「不知道她拿把劍出去做什麼?」羅鋒起了好奇心,也算是苦中作樂。

  濮陽寒對此也是大惑不解,不過既然她要劍,他就給,反正就如她說的,沒有她去找也沒有這把劍,她總不會拿劍特地走出去自殺。「等她回來之後,不就知道了。」

  羅鋒看著他,驀地苦笑著搖了搖頭,由于同舟共濟,他對濮陽寒也沒什麼主僕之分了,說話也就隨興大膽了點。「你還真是冷血啊!這麼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你都懶得管她的死活,以後喜歡上你的女人可慘了。」

  濮陽寒沒料到他會扯到這個,怔楞了一下,竟也正經地回道︰「如果我也喜歡,就不會慘。」

  羅鋒想起了濮陽寒的婚約,那個美貌不遜喬巧的向于嬌,不由得打趣起來。

  「不知道現在這個人出現了嗎?」

  濮陽寒沒有回答,或許是他還沒想好怎麼回答,此時洞外出現了些動靜,喬巧回來了,而且還帶著一些干柴,在兩個男人眼睜睜的看著之下,她居然用鑽木取火的技巧,硬生生的把火升了起來。

  「不錯!之前學的野外求生還沒忘。」喬巧拍了拍手,得意地朝兩個男人看了眼,接著又提劍走出了山洞。

  羅鋒挑了挑眉。「她方才那一眼可是在示威?」

  濮陽維淡淡地道︰「應該是。我們兩個男人還得靠她升火,難怪她得意。」

  他們只是懶得升火,不是不會升火好嗎?羅鋒翻了個白眼。「她那表情簡直跟你那條小花蛇一模一樣。」

  這句話像是刺了濮陽寒的心頭一下,不過他搖了搖頭,仍是把它當成笑話聽,只是他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心思已經飄到山洞外去,不知道那個笨女人又出去搞什麼了?

  如果是在那次同生共死之前,如果是在她向他說那句奇怪的話之前,或許她迷路在山林里,他連眉都不會皺一下,只是現在……很多事似乎已經不同了。

  又過了一陣子,山洞外又出現動靜,這一次,卻是一只肥碩的野兔跳了進來,而且慌不擇路,應該是被趕進來的。果然下一個眨眼,喬巧就在洞口出現,她舉托劍,就要往野兔刺去。

  野兔自然在山洞里亂跑著,喬巧也急追在後頭,不過她追得跌跌撞撞,卻始終沒有開口向兩個男人要求幫忙。畢竟這野兔是她要抓的,他們沒有義務得幫她,她可不是什麼都要向人求援的弱女子。

  追了兩圈,累得半死的喬巧始終抓不到野兔,就在她以為功虧一簣,野兔即將要跳出洞外之時,一枚小石子由濮陽寒手中射出,正中了野兔的後腿,這下這只野兔翻了過去,再也沒有逃跑的能力。

  他還是出手了?喬巧的唇瓣微微勾起,走過去拾起已無行動能力的野兔,舉向兩個男人說道︰「謝啦!我們今兒個有晚餐吃了!」

  現在他們都知道她剛出去是去覓食了,羅鋒不由得欽佩起她的行動力,明明前幾日她還是個連被樹枝刺一下都要哇哇大叫的女人。

  「你敢殺這只兔子?」不過,羅鋒還是不相信她有那麼勇敢。

  喬巧微微一笑,在背後是月光,前方是火光的映照下,這抹笑顯得特別動人,讓兩個男人都恍懷了下。她沒有替自己多說什麼,只是提著兔子和那把劍,又走出了山洞。

  等她再回來,剝好皮去好內髒的野兔已經被她串在根樹枝上,架上了火堆,她還砍了一段竹節,裝回來清水,扔給了羅鋒。

  「可別懷疑我的能力。」她的話雖是朝著羅鋒說,卻有意無意地看了濮陽寒一眼。「我已經不是以前的喬巧了!」

  山洞里陷入了一陣古怪的沉默,只有野兔身上的油偶爾滴到了柴火之中,會發出嗶剝的響聲。

  原以為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喬巧會成為眾人的拖油瓶,想不到她不僅會生火敢狩獵,好像烤肉的技巧也相當不賴。兩個男人默默的想。

  不一會兒,烤得外酥內女敕,油光瑩瑩的野兔肉便好了。喬巧用劍將兔肉切下一大塊,先遞給了傷員羅鋒。

  「吃嗎?」她問。

  「不吃是傻子。」羅鋒很快地接過,他雖然不吃也能撐幾天,不過有得吃自然最好。狠狠的咬了一口兔肉,他訝異地咕噥道︰「你這妮子手藝倒是不錯。」

  喬巧笑了笑,又切下另一大塊,拿到了濮陽寒面前。

  「你呢?」她又問,不過這次她已做好了被打槍的打算。天知道這個面癱巡撫大人會不會買她的帳?畢竟他對她很有成見,自尊心又高,搞不好壓根認為她的好意是在嘲諷他……

  想不到,濮陽寒竟是大方伸出手取來兔肉,同樣咬了一口,在喬巧及羅鋒意外的目光下,淡淡地道︰「我只是話少,並不是傻子。」

  洞里的空氣仿佛凝滯了一下,喬巧忍不住噗哧一聲,立刻別過頭去憋著笑,至于羅鋒可沒那麼客氣,直接哈哈大笑起來。這一下,洞里原本那詭異的氣氛一掃而空,大伙兒的表情也終于真正輕松下來。

  喬巧也放開胸懷,看向濮陽寒的目光更溫柔了一點——她知道,自己又朝著他邁近了一步。

  由于羅鋒的傷,他們放緩了速度,在山里走了五天,直到羅鋒的傷已無大礙,才開始趕路。

  只不過雖然這座山綿延遼闊,在深山里幾無人居,但他們可是朝著山外圍走,越走,情況就變得越詭異。

  首先,是巡撫大人既然墜崖,生死不知,應該要有官兵前來搜索,至少也要帶回巡撫大人的屍體。然而濮陽寒三人特地繞到了當初墜落的崖邊,卻是沒有見到一人。

  此時的激流也成了緩流,在山崖上看得一清二楚,要派人下去並不困難,但方圓城似乎根本無人在意巡撫大人究竟下場如何。

  三人又慢慢的往天龍寨靠近,卻是更出乎意料。按理說,方圓城的軍隊潰敗,巡撫大人又因此失蹤,蔡知府應該卷土重來,將此事回報朝廷,大募精兵或是調兵,狠狠的將天龍寨攻下才對得起朝廷。

  但眼前的天龍寨,平和得如一座小山村一般,守在門口的幾名山匪也是懶洋洋,絲毫沒有風雨欲來的緊張氣氛。

  「蔡知府沒有把這件事稟報朝廷。」濮陽寒肯定地道。

  「難道他就不怕掩蓋了巡撫大人被逼墜崖的消息,事後朝廷追究起來他難逃一死?」羅鋒搖了搖頭,大惑不解。「再者天龍寨既然連官兵都不怕,難道蔡知府不擔心天龍寨乘勝追擊,心一橫來攻城?」

  「方圓城里有天龍寨的內應……」喬巧沉吟了一下,「萬一就是蔡知府呢?」

  雖然有這個可能性,不過這是最糟的結果,濮陽寒三人對視了一眼,越來越覺得事情似乎不是天龍寨在方圓城里安插了幾個自己的人馬那麼簡單。

  連巡撫大人在此疑似身須的消息都掀不起一點風浪了,這方圓城的水究竟有多深?

  此時,似乎有一列隊伍陸陸續續從天龍寨出來,十幾個人肩上挑著不知什麼東西,濮陽寒朝著羅鋒無聲地點了點頭,便帶著喬巧,三人無聲地遠遠跟著這個隊伍。

  很顯然的,隊伍前進的方向是方圓城,這令濮陽寒等人覺得不妙,不過為免打草驚蛇,他們並沒有跟得很近,最後選擇了一個可以遠眺方圓城的小山頭,這里能將城門外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他們等了兩天,那隊伍果然慢吞吞的出現在方圓城之外,而且城衛很顯然的沒有做任何檢查就放行,可見這樣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

  三人看著山下方圓城的動靜,越看,心便越寒。

  「很不妙啊!」羅鋒沉著臉道。「城衛居然大大方方的放山匪入城,蔡知府嫌疑很大。」

  「軍不軍,匪不匪,方圓城已經倫陷了。」濮陽寒冷冷地盯著方圓城的方向。

  「我們得進城去看看。」

  「怎麼進?」羅鋒皺著眉。

  喬巧想了想,卻是神秘地笑了笑,「你們想不想當當看山匪呢?」

  兩個男人聽了她的話,對視一眼之後,驀地恍然大悟,看向喬巧的目光有了些微的改變。這女人的心思太靈敏了,總是能在第一時間提出最有效的方法,這是一個在方圓城內土生土長的嬌嬌富家女該有的見識嗎?

  濮陽寒知道自己越來越倚重這個女人,他很不希望如此,但情況似乎不受控制的朝著這個方向傾斜,就像以前他遇到些困難的時候,小花蛇就會自己跳出來一樣。

  他深吸了口氣,把心里頭的雜念屏除,三個人又模回了深山里,反正方圓城附近的山中什麼沒有,就是山寨林立,有的甚至像個小山村,只是比較隱密罷了,隨便混進去盜取一點東西,並不是難事。

  三日後,方圓城外又出現了三名挑夫,慢吞吞的走向了城門。數日前這城衛是問都沒問就放行,今日卻是把他們攔了下來,納悶地直打量他們。

  「你們很面生啊?山上來的?」城衛保守地問。

  「不好意思,城衛大人,我們最近才加入的。」其中一名挑夫模了模鼻子干笑。「你知道的,我們兩天前才有弟兄進城。」

  「怎麼你們現在才來?」確認了三人的身分,城衛不太高興。

  「最近山上發生了些事嘛……就是某人墜崖的事,是上頭說這次給多一些,算是慰勞城里的大人,也方便大人們打點一些事……」說完,那名挑夫偷偷塞了一錠銀子過去。

  城衛接下了之後,橫眉豎目立刻變得眉開眼笑,揮手讓行。「既然如此,那就快去,別讓蔡大人久等了!」

  聽到「蔡大人」的名號,三名挑夫交換了個眼神,唯唯諾諾地低下頭,急急往城內走去。他們三人,自然就是濮陽寒等人所假扮的,方才負責溝通行賄的便是羅鋒,雖然他們還在模索情況,但剛剛大膽用言語試探,倒是得到了許多重要情報。

  三人藝高人膽大,當真來到了府衙之前,當然,同樣遇到了官兵的訊問,他們把方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再塞幾塊銀子,輕易地就成功混進府衙之中,而領頭的官兵還真當他們自己人,直接就帶進了庫房之內。

  方圓城的庫房出乎意料的充盈,黃金一箱箱堆迭,還有一些罕見的珠寶、漆器、珊瑚、瓷器等物,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這個小地方能擁有的財富,那麼這些東西從哪里來?

  「你們快點把東西放下,放下就出去。」官兵顯然對庫房里的情況習以為常。

  「你們的人還在東院,等會兒去東院和他們會合,明日就快快回去!」

  「是是……」

  羅鋒等人放下了身上挑的幾個籮筐,卻沒有揭開籮筐上的布。此時庫房外又傳來腳步聲,竟是蔡知府親自來了,而且面色不善,身後還跟著幾個持刀的護衛。

  「等等!」蔡知府喚住了三人,目光直在三人身上打量。「你們是寨里派來的?說是新人,挑來寨里追加的財貨?」

  「是的,大人。」回答的仍是羅鋒,他恭敬地垂下頭,眼底卻閃過一絲精光。

  「把籮筐上的布掀開來本官看看!」蔡知府吩咐著。

  他身後的一名侍衛很快的過去,用大刀挑開籮筐的蓋布,赫然發現里頭根本不是什麼金銀財寶,而是一些木塊石頭,甚至有兩個籮筐里還裝滿了落葉,這自然是為了三人之中那唯一女扮男裝的喬巧而設。

  「哼!本官就知道不對!」蔡知府厲色望著一二人。「你們是誰?」

  這下糊弄不過去了,不過都到了揭開謎底的時候,三人本就沒打算隱瞞。于是一直沉默著的濮陽寒,首先拉下了臉上那把大胡子,犀利地看向蔡知府。

  「蔡知府,你說本官是誰?」

  「你……是你?!巡撫大人?」認出了濮陽寒,蔡知府臉色大變,當下嚇得腿軟,差點沒跪下來。「你……

  你不是墜崖身亡了?」

  「知道本官墜崖還沒有派人來找,企圖湮滅方圓城剿匪不力一事。何況你顯然收受了山匪的賄賂,與天龍寨沆瀣一氣……」濮陽寒瞥了四周的珍寶一眼,最後大喝道︰「說不定本官墜崖一事,就是你一手主導的。蔡知府,你該當何罪?」

  「本官……本官……」蔡知府退了好幾步,知道自己被人贓俱獲,這回死定了。手下那些蠢材,居然就靠著幾句話,讓這三個人混了進來,看來真是平時太順風順水,都忘了該有的警覺性。

  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蔡知府惡向膽邊生,索性豁出去了。他原本膽寒的表情變得陰鵝,抽搐著臉上的皴紋冷冷地笑了起來。


  「巡撫大人,你們只有三個人,你認為你能安全的走出這個地方嗎?」蔡知府讓身邊的護衛往前站,自己躲在一群壯丁之後,笑得更得意,也更陰險了。「反正在眾人的心中,巡撫大人已經墜崖身亡了不是?」

  看出蔡知府動了殺機,不過濮陽寒可不是普通人,他冷眼瞧著那群護衛一個個舉起刀朝著他走來,似乎就要被亂刀砍死的時候,他拔劍了。

  這把劍甚至沒有耀目的光芒,還因為被河水浸過、被拿來砍樹裁木,顯得有些鈍,但濮陽寒就只是出了這一劍,在一個眨眼後,靠近三人的所有護衛全數倒地,肚子上全多了一道傷痕,至于蔡知府,卻是被劍尖指著喉頭,連動都不敢動。

  這時候,偽裝成小伙子,涂得滿臉灰土的喬巧,終于上前來,挑釁似地朝蔡知府笑了笑。「蔡大人,看來我們幾個不僅能安全的走出這個地方,而且還會有蔡大人你護送呢!」

  濮陽寒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但身後的羅鋒,卻是替他把沒說的話說了出來。

  「你倒是不怕?」方才他們可都看到了,當護衛們亂刀就要砍下時,她可是氣定神閑地立在那兒,連退都沒有退一步呢!

  喬巧只是笑嘻嘻地看著濮陽寒,說出了一句令他難以無動于衷的話——

  「因為站在我前面的,是他啊!」

  拿下了蔡知府,濮陽寒很快的控制住了整座衙門,也扣住了天龍寨里派來送珠寶的人。

  在羅鋒嚴刑拷問之下,很快就知道這方圓城運作的模式。原來,官府與山寨早就勾結成了一團,官府負責通知山寨這陣子方圓城內外有哪些商隊行旅、哪些肥羊,然後山寨出馬打劫,得到的財物一人一半,官方的壓力由官府負責擺平,而天龍寨則保證不會攻入城內。

  而且,天龍寨的背後還有朝廷的人脈,要掩護這等小事還不簡單?

  這樣的方式雖然大膽,仔細想想卻是天衣無縫,看看朝廷雖然知道這里盜匪為患,卻因為一直沒有釀出大禍,所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何況朝中黨爭不斷,再加上有心人的隱瞞,也沒有人有空管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要不是濮陽寒身為巡撫的第一站選擇了這個山匪最多的地方,也不知道情況居然惡化成了這個樣子。

  因此,濮陽寒雖然控制住了府衙,卻無法控制所有官兵,只能威逼蔡知府隱瞄住消息,以免盜賊有所防備,自己則寫了一封急信,請羅鋒前往最近的軍隊,利用軍中的驛站傳送。

  若是能拿到兵符,調動附近的駐軍前來,以最快的速度橫掃,那麼方圓城官匪一家的事情便可解決,那朝廷中天龍寨的靠山必定措手不及,也能拔起一顆深藏在王朝深處的毒瘤。

  至于濮陽寒及喬巧,就只能在府衙等著羅鋒的消息。濮陽寒還是一如往常的日日練劍,刻意忽略喬巧的存在,因為他心中雖然知道她似乎有所轉變,卻不認為她在這種類似被軟禁在府衙的生活之中,不會又故態復萌使起小性子。

  然而這回,他可真是錯怪了喬巧,身為獨立又聰慧的現代女強人,她很好地安排了自己的生活,從不在他練劍的時候吵他,指揮蔡知府替他安排好了三餐及生活所需,更只在空檔時來和他聊聊天,若是他一拿起劍,她就會乖乖離去,一點也不唆。

  濮陽寒更訝異的發現,雖然相處時幾乎都是她在說話,但她可不是言之無物,在他練劍時,她早就透過蔡知府了解了方圓城內外的狀況,諸如附近有什麼山寨,武力規模如何,敵對情勢如何等等,她比他還了若指掌,全一五一十的分析告知他。

  就這樣,半個月過去了,她就用著這種方法,自然而然地融入了他的生活,有時候一整天都不見她的人影,他還會隱隱覺得奇怪。

  「巡撫大人,用膳了。」蔡知府小心翼翼地來到衙門後院,恭敬地對濮陽寒說道。

  濮陽寒並沒有禁錮他,只是要他保守秘密,下命令要他去執行,但蔡知府卻完全不敢違背。先不說先前那一劍已經嚇破了他的膽,再者他所有身家還有親族全掌握在濮陽寒身上,只要他巡撫大人一個不開心,一個小小的地方知府被誅九族都有可能。

  而聽到了這句話的濮陽寒,這才望了望橙中泛紅的天色,忍不住靶嘆了一句,「又一天了……」

  蔡知府當然不可能和他閑聊,只是戰戰競競地送這個煞星進了飯廳。偌大的飯桌上有魚有肉十分豐盛,卻是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濮陽寒坐下之後,並沒有立即動筷,只是覺得今日的靜謐,令他有些不舒服。

  什麼時候,已經不能享受寧靜了?

  他自嘲了起來,很清楚原因是什麼。

  那個女人,那個自稱是小花蛇轉生的女人,沒有她在耳邊吱吱喳喳,他頓時覺得這頓飯索然無味。

  正在他沉思的時候,喬巧進來了,她的打扮很特別,並非像先前的大小姐喬巧那般插了滿頭的花鈿金釵,衣服一定要真絲綢緞,讓自己看來貴氣逼人;反而只穿了件女性褲裝,頭發也只綁了條辮子,隨著她的行進擺動,卻更顯得她英姿颯爽,干脆俐落。

  「你還沒吃?」她像個朋友般開口,雖然她心儀于他,但可不會特別低聲下氣或是故作溫柔,該怎麼說就怎麼說。「我可是餓死了,今日看了一下午的卷宗,終于把風月王朝的歷史搞清楚了。」

  她猛地喝了一大口茶,醒醒腦。「不是我在說,這個王朝再這樣下去,不出幾年一定內亂。」

  「怎麼說?」濮陽寒皺了皺眉。

  「因為黨爭。」她以前歷史可好了,能借鑒的例子太多,怎麼說都說不完。

  「光看這方圓城的知府和山匪勾結,居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就知道吏治之敗壞。

  但朝中的官員卻只顧斗爭,不知民間疾苦,這國家治理若是不能從民間做起,先保證百姓能安穩生活,就算爭贏了也會很快失去。」

  濮陽寒知道她說得很有道理,他雖然不喜歡治理政事,也知如今的朝廷烏煙瘴氣,可以說他就是因為不想和人拉幫結黨,所以堂堂皇子才被踢出京城,成了巡撫。

  「所以當今皇上根本沒盡到責任!民不聊生全都沒看到,我要是風月王朝的皇子啊,一定沖到皇帝面前,一腳踹飛他之後再補一句︰‘閃開!讓專業的來!’」

  她說得義憤填膺,卻讓濮陽寒覺得好笑,他光想象自己沖到父皇面前,先不說自己輕輕一腳就可能會將父皇踹死,若是嗆一句閃開讓專業的來,那古板又易怒的父皇可能會當場崩潰。

  搖頭扯了扯唇,他的笑意隱晦到沒讓任何人發現,卻是終于有心情吃飯了。舉起筷子稍微用了幾道菜,這蔡知府貪污不少,果然懂得吃,準備的食物還算美味。

  不過他享用美食的同時,卻是注意到喬巧到現在筷子還沒動一下,只是猛喝著茶。

  「你不是肚子餓了?」他忍不住問道。

  語氣雖然平淡,卻聽得出一絲關心,喬巧心情大好,巧笑倩兮地回道︰「我突然又吃不下了。」

  濮陽寒皺起眉,本能的往菜色望去,赫然發現今日的菜色幾乎清一色的肉類。

  這當下,他幾乎是想都不想便喚道︰「蔡知府!」

  不一會兒,蔡知府賠笑著跑了進來,比隨侍還伶俐,足見他有多怕濮陽寒這個大老爺,說不定等在門外呢!

  「上些素菜。」濮陽寒看了喬巧一眼。「還有水果,種類多一點。」

  「是是是。」原來是這等小事,蔡知府松了口氣,又急忙下去準備了。

  待蔡知府離開,喬巧卻是一臉打趣地望著他。「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蔬果?」

  「因為我……」對啊!為什麼?濮陽寒被問住了,他只是直覺認為她應該喜歡吃蔬果,至于理由嘛……因為小花蛇喜歡吃。

  「因為女子都喜素。」他最後給了個似是而非的答案。

  這什麼鬼扯的答案?喬巧沒有再逼問他,因為他擺出了個不自然的表情,這對身為冷面酷哥的他而言已經很難得了,然而那種被了解的喜悅,卻是悄悄的在喬巧心里滋長,仿佛喜歡甜食的小女孩,吃到了心愛的蛋糕那般甜蜜。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曖昧,直到蔡知府再度端著菜進門,才打破了兩人之間的魔咒。同時,除了蔡知府之外,他還帶了一個風塵僕僕的人一起進來,一見到這個人,濮陽寒與喬巧也顧不得用膳了。

  「大人,羅大人回來了。」蔡知府將人帶到後,便匆匆退下,他知道接下來的話,並不是他可以聽的。

  羅鋒一進廳,便一坐下,像喬巧方才那樣大灌了一口茶,卻是不急著說他收到的急報,反而一臉揶揄地看著兩人。

  「我不在的時候,你們發生了什麼事嗎?」他深信自己方才進廳時,兩人之間那種奇怪的曖昧,一定不是錯覺。

  「京里給兵符了嗎?」濮陽寒面不改色地顧左右而言他,絕對不會自己跳入羅鋒言語的陷阱。

  瞧著喬巧在偷笑,濮陽寒還是繼續面癱,羅鋒也不好再戳破,只好把這個疑惑給吞了回去。

  不過,說到正題,他的表情還是嚴肅起來。

  「大人,情況不妙啊。」

  濮陽寒略微皺了皺眉,等著他的下文。

  「軍驛很快的將信傳回了京師,卻被太子擋了下來。」如今風月王朝的政事,皇上幾乎都丟給了太子,美其名是磨練,事實上是偷懶。「這原因……大人你應該知道,太子一直很在意那件事,所以太子對大人懷有敵意。」

  因為喬巧在場,加上方才濮陽寒和她之間似乎有點意思,羅鋒沒有把向于嬌的事情直接說破,反正濮陽寒理解就好。「更過分的是,太子怒斥大人的信是造謠,所以駁回了兵符的要求。」

  濮陽寒心一沉,這個兄長氣量狹小便罷,如今他要辦的是正事,這也是在替太子未來的大業鋪路,讓王朝不至于動蕩不安,太子居然為了爭風吃醋拒發兵符?

  「而且……」羅鋒的語氣變得凝重。「屬下在太子身邊也有些人脈,他們私底下告訴我,太子似乎要以方圓城無事,巡撫大人卻謊報誣告,動搖民心,顯然辦事不力為由,問罪于你。」

  這種不公不義的對待,濮陽寒還算沉得住氣,喬巧卻是一拍桌子。「太過分了!那太子是什麼玩意兒啊?居然因私忘公,他知不知道恥字怎麼寫?」

  羅鋒與濮陽寒都被她的激動嚇了一跳。

  天知道這種以權謀私的上司,完完全全踩在了她的地雷區,現代的她就是因為那種人才郁郁不得志啊!

  「你們難道不生氣嗎?不會想抵抗嗎?」喬巧握著小拳頭,睜大了美眸看著他們兩人,眸子中的熊熊怒火及一種難言的期望,幾乎讓兩個男人看花了眼。

  濮陽寒與羅鋒對視一眼,雖然心中對她強烈的反應都感到納悶,卻是同時默不作聲,一副準備聆聽高見的樣子。

  他們都沒有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已經會去征詢、傾聽喬巧的建議,因為她每次提出的建議都令人耳目一新,而且見鬼的有效!

  「不過就是兵符嘛!既然他們不在意,那我們就把事情搞大,讓他們不得不在意,主動把兵符給送過來。」

  喬巧美麗的臉蛋兒露出奸笑,「我們可以這樣這樣……再那樣那樣……」

  原本一開始聽,還覺得她出了個餿主意,兩個男人的眉頭越鎖越深,但是熳慢聽下去,他們的表情就越來越訝異,最後甚至眼睛一亮。

  「女人真是太恐怖了……」羅鋒不禁感嘆。「不過我喜歡!」

  才脫口而出這句話,羅鋒頓時覺得右手邊寒風陣陣,轉頭一看,濮陽寒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雖然臉上不顯情緒,但羅鋒就是知道他很不爽。

  懊死!自己怎麼就忘了大人與喬巧之間那種古怪的氣氛?

  「其實也沒那麼喜歡啦……」他干笑了兩聲。

  這下,他突然又覺得左手邊寒風陣陣,喬巧正以一種「你干麼討厭我」的哀怨表情瞪著他,讓他哭笑不得。

  「好吧好吧!我是說計劃!計劃!」羅鋒連忙解釋著,「喬巧的計劃很有風險,不過成果肯定會相當豐碩,甚至還能倒打太子一耙。」

  「怎麼樣?大人,干不干?」羅鋒看了濮陽寒一眼,本以為他還是會維持著那個面無表情的冷酷樣,想不到這次濮陽寒竟毫不考慮地點了頭。

  「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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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30 00:03:2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約莫過了半個月,方圓城外山上的天龍寨,突然傳出了一陣怒吼聲。

  天龍寨寨主王龍發狂了,幾乎一掌劈碎了他身旁的石桌,惹得他下首的幾名山匪們全都嚇得噤聲不語。原來先前天龍寨派去方圓城送財貨的那批人,全都被廢了武功回來,不是挑了手腳筋就是廢了丹田,全成了一批廢物。

  「姓蔡的居然敢這麼做?」王龍的鼻子噴著氣,幾乎要噴出火來。

  「寨主,那蔡知府說,今日起方圓城與天龍寨再無瓜葛,並且會擇日剿山,放我們回來只是……要給你一個警告。」一名手腳全廢的山匪哭訴著。

  「警告?很好,老子還要警告他呢!姓蔡的也不想想是靠誰才坐上那個知府的位置,現在居然敢翻臉不認人?把弟兄給我召集起來,咱們下山攻城!」王龍也是個果斷的人,他知道蔡知府敢這麼做必有所恃,于是立即下令攻城。

  方圓城里里外外的布置,王龍都很清楚,而且近日也沒有軍隊進入方圓城的跡象。只要方圓城一破,不管蔡知府有多大的倚仗也全都沒用了,他王龍會再讓背後的靠山再弄一個乖一點的人來當知府。反正這樣的方式行之有年,朝廷就算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方圓城還是風月王朝的領土。

  次日清晨,方圓城城牆堡台之中。

  濮陽寒坐在大位之上,其下是羅鋒還有膽戰心驚的蔡知府,而在蔡知府的一聲令下,方圓城的軍隊已經莫名其妙的在牆頭上備戰了。

  「……據我的估計,天龍寨寨主王龍個性睚眢必報,必會立刻前來攻城,從那群山匪回寨,天龍寨立即反應出兵,抵達時間應該就在今日清晨。」

  喬巧指著地形圖向眾人解說著,她早就從蔡知府那里得知了王龍的性格,由此推論一切。「方圓城四面環山,平緩的只有北面,天龍寨若要攻,只能從這里,否則他們要攻城還得推遲兩天,還會被我們發現,不會如此不智。」

  「喬……喬姑娘,光憑方圓城這一萬多人的軍隊,我……我怕守不住啊!」蔡府知硬著頭皮擠出一句話,他完全不明白為什麼濮陽寒要去激怒王龍,這簡直是自殺的行為。

  「你放心,方圓城的軍隊只是烏合之眾,我們早就領教過了,會沒有準備嗎?」喬巧酸了他一句。

  「有你在幕後策劃,那王龍一定不相信自己會被你玩死。」羅鋒搖了搖頭,心中對她的計劃慨嘆不已。

  「反正只要保住方圓城一個月左右,這一個月,我會撐住。」濮陽寒沉聲道。

  瞧他那霸氣又英挺的模樣,喬巧笑著覷他一眼,實在很難不對這樣的男人動心。她在現代可從沒正眼看過其他男人,但穿越來到了這個時代,濮陽寒那充滿男子氣慨的外表及堅毅果敢的性格,馬上令她深深陷落。

  她知道自己已經慢慢的接近他的心了,只要再給她多一點時間,她相信他總會被她感動的。

  四人緩緩步出牆堡,此時天色已蒙蒙亮,濮陽寒立在牆頭望著遠方,挺拔如同風中的一支標槍,令喬巧看得心神迷醉。突然間,濮陽寒臉色一變,朝天上發出了一枚煙花。

  「全城戒備——」蔡知府知機地立刻大喊,然後躲到了眾人身後。

  在城頭上備戰許久的官兵們,全莫名其妙的連忙就定位,明明就沒有任何敵蹤。或許是太久沒打仗,還有人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或是被別的官兵絆倒,總之就是一團混亂。

  羅鋒看得大搖其頭,幸好這些兵也是只恫嚇作用居多,不必真的靠他們打仗,否則這方圓城大概不用半天就會陷落了。

  軍隊好不容易勉強像個模樣的時候,遠方一大片黑影頓時籠罩而來,待黑影走近了,牆頭上的人才發現那是一大片的人頭,居然真的有人來攻城了!

  原本急奔嘶吼吶喊要殺入城的天龍寨山匪們,遠遠的已經看到煙花,王龍機警地要眾人放緩腳步,待一靠近方圓城,果然看到城頭站滿了官兵,似乎正等著他們到來。

  兵臨城下,王龍遠遠地看著城頭上的蔡知府,派出一名山匪前去叫罵試探。

  那名山匪策馬跑到城牆之下,破口大罵蔡知府的祖宗十八代,之後順便把方圓城里的兵士也罵了一圈,諸如孬種不敢出城迎戰、老子一個打你十個之類的渾話。

  城頭上的濮陽寒,根本沒仔細聽他說什麼,只是淡淡地拿起了身旁小兵的弓箭,朝著那人射了一箭。

  噗的一聲,馬上的山匪應聲倒下,喉頭上插著一枝箭,死時嘴都還沒合上,臉上的驚恐似是不相信自己居然在這麼遠的距離被射殺了。

  城下的王龍見狀,氣得鐵青了臉,二話不說舉手一揮,一群山匪便吆喝起來,很快的群情激憤,利用這種方法,王龍準備帶兵強攻,也不用什麼試探了。

  而在城頭上,濮陽寒的反制也開始了。長長的城牆,幾乎每隔一小段城垛,士兵們便架了一個俘虜上牆,牆上突然間站了滿滿的人,俘虜簡直比兵員都還要多了。

  當那些山匪殺近,看到牆上的俘虜之後,突然間急急停下,手上的箭也不敢射,天龍寨的人馬立刻亂成了一團。

  「前面搞什麼?還不快攻城!」王龍在隊伍之中怒吼著。

  「寨主!我弟弟……我弟弟在城牆上啊!」

  「那個是我爹……還有我妹妹!」

  「娘?娘是你嗎?你怎麼被抓了……」

  濮陽寒立在眾俘虜之間,音調冰冷地開□,「再進一步便殺俘!」

  他的話聲不大,卻清楚的傳進了每個山匪的耳中,尤其是那種殺伐決斷的語氣,幾乎讓人由背脊涼到了頭頂。

  一時之間,山匪的隊伍居然有部分的人不敢前進,而後頭往前猛沖的那些,還會被同伙阻止,甚至有拿弓箭的直接被身旁的戰友給干掉。

  為什麼?因為濮陽寒抓的俘虜,幾乎都是這些山匪住在城里的親人,誰會拿刀箭對著自己的親人?

  由于方圓城與天龍寨勾結已久,根本沒有一方覺得另一方會背叛,所以即使是山匪的家人,也有許多因為住在山上不方便,在方圓城里安居。可說方圓城內居民的構成,有一大部分是山匪的親朋好友,甚至白天殺豬晚上殺人的百姓也所在多有,兩處早就密不可分。

  抓著這個漏洞,再加上身邊有濮陽寒及羅鋒兩大高手,喬巧自然會善加利用。

  在廢了天龍寨那些人再縱虎歸山後,濮陽寒及羅鋒早就從蔡知府那里知道山寨里有哪些重要人物,親友是哪幾個,短短幾天之內全部捉進了大牢,就是為了今日做準備。

  王龍看清了牆上的濮陽寒,心驚他居然沒死,還用這種下作的招式,逼得他們天龍寨不能進攻,氣得目皆盡裂,在城下大吼,「堂堂巡撫竟如此下作,拿老弱婦孺威脅我們,有種就堂堂正正的打一場!」

  濮陽寒卻是氣定神閑,連眉都沒有皺一下,淡淡地道︰「戰爭只有輸和贏,有種你就攻進來,你們所有人的親人,都得死!」

  王龍確實沒想過會被用這種陰招威脅,應該說他自己沒有親人在城內,所以這種招式並不在他的預想之中。

  何況他認為的戰爭就是兩兵相交痛痛快快的打一場,卻不知道敵人有個隱藏的軍師,來自現代的喬巧受過專業的刑警訓練,甚至自學了許多軍事知識,那些軍事技巧及計謀,她隨便拿個兩條就能甩開這些古人好幾條大街。

  所以王龍以自己的角度去揣測,冷笑道︰「你不敢殺的!即使是戰爭,殺平民可是重罪!」

  此話一出,山匪們全都鼓噪起來,剛剛瓦解的斗志又慢慢升起。

  「是嗎?」濮陽寒冷冷一笑,二話不說,拿起身旁小兵的刀,眼都不眨就捅進了身旁一個年輕男性俘虜的腹中,接著一腳將其踢下了城牆。

  砰!那名男性俘虜的屍體落在城下時,山匪們的心幾乎涼了一半。

  「知其親人為山匪而不報,以同罪論處。」淚陽寒冷聲道。

  雖然風月王朝的確有這條律法,但真要執行起來,這方圓城必成屍山血海。濮陽寒自然沒有這麼殘忍,他方才殺的俘虜,也是在城里有斑斑劣行的家伙,早就準備好讓他拿來殺雞儆猴的。

  王龍也被震懾了,他其實很想不顧一切的殺過去,但他知道手下們不會讓他這麼做。山匪原就是因利益而結合,即使王龍確定濮陽寒不可能真的把俘虜全殺了,否則方圓城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可是不會有人想拿自己親人的性命做賭注。

  既然強攻不成,但王龍也不可能就這樣退兵,于是他腦筋一轉,想了個好辦法。

  「好,你們就慢慢的待在里頭吧!看你們能撐多久!」王龍冷哼了一聲,對著身後山匪道︰「就地扎營!所有欲進方圓城的人殺無赦!」

  山匪們喝了一聲,全都眼睛一亮,很快的照做了。方圓城自身並不產糧,通常都是由外地運進來,這群山匪只要這樣圍著方圓城,直到城里糧食用罄,遲早會投降的。

  而且,王龍更可以不時的派小兵前去滋擾,讓牆上的士兵疲于奔命,反正那些俘虜都是濮陽寒的籌碼,只要不是大軍入侵,俘虜就不會輕易被殺,說不定還能踫運氣讓他們救下幾個。

  于是,天龍寨的山匪就在弓箭範圍以外的地方開始扎營,而牆頭上的濮陽寒三人外加蔡知府,看到暫時休戰了,也在心里松了口氣。

  「羅鋒,信送了嗎?」濮陽寒問道。

  「在放天龍寨那群殘廢回去的那天,就已經送了,一封回京,一封至邊軍,現在邊軍的那封應該已經收到。」羅鋒長吐了一口氣,佩服地望了望喬巧。「真是算無遺策,天龍寨竟真的來攻城了!」

  「只要了解王龍,了解局勢,這並不難猜。」喬巧不以為意地道。「就是不知道邊軍能不能及時趕來了。」

  即使大軍壓境,站在濮陽寒身邊的喬巧也沒有一步退縮,甚至濮陽寒殺人的那一刻,她連眼神都沒有變一下。

  濮陽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女人確實有膽色、有謀略,站在他身邊竟一點都不遜色。而他也知道,她對他的重要性,不僅僅是個軍師那樣的存在,還有許多……個人情感上的因素。

  「在我身邊,你不會有事。」對于她的擔心,濮陽寒只是簡單地回答。

  這句話中包含的意味太多了,這男人就非得那麼酷?一絲情感都不願意泄露?

  喬巧意在言外地看了他一眼,秀麗的臉蛋上浮起一抹淺淺的笑。

  喬巧的計劃很簡單,太子說方圓城沒事,巡撫大人謊報,欲問罪下來,那他們就把事情搞大,讓方圓城發生大事,看這罪要如何降起。

  喬巧先讓濃陽寒廢了王龍派來到方圓城里那些人,反正他們作惡多端,去掉他們的武力反而是造福百姓。她研究過王龍這個人,若把這些人放回天龍寨,必然會激怒王龍,而且依王龍的性格,絕對會立即出兵。

  她要的,就是天龍寨前來攻打方圓城,如此便造成了一個山匪叛國的局面,這下朝廷就不得不出兵救援。

  然而便如當初王龍所想,只要天龍寨攻下方圓城,殺掉蔡知府及策劃廢天龍寨山匪的一干人等,再讓朝廷的靠山再立一個知府,天龍寨攻城的事就會被壓下來,當作沒發生過,然後蔡知府等人就等于白死了。

  所以濮陽寒所要做的,就是撐住方圓城不讓其被天龍寨攻下。當然以光方圓城的兵力,是不可能守住的,所以喬巧便善加利用方圓城與天龍寨多年來民匪不分的情況,建議濮陽寒將城里與山匪有關的人等全抓起來,用來牽制天龍寨。

  這一招果然奏效,為了天龍寨的團結,王龍放棄了強攻,而王龍更知方圓城這幾個月根本沒有援兵前來,他也不會給濮陽寒機會派人向外求助,所以以常理推斷,方圓城必破,于是他心存僥幸的圍城。

  可惜王龍不知道的是,在天龍寨被廢去武功的山匪還沒回到寨里之前,這個計劃就已經發動了,急信同時送往京師及邊軍,如果知道這事,王龍可能就不會氣定神閑的圍困方圓城,一定會盡快攻下。

  這些日子王龍果然不時的派兵滋擾,所有要進方圓城的商旅行者全被山匪劫掠一空,雖是沒有成功救出一人,但方圓城內外確實風聲鶴唳,城內的緊張氣氛節節升高,令王龍很是得意。

  就在他以為這場戰役他贏定了的時候,這一日深夜,整個方圓城山谷卻傳來驚天動地的聲音,嚇得王龍由睡夢中起身,沖出了帳外,卻發現營地之外有黑影由四面八方鋪天蓋地而來。

  「敵……敵襲——」負責守夜的山匪驚叫著,然而營地里早就亂成一團,王龍心知這滿坑滿谷的軍隊絕不是方圓城拿得出來的,很可能是朝廷來的救兵。然而方圓城被圍困多日,一只鳥都沒能飛出來,究竟是怎麼求援的?

  王龍突然發現,他似乎落入了一個陷阱。

  然而不待他多想,浪潮一般的軍隊已攻入了猝不及防的山匪營地之中,一下子殺聲震天,哀鴻遍野。而方圓城的城頭在這一刻也是火把點得大亮,久久未開的城門大開,一隊兵馬也沖了出來,由濮陽寒及羅鋒率領,殺進了混戰之中。

  這根本是強勢兵力的碾壓,不需要什麼戰術,山匪一下子就被殺得落花流水,運氣好的還能趁亂逃回山里,運氣差的就投胎來生再見,到最後,王龍等幾名天龍寨的主要人物束手就擒。

  邊軍派來了偏將李齊,率三萬大軍協助剿滅天龍寨,同時平定方圓城周圍匪寨。在場的就以濮陽寒的官位最高,更不用說他還有另一個身分,所以交代了邊軍們收拾戰場,方圓城的軍隊也收歸回城,還得安撫城中的百姓。

  天已大亮,方圓城的知府衙門里,濮陽寒坐在上首,羅鋒、蔡知府等人全在下方。在戰場上的事大致告一段落後,李齊一身戎裝前來,雖然訝異這廳里還坐著一個貌美的女子,卻聰明的沒有多問。

  「末將拜見二皇子。」李齊行了一個大禮。

  聽到「二皇子」這個稱呼,喬巧莫名其妙地看了濮陽寒一眼,卻見後者臉色絲毫不變,所以他除了巡撫大人的身分,還是二皇子?為什麼他從來沒有說過?

  想到以前看過電視、小說中,那些皇子都是妻妾成群,她心中不由得一凜。

  濮陽寒並沒有注意到喬巧的反應,只是朝著李齊說道︰「免禮。此次邊軍白將軍派李偏將適時來援,解我方圓城之圍,實為大功一件。只是方圓城周圍山寨林立,並非滅了天龍寨就可長治久安,李偏將的人馬,不知能在方圓城待多久?」

  李偏將回道︰「待糧草跟上,待上數月不成問題。」

  「可以這麼久?」這倒出乎濮陽寒的意料,他以為還要花一些功夫,才能把李偏將留下來。

  「啟稟二皇子,此次來援,系為皇上以飛鶴傳信直接下旨,白將軍方指派末將盡速前來,全力協助二皇子。」

  「皇上直接下旨……而不是太子?」濮陽寒看了羅鋒一眼,這家伙究竟在信里寫了什麼,會讓一向憊懶的皇上這麼積極?

  看出他的疑惑,羅鋒回以一記微妙的笑容。「只怕我那封信,讓皇上心情不太好,居然收回了給太子的權力……」

  李齊看著二皇子一臉狐疑,他是個魯直的人,也不曉得京里的那些蹊蹺,便直率地把自己知道的事說出來,「二皇子,白將軍說京里發生了一些隱而不宣的事,皇上才會直接下旨。」

  「說。」淚陽寒知道李齊想求表現,他就給他這個機會。

  「據聞皇上在接到方圓城的急信時,詢問了太子殿下,結果牽扯出方圓城似乎前些日子曾向京里求援,不過不被太子殿下重視的事。皇上十分震怒,認為太子以私害公,便賜婚太子與平城王劉勝之女,讓太子斷了對……對向于嬌姑娘的情意。」

  向于嬌?喬巧的心更沉了,這女人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跟濮陽寒是什麼關她這才發現,自己一頭熱的愛上了濮陽寒這個男人,卻沒有仔細的去了解他的背景,雖然她在仍是小花蛇的時候,聽過他單身未婚,卻不知他身邊是否早就有了別的女人。,但是,這能怪他嗎?她愛上他,原就是一廂情願,他確實沒有義務要向她解釋什麼。想到這里,喬巧覺得自己喉頭壓抑得難受,愛情似乎還沒萌芽就得掐死了,于是她悶不吭聲地起身,轉頭朝內室而去。

  濮陽寒瞥見了她的行動,感受到了她散發出的那種哀愁,一時之間心頭微凜,卻無法阻止她離去。



  「……同時,皇上直接下令白將軍派兵馳援方圓城,皇上的旨意,只比羅護衛求救的信晚來兩天,足見皇上確實震怒。」李齊看了眼喬巧與濮陽寒的古怪互動,連忙簡潔的把話說完,這才後知後覺的希望自己沒有太過雞婆戳破了什麼。

  「我明白了,你今日先安頓好大軍,讓眾人歇下,他日我有大用。」

  說完,濮陽寒手一揮,代表今日的議事結束,接著不待其他人反應,便起身急往內室行去,恰恰在喬巧進房前,攔住了她。'兩人四目相交,一時之間卻是不知該說些什麼,濮陽寒似乎從她的眼中看到了萬分的無奈與難過。

  「你……為何要走?」他一向不善言語,只能用這種笨拙的話開頭。

  「你知道我為何要走。」喬巧卻是相當坦然,直視著他說道︰「對于你是二皇子這個身分,你沒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很罕見的,她與他說話,竟收起了笑容,面對如此嚴肅的她,濮陽寒難以招架,自己並非故意隱瞞她這些,只是他沒有料到兩人之間的情感和關系會發展得這麼快,快到他還來不及說,就什麼都被揭發了。

  他只能平靜地直言道,「我沒有說,並非刻意隱瞞,只是我認為這個身分不會改變什麼,我和你之間該是如何,就會是如何。」

  至少,他沒有拿二皇子這個地位壓她,否則他要弄死一個百姓,太簡單了。既然他還能如此平心靜氣的以平等的姿態與她談,對一個古人來說已相當難得,而且他更沒有否定兩人之間的感情發展,喬巧也按下了心中的不甘與難過。

  「好,我再問你,為什麼太子要如此針對你?向于嬌……是誰?」其實比起他隱瞞身分,最令她在意的,還是這個名字。

  果然來了!濮陽寒知道自己遲早要面前,雖說三妻四妾沒什麼不對,但他就是覺得心虛。

  他沉默了半晌,最後才坦白道︰「她是……是我的未婚妻。」

  在這一刻,喬巧覺得自己心都碎了。

  未婚妻,未婚妻代表著什麼?代表他已經有了伴侶,代表她這陣子努力想在他心中留下印記,只是徒勞無功。

  他始終是別人的。

  「原來……原來你已經有未婚妻了,那我這一陣子究竟在干什麼?」她抱著頭,覺得腦中一片混亂。「我的天啊!我居然讓自己落入了這種境地,像個笨蛋一樣追著你的腳步,卻注定只能看著你走向別人。」

  接著,她極力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就算要放棄,也要放棄的瀟灑。

  「我會識相離開你的,絕不會破壞了你的婚約。」她定定地望著他,即使說出這樣的話,她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懲得胸口又痛又悶。

  濮陽寒幾乎想都沒想,一把抓住她的手,脫口道︰「不,你不能走。」

  「為什麼我不能走?」她苦笑,天知道她現在不是站在他面前,就花了多大的勇氣。「有些事知道是錯的,就不應該繼續下去,你有未婚妻了,她才是你的歸宿,而且你又是二皇子,這樁婚事絕不簡單,我又算什麼呢……」

  「我與向于嬌,並非因為相愛而訂親。」

  破天荒的,他解釋了,因為他覺得她似乎慢慢的從他手中溜走,那種感覺很不好受,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她早在他心中有了重量。

  「因為我在朝中與那群虛偽的大臣格格不入,得罪了不少人,流言四起,令父皇蒙羞,所以他將向于嬌許配給我。向于嬌的父親是丞相向光儒,向丞相一心為國,在朝中位高權重,人人稱道,父皇希望我娶了向于嬌後,能提升一些我的名聲,他就不必煩惱了。」

  他雖然個性冷淡,卻不代表他不知道父皇的用心,否則他就不會被動的接受這一樁婚事,卻想不到這樁婚事,讓他如今騎虎難下。

  他的慎重,狠狠的撼動了喬巧,她原本想硬生生埋葬的感情,幾乎在這一瞬間死灰復燃。如果不是她已經在他心中了,他何須解釋?這根本不是他的個性。

  「所以你不愛向于嬌?」她緊盯著他問。

  「不愛。」他斷然道。

  既然他與向于嬌沒有愛,一切都是政治操作,那麼她是否有機會,扭轉這個錯誤?

  她沉住氣,幾乎是屏息著問道︰「能和我說說,向于嬌是怎麼樣的人嗎?」

  向于嬌?濮陽寒露出了深思的神情,說實話,他不認識她。

  「她……看起來很美,很嬌女敕,似乎一踫就會破碎。至于性格,我並未與她相交太深,所以不予置評,但據京中評論,她才華洋溢,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聽起來簡直是在形容陌生人啊!喬巧忽然放下心來,她覺得自己又有希望了,她甚至心領神會了他的無奈,這樁婚事他根本不在意,所以他沒有向她提起,而且誰又知道兩人之間會發展得如此曖昧、如此迅速,也因為那層感情的紙始終沒有捅破,讓他連說都無從說起。

  「那她會打架嗎?」她驀地無厘頭地問。

  「打架?」濮陽寒以為自己聽錯了,但還是正經八百地否決。「不可能。」

  「那我知道了。」喬巧終于真心地笑了,看著他的目光,又恢復成以往的溫柔。「我決定留在你身邊。」

  濮陽寒眼神顫動,雖是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卻讓人感受到他的震撼。

  「我想為自己的幸福拚一把,一個只會站在男人後面的女人,不適合你。」她堅定地道。「向于嬌太過柔弱,與你也沒有感情可言,硬要和你湊成只會增加一對怨偶。至于我……我有自信,我對你的幫助絕對遠大于她,我會證明我才是有資格站在你身邊的那個人。」

  這是她前世和今生加起來下的最大賭注,而這一注,她下在他身上。

  滿腔的柔情,令她忍不住伸出手,輕撫他線條剛毅的俊臉,這是他們第一次如此親密的接觸,卻又發生得如此自然而然。

  「而且,你會向我解釋這些,是因為你對我有也有感情吧?」她說。

  濮陽寒深深地看著她,覺得這一刻的她真美,他心中最柔軟的那個地方,幾乎被她這個動作觸動了。他突然打心底的想更靠近她,不僅僅只是這樣的觸踫,而是更親密無間、更動人心弦的情感交流。

  他的臉本能的靠近她,她也靜靜地像在等候什麼。只要再近那麼一點點、再一點點,就會兩唇相接,而他和她都知道,這件事必然會發生……

  「大人……呃……」羅鋒的聲音,突然從遠處傳來。

  兩人從這種夢幻場景中嚇回過神,很快的拉開了距離,喬巧的手也從濮陽寒的臉上收了回來,方才那暖昧的、纏綿的氣氛,頓時消逝無蹤。

  濮陽寒微微清了清喉嚨,又恢復成那個冷漠的男人,但這次,他卻是丟了一句話才轉身。「我只知道,我不能讓你因為這種事情而離開。」

  望著他走向羅鋒的背影,喬巧知道他或許被自己的感情嚇到了,與她的進展太快,讓他有些措手不及,只能用這種方法讓自己冷靜。

  「悶騷的男人!」她偷偷一笑,也輕巧地跟了上去。

  她說過,她會用自己的方法,證明她有資格站在他身邊!

  數日後,方圓城校場中。

  「欸,李齊,你說二皇子與喬姑娘之間是不是有什麼?」羅鋒用肘頂了頂身旁的李齊,目光望向校場上那並肩而立的一男一女。

  李齊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吞了口口水道「我看……二皇子只是教喬姑娘射箭吧?」

  「射箭需要站得那麼近?」羅鋒模著下巴作深思狀,目光中可全是調侃。「二皇子幾乎要抱住喬姑娘了,若是我教你射箭,由背後抱住你,替你開弓可好?」

  李齊想象那畫面,打了一個寒噤。「不用不用,我的箭術夠用了。」

  而兩人口中談論的男女主角,卻是不知自己成了焦點,專注在射箭之上……應該說,沉浸在兩人相處時那種泛著甜蜜的氛圍之中。

  「你說,我這一箭射得中靶心嗎?」喬巧把玩著濮陽寒特別替她做的輕弓,笑著抬頭問。

  濮陽寒面對著她嬌美的笑靨,心湖泛開漣漪,卻是自制力甚高,面無表情地道︰「射不中。」

  由于她吵著要學射箭,濮陽寒有空便教她,前幾次由于她氣力不足,拉不開軍隊用的重弓,他便替她開弓,讓她學著瞄準。

  不過令他意外的是,她射起箭來有模有樣,要不是她確實拉不開弓,他都要以為她曾經是個神射手。不過為了滿足她獨立射箭的心願,他親自制了一張輕弓,以女子的力氣就能拉開,而且殺傷力一樣強,讓她愛不釋手。

  今日便是她第一次試弓,雖說先前她學得很好,他也不認為換弓後第一次射,她這初學者便能射中五十步以外的靶。

  「你這人需要那麼直白嗎?」她白了他一眼,「要不我們來打個賭?」

  她這記白眼,到了他眼中就成了媚眼,讓他的目光一凝。「賭什麼?」

  「給我三箭,如果我射中了,那麼上回被羅鋒打斷的好事……你要補償給我。」

  她大大方方的索吻,表情古靈精怪,令他心頭蠢蠢欲動。既然她都如此主動了,他若惺惺作態,那還算是個男人嗎?

  「賭了。」他臉上仍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模樣,所回的話卻泄露了他的心情。

  喬巧笑了,笑得比冬日的雪還要耀眼,她完全能感受到他的情緒,內心覺得她射不中,但打了這個賭之後又希望她射中,矛盾啊!

  于是喬巧舉弓,按著他之前教的步驟,開弓,瞄準,松手!

  第一箭迅捷有力地飛了出去,卻是射中了掛祀的大樹,離靶面還有半個身長的距離,濮陽寒的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一下,連不遠處的羅鋒及李齊都大嘆可惜。

  她又舉弓欲射第二箭,這一回不僅僅是她,每個人都隨著她的動作屏氣凝神起來,這一箭射出後,咻的一聲又射中了樹干,但這次距離靶只有一個手掌的距離。

  「看來你的賭注要兌現?」喬巧回頭望著濮陽寒,媚眼中水光流轉。

  濮陽寒定了定心神,淡然道︰「拭目以待。」

  瞧他裝得氣定神閑,說不定比誰都緊張和期待呢!喬巧朝他露出了一記心領神會的笑,驀地轉身,快速地開弓射出一箭。

  咚!箭矢正中了靶,而且是靶心,濮陽寒的心狠狠的一跳,終于微微色變,而羅鋒與李齊則是張口結舌,不相信自己看到什麼。

  神射手!天生的神射手啊!

  喬巧得意地看著濮陽寒,她方才的表現,證明了其實她第二箭、甚至第一箭就有辦法射中靶心,而她裝模作樣演了這麼久,就是想看到濮陽寒現在吃驚的表情!

  她邁開腳步輕巧地朝著他走過去,嬌顏帶笑傾近了他。「賭注?」

  濮陽寒默不吭聲,只是拿起她手上的弓箭,連頭也沒回,便朝身後射了兩箭。

  這兩箭,恰恰釘在羅鋒及李齊的腳尖之前,前者還算鎮定,後者則冷汗嚇出一片。

  「二皇子這是……」李齊不明白他們兩人哪里得罪濮陽寒了。

  「意思是我們兩個太礙事了!還不快走!」羅鋒沒好氣地拉著李齊走出校場,這家伙平時遲鈍也就罷了,遇到這種時候怎麼還是傻乎乎的?

  于是,湊熱鬧的家伙走了,濮陽寒摟著她的腰,低頭便吻了上去。

  他的吻便如他的人一般,充滿了陽剛的霸道之氣,像是在向她聲明,他才是主導一切的那個人。不過在這時候,喬巧可不會抗拒,她全心全意地享受著人生的第一個吻。

  纏綿?激情?忘我?說實話,這些感覺喬巧都沒有,在這個吻之中,她的理智還是存在著,甚至能感受到他所做的一切,只是身體本能卻要她再靠近一點,再要多一點……那種渴望的感覺,充斥在她的全身。

  然而,這個吻對于濮陽寒來說,卻帶來結結實實的震撼。他不知道一向冷情的自己,也有如此放肆與放縱的時候,這個女人的確成了他的軟肋,甜蜜的讓他都不想松開手。

  良久,唇分。他默默地望著她,什麼話也不必說,彼此的情意已盡在不言中,直到他終于願意放開她。

  瞧他親完就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喬巧可沒放過這個機會挖苦他。「難得看你這麼猴急啊?」

  詎料濮陽寒卻是面不改色地回道︰「若不動作快點,又不知要被什麼鳥事打斷了。」

  喬巧一呆,而後噗哧笑出來。確實,每每兩人動情之時,總有一些莫名其妙狗屁倒灶的事情突然冒出來,她不得不說,他真是急得好啊!

  「那你相信我的靈魂……就是那條小花蛇了嗎?」喬巧突然問道,她希望他喜歡的是她的性情和內心,可不希望他心中想的還是以前那個嬌嬌大小姐喬巧。

  濮陽寒眉頭微皺,搖了搖頭,正想說些什麼,但好的不靈壞的靈,才離開沒多久的羅鋒,居然匆匆忙忙地沖進了校場,顧不得兩人是否正在做什麼旁人得回避的事。

  「殿下,不好了!」不過羅鋒還是很識時務,遠遠的就先叫出聲,片刻後人才到眼前。

  濮陽寒瞧他的匆忙勁兒,內心大感不妙,遂問︰「什麼事?」

  羅鋒臉色凝肅地稟報道︰「平城王叛變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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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30 00:03:3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平城位于風月王朝的西北方,京師位于東北,因此平城王劉勝若直接攻向京師,京師毫無防備之下,幾乎可以在短時間內直入宮中。

  而劉勝會叛變的原因,說起來相當離譜,皇上濮陽廣為了斷去太子濮陽深對向于嬌的愛意,便指婚劉勝之女為太子妃,兩人不日便要成親。然而濮陽深對向于嬌鐘情已久,完全無法接受另一個女人,更不用說他若成親,和向于嬌就更是不可能了,所以他激烈的反抗這樁婚事,甚至在未告知的情況下,徑自向劉勝退婚。

  劉勝之女被沒有理由的退婚,這對平城王府而言,無異是奇恥大辱。于是他借口要皇室給個交代,大舉揮兵向京師,幸好向光儒反應快,連忙調來北方邊軍協助京軍抵抗平城軍,勉強穩住情勢。

  或許劉勝早就想叛變了,什麼都是借口,否則他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聚集這麼多兵力。不過事已至此,追究原因已經沒用了,只能看京里的那群大官能不能在這時候不分黨派團結起來,或許風月王朝能度過這一劫。

  可惜情勢遠比想象中惡化得快。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平城軍已經連連攻破十座大城,距離京師越來越近,叛變之勢很快蔓延到王朝各地,不分東南西北,諸多民間起義軍紛起、地方官員及軍隊跟著叛變,朝中的官員也各自選邊站,而且傾向平城王的,顯然比效忠皇室的還多。

  京師可說只剩向光儒一個人靠著威望在撐著,如果他也投向平城王那方,那麼風月王朝只能易主,沒有第二句話。

  遠在方圓城的濮陽寒,在這一陣子積極聯絡白將軍,希望能聯合南邊軍方的兵力,卻是遲遲未收到回復。

  「急報、急報!」一名小兵,穿著京軍的服飾,快馬沖進了方圓城,將手上急信送到濮陽寒手中時,他也直接累倒不省人事,而他騎的馬兒,甚至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濮陽寒很快地拆開手上急信,一閱之後不由臉色大變,連一向沉著的態度都不存,讓一旁的喬巧及羅鋒、李齊等人皆是緊張不已。

  怎麼了?該不會京師淪陷了吧?

  「太子親率十五萬大軍前去阻擋平城王,結果在宜城之戰,被平城王一個照面斬殺!」濮陽寒深吸了一口氣說,語氣聽不出悲喜,但他的表情卻讓人感受到一種濃重的悲哀。

  什麼?!眾人倒吸了口氣,太子死亡這可是天大的事,王朝少了繼承人,士氣必然大減,京師更加岌岌可危,很有可能不日平城王就會攻進京師。

  「而且,邊軍的白將軍已然宣布,投靠平城王!」濮陽寒深深地望了李齊一眼。

  李齊聞言,二話不說單膝跪下,十分沉重且誠懇地道︰「末將誓死效忠二皇子,如有違背,天誅地滅!」

  「我並沒有懷疑你的忠誠,只是你那三萬軍隊,若無法安撫下來,會成為我們滅于方圓城的隱患。」濮陽寒沉聲道。

  確實,如今的濮陽寒要兵沒兵,要人沒人,只能在方圓城求援,但唯一的救命稻草白將軍卻是斷開了聯系投奔敵營,他這個二皇子似乎除了眼睜睜看著國破家亡,別無他法。

  情勢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惡化至此,眾人都是心情沉重,羅鋒心念一轉,咬牙勸道︰「殿下,逃吧!」

  眾人齊齊看向了他,臉色更加凝重,顯然都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王朝可能保不住了,屆時二皇子必然成為新主的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若殿下不逃,只怕待京師淪陷,就跑不了了!」,可怕的寂靜頓時蔓延在整個屋子之中,就連呼吸一口氣都覺得吃力,在國破家亡這麼大的壓力之前,逃是最好的方法了,只是前途茫茫,未來無望,只能看著親友一個個死去的那種無力感,最是讓人沉痛。

  終于,濮陽寒打破了沉默。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何況我身為皇子,更有無法逃避的責任。」他揚起了臉,表情中的果斷及眼神中的堅毅令人動容。「我不會逃!我決定殺回京師,拯救父皇!」

  他看向其他人。「至于你們……都散了吧!苞在我身旁,恐有生命之危,只怕屆時我保護不了你們……」

  羅鋒首先打斷了他,這時候可顧不得對方是二皇子。「皇上派我輔助巡撫大人,我的任務尚未完成,怎麼也不會走的。」

  一開始,他還瞧不起這個二皇子,但一起出生入死多次,羅鋒早就被他的武功及為人折服,認定了他這主子。

  李齊見狀,也連忙發聲。「末將方才已立誓,誓死效忠,絕不後悔!」

  在場的只剩喬巧沒有出聲,待她被三個人六雙眼盯著,才沒好氣地瞪了他們一眼,隨即正眼看著濮陽寒。

  「我說過,我會證明自己才是適合站在你身邊的那個人,你休想丟下我!」一句話,不僅揭示了兩人的親密關系,更是說明了她的決心。

  有如此忠誠的部屬,以及不離不棄的伴侶,濮陽寒淡淡的笑了,雖然那笑容幾乎看不出來,感動之意卻是溢于言表。

  「謝謝你們。」千言萬語,最後只化為這一句話。

  羅鋒勾起了唇角,槌了身旁的李齊一拳,李齊模模頭傻笑,至于喬巧,則是展露了美麗的笑靨,這個冰雕似的男人,終于越來越有溫度了。

  「還有,我可不需要你保護。」喬巧突然開口,「這場仗,不會只有你一個人打!我雖然不能上戰場,但至少可以毛遂自薦當個軍師。」

  三個男人皆是心中一動,尤其是濮陽寒與羅鋒,心知她聰慧過人,說不定真能想出什麼好辦法,扭轉劣勢。

  「如今民間大亂,揭竿起義的主因,就是百姓民不聊生、窮苦無助、貪官污吏橫行,讓人民仇視朝廷,而朝廷卻視若無睹。如果可以讓百姓感覺到朝廷重視他們的需求了,自可在此絕境之中,謀求一線生機……」

  喬巧這一陣子十分勤學,早就把王朝情勢模透了,于是頭頭是道地分析起來,「……由于太子已死,王朝的繼承人便是如今的二皇子。我們如今手頭無兵,所以二皇子能以皇朝正統做號召,以平民參軍未來可加官晉爵為條件,收攏招攬各方義軍,待平定叛軍後,王朝必會采取削減賦稅、清匪肅貪等等一連串措施。

  「這種方法,一來可以很快的召集兵馬,以我們手頭現有的方圓城兵力及李偏將三萬邊軍為主下去管理,短時間便可有初步的戰力;二來可以替二皇子造勢,讓百姓及那些起義軍看到王朝存續的希望以及對未來光明的期盼,不會直接對叛軍投降;三嘛……」

  喬巧臉上洋溢著自信的光芒,「反正沒人知道我們到底召集了多少兵,我們可以把聲勢弄大,以牽制平城軍,替京師爭取包多時間。」

  聽到她這一箭三雕的好計,眾人皆是雙眼大亮,這女子的智計簡直令人心悅誠服,甘拜下風,如果她的計謀實施得好,確實很有機會得到大批人馬。

  「厲害!太厲害了!喬家那暴發戶,到底怎麼養出你這個女兒的?」羅鋒欽佩地望著她,即使他以前對她有再多成見,也被她層出不窮的智謀給折服了。

  濮陽寒則更是震動,她只是一席話,卻猶如醍醐灌頂,令人茅塞頓開,有了她的支持,他更有自信去打贏這一場仗。

  即使有旁人在場,他還是忍不住伸出手撫了下她的臉頰,這個小動作,深深的表達了他的動容。

  「有你在旁,何愁大事不成?」他說。

  有他這句話就夠了,喬巧欣慰地笑了起來。

  就算是亡命鴛鴦,至少還是鴛鴦啊!反正事已至此,不如就轟轟烈烈的干他一場,把自己的能力淋灕盡致的發揮出來,也不枉她重新活了這一遭。

  方圓城原本就在濮陽寒的掌控之中,他以此為大本營,按照喬巧的建議,對外放出消息征兵。

  由于他計剿天龍寨的成績相當傲人,而在黨爭厲害的朝廷之中,他置身事外反而成了一股清流,加上他武功高強、為人俠義,又是皇室正統,因此號召力驚人,在短短的一個月內四方來奔,光是起義軍就收了近十萬人,再加上方圓城附近的城池,皆在第一時間表示以濮陽寒馬首是瞻,因此他的勢力一下子擴張了快十個城池,成了南方一個不小的勢力。

  可是人一多問題就來了。缺糧,缺兵器,且起義軍及地方軍各擁其主,誰也不服誰,成天要打要殺,鬧得不可開交,沒有辦法之下,負責練兵的羅鋒和李齊硬著頭皮前來詢問喬巧有什麼好辦法,雖然他們覺得這種男人的事來問一個女人有些窩囊,不過實在是黔驢技窮,不得不向她這智囊屈服。

  想不到喬巧聽了,回答得十分淡定,讓兩人差點以為她濮陽寒上身。

  「既然那麼愛打,就讓他們打個夠。」

  兩個月之後,天氣都快入夏了,軍中的制式服飾也換成了短甲薄衣,濮陽寒在前往校場的路上,忽聞蟲鳴鳥叫,綠意盎然,才知道時間過得飛快。

  濮陽寒這陣子征兵、商談,忙得不可開交,他也知道各方投奔的軍隊短時間內不可能好好融合,雖然相信羅鋒及李齊的能力,卻仍不由親自前來察看。

  然而當他來到校場,放眼望去是整齊劃一的軍隊,人人持著武器操練,士氣高昂,殺聲震天,氣勢及武力絲毫不輸給受了多年訓練的正規軍,看得他欣慰之余,卻也一頭霧水。

  「似乎與我想象的有所不同?」他揚起眉毛看向身旁的羅鋒。

  「我也很驚訝效果這麼好,但不是我的功勞。」羅鋒老實道。

  濮陽寒思忖了片刻,隨即篤定地道︰「喬巧。」

  「這麼神奇的效果,也只有她辦得到啊!」羅鋒嘆息了一聲,將喬巧的計劃娓娓道來。「初時各方軍隊各行其道,喬姑娘建議將每個軍隊打散,兩千人為一小隊,每十天便隨機抽取五隊合並,舉行一次小隊比拚,勝出的隊伍記點,這些將會成為日後考量戰時各隊戰略位置的基礎,也會是勝利後眾人加官晉爵的依據。

  「所以,現在每個人都積極操練,也因為每支起義軍及地方軍都被拆散了,下次比賽又不知道會與誰聯手、與誰競爭,所以眾人都保持著亦敵亦友的關系,也不敢鬧得太過,喬姑娘建議我趁機將獎懲制度在此時建立起來,就成了殿下你現在看到的壯盛軍容了。」

  濮陽寒聽在耳中,看在眼里,微微吐出一口大氣。「幸好有她在。」

  「是啊!喬姑娘各種奇思妙計,簡直絕了,看來我們真的有拯救京師,平定平城軍的希望!」羅鋒感嘆著,卻突然拋過去一記古怪的眼神。「殿下,若此仗勝了,你必然要回到宮中接下太子之位,或許就要迎娶向姑娘,那喬姑娘她……」

  比起向于嬌那柔弱美人,羅鋒自然而然地選擇了站在戰友喬巧這方,他受了她這麼多幫助,也希望她能過上好日子。

  「向于嬌不會影響我與喬巧的關系。」濮陽寒斷言道。

  「只怕殿下必須做出選擇,喬姑娘看起來不是可以與人共事一夫的性子。」羅鋒提醒他。

  濮陽寒望著遠方,目光有些迷離,語氣雖然平淡,卻也多多少少聽出了他的悵然。「我心中已經做出選擇了,但命運會讓我選擇嗎?」

  一句話,道盡了身為皇子的無奈。

  不過,說這些都言之過早,誰知道這場仗最後誰輸誰贏?誰知道會不會明天平城軍就先橫掃而來,大伙兒一起變成一堆白骨?把握現在,把該做的事做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就問天吧!

  此時,喬巧遠遠地走了過來,似乎早就知道濮陽寒在這里,特地來找他,一點兒也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

  在他最忙碌的時候,她從沒有去吵他,沒有因為缺乏他的陪伴而鬧脾氣,甚至默默的替他處理好了管理士兵這麼棘手的事,讓他只需要積極往前而無後顧之憂。

  如此的女人,該有多難得?濮陽寒深深地望著她,她的所做所為他都看在眼里,但矯情的話卻是不必多說,只要一個眼神交會,就心領神會了。

  喬巧面容如往常一般帶著抹淺淺笑意,像朵花兒那般清新美麗。

  「人,我替你出主意管好了,不過軍餉和武器,我可沒辦法無中生有。」

  「如果連這個都要靠你,那麼這個二皇子給你當好了。」濮陽寒早在心中有了構想,他深深地望著她。「而我相信,你知道我會怎麼做。」

  喬巧的笑意更甚,眼兒都眯了起來,倒是一旁的羅鋒微微側目,怎麼兩人說的話,他一句也聽不懂。

  「這方圓城附近的山寨,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吧?」濮陽寒淡淡說道。

  「不算那些人數小于五十人的,共六十余座。」喬巧遞給了他一張圖紙。「里頭是斥候們這兩個月來辛苦打探的位置,還熱騰騰的呢!」

  「接下來幾天,我會與軍隊一起操練。」他又說。

  「李齊已經將眾小隊長集合起來,等你前去熟悉。」

  「我還要訓練神射營、盾兵營、工兵營……」說到這里,他話聲突然停下。

  「還有沖鋒營和夜襲營呢!」她便順口接下話。

  說到這里,兩人突然四目相交,由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信任及心照不宣,不由齊齊莞爾一笑。

  「半個月後,出發攻打方圓城各寨!」兩人異口同聲說道。

  羅鋒在一旁聽著,越聽越是張口結舌,最後忍不住搖了搖頭。

  「厲害的女人……可怕的默契!」

  缺糧?缺兵器?缺錢?

  方圓城附近的山寨林立,以打劫過往商旅為主,偏偏鄰近方圓城的幾個大城,都是北方進南方港口的樞紐,若不經此便要繞好大一圈,所以即使危險,許多商隊仍是鋌而走險,反正也不一定真的就那麼倒楣去遇到山匪。

  幾十年下來,加上與官府勾結,根本不會有人來追捕,那些山匪沒有後顧之憂,早就富得流油,若是能拿下這些山寨,聯軍的物資窘迫情況便可解。

  所以濮陽寒早就想到待集結兵力到某一個程度後,便大規模的剿滅方圓城的山寨,一方面為民除害,另一方面收集物資。同時,剿寨的過程也可以算是練兵。

  如此一石多鳥的事情,他想得到,喬巧更想得到,所以在他提出之前,她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三個月的時間,濮陽寒勢如破竹的攻破了四十余座山寨,繳獲財物食糧無數。

  他麾下的精兵,自然不是山匪那些烏合之眾可比,更重要的是,天龍寨早已被消滅了,最大的山寨不存,其余的山寨也只是苟延殘喘。

  看著朝廷的大軍漸漸的佔領一座座山頭,許多山寨的山匪也都怕了,聽聞許多起義軍投奔濮陽寒,都得到了不錯的待遇,而濮陽寒這個二皇子似乎也風評甚佳,不曾凌虐降軍,所以有十余座山寨干脆直接投降,成為正規軍。

  同時,京師與平城軍的戰爭仍在持續,只是京師的防線收縮,顯然情況不利,風月王朝似乎被分成了三大塊——一塊是京軍,範圍只包含了京畿之地;一塊是平城軍,佔據了風月王朝一半以上的領土,另一塊則是二皇子濮陽寒所募得的大軍,算是偏安在南方。

  雖然北方的平城軍與京軍正打得火熱,但濮陽寒仍有辦法悄悄地派人將訊息送進了京中。待三大勢力範圍大致底定時,京里終于有人拚死送來了回信,而且是目前京中帶領反抗平城軍的主要人物丞相向光儒親筆手書。

  為此,濮陽寒特地集合了心腹及幾名將領,就向光儒的來信議事。



  「……因此,決戰之日必在兩月之內,以京師現在之兵力,恐無法抵擋平城大軍兩月之久,須以巧計分散平城軍之力,方可救京師于危殆之中。」

  大廳上,濮陽寒讓李齊直接宣讀向光儒的來信,比做什麼說明及解釋都快。于是李齊洪亮的聲音響徹在每個人的耳中。「……臣以為,可趁平城軍一鼓作氣攻打京師之時,請二皇子大軍即日起程攻打平城王的後方——平城,使平城王首尾不得相顧,必能吸引平城軍的軍力,京師之危自解。」

  念到這里,李齊不知為什麼停了下來,表情更變得有些奇怪。不過大伙兒已聽到軍情要點,認為向光儒的話大致上也就是這樣了,所以開始吱吱喳喳的低聲議論起來。

  「我認為,丞相的計劃確實可行,諸位覺得呢?」濮陽寒問道。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濮陽寒的立場已經很清楚了,他們就算反對也要有強大的理由,最後是一位將領硬著頭皮道︰「啟稟二皇子,丞相的計是好計,但必須京軍與我軍時間上緊密的配合,但如今京軍被困,我們如何保持聯系通暢呢?」

  他說的,確實是大問題,現場陷入一片沉默,突然,喬巧清脆的聲音響起——

  「這不是問題,我們不需與京軍緊密聯系,只要計算一下我軍到達平城需耗時多久,再與京師約定總攻的時間,里應外合即可。」她朝眾人媚然一笑,舉起了一只食指。「所以,其實只要聯系一次就好了。」

  眾人聽得連連點頭,濮陽寒更補充道︰「我們有辦法將密信送進京里一次,就有辦法送第二次,雖然無法往來頻繁,但喬巧之法已經是最好的方法。」

  他這麼說,代表這個問題他已經考慮過了,所以眾人也不再作聲,似乎這件事就這麼決定了。

  此時喬巧突然對著李齊說道︰「李大人,這封信還沒完吧?怎麼不繼續念下去?」

  李齊突然擺出了個苦瓜臉。「這……不用了吧?」

  「我也覺得不用了。」濮陽寒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漠然的插口。

  喬巧對濮陽寒的個性了解就算沒有十成十也有九成,他不插嘴則已,這麼一開口,喬巧更像是跟他耗上了般,說道︰「你們這麼說,那我就更想聽了。」

  李齊不想得罪喬巧,更不想得罪二皇子,只能用一種含蓄的、保守的說法,暗示喬巧道︰「喬姑娘,接下來的,就是丞相寫給二皇子的家事了……呃……有關于向姑娘的。」

  喬巧一聽就懂,向光儒為了鼓動濮陽寒,必然會寫一些小女殷殷期盼二皇子歸來,繼承大統一類的廢話,于是她沒有再問,只是一雙美目帶著戲謔之色瞄著濮陽寒,看得他渾身不自在。

  其余人聽到了李齊的話,頓時也是恍然大悟,丞相之女向于嬌,是二皇子的未婚妻嘛!這件事早就傳遍了全王朝,只是大伙兒一時間不會去想到這種閑話,這件事也與目前國家遇到的困難、或是建軍的大事等等無關。

  然而由于這問題是喬巧問的,那意義又是不同了。二皇子既然已有才貌雙全的未婚妻在京師等他,那喬巧跟在他身邊,儼然是濮陽寒的女人,又替他出謀策劃,若是這場仗打贏了,二皇子回京迎娶美嬌娘,那喬巧又算什麼?

  眾人此時皆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喬巧,目光同情有之,憐憫有之,當然也有不以為然,認為喬巧巴著二皇子只是貪圖個妃子的位置,反正皇後也輪不到她。

  不過眾人大都存著看熱鬧的想法,心想著喬巧會不會借著這個機會向濮陽寒鬧一鬧。畢竟她現在相當重要,如同軍師,若能借著這個機會討價還價,很有可能她還可以替自己爭取多一點地位及尊榮。

  喬巧自然知道大伙兒在想什麼,卻是不發一語。自從她選擇站在濮陽寒身邊時,就已經有心理準備會面對眾多惡意了,只是當真面對的時候,難堪還是有的。

  不過她可不會因為幾個眼光,就被擊倒了!

  喬巧只能無視眾人的目光,大伙兒想象的吵吵鬧鬧、爭風吃醋畫面並沒有發生,反倒是濮陽寒冷著一張臉,緩緩地開口了。

  「有沒有人想過,平城軍目前已佔據半壁江山,要直接攻打平城,我軍必須要先克服多少困難?」

  一句話,又把眾人的注意力拉了回來。要攻打平城,會先經過天險鳳凰山,之後便是宜城及梧城兩處,才會到達平城。而這兩城目前都由平城軍攻佔,想不引起注意的偷偷過去幾乎是不可能,最大的可能是將兩城打下來後,再去攻擊平城,才有可能成功,讓平城軍首尾難顧。

  但前提是要打贏,才能使平城王劉勝感到威脅啊!

  喬巧自然知道濮陽寒此時提起這件事,是要替她解圍,不若眾人的驚訝及擔憂,她打趣地直看著他,沒想到他的體貼會用在這個地方。

  濮陽寒只能假裝沒看到她的目光,繼續厲聲對著眾人說道︰「大家明白了?以我們現有的兵力,這一次突襲平城,需要全員出動,而且只能成功不許失敗,否則我們連方圓城這個大本營都沒有了。現在,大伙兒去布達這個命令,三日後大軍集合!」

  說完,濮陽寒便徑自離席,羅鋒及李齊跟在他的身後,至于喬巧,則是裊裊婷婷的走到了他的身前。

  羅鋒與李齊不由得替濮陽寒捏了一把冷汗,方才大伙兒以為喬巧會一哭二鬧三上吊,結果被濮陽寒轉移了話題,如今她特地迎了上來,該不會是想算帳吧?

  想不到,喬巧只是嫣然一笑,對著濮陽寒說道︰「我已經學會騎馬了。」

  說完,她瀟灑地越過三人而去,別說什麼吵呀鬧呀,她連提都沒提到向于嬌三個字。

  她會學騎馬了,代表她不會拖累大軍,而且她也學會了射箭,箭法練得比大部分士兵都還要好,所以也不需要另外派人保護她。

  她在用她的方法告訴他,就算站在他身旁,她也不會遜色,她能追隨他,出生入死。

  濮陽寒難得地露出了笑意,讓羅鋒及李齊看傻了眼。

  他自然知道這兩個屬下在想什麼,隨即沒好氣地道︰「喬巧是識大體的女人,不該追究的事,她不會執著在上面。」

  「不追究,不代表她不計較這件事,殿下,你會不會想得太美好了?」羅鋒冒死諫言。

  濮陽寒沉默了一下,只是淡淡回道︰「我了解她。」

  羅鋒只能點點頭,關于這點,總不能去和二皇子深究。不過他表面上認同,心里卻仍嘀咕著——

  你了解她,不代表你了解女人啊……

  明日,方圓城大軍便要出發。

  這一次出兵,是抱持破釜沉舟的決心,不是生就是死,所以大軍的氣氛十分凝重。濮陽寒雖然表面上平靜,卻也同樣睡不著,未點油燈站在窗邊,看著皎潔的明月。

  自從出了京,他已經好久沒有這麼平靜的賞月了。記得初出京時,認為巡撫就是個閑差,他有大把的時間追求武道,想不到短時間之內發生了這麼多事,他歷經幾次生死逃亡,功夫是提高了,卻是為了生存而不得不為,已不再是他所想要的純粹的武道。

  有時候,人生就是這麼無奈。他身為二皇子,在皇宮里盡享當皇子的榮華富貴,要不是有這個身分,得以博覽宮里的武道秘笈、有好師父教導,他也不會練就一身好武功。但有得就有失,有了這麼一身功夫,責任一來,他也責無旁貸的要扛上。

  很公平,不是嗎?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敲門聲起。由腳步聲,他聽出了來人應是喬巧,但是這麼晚了,她來做什麼?

  深夜,孤男寡女的,很容易給人旖旎的遐想,濮陽寒原本就混亂的腦子,不由得更混亂了。

  「進來。」他點起燈,沉聲說道。

  喬巧推開了門,又回身將門關上,當她順手將門閂上時,那喀的一聲讓濮陽寒的心跳都落了一拍。

  「你……」

  他回頭,欲問她的來意,她卻沒有給他太多說話的時間,一個箭步撲上去抱住他,就是一記熱吻。

  濮陽寒的怔楞只在剎那,之後便很快的迎合了她。一吻既畢,他深深的看著她那幾乎比月宮中仙子還美麗的臉蛋,幾乎有些痴了。

  不過,他也沒漏掉她今晚出格的表現,像是迫不及待的想與他親近,他想,或許是那日向光儒信中提到了向于嬌,那眾人質疑同情的目光,畢竟還是影響到她了。

  他輕摟住她一起靠在窗前,任月光灑落身上,在他心中她已是愛侶,所以一些親密的動作,在只有兩人的時候做起來寫意自然。

  「你……可是在意關于向于嬌的事?」他直言,「你大可不必如此。」

  「我不能說自己不在意,但今夜我大膽的來,卻不是為了這個。」喬巧直視著她,目光中充滿柔情。「這次出征有多危險,你我都知道。我們還能看到幾次這般皎潔的月呢?我覺得很不安,沒有理由的不安。」

  她那嬌媚的眼波,朦朦朧朧,像是在勾引著他。「人生得意須盡歡,我這輩子若沒有把自己交給自己愛的男人,便會留下一個遺憾。既然我已經認定你了,那又何必矜持?」

  「我不要你的承諾,也不需要你負責,我只希望真真正正成為你的女人。」她淺笑著,比著自己的左胸。

  「那麼我這里,就圓滿了。」

  說完,她輕推開了他,竟把自己的外衣褪下,只剩下里衣,那若隱若現的窈窕身段,足以讓男人瘋狂。

  她是真心的,想把自己獻給他。

  濮陽寒即使還有著遲疑,如今也完全的放開了。

  她果然是奇女子,連想法也這麼與眾不同。好一句人生得意須盡歡,他從來沒想到若是自己真的陣亡沙場,卻沒有真正擁有過心愛的女人的情況,仔細想想,那確實是會讓人死不瞑目的遺憾啊!

  如果兩人想要避免這個遺憾的心情是一樣的,那麼他絕對比她又多出了一股渴求,男人對女人的火熱渴求。

  畢竟喬巧美若天仙,又一副非君莫屬的模樣,天天在他面前晃來晃去,要說想都沒想過,那絕對是騙人的。

  于是,濮陽寒不再猶豫,一把打橫抱起了她,輕輕的將她放在床榻上。

  「熄燈啊!」她橋嗔著。

  「我想看清楚你。」他說。

  這一次,他給了她一記溫存的吻,溫柔到令人難想象像他這麼陽剛冷酷的男子,竟能柔情至此,幾乎讓喬巧整個人都融化了。

  這才是真正的吻,那種情感滲入心扉,動搖靈魂的感受,簡直令人無法自拔。

  他的世界里只有她,她的世界也只有他,兩人都把俗事拋到了一邊,對彼此的愛情,才是唯一且最重要的。

  他輕輕的褪去了她的衣裳,沐浴在月光下的她看起來如此美好,膚如凝脂,縴合度,雪白的大腿像是上好的玉石,柔滑細膩,平坦結實的小骯,縴細腰身,輕盈臂腕遮著胸前,更顯誘人魅惑。

  濮陽寒輕輕地一笑,雖是自願獻身,卻還是會害羞啊……

  他拿開了她的玉手,俯身而上,就在喬巧以為自己要成為他的女人之時,他居然硬生生停了下來,只是輕輕摟著她,連衣服都沒有脫。

  「睡吧,我知道你的心意。」像是知道了她的不解,他輕吻了下她的額。

  「你……居然拒絕我……」喬巧不得不說,她有些錯愕。

  「你錯了,我可是忍到都痛了。」他用下/身頂了她一下,讓她知道他有多麼的渴望她。「但是留著今日這個缺憾,更能鼓勵我一定要求勝。何況你和別的女人不同,我要給你名分,我要你光明正大的成為我的人,我要每個人都知道,我濮陽寒的伴侶是你,喬巧。」

  「老古板!」喬巧懂了,卻是嬌媚地橫了他一眼,充滿愛戀的一眼。

  他的古板,讓她感受到了無比的尊重,她的確沒有看錯人,他值得她托付一生。

  夜色深沉,愛意充塞在整間房中,雖然沒有的交流,但相愛的感覺卻超乎了以往兩人相處時的任何一刻。

  雖然明早起來,誰都不知道會是什麼光景,但至少他們把握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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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30 00:03:5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大軍啟程前往平城,自方圓城北邊出去,越過鳳凰山,左邊就是宜城,右邊是梧城,而在這兩城之後,便是劉勝的大本營平城。

  濮陽寒將數十萬大軍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攻打宜城,一部分攻打梧城,但欲入鳳凰山時,卻是先走在一起。原因就是這鳳凰山形如鳳凰,朝著方圓城這邊的是鳳頭,宜梧兩城那兒是鳳尾,鳳頭窄而形險,大軍也無法分散。

  入山時,濃陽寒帶著百人小隊走在了最前面,雖說他是二皇子,在軍中是元帥,但像他武功這麼高,敏感度這麼強的實在找不出第二人,因此由他領路最適合,其他人雖覺不妥,不過在他的堅持下也只好從命。

  他之後便是羅鋒、喬巧等人,帶著數十萬大軍,由李齊殿後,整齊的魚貫進入了鳳凰山。

  這鳳凰山果真奇巧,兩旁陡峭卻是草木叢生,與一般的山壁大不相同……濮陽寒在心中贊嘆著,但注意力卻仍是集中在前方。

  突然間,他聽到了前方草叢的動靜,連忙舉手讓大軍暫時停下,而他身旁的精兵護衛們,也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警戒起來。

  半晌之後,前方草叢突然跳出了一只鹿,受驚嚇的看了眾人一眼,而後便奔跳而走。

  眾人松了一口氣,然而就在最沒有防備的這一瞬間,變生肘腋。

  幾十枝利箭由兩旁的山壁草叢中疾射而出,濮陽寒身旁的精兵們有的一時反應不過來,被射個正著,掉下了馬。其余好不容易擋下了箭,皆是第一時間往濮陽寒的方向靠攏,護著他回到大隊之中。

  然而箭雨越來越急驟,後方的士兵見狀,也連忙想上去幫忙,一時之間隊伍混亂了起來。

  「啊!誰捅了我一刀?」

  「李四,你為什麼砍我……」

  這時候,後方的軍隊鬧了起來,居然有幾個小隊的人,拿刀殺向了自己的同袍,而且都是挑重要的干部砍,下手之俐落及認人之準,恐怕是早有預謀。

  「有人謀反!」喬巧很快的反應了過來,在現代受到的訓練,讓她在越緊張的時候越能冷靜,一下子便看出了問題所在。「第四、七、十五小隊叛變,單數小隊組防護陣,雙數小隊狙殺!」

  她明快的下達了命令,旁邊的傳令兵替她喊了出來,接著她執起弓箭,朝著帶頭謀反的那人射了一箭。

  咻!箭矢正中咽喉。叛軍瞧著老大被宰了,都楞了一下,就這一點時間,軍隊已經反應了過來,防護狙殺陣成,在羅鋒及李齊的帶領下反擊了回去,一下子將叛軍壓在了下風。

  幸好喬巧反應快,損失才沒有釀大,但她出聲下令,也引起了叛軍的注意,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先殺這個女人!她是二皇子的軍師!」

  于是,前方射向濮陽寒的箭雨,有一部分轉移了過來。濮陽寒見狀,目訾盡裂的策馬回頭狂奔,想要救下喬巧。

  但濮陽寒還是離得太遠了,即使身旁有士兵替喬巧擋下利箭,仍然險象環生。

  幾枝箭射向了喬巧,眼看她就要香消玉殞——

  「他娘的!當我死人是吧?」羅鋒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身手矯健的劈飛了所有射向喬巧的飛箭。

  現在的羅鋒身體無傷,他的戰力即使不如濮陽寒,可也是一員猛將,不可小覷。

  濮陽寒松了口氣,終于來到喬巧身邊,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卻見喬巧朝著他背後瞪大了眼,一臉驚恐,而後下一瞬便飛撲向他。

  濮陽寒就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右手持劍往身後一揮,居然將背後射來的冷箭擊飛,之後他左手抱住了喬巧,順勢下了馬,在地上滾了三圈,躲過隨之而來的冷箭暗殺。

  羅鋒立刻帶了士兵們護住兩人,反攻山壁上的伏兵。

  濮陽寒緊緊的抱住了喬巧,不管眼下仍然危險,也不管多少只眼睛在看。

  為了他這個擁抱,喬巧幾乎快落淚了,他的激動,他的關心,他的失態,不都是因為愛嗎?

  抱了好一陣子,濮陽寒才放開她,鮮見的對喬巧板起臉,失控罵道︰「你這個笨女人!你知不知道這樣自己會死!」

  「我寧可自己死,也不要眼睜睜的看著你死。」喬巧堅定地道。

  「你不知道這樣我會心痛嗎?你若死了,我豈能獨活?」濮陽寒幾乎是想都不想就罵了出來。「你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話脫口而出之後,卻戛然而止。濮陽寒這才冷靜下來,不敢相信自己說了什麼。

  喬巧卻是聽明白了,在這種千鈞一發的情形下,她居然還有心情笑。「我聽到了,我聽到了,你願意為我而死,你可別賴。」

  濮陽寒又恢復那種面癱樣,雖然看起來十分不自然。「我說過的話,就不會反悔!」

  「你還說我不是第一次舍身救你了……」喬巧也沒錯過他的語病。「所以你真的相信,我就是小花蛇轉生了?」

  濮陽寒緊盯著她,卻是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徑自起了身。「別說渾話了,你在這里好好待著,我去解決那些人。」

  說完,他立刻回到了戰場上。而喬巧看者他的背影,什麼擔心害怕都沒有了。

  說真的,知道了他有多愛她,即使真的為了他死在箭下,也值了。

  以死傷幾十人的代價,全殲對方上千人的伏軍,這種功績已然十分驚人,但濮陽寒並不滿意。

  因為他仍未搞清楚遇伏的原因,這讓突襲平城之事,顯得更加危險重重。

  「每個人行軍打仗都有個習慣,便如同你們練武之人,同樣的招式,不同的人使起來也各有千秋。」喬巧分析著。「能夠設埋伏刺殺你,代表對你的行軍方式有所了解,更甚者,一開始就派了間諜偽裝成起義軍投靠我們,準備伺機而反,這個幕後主使者一定是你認識的,而且此人才智必然十分高明。」

  「才智高明者,除了丞相,我想不起來有這樣的人。」濮陽寒認真的思索,卻找不出任何的可能性。「平城王劉勝沒那腦子,但我們現在的敵人只有他,所以這軍隊應該與平城軍有關無疑,總不可能是丞相派兵暗殺我吧?」

  你還是他未來女婿呢!喬巧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心中卻有了計較。

  一直聽著的羅鋒突然輕啊了一聲,提出了一個假設。「會不會這些是事前平城王就布置在鳳凰山的人馬?畢竟我們之前招兵買馬聲勢也算大,他不會坐視我們繼續坐大下去,而方圓城往平城,鳳凰山是必經之地,所以他事先擺一隊暗殺兵在這里,也不無可能。」

  喬巧點了點頭。「現在只能這樣想了。既然驚動了這隊暗殺兵,那麼我們要盡快穿過鳳凰山,攻下宜梧兩城,事不宜遲。」

  「所以我們現在要兵分兩路……」

  「不,兵分三路。」喬巧突然打斷了他,臉色凝重地道。

  「什麼意思?」見到她的表情,濮陽寒心中略有不安。

  「便如你們所說,既然驚動了這隊暗殺兵,那麼平城那里很可能事先知道我們要到了,宜梧兩城必會嚴陣以待。反倒是平城有恃無恐,警戒會最松散。」

  下這個決心,喬巧也算孤注一擲,但是這個男人值得她這麼做!「我們兵分三路,一路攻宜城,一路攻梧城,先吸引兩城的注意力,最大一路便可由宜梧兩地之中穿過,直指平城,殺他個措手不及。」

  濮陽寒考慮了一下她的建議,眉頭卻緊皺著。

  「這麼聽起來,平城確實容易拿下,但我們的兵力若一分為三,攻宜城及梧城會很吃力,而且只怕有敗無勝。」

  「所以攻平城之軍最為重要,我們可佯攻宜梧,盡量拖久時間,待平城拿下,大軍便可回來相助,屆時宜梧兩地也可破。」喬巧早就把情況都設想好了,說起話來也是信心十足。

  「好計!」濮陽寒眼睛一亮。「但誰率領攻平城軍?宜梧由誰去佯攻?」

  「率領攻平城軍的,自然是二皇子你了。」喬巧看著他,慢慢地微笑起來,笑容里卻有幾不可見的苦澀與堅決。「而宜城由李齊率兵,梧城,則由羅鋒與我同行。」

  「不行!」濮陽寒寒幾乎是想都不想就反對。「雖說攻平城那一路大軍最為重要,但要論危險,攻宜梧兩城的大軍最為危險,怎麼可以讓你去……」

  「因為只有我最了解你,所以我們必須分開。」喬巧再次打斷了他,他必須相信她的安排及判斷,雖然危險,卻是眼下最好的辦法。「李齊體型與你相若,對你用兵的手法也有所了解,所以他攻宜城,可以讓人以為你在那一軍里。而攻梧城的軍隊,只能由兵員里挑一個外型像你的,但用兵的手法,卻不會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所以,我必須待在梧城軍。有羅大人相助,你不用擔心我。」

  想來,她真抱了必死的決心了,這也是她對他能力的信任,相信濮陽寒能攻下平城,及時回來救她。

  但她也知道,這個任務九死一生,尤其是在兵力不足的情況下還要兵分三路,她這一路還是最少的。

  「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事……你不要傷心,只要記得我就好。」她緊盯著他,像是要把握最後的時間,把他看個夠。

  濃陽寒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情?她幾乎把情緒都寫在臉上了。她做的決定,是以大局為重,將兩人的愛情與廝守擺在最後,對男人而言這是國家大事,但對一個女人而言,這是奉獻犧牲。

  她犧牲她的愛情,成就他的大業。

  「笨女人!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他突然緊緊抱著她,管不了身旁羅鋒及李齊的瞠目結舌,也管不了背後大軍的議論紛紛,她是他的女人,最珍愛、最喜歡的女人。

  可是現在,他卻呵護不了她,她這般細皮女敕肉,嬌生慣養,卻為了他必須勇敢,必須堅強,他好為她心疼,又好為她驕傲。

  沒有女人可以做到這樣,她是獨一無二的。

  輕輕松開她之後,濮陽寒飛快的在她的唇瓣吻了一下,鄭重地說道︰「若風月王朝能安然度過這一劫,我絕不負你!」

  二皇子的大軍默默的分成了三部分,其中最大的一部分,化整為零、掩飾喬裝,由宜城與梧城間的山道小路,甚至搭船由水路前往平城。

  另外兩個部分,則是大張旗鼓的直指宜、梧兩城。最令人不解的是,兩軍的元帥,似乎都是最近南方風頭最盛的二皇子,打著收復河山的旗號前來。

  沒有人知道,真正的濮陽寒早就暗渡向了平城,而攻宜、梧兩城的元帥,根本就是他的替身。

  隨著交戰之日的逼近,軍隊里的氣氛日益緊張,每個人都是悶著聲趕路,他們知道自己身負重任,成敗在此一舉。

  遠遠的,梧城已然在望。走在軍隊之中的喬巧與羅鋒,該演練過的陣容、該模擬過的戰術,彼此都熟練得通透,只差實際對壘時,該如何活用了。

  「羅護衛,說不定這一次,我們都會死。」喬巧朝他歉然一笑。「真抱歉,都是我替二皇子出的計謀,害得大家必須面臨苦戰。」

  羅鋒搖了搖頭。「替殿下出生入死,原就是我的責任。倒是你,才真是無辜被牽連進來,能夠想到辦法替殿下力挽狂瀾,已遠超過你該做的。反正都要死了,我就說句大不敬的話,你為了二皇子如此付出,甚至搞不好會丟掉性命,值得嗎?」

  「這算是……我和他的緣分吧。」喬巧看得很開,「女人一愛上就成了傻子,或許以後我會後悔,但……」

  她坦然地一笑。「但我現在還是傻的,所以我認為值得。」

  在這種氣氛之下,羅鋒還能被她逗笑了,沉重心情緩和不少。「可是你知道嗎,向于嬌的性格或許不適合殿下,但是一旦殿下成功復興了王朝,他和向于嬌反而不可能切割了。」

  喬巧的笑容慢慢的消失,轉為輕皺起眉頭。「怎麼說?」

  「重點還是在丞相身上。」羅鋒簡單的和她分析了一下。「丞相在京城的關系盤根錯節。以如今的黨爭來說,傾向丞相的官員們是最大的一黨,也是如今支持京師對抗平城軍的主要力量。至于其余與丞相不合的革新派或是新進士子等,大多都轉而支持了平城王。

  「所以若是殿下這次擊敗平城王取得勝利,那麼丞相必然會在京師來一場大清洗,留在朝中的中堅分子都會是丞相的人。殿下回到皇城之後,將被立為太子,未來若是要穩固帝位、安定民心,那麼丞相的支持就相形重要了。」

  「羅護衛,聽你這麼一說,我更是不安了。」喬巧在這次一出兵時,就覺得不太對勁,現在這種感覺更濃厚了。

  「不安?是擔心未來殿下會對你始亂終棄嗎?」羅鋒搖了搖頭。「不可能,殿下不是這種人,只是未來在殿邊,向于嬌的重要性會比你大得多,所以我才會提醒你……」

  「我明白,我也知道他不是那種人,當他身不由己的時候,做決定的就是我了。」就當是逃避現實吧!喬巧現在不願意談這些,反而話鋒一轉,「我說的不安是,攻擊平城來換取京師的苟延殘喘,我忽然覺得是個大陰謀。」

  「怎麼說?」羅鋒心一沉。

  「直覺。」喬巧勉力笑了笑,她也知道這個理由太離譜,但是她就是沒來由的這麼想。「先不說我們剛出兵就遇到了埋伏,這整個攻平城的計劃成不成,取決于京師有沒有適時與我們里應外合,擊敗平城軍。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成功攻下平城,而平城軍也真的回防了,但京師卻只求自保沒有追擊,那不代表著我們將面臨整個平城大軍的壓力……」

  「應該不至于吧?」羅鋒嚇了一跳。

  「希望只是我多想了。」喬巧搖了搖頭,很想甩去那些胡思亂想,但那種發自內心的惶然,卻一直揮之不去。「羅鋒,你有辦法跳過丞相,直接聯絡皇上吧?」

  「是有辦法,你是想……」

  「你馬上派人直接聯絡皇上,若我們二皇子軍真的打下了平城,在平城軍由京師兵退回防時,請皇上直接向丞相施壓,讓京軍一定要出動相助。」喬巧長吁口氣。「就當多一層保障吧!」

  羅鋒想了想,雖然對她的話不認同,但由于她一直以來算無遺策,就如她所說再加一層保障也無妨,反正只是大軍里少幾個人回京去通報。于是他立刻喚來幾名小兵,低聲吩咐了幾句話,又給了他們一塊令牌,便讓他們朝著京師的方向潛行而去。



  在羅鋒與喬巧商議的時候,大軍也逼近梧城了,為免讓梧城有時間從容準備,原本軍隊一抵達就要發動奇襲。但就在軍隊離梧城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喬巧與羅鋒臉色驟然大變,連忙叫大軍停下。

  看著梧城牆頭上那壯盛的軍容,以及插滿了整座城的平城軍旗,對方的準備顯然比他們想象的還快、還齊全,若以他們這麼少的兵力還想強攻,只有全軍覆沒一條路。

  羅鋒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梧城的軍隊不可能有這麼多,必然是平城軍方面早有準備,看來你說對了,不管是誰針對我們,這的的確確是個大陰謀啊……」

  「看來只要他們傾巢而出,別說拖時間了,以現有的兵力,我們馬上就會全滅。」喬巧對著羅鋒說道。「這次攻城,我們的策略或許要改變了。」

  「我們真的撐不到二皇子下拿下平城,前來馳援?」羅鋒苦中作樂的笑了笑。

  「有你在這里,只怕殿下一拿下平城,便會連夜飛奔過來!」

  想不到這時,喬巧卻是一臉慚愧地看向他,訥訥地說道︰「羅護衛,有件事我必須對你坦誠……其實我私下告訴二皇子,若他當真拿下了平城,先去馳援宜城,最後再來梧城。」

  「你……我明白了。」羅鋒意在言外地看了她一眼。「先馳援宜城再來梧城,理由絕對不會是你想避嫌那麼簡單,你和殿下都不是那麼無聊的人。我想,是因為你對自己運籌帷幄的自信,梧城至少還有我們兩個,但宜城,卻只有武功高強但戰術略遜一籌的李將軍,你說對嗎?」

  喬巧笑了笑,卻不直接回答這個問題,畢竟即便這是事實,有些話她也不好直接宣之于口。

  「算了,我認了!」羅鋒無奈的聳了聳肩。「殿下也慎重的交代了我,只要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有事。只是不知道殿下會不會真的如你所說,先去宜城再來梧城,畢竟你在他心中地位不同。」

  「我相信他會去的。」喬巧目光有些幽遠的看著平城的方向。「他可不能先來梧城,否則就錯過我給他的驚喜了。羅護衛,你放心,若沒有拿下這兩城,我還有什麼資格站在二皇子身邊?梧城能設埋伏,我們怎麼就不能變招呢……」

  濮陽寒的軍隊來到了平城,為了求快速,他雖是元帥,卻堅持身兼斥候的重任,但在一查探之下,結果卻令他驚訝不已。

  平城在平時應有百萬駐軍,如果以派出八十萬大軍攻京城而言,應該只有二十萬左右的軍員留守,以濮陽寒現在帶的兵馬,即使人數上趕不上,在對方措手不及的情況下,只要戰術運用得宜,說不定真能打下平城。

  然而他現在一眼望過去,平城厲兵秣馬,留守的雄師怎麼看也超過五十萬,而且整軍備戰、蓄勢待發,要不是濮陽寒對于京師的消息都來自羅鋒,而他對羅鋒又是完全的信任,幾乎要懷疑起平城軍真的有大軍攻打京城嗎?

  「平城怎麼還有這麼多兵?」陪著濮陽寒一起探查的一名偏將納悶地說道。

  先前濮陽寒很仔細的探查了每一個平城重要的防守點,發現眼前看到的是事實,平城兵強馬壯,早就做好了作戰的準備。

  這絕對不正常!

  思索了一下這一路的來龍去脈,他突然心頭一動,臉色立沉。

  「這是個陷阱!宜梧兩城也絕對有了準備!如果我們當初是按照回報京師那樣、采取當初兵分兩路的計劃,先攻下宜梧兩城再打平城,屆時我們兵力都讓宜梧兩城消耗得差不多了,剩下來的平城,正好可以打我們個措手不及!」

  也就是說,從一進鳳凰山就遇到伏兵開始,這次攻打平城根本是一個大陷阱,就是要挖個洞,讓濮陽寒主動跳下去。

  可是攻平城替京師爭取時間和空間,是丞相提出的建議,莫非京軍里出了內賊,否則如何把濮陽寒的行止布軍了解得這麼透徹?

  所以喬巧的直覺是對的!濮陽寒驚訝之余,也慶幸自己有聽從她的意見,否則就直接跳入陷阱之中了,即使他們現在知道打不贏,至少也提前知道了平城的布置。

  隨著他的話聲,其余將領的臉也越來越黑,一名將領倒抽口氣道︰「確實如殿下所說,如果我們按原訂計劃兵分兩路,那麼只有被全殲的分。所以我們現在絕不能攻打平城,但宜梧兩城的戰況,目前必然岌岌可危,我們退兵回頭是先去馳援梧城,或是宜城?」

  雖然有人提出了這個問題,但眾將領心中都認為,二皇子必然是先去梧城,畢竟他心愛的女人喬姑娘在那里,可是不容有失。

  想不到濮陽寒斷然道,「整兵全速退往宜城!」

  什麼?!每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以為自己聽錯了,方才發問的將領忍不住說道︰「二皇子,這……」

  「就是宜城,不必再說了。」濮陽寒即使心急如焚,表面上仍是冷靜自如,大將之風展露無疑,對于穩定軍心有很重大的作用。

  但那些將領不知道的是,是他心中的那個她,先穩定了他的心。

  「我們回報京城的原訂計劃,是我軍一半兵力攻宜城,一半兵力攻梧城,拿下後再總攻平城,引平城兵回援,京兵再殺個回馬槍與我們里應外合攻打平城兵。然而現在顯然不管宜城、梧城還是平城,都做了充足的準備,那我們就要改變戰略,集結我們能夠集結的兵力,改成一城一城打,現在只能盼望李齊與羅鋒撐得夠久,有足夠時間等我們回去馳援,重新商討作戰策略。」

  濮陽寒有條不紊地分析著,「我不相信平城有那麼多兵,他們在這三城放了重兵,就沒有太多余力再攻打京軍,所以我們唯一的希望,就是京兵能發現情況不對,盡快前來援助我們。丞相也不是笨蛋,他若發現平城軍變少了,就會知道我們這方的戰事不利,應該會有所動作。」

  說得很輕巧,但他心中的凝重卻比任何人都深,因為他知道,這樣的計劃,全奠基在對丞相的信任,以及猜測丞相的反應。萬一這其中一項沒有成立,那麼他的軍隊,或許會在這一役後,就淹沒在歷史的洪流之中……

  宜城。

  李齊率領大軍來到宜城外時,同樣被城里做的充足準備及龐大的兵力嚇了一跳,他開始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現在宜城兵強馬壯,防備充足,根本沒有勝的希望。而且宜城的兵若是傾巢而出,他根本拖不了多久,只能豁出命去打,然後全滅。

  這是一場打不行,不打更不行的矛盾戰役,宜城那看上去黑壓壓的城頭,沉甸甸的壓在李齊的心上。然而他的個性就是使命必達,二皇子要他無論如何拖住宜城的腳步,即便不能攻下,也要等二皇子的兵攻完平城再回來救援,所以他休整了半天時間後,仍是決定派兵奇襲宜城。

  他雖然在兵法上沒有喬巧那麼機變,也沒有濮陽寒那般敏銳,卻也跟著邊軍的白將軍打了多年的仗,勝在經驗充足,所以他並沒有采取強攻的方式,而是迂回地試探。

  一開始,宜城發現有敵侵擾,居然沒有立刻出城殲兵,而是在牆頭上射箭,李齊的軍隊西城擾完換東城,似乎真的讓宜城之內有些惱怒了,在第四波奇襲後,宜城城門忽開,出來了一小隊兵,直接朝著李齊的奇襲軍沖殺而來。

  看到終于引出了一小群人,李齊馬上出動一倍的人,將這宜城軍小隊殺個精光,接著很快退兵隱匿,讓城頭上那些人氣得跳腳,卻又無可奈何。

  第二日,李齊的奇襲兵又出動了,這次鎖定的是南城守衛最薄弱的地方,果然宜城軍在一輪箭雨無效之後,又派出了比昨日多五倍人的小隊,沖殺了出來。李齊如法炮制,這次更是派出了一半的大軍,欲將這次宜城派出的人馬殲滅。

  想不到的是,在李齊的兵馬出現後,宜城四面八方的城門都開了,所有大軍一擁而上,鎖定了李齊的兵馬而來。

  「殺!濮陽寒就在前面,殺了他就是大功——」

  發現這次是自己中計了,李齊連忙也派出了所有軍隊,決戰之日,提前到來。

  李齊知道,這次或許九死無生了,所以他幾乎是傾盡全力,所到之處屍橫遍野,也不管自己身上中了多少刀、插了多少箭,他只知道只要自己多殺幾個人,之後二皇子馳援時,就能少死幾個人。

  看到將領如此奮不顧死,其他將士全瘋狂了,也拚了命血戰,士氣如此高昂,總算勉強控制住了敗局,雖然也撐不了多久。

  「誓死衛國,天佑風月!」看著一個個弟兄死去,李齊悲憤地高喊著,其余將士們也隨著他的話一起大喊。

  這樣的聲浪蓋過了宜城軍的殺聲震天,幾乎震懾住他。

  昂責宜城守衛的將領,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否則死傷人數會遠大于上面可以容忍的極限。于是他搶到了李齊身邊,趁著李齊在抵擋其他攻擊時,對著他狠狠劈下一刀。

  李齊格開了兩支槍,卻又是大刀襲來,最後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抹刀光出現在他眼前,凌厲得幾乎讓他閉上了眼。

  要死了嗎?就要死了嗎?

  眼角似乎有什麼濕潤的東西流出,他不能再幫二皇子,也救不了國家了……

  才這麼想著,那把就要劈死他的刀險險的停在了他的身前,李齊久久等不到那痛楚的一刻,忍不住睜眼一看,卻看到要殺他的敵軍居然硬生生的往後倒下,而出現在那人身後的,卻是此時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里的羅鋒!

  「你……你怎麼會在這里……」李齊楞楞的問。「梧城已經拿下了?」

  「梧城打都沒打。」羅鋒很快的解釋著。「不過幸好沒打,否則你早就帶著大軍一起回姥姥家了。梧城早就備戰了,兵力是我們的兩倍!喬姑娘看情況不對,臨時變陣,她知道你一定會按計攻宜城,所以我們便先來幫你們,集結所有可用之兵,還有機會讓我們一城一城攻下!」

  「原來是這樣……」李齊還沒反應過來。

  羅鋒見他那傻樣,忍不住拿刀背敲了下他腦袋。「先別唆,過了這一關再說!」

  說完,羅鋒便殺了出去,李齊轉眼一看,才發現羅鋒的大軍真的來援了,一下子就扭轉了局面,宜城的將士沒料到會突然冒出這麼多人,一下子潰不成軍。雖然宜城軍的數目還稱不上劣勢,但士氣已失,急急忙忙往城里逃。

  「殺!」李齊方才被打得憋屈的火氣,這會兒全冒了出來,也舉起刀往回殺去。

  宜城軍想逃回城里,但李齊及羅鋒哪里會讓他們得逞,要讓他們逃回去,再逼出來就難了。

  一場仗,由清晨打到日落,天都快黑了,就在這時候,宜城洞開的城門里,百姓及留守軍員突然像蝗蟲般紛紛跑出,那些欲躲回城里的宜城將士們全都傻了眼,前進不得後退不能,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

  此時,宜城的城牆上升起了濮陽寒的軍旗,宣告佔領的聲音響徹雲霄。

  「二皇子攻破宜城,宣布屠城三天三夜!」

  「快逃啊!二皇子要屠城了——」

  這如同喪鐘的命令讓宜城的人絕望了,害怕了,拚死往外逃,李齊原本還想率軍阻止,卻讓羅鋒擋下。

  「怎麼回事?二皇子怎麼會這麼快回來馳援?平城拿下了?還有,二皇子怎麼可能會要求屠城三天三夜?」

  李齊簡直快瘋了,情況的變化迅速詭譎,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倒是羅鋒很鎮定,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城頭上的軍旗,臉上泛起古怪的笑意。

  「看來二皇子真的回來馳援,而且還和喬姑娘見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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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相對于城下那些哭哭啼啼尖叫哀嚎,急著逃出城外的難民,二皇子的兵顯然是色厲內荏,口頭上叫得凶,卻是沒有任何一個人真的擊殺了百姓,只是偶爾與宜城的守軍們過個幾招,嚇嚇人罷了。

  也就是這種花花招式,讓宜城的人嚇破了膽,而會出這種損招的,除了喬巧,再沒有別人。

  宜城的堡牆內,濮陽寒與喬巧並立著,透過城垛看向外頭的難民,而喬巧脆生生的解釋著,「……他們這一跑,必然跑向梧城,梧城與宜城唇齒相依,一定會接受這些難民,我們的兵恰好扮成逃難的百姓跟上去,進入梧城只是遲早的事。」

  平城軍原是想先在鳳凰山口伏擊,弄清楚濮陽寒的兵力,等濮陽寒的軍隊通過鳳凰山,一分為二分別攻宜城及梧城時,再用重兵狠狠打擊,若是濮陽寒不幸慘勝,他也過不了平城那一關。

  然而因為喬巧心思一轉,分兵兩處成了分兵三處,濮陽寒知道了原來宜梧兩城及平城都布下了重兵,便臨時變陣,改采各個擊破的方式,回頭和李齊等人會合,先攻宜城,再梧城,再平城。所以喬巧與羅鋒仍在梧城時,當機立斷不進攻,先協助李齊攻宜城,恰巧與濮陽寒所想的不謀而合。

  想不到才恰恰救下李齊之時,濮陽寒的軍隊回援也到了,而且趁著宜城大軍在外頭被牽制著,他們直搗城內,濮陽寒此時也與喬巧也見上了面,一問之下,不由動容于彼此對于戰術的默契。

  喬巧當下提供了一個計策,就是這個「二皇子屠城三天三夜」的謠言,可以讓他們不費吹灰之力的拿下宜城,至于梧城,也是唾手可得。

  「……謝謝你。」濮陽寒默默聽了半晌,最後滿心的感慨只能化為這三個字。

  因為她,他改變了陣型,因此發現了攻平城是一樁大陰謀,因為她,他能用最少的犧牲拿下宜梧兩城,說不定還能收復平城,她不僅僅是他最愛的女人,也是他最重要的軍師。

  他沒有辦法想象,若是沒有她,先不說他會失去自己的國家,更可能不會知道自己的人生原來缺失那麼大一塊,有了她才圓滿。

  但喬巧要的卻不是他的道謝,她反而輕輕握住他的手。「這一切,都是因為你信任我,對我而言,這是最重要的。」

  是啊,因為他信任她,所以兵分三路,才能提前發現平城的布置,因為他信任她,馳援宜城,才能和她三方兵力會合,解救李齊,也才沒有把自己也陷在梧城。

  如果這其中一環出了差錯,很可能會害了所有的人。

  兩人對視了一眼,眼中傳遞的情意,勝過言語所能表達的太多。濮陽寒突然覺得,就這麼靜靜的牽著她的手一輩子也好,他很喜歡眼下這種淡淡的幸福,仿佛外面的戰亂及喧鬧都打擾不了他。

  這時候,羅鋒與李齊進了堡牆,他們是來問情況的。

  然而李齊一眼就看到濮陽寒與喬巧相牽的手,眼睛差點凸出來。這兩人毫無男女之防,而且還是在戰場之上,就算他們彼此是愛侶,也不宜公然如此親近,讓古板的他怎麼看怎麼奇怪。

  「咳!」他清咳了一聲,「殿下,手……」

  羅鋒暗自用肘頂了他一下,插口道︰「殿下,外面是怎麼回事?喬姑娘又提供了什麼妙計嗎?」

  濮陽寒唇角微揚,笑意幾不可見。「方才宜城大軍都殺出去被你們牽制住,我的軍隊恰好趁隙大舉進城,依喬巧的計謀,我們只要喊喊屠城,不就成功的把宜城的人都趕到梧城了嗎?」

  「趕到梧城是為了……」羅鋒腦袋一轉,「啊!我明白了!到時候我們只要混進去,梧城的城牆便如同無物,而且他們分不清難民及我們的兵,混亂的情況對我們太有利了!」

  濮陽寒點點頭,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

  然而一旁那個李齊,仍糾結在某個點上,還是忍不住開口,「那個,手……」

  「啊!」羅鋒偷踩了他腳一下,連忙叫一聲轉移濮陽寒及喬巧的注意力。「殿下,李齊的軍隊,傷亡恐怕近半,但我們要立刻跟上宜城的難民,該怎麼安頓他們?」

  「就讓他們留在宜城,宜城馬上就要變成空城了,是最安全的地方。」濮陽寒回道。

  「那我們馬上讓軍隊喬裝跟上!」羅鋒拉了拉李齊。「走了!動作要快。」

  「可是,你沒看到二皇子的手……」李齊仍處在震驚之中,還沒回神過來。

  「李大人,你一直提到手,有什麼事嗎?」喬巧突然出聲,沒好氣地瞪了眼李齊,這大個子簡直是專門破壞人家好事的。

  「就是殿下和你……」李齊的話還沒說完,突然慘叫了一聲,轉頭怒瞪羅鋒。

  「你干麼打我的頭?!」

  羅鋒翻了一個大白眼,這一下還真不知道怎麼解釋。

  「他打你的頭,是因為他比你聰明。」喬巧忍住笑意。

  李齊可不服了。「我哪里笨了……」

  突然間,他看到濮陽寒有些難看的臉色,一下子明白過來,頓時知道自己也管太多了,居然管到殿下頭上,而且這堡牆里都是自己人,殿下要和誰親近一點又怎麼了?

  「我的意思是……你們的手很好……」李齊干笑著,像是想到什麼,又舉起自己的手。「倒是我的手受傷了,嘿嘿嘿……」

  「既然你受傷了,那就列為傷兵,留在宜城吧。」喬巧故意說道。

  「不不不!飽梧城與平城,哪里少得了我?」李齊連忙甩了好幾下手。「我很好我很好,不用列傷兵!」

  「那就快去把事情辦好,難民都要跑光了。」濮陽寒終于出聲了,淡然的語氣,卻十足的具有威信。

  羅鋒連忙抓著二楞子李齊離開了,堡牆里又只剩濮陽寒及喬巧。

  喬巧想到方才李齊的表現就想笑,忍不住打趣濮陽寒道︰「你的手下都看不下去了,你還不快放手?」

  濮陽寒看了看她,沉默不語,只是牽著她的手,又握得更緊了一些。

  接下來的戰事,有幾乎是神機妙算的喬巧,再加上濮陽寒這名戰神般的猛將,抵達之處所向披靡,二皇子的大軍節節順利。

  宜城的難民被趕到了梧城,濮陽寒等人帶著大軍也混了進去,在城里涌入一大群難民還呈現一片混亂的時候,他們便在城內策反,然後大開城門,讓外頭其余的大軍順利的攻城,因此梧城在短短一天之內陷落。

  同樣的,「二皇子屠城三天三夜」的消息再次傳出,梧城加宜城的難民們,紛紛的往城外跑,但往南是鳳凰山,越了山之後還是二皇子的領地,這些難民不可能往南跑,宜城又已經被二皇子佔領了,當然眾人更不可能千里跋涉跑到正在戰爭的京師去,所以唯一的選擇,就是平城。

  尤其宜梧兩城還是平城的南方防線,幾乎可說是攻守一體,所以比上回更多一倍以上人的難民潮,就這麼浩浩蕩蕩的涌向平城。

  由于二皇子軍隊扮成難民的消息並沒有傳出去,梧城更好像是莫名其妙陷落的,所以平城在接受這些難民的時候,並沒有懷疑,反而認為把宜梧兩城與平城的民和兵都結合起來,那可以抵抗二皇子的軍容就更盛大。

  可惜平城沒有善于兵法謀略的人,否則喬巧的計謀說不定還會被識破。平城在接受了難民之後,城里陷入一片混亂,自己人常常就先打起來,當然少不了二皇子兵員喬裝的難民在其中推波助瀾。

  最後平城只比梧城多撐了兩天時間,就同樣被濮陽寒攻破收復,不過這一次他的口號卻是「降者不殺」,城里的百姓倒是沒有像宜梧兩城那般不安,直接就投降了。

  唯獨大批的平城軍員見情勢不對,便往京師的方向逃,想與攻京師的平城軍會合。當然,在平城兵敗後,攻京師的平城軍很快的回防,兩軍也幸運的遇在了一起。然而同一時間不幸的是,京軍果然按照先前的協議,在濮陽寒追擊平城軍的時候,派兵由另一面包夾,成功的大敗平城軍。

  而這次造反的平城王劉勝,卻是連二皇子的面都還沒見到,就被京軍斬殺在戰場之上。

  一場席卷大半個風月王朝的風波,終于就此平定,協助濮陽寒的起義軍及地方軍紛紛解散或歸順,李齊更是暫代方圓城知府鎮守南方,等著二皇子戰前許諾的那些好處,以及推行新政。

  成功復國的濮陽寒,聲望達到了新高,被恭敬的迎回京城。

  回京的路上,喬巧顯得對濮陽寒十分依戀,和他坐在同一個馬車里。濮陽寒雖是不明白她的不安,卻感受到她的撒嬌與討歡,便也放棄了騎馬,改乘馬車。

  喬巧的小臉一直沒有笑容,她一下子靠在濮陽寒肩上,一下子又抓起他的大手玩,但總是顯得心事重重,讓濮陽寒有些啼笑皆非。

  「戰事已經結束,你可是戰功赫赫,回京師之後,說不定你還有豐厚的賞賜,你該高興才是。」濮陽寒看著她緊握著他的手。

  但喬巧仍是笑不出來,反而更是一副煩躁的模樣說道︰「我靜不下來,我覺得這次戰事……很多事,都太奇怪了。」

  「怎麼說?」濮陽寒沒有她想得那麼多,風月王朝逃過一劫,他現在全心都放在即將賦予他的重責大任,卻是沒想過這次戰事還有什麼蹊蹺。

  「我們在平城及宜梧兩城遇到的龐大軍隊,還有鳳凰山的伏擊,簡直就是針對我們精心設計的一個陷阱,而現在還不知道京里的內奸究竟是誰。」這件事就像個沉沉的紙鎮,壓在她心里。

  「此事丞相已經知道了,他會調查清楚。」濮陽寒安撫著她。

  「丞相……」她搖了搖頭,先不說這件事有多難調查,如果丞相就是那個內奸呢?雖然丞相在戰爭初起時展現了對王朝的絕對忠誠,他的準女婿更是濮陽寒,完全沒有必要陷害他。然而她會一直鑽牛角尖,卻不是沒有原因的。

  「你有沒有想過,平城王在戰場上被斬殺這件事十分可疑?我去打聽過了,其實平城王在兵敗之時已經投降,明明可以將他捉起來再交由朝廷處置,為什麼直接殺了?是否是怕他透露什麼?」

  濮陽寒眉頭微皺,但他仍寧可相信是她多心了,于是說道︰「平城王死有余辜,或許當初殺死他的將領太過悲憤也說不定,畢竟他造成了京軍及百姓極大的傷亡。」

  喬巧知道,濮陽寒不願去懷疑已然有重大死傷的京軍,或是朝廷里始終站在風月王朝這邊的任何一個人,他們已經為國犧牲奉獻至此,還要被懷疑的話,確實太過無理了。但是她不是風月王朝、甚至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所以她能看得更客觀。

  「可是有一件事,你應該還不知道。」喬巧嘆了口氣。「其實在看到梧城藏著大批軍隊以逸待勞的時候,我就知道京中必有內奸,為了避免京軍與我們無法適時配合,我請羅護衛用他的方式,另外聯絡皇上,請皇上務必親自關心戰事。」

  她看著他,神情無比認真。「這次京軍能夠在平城軍回防時,適時與我們夾擊平城軍,是皇上的手諭派兵,而不是丞相派的兵!這件事在戰後,我特地去向京軍統領求證過,確實如此。」

  或許接下來的話是誅心之語,但為了他,也為了她自己,她不得不說。「如果我當初沒有請羅護衛去向皇上求援,丞相又沒有發下命令,京軍還會來嗎?」

  濮陽寒的臉色漸漸沉了,也深思起她所說的事,然而她的猜測畢竟只是猜測,並沒有辦法證明誰有罪、誰是內奸。身為二皇子,而且還是未來的太子,在沒有真憑實據之前,他並不適合去質疑任何人。

  「或許因為我的關系,你對丞相的心結太深了……」他深深看著她。「但我相信丞相是忠于王朝的,否則他沒必要打這場必輸的仗。」

  喬巧聞言,不免有些灰心,或許她對向光儒真有些芥蒂,但公歸公私歸私,她並不是公私不分的人。她向他說的是她的懷疑,而這些疑點嚴重起來甚至有可能動搖柄本,但他卻將之歸于是她在意向于嬌,女性情結作祟。

  「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聽不聽在你。」她嘆了一口氣,慢慢放開了他的手,不再多言。

  她的目光望向了馬車外,不知道是不是在看風景,但肯定不是在看他,濮陽寒知道她不高興了,但他不想再提起這件事,讓她牛角尖越鑽越深,所以亦是沉默不語。

  一道莫名的鴻溝,似乎在這個時候,悄悄的橫亙在兩人之間。



  濮陽寒回到京師的第一天,皇帝便冊立他為太子,隔天便進行了立太子大典。

  大典之後,便是戰事大捷的慶功宴,所有在護國戰役上有功的人,都到了金鑾殿之中,連喬巧也不例外。為此,她還得穿上宮女為她準備的繁復宮裝,梳妝打扮一番,才能入殿。

  以喬巧的個性,還是喜歡穿得輕便一些,不過她不是沒見過大場面,知道這時候不能太隨意,也只能無奈配合。然而轉念一想,她今日應該會見到向于嬌,打扮後的喬巧艷光四射,傾國傾城,這也算是穿上了戰袍,讓她不會因為平民的背景而遜色。

  隨著宮人來到了金鑾殿內,她看到了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濮陽廣,約莫天命之年的年紀,卻有些臃腫老態浮現,只是五官仍能看出他年輕時候應該也是帥哥一枚,難怪濮陽寒有如此出眾的外表。

  目光往右移,便是濮陽寒的座位了,他身著太子的袞袍,束發金冠,顯得意氣風發,英挺過人。不過喬巧欣賞的目光並沒有停留太久,便漸漸黯淡了下來。

  因為她看到了站在濮陽寒身邊的麗人,氣質高雅,五官秀麗,亭亭玉立的與他並立,看起來郎才女貌,應該就是向于嬌了接著官員們及有功人士開始入座,大致上依照職位高低及功勞輕重,然而直到眾人坐定,都開始上菜了,喬巧卻發現自己和一般的有功士兵被安排站在金鑾殿兩旁,如果不說,搞不好還會以為她只是個普通宮女。

  喬巧水眸眯了起來,她以為憑自己的戰功,至少也能有個座位的,想不到只能站著,她希望濮陽寒能看她一眼,至少也用眼神安撫她一下,想不到濮陽寒卻是目不斜視,像根木頭般直挺挺的坐在位子上。

  她的心,有點涼。

  這就是官場,就是現實,她是個百姓,是沒資格和這些大官坐在一起的。

  她突然明悟過來,這或許是古代的游戲規則,比起現代還要殘酷。然而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她都覺得難以適應。

  「今日系太子冊立之日,有寒兒這般英勇的太子,讓我風月王朝免于被賊人攻陷,實為我朝之福。」

  濮陽廣突然朗聲說道,下方用菜的官員們全停了下來,一起拱手說︰「聖上太子鴻福齊天!」

  濮陽寒很是滿意的點點頭,風月王朝的百官在平城王叛變之後,投向平城王那方的全都入了獄,剩下的這一群,都是對王朝忠誠的,所以他有種天下之大、唯我獨尊的飄飄然之感。

  趁著眾人興致高昂,他欣喜的宣布道︰「數月前,太子與丞相之女已然訂親,今日既為立太子的大喜之日,不如就喜上加喜,朕宣布太子與向氏于下月十五正式成親,並授向氏太子正妃之位。」

  「恭賀皇上、恭賀太子!」百官又是連聲慶賀,場上一片喜慶之氣。

  然而在這熱鬧的畫面之中,卻有一個人始終覺得自己不屬于這里,那些人談論的、恭喜的事,聽在她耳中卻是有如刀割一般的難受。

  喬巧的腦袋一下子空了,她深深的感受到自己被孤立了起來。在場的官員將士,不乏有人知道她與二皇子的關系,卻沒有人想到她的心情,甚至于濮陽寒,皇帝都當眾宣布他要與別的女子成親了,他卻臉色木然,好像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一樣,沒有任何反駁,也沒有任何阻止,似乎這件事原本就應該發生。

  喬巧的臉都白了,喉頭像是壓著什麼,讓她無法發出任何聲音,胸口的那一股氣,漲得幾乎沖破她的胸口,令她疼痛不已,可是在這樣的場合,她不能有所反應,不能有所質問。

  她只是怔怔地看著濮陽寒,哪怕是他只給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就能安撫住她,可是他沒有。

  濮陽廣讓太監開始宣讀這次的獎勵名單了,從濮陽寒得到了一座太子府,以及金銀古董無數,一直到羅鋒、李齊的名字都聽到了,卻始終沒有喬巧。不過此時的她已經不在意那些賞賜了,只是死死盯著濮陽寒。

  「喬姑娘……」羅鋒的聲音突然在喬巧背後響起,但她沒有回頭。

  羅鋒有些無奈、有些生氣,更多的卻是惋惜,惋惜像她這樣集聰明美麗于一身的女人,最後仍落得一場空的下場。

  「其實你不應該怪太子殿下……很多時候,太子是身不由己的。」羅鋒特地前來,就是想替濮陽寒說幾句話,「皇上決定婚期,是今日才突發奇想,殿下也是大典前才知道,但皇上已經告訴丞相,木已成舟改變不得。殿下不是沒有和皇上提過你的事,可是皇上的意思……」他有些說不下去。

  倒是喬巧知道不會有什麼好話,回應十分淡然。「你說。」

  「皇上對你的身世來歷……有些意見。」羅鋒說得遲疑,像是在選擇最不傷人的說法。「比起向姑娘,你只是個平民,祖上沒有官家背景,而且,你曾經被抓入山寨,這個……那個……」

  「對我的清白有損,對吧?」喬巧自嘲地一笑。「羅護衛,你知道嗎,我的幸福掌握在我自己手中,沒有人能替我決定什麼,我也不需要看任何人臉色,或是等任何人施舍感情。該爭取的,我爭取餅,至于結果……」

  她直視著殿上的濮陽寒,而濮陽寒也終于像感應到了她的視線,靜靜地望了過來。

  「我會自己問他!」

  當喬巧求見太子,她以為會被太監刁難或被護衛阻止,想不到一聽到她的名字,人人都是畢恭畢敬,迎媽祖一般將她迎進了太子書房之中。

  濮陽寒一身筆挺的華衣,搭上他陽剛俊挺的外表,氣宇軒昂氣勢驚人,但誰又知道他根本不喜歡這身束縛,寧可一身布衣行走江湖。

  可惜世事豈能盡如人意?他身為二皇子,如今又貴為太子,就必須要有他的擔當。

  幸好,這一路以來有喬巧陪著他,一如他的小花蛇,對他死心塌地又忠貞不二。

  可惜有些事,他或許要讓她失望了……濮陽寒只能收起心中的無奈,神色如常地望向疾步進門的喬巧。

  他會補償她的,他或許達不到十成她所要的,但達到七成以上他還是有把握的。

  在喬巧開口前,濮陽寒難得先開了口,「喬巧,你一定覺得,這次父皇的封賞很不公平吧?確實,父皇對你有些偏見,所以收回了給你的賞賜,但我……」

  「這不是我的來意。」喬巧卻是聽也不聽,打斷了他的話。「我只想知道,對于皇上訂下你與向于嬌下月十五成親,你的態度如何?你又要怎麼處理我和你、向于嬌三個人之間的關系?」

  濮陽寒沉吟了一下,最後長嘆了口氣。「這樁婚事,已成定局。」

  喬巧臉色微白,心像被巨錘擊了一下,不由得退了一步,但美目仍是固執地望著濮陽寒,她要他的解釋。

  濮陽寒已不再是那淡漠的模樣,而是神情復雜,夾雜著凝重,愧疚與無奈。

  「如今朝中丞相聲勢正旺,朝中的重臣幾乎都是丞相一派的人,若我拒婚向于嬌,必導致王朝動亂。何況,向于嬌是無辜的,丞相又是功臣,在保衛我風月王朝時立下大功,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讓他丟臉,也不能傷害向于嬌。」

  他說得義正辭嚴,卻像一根根針刺著她的心。在國家大義之下,她的愛顯得微不足道,這讓因為愛而追隨他的喬巧,很痛。

  「你不能傷害向于嬌,所以選擇傷害我嗎?」她問,鼻頭有股酸意,卻不願示弱。

  濮陽寒垂下眼瞼,眉頭緊攏,他心中的激蕩不比她小,他更是恨透了所謂的責任,但是情勢如此,他別無選擇。

  「我並不愛向于嬌。」濮陽寒沉聲道,「就算向于嬌會當上太子妃,甚至是未來的皇後,也只是給向家的交代。其實向于嬌應該也知道這是一場政治聯姻,我和她不會是恩愛夫妻。」

  他定定看著喬巧,像是宣誓般道︰「我說過不會負你,就不會負你。雖然我無法給你皇後大位,但先前我用太子之位與父皇抗衡,沒有你,那這個皇位我也不要了,所以父皇妥協了,你會是我的妃子,而且,只有你會生下我的子嗣。」

  他不是沒有為喬巧想,而是想得太多了,若非他以不當太子不繼承大統威脅父皇,父皇不可能讓他納她為妃,更不可能留她到今日,早就除之而後快了。所以娶向于嬌,雖是不得已而為之,卻最大程度保全了喬巧的性命。

  而且,生下王朝後嗣保障了喬巧的地位不會輸給未來的皇後,也是他對這樁婚事無言的抗議。

  他已做好了一切的準備,也保護了喬巧,只看她……能不能接受了。

  聞言,喬巧眼神顫動,兩只拳頭緊握著,她在忍耐著,忍耐著對他的情意及氣惱不要迸發。或許她理智上能了解他的難處,但情感上,她卻很難接受與另一個女人共享丈夫,即使是形式上的也不行。

  因為這只是解決了眼前的困難,但只要將眼光放遠,這樣的處置是行不通的。

  喬巧慢慢放松了拳頭,幽幽地望向他,「你想得太簡單了,不會有女人願意當一個傀儡,你以為,為了王朝的和平,向于嬌就甘于做一個傀儡皇後,看著你寵愛另一個女人?」

  她搖著頭,語氣沉重且傷感。「何況讓我生王朝後嗣,向家會同意嗎?以後向于嬌當上皇後,掌管後宮,她如何會容許一個比她受寵、隨時會威脅到她後位的人存在?屆時又是一陣勾心斗角、腥風血雨。一入後宮深似海,我的心計只想用在戰場上,並不想用在後宮的爭寵之上。」

  最後,她看著他,終是忍不住紅了眼眶。「你一心想著兩個女人都不傷害,但到頭來卻是兩個人都傷害了。」

  濮陽寒無語,或許說,他因她想得之透徹而震驚了。她說的沒錯,如果事情真的演變成她說的那樣,那不啻是一場災難,遲早會將兩人的愛情消磨殆盡,屆時她或許會從愛極了他,變成恨極了他。

  因為,是他一手將她推入那種困境。

  于是他再也說不出一句要她妥協的話,是他的錯,他把一切想得太容易,他或許武功高強,一招可以撂倒一群人,但遇到男女之情、宮闈之事,他還是太過粗枝大葉。

  他很清楚自己絕不想失去她,此時卻是越急著想表達什麼,越是辭窮。

  喬巧搖了搖頭,伸出一只手指止住了他的話。「接下來我要說的,或許你認為是我的自私,但我還是必須告訴你,向于嬌娶不得。」

  她冷靜的分析著,「京師還有太多謎團沒有解開。那個暗地里害我們的內應是誰?丞相沒有去追究,對吧?

  如今丞相已把持了所有中央官員,如果再讓他的女兒把持後宮,你身為皇帝,這樣真的不會出問題?以後遇到事情,官員會聽誰的?難道以後你當皇帝,還得事事問過丞相?」

  看著他深思的模樣,她只是淡然一笑。

  「我等著你解決和向家的婚事。」

  說完,她轉身就走,沒有表現出一絲留戀,這是她最後的勇氣,也是她身為一個現代獨立女性的尊嚴。

  她沒有輸給向于嬌,她只是輸給了這個時代的保守觀念及封建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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