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刃天涯] 民國梟雄 (全文完)

慕冰至

第二十六章 總導演（中）

    稱病在家的總導演方大帥，在正在導演一場很大的戲。或者說，下一盤很大的棋！

    有資格在這個時候探望方大帥的人不多，率先與方大帥合作的吳興周是其中之一、實際上年前吳興周就多次找到方大帥，提出在青弋江攔河建水電廠。蕪湖的工業發展迅猛，明遠電燈公司跟著發展壯大，如今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小公司了。幾年的時間，五次擴容，似乎每一次擴容不久，電力供應又稱問題了。現在走的是火電，這玩意最大的好處是穩定。安徽不缺煤，搞火電廠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之所以想到搞水電，那都是喬治這個美國佬攛掇的結果。水電最大的好處，自然是成本低了，維護費用也低。喬治號稱美國已經有比較成熟的技術，眼下又是廣泛合作的時期，這個水電廠的事情，被喬治一番遠景描繪，吳興周動了心。不過這個前期投入可不小，所以要經過第二大股東的同意。

    這個東西方劍雄完全是外行，不過聽說是喬治提議的，心裡就覺得尼瑪不太靠譜。洋鬼子哪來的好東西？

    “這個先放一放，等等看再說。”方劍雄拿出當年在單位裡領導的語氣和神態，面無表情的打發走吳興周。倒不是說什麼小心無大錯，對於水電，方劍雄還是比較贊成的。問題是，這玩意目前自己沒有技術。萬一美國人拿不成熟的技術來中國做實驗呢？出了事情算誰的？

    吳興周只好起身告辭。心裡揣摩著大帥這個意思？是覺得前提投入太大呢？還是不同意這個事情本身？出門之後，吳老闆想明白了，方大帥就不是小氣的人，做的大手筆多了。結論自然是後者，不看好這個事情。既然大帥不看好，那就回了喬治，頂多再上幾個火電機組，不然等到年底，又供電緊張了。

    第二個得到探望機會的是縣令大人，革命之初。朱繡封很有抵觸情緒。所以在方大帥幾次邀請勸說他去安慶做大官的時候，朱繡封都選擇了拒絕。革命席捲南方，南京臨時政府成立，進而是三方會談確定。一系列事情都在傳達一個資訊。時代真的變了。

    真要論治下民生經濟和政治清明，朱繡封不得不承認，方大帥治下的地區內，肯定要比其他地方的好。看看蕪湖就知道了，周邊的繁昌、南陵、當塗等縣，在蕪湖發展起來後，跟進的很快。減租減息，鼓勵養殖，一個又一個政策出臺。減租減息與工商業投資結合，個別頑固的堅決鎮壓。鼓勵農戶家家養殖。保證收購價格的穩定，免費提供崽苗。

    看著蕪湖及周邊各縣一天一天的興旺起來，朱繡封心裡也是很熱乎的。既然能把蕪湖周邊治理好，自然也能把整個安徽治理好。反正也身在賊船了，不如乾脆點。

    朱繡封是大帥派人請來的，所以見面之後也不客氣便道：“下官欲參與競選省長，最近正在謀劃之中，大帥相請，不知何事？。”

    方劍雄多少有點意外，老朱同志怎麼突然如此的雄心壯志。這個事情。方大帥還是很樂意看到的，朱繡封的能力還是很強的。這一點從蕪湖及周邊的地面上就能感覺的到。

    “請朱縣長來，確實有是相商。”方劍雄也沒擺什麼大帥的架子，就跟以前差不多。吩咐上茶，也不客氣便道：“自治區決定搞一個特別行政區。簡稱特區。這個特區呢，……。”

    一番解釋之後。朱繡封明白了個大概。方大帥腦子裡的新鮮玩意多了，朱縣長也沒有很奇怪的意思。只是在考慮這個事情能不能接，大帥既然這個時候說，自然是意署朱繡封來幹這個特區長官了。

    “這個特區，大帥的意思在哪搞？”朱繡封下定決心，接這個活。方劍雄笑道：“從客觀條件上來說，只有蕪湖是最合適的。從發展的角度來說，蕪湖又不是最合適的。”

    到底是哪？方劍雄沒說，不過這個特區是肯定要搞的。其實在方劍雄看來，最合適搞特區的地方，絕對是上海啊。可惜那地方現在不歸自己，目前這是一個新生事物，究竟放在哪，方劍雄也頗為猶豫。現在的蕪湖已經算是發展起來了，特區放在這裡，只能算是錦上添花，很難發揮帶動一個地區經濟發展的作用。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這個特區必須挨著長江，沒有長江水運的支撐，特區不過是一句空話。關於這個特區的選點，自治區內部爭奪的比較厲害，武漢和安慶這兩邊爭的最凶。

    朱繡封也走了，出來的時候很意外的在大門口看見了孫毓筠的車子。省長大人沒下車就是了，不過他的福特車，朱繡封是見過的。如果在前清，朱繡封肯定是要上去見禮問候。這個地方，這個時期，孫毓筠這個省長在蕪湖可沒太多的殺傷力。

    遙遙拱手，朱繡封就算是意思到了。

    從車上下來的孫毓筠心情比較複雜，作為一省之長，他在安徽的影響力，並沒有最初預想的那麼大。作為一名同盟會員，孫毓筠對待方劍雄的心情也是複雜的。當初擠掉竇以玨，孫毓筠以為方氏也不過如此，不料接下來的日子難過，政令竟不能出省政府。

    孫毓筠不得不妥協，最近聽說省議會正在謀劃重新選舉，不來一趟估計這個省長就幹不下去了。送上拜帖過去一個多小時了，孫毓筠還在繼續等待。看著朱繡封出來，又看見有人進去，等待還得繼續。

    第三個進方家的人是李光炯，老先生是不請自來。這蕪湖城裡也沒他不能去的地方，老先生在蕪湖的威望太高了。方劍雄即便在裝病，聽說他來了也得出院子門相迎。

    看見方劍雄好好的，李光炯的臉色就好了一些，不過上前來也沒什麼好話，開口便道：“扶國，出兵重慶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三方會談，啥時候才能有個結果？”

    這個老先生還是一個比較講理的人，方劍雄請入內落座後，笑著解釋道：“三方會談的根子，在於袁世凱開出的優待條件太混蛋。一年四百萬元的開銷，以外國元首的待遇存在，還繼續住在紫禁城內。這不是開玩笑麼？難不成這民國是清室的恩賜？袁世凱一直怕人說他欺負孤兒寡母，謀奪大清江山，所以才出此下策。至於重慶嘛，我無非是想讓人知道，自治區政府對治下的每一個公民的利益，都會給以保障。”

    這個解釋算是說的過去，方劍雄說的都是大面子上的東西。事情的本質其實很簡單，方劍雄就是在拖時間。如果清室真的滿足了方劍雄的要求退位，還有定都南京一事可以做文章。反正就是一個字“拖”。

    拖下去，對方劍雄是最有利的。怎麼說呢，眼下的三方各有算盤。歷史上的臨時政府，無法解決財政上的死穴，因此不得不向袁世凱妥協。現在這個問題依舊存在，不過暫時緩解而已。臨時政府遲早還要來求方劍雄。

    反觀袁世凱，他的問題也不小，首先怎麼讓清室退位，就是一個很頭疼的問題。其次，袁世凱的財政也不寬裕，要不也不會有歷史上善後大借款一說了。縱觀三方，沒有財政羈絆的，也就是方劍雄了。

    事實上方劍雄的財政壓力也不小，運氣的是他得到了德國和美國的青睞。兩家一爭，動作更快的美國人先走了一步，接下來德國人會怎麼走，方劍雄很期待。

    李光炯其實最關心的還是他的教育問題，三兩句話一說，就轉到了教育上。“聽說湖北搞了個武漢大學，安徽什麼時候也搞一個安徽大學？”

    “呵呵呵！”方劍雄樂了，這老先生果然不適合搞政治，幾句話又回到他的教育領域。

    “這個事情，正好孫省長來了，我這就讓人去請他進來，我們一起談。”

    孫毓筠很快進來，李光炯還算客氣的拱手，方劍雄只是微微的欠身。坦白說，對這個傢伙，方劍雄不是很滿意，一直想換掉他。不過客觀的來說，從能力上看，他比其他人要強。不滿意，是因為他始終表現出對南京政府的親近。就是所謂的不識趣！

    見李光炯也在，孫毓筠心裡暗暗慶倖。不然單獨面對方劍雄，還不是一般的難堪。真不知道怎麼開口說話，有個緩衝自然是最好不過。

    方劍雄很乾脆道：“李老先生要辦一所安徽大學，所以請孫省長一起來商量。”

    孫毓筠可是一點都不笨，不過話說回來，他這種出身的人，往往有一個毛病，那就是軟弱。很容易在強勢面前妥協，這也就是平行歷史上韓衍被柏文蔚做掉之後，孫毓筠很快就自己下臺的緣故。

    說的難聽一點，這種人首鼠兩端，有能力，但是缺少擔當。方劍雄並不太瞭解這個人，所以趁這個機會，看看孫毓筠的反應，然後在決定接下來該怎麼辦。

慕冰至

第二十七章 總導演（下）

    孫毓筠很識趣，實際上要說什麼政治立場，那都屬於扯淡。立場這個東西，跟利益是捆綁在一起的。方劍雄表現出足夠的強勢，孫毓筠自然不會有太多的想法。更別說，方劍雄對同盟會員並沒有特別的排斥，方劍雄排斥的是那些傷及他利益的人。

    “辦大學是好事，政府自然是全力支持的。財政上可能會有點緊，可以克服。”孫毓筠表態的很及時，也很乾脆。這個，在方劍雄的心裡立刻有所效果，對這個人的印象有所改觀。

    “校址可以放在安慶，不過這個教師的來源有點麻煩啊。”孫毓筠還是繼續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對此李光炯擺手道：“教師的問題，我來想辦法。前些日子，我給劉師培去信，他答應來蕪湖執教。這個人學問是沒說的，現在臨時政府容不下他，正好便宜了我們。”

    “國學的老師不難找，可在下以為，安徽大學應該以理工科為主吧？”孫毓筠來之前，還是做了一番功課的，方劍雄在湖北，更為重視的是理工科。所以，有此一說。

    “那就再辦一所理工大學好了。”李光炯這個老先生，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啊。

    “專業的理工大學是肯定要辦的，不過眼下的財力有限，還是緩一緩吧？”孫毓筠這個話，還是很理性的。當然，孫毓筠也一直在注意方大帥的表情變化。

    方大帥這裡心思有點飄了，腦子裡想的是重慶的事情到底要走到哪一步。看著重慶拿下很輕鬆，實際上這是鑽了個大空子。長江水道從宜昌到重慶段，這一次運兵的過程並不輕鬆。可以說幾乎把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到目前為止，還有兩個混成旅在宜昌等著。

    蜀道難啊，這真不是說來玩的。如果走陸路。隨便某個山頭架一挺機槍，就那狗日的地形，就能擋死一條路。即便是能走水路入川，川東各縣目前還不在控制中。根本沒有餘力西進。由此可見，發兵成都無疑是不現實的，最現實的是扶持一個人來當四川的家。

    歷史上四川軍閥能夠關起門來打內戰，現在看來是有原因的。老蔣那麼牛叉的主，想入川費老鼻子勁了。後來……。

    “如果。地方上的士紳能贊助一點。財政上在擠一擠，還是有這個可能性的。”孫毓筠完全誤會了方大帥這個表情毫無變化的原因，還以為大帥對他不滿。趕緊的找補救，殊不知方大帥此刻完全走神了。

    李光炯還是很高興的，看了一眼方劍雄道：“扶國，你覺得呢？”

    方劍雄被拽回來神。下意識的嗯一聲：“好啊！”都啥啊，我好啊！反應過來，方劍雄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不過臉皮已經練出來了，繼續不動聲色。李光炯倒是挺高興，輕輕一拍大腿道：“那就最好了。有了扶國的點頭，我可以去找顧恒化緣了。”

    總算是把李光炯打發走了，孫毓筠沒著急走，而是留下來了繼續彙報工作。這個態度，方劍雄還是很滿意的。這個人只要有能力。不惦記著跟別的勢力眉來眼去，方劍雄還是很樂意用他的。用誰不是用對不？

    方劍雄聽了一會，又想到了特區的事情，便道：“特區的事情，你怎麼看？”

    這個就有點考校的意思了。孫毓筠早有準備，當即笑道：“這個事情卑職考慮過，如果單單是從短期的效果來看，放在蕪湖是最好了。碼頭、公路都是現成的，只要修一條鐵路跟滬甯線連上就行。不過嘛，大帥既然打定主意要借洋人的財力來發展特區，那就是另外一個概念了。從帶動一方的經濟發展來看，放在武漢是最合適的，安慶那個地方還是差了點地理上的優勢。再者，安徽已經有個蕪湖了，再放在安慶，其他省的會有反彈。”

    “年後自治區各省要員大會上，你可不能這麼說，還是要爭一下的。”方劍雄露出笑來，孫毓筠聽了心裡了然，笑著起身告辭。方劍雄起身，送到院子裡道：“稱病在家，就不送到大門口了。”

    孫毓筠連連稱不敢，方劍雄剛轉身，身後便傳來尹銳志的聲音：“武昌急電。”

    電報是李慕言來的，一點都不知道節省，全面彙報了目前四川方面的事務。其中最為要緊的事情，自然是請示方大帥，該做到哪一步？要說這個事情，別人真不敢亂建議，即便是孫寶琦，在這個問題上也不會多話。只能看方劍雄的意思，四川畢竟不是北洋。

    要想全面控制四川的可能性，就目前來看，也不是做不到，但是投入會很大。這一點，在重慶拿下後，方劍雄就已經認識的很清楚。

    一邊往回走，方劍雄一邊思索，到了書房便道：“電告李小川，以重慶為基線，與成都方面談判，最低限度，駐軍重慶。也可放棄行政權和財政權，前提是成都方面宣佈加入自治區。同樣的電文，給李慕言去一份，加一句，胡景伊是否可靠？如不受控制，是否有制衡之道？”這個電文可謂是最後決斷，實際上方劍雄還是太謹慎了。胡景伊這個人，在歷史上被老袁玩死的貨。具有這個年代政治人物的一個通病，野心大，膽子小。

    做出這個決定，還是很無奈的。尹銳志記錄完畢，遞過來請方劍雄簽字時，一股幽香鑽進鼻孔裡。方大帥下意識的吸了一下鼻子，香水啊！以前沒聞到過啊。隨口問：“這香水哪來的？味道不錯！”

    尹銳志這臉立刻就有點燙了，這香水是她托人從上海買的。以前革命的時候，可沒想到過這些。在方大帥身邊幹了秘書後，漸漸的才算過上了一點正常女人的生活。

    “你是狗鼻子啊，女人的事情問那麼多。”接過簽字的檔，尹銳志嘀咕一聲，轉身就走。方大帥哎的一聲，看見的是一個線條飽滿的背影，包裹在女軍裙裡頭，走動的時候，很自然的搖擺。這才注意到，這妹紙的身材很正點啊。

    “TT已經正式投產了，啥時候把旗袍弄出來？”自言自語著，方大帥想到的是TT出口的前景，應該會很掙錢哦。

    正經的避孕套這玩意，那是洋鬼子最先搞出來的。方大帥是從手下的兵，待遇相對較高，不少人喜歡去逛窯子。一些士兵運氣不好，中了招。問題反映到大帥這裡，避孕套的生產很自然的就提到了日程上。

    經過一年多的反復試驗和生產，蕪湖工業區唯一的一家橡膠廠，總算是拿出了第一批產品。這一次給重慶送一船，就是想看看市場反應來著。不行的話，還是走外銷。

    方大帥這一稱病，可算是把方方面面的人給招來了。本來稱病，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三方會談也好，重慶問題也罷，那都不說能在公開場合談的事情。

    北洋、南京、洋鬼子們，都得到了一個不錯的藉口來見方大帥。

    應該說，各方人物彙聚蕪湖，未必就是心甘情願。可惜，眼下國內的格局就是這樣，方大帥不點頭的事情，往往沒法子繞過去。要打仗打不贏，嘴皮子再利索，也鬥不過槍炮。

    成都，胡景伊再次扮演了忍辱負重的角色，踏上了前往重慶的道路。尹昌衡送出十裡地，臨別之際感慨道：“要是沒有老師，我還能去指望誰？”

    由此可見，成大事者，僅僅是夠狠是不行的。

    上海，一艘懸掛德國旗幟的客輪，停靠在這個遠東大都會的碼頭上。20多天的海上旅程，讓一群嚴謹的德國人都有躍躍欲試的逃離輪船的心思。

    甲板上的鮑勃和比埃爾站在一起，看著碼頭上的亂象，比埃爾多少有點激動的說：“到了，總算是到了。不知道見到老大，他還能像以前那樣對待我們麼？”

    鮑勃用一種不屑和鄙視的眼神看了比埃爾一眼，冷笑道：“如果你的家族在歐美市場的利潤中少做點手腳，我看大哥會用最熱情的胸膛來迎接我們。至於現在，我是一點都不擔心的。倒是你，好好想想，怎麼跟大哥解釋吧。”

    蕪湖，暮色中，三個矮小身影出現在方家大院的門口。衛兵盤問一番後進去彙報，等待的時候，為首者對身邊的人說：“諸君，我們終於邁出了第一步。”

    “青木君，我總覺得，您親自來，太給這個軍閥面子了。”

    “松村君，你這個態度是不對的。中國太大了，帝國要想獲得在華更大的利益，就必須讓這個大國亂起來。”

    書房裡的方劍雄正在跟蔣百里商討軍校事務，齊二柱進來通報：“大帥，外頭來了三個日本人，為首的叫青木宣純，說是求見您。”

    方劍雄看了一眼蔣百里，這一位熟悉日本。不假思索的便解釋：“日本陸軍少將，中國通。袁世凱的軍事顧問，日俄戰爭中，他組織東北土匪萬人，截斷了俄軍的後勤補給線。很厲害的一個日本人。”

    方劍雄聽罷，抬手摸著下巴，心道：總算是來了。

慕冰至

第二十八章 青木宣純

    “石中君，你怎麼一言不發？”青木宣純突然問了一句，一直保持沉默的石中不分是以青木的助手身份出現的。同為軍人，青木宣純更在意這個助手的看法。松村這個領事，跟日本的政客們一樣缺乏遠見，看不到帝國的利益根本之所在。

    “青木閣下，我在想，方劍雄會讓我們等待多久。”石中不分的嗓音很怪，伴有點金屬摩擦似的雜音，讓人聽著不那麼舒服。

    “哦？這個問題很有趣，能告訴我，你的結論麼？”青木宣純個子不高，聲音倒是很厚重，聽著讓人很舒服，很容易產生信任感。

    石中不分笑了笑，抬眼看了看前方道：“答案！”

    前方院子裡出現燈籠，兩個中*人，並肩不緊不慢的往外走。

    “哈哈哈哈!有朋至遠方來！方劍雄怠慢了！”說話的是方劍雄，翻譯是蔣方震。

    看見蔣方震一道出來，石中不分幾乎是本能的一個立正。青木對此非但沒有不滿，反而露出贊許的微笑，強者總是值得尊重的。更別說，蔣方震的腰間有天皇的賜刀。陸士同期的石中不分，在蔣方震面前只能是仰望的份。

    “青木宣純見過將軍閣下，打擾了，來的冒昧，請多多見諒！”青木宣純上前鞠躬說話，日本人多禮虛偽，這一點方劍雄早有認識。自然不會為其所動，笑眯眯的微微點頭：“客氣了。請都請不來的客人。請進，裡邊說話吧。”

    方劍雄側讓一步的時候，青木宣純沒有著急進去，而是沖蔣方震鞠躬：“蔣君好！”

    次第見禮，輪到石中不分的時候，面對蔣方震時深深鞠躬道：“百里兄，很久不見。”

    “原來是石中君。方震失禮了。”蔣方震對日本人這一套也是很熟悉的，應對得當。

    方劍雄沒有裝病不見，這說明來之前的判斷是正確的。這個野心勃勃的軍閥。開始的時候小看他了。對他的存在，始終缺乏重視。青木宣純做出這個判斷之後，反倒對這一趟的拜訪充滿了信心。

    正在信心飽滿的時候。方劍雄舉起燈籠，湊近松村一看，隨即臉色一沉，怒道：“哪個王八蛋把他放進來的？齊二柱，你這個混蛋，不想幹了麼？”

    這個瞬間翻臉的手藝，現在方劍雄可謂八級熟練工的水準。說完之後，轉身就走，卻也沒說送客之類的話。齊二柱帶著兩個衛兵端著衝鋒槍出現，擋在三人面前。面色如鐵：“松村先生，這裡不歡迎你，請吧！”

    松村臉都氣白了，看看青木宣純，這一位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面帶微笑道：“既然如此，委屈松村君在外面等一等。”

    “哼！”松村領事氣呼呼的沖出門去，一直站在原地的蔣方震這才上前一步笑道：“青木君，石中君，請吧。扶國這個人，想來是眼睛裡不揉沙子。說過的話從來都算數。失禮之處，還請多多見諒。”

    客廳裡的賓主落座，方劍雄和蔣方震VS青木、石中。有了之前的一段插曲，氣氛總歸是發生了不小的變化。不過剩下這兩位日本鬼子，都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相比之下，那個松村就差一些了。這兩位氣定神閑的，就跟啥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就像老朋友相聚一般面帶微笑。方大帥心裡發苦，暗道：次奧，這兩位的演技比哥也不差多少啊！

    “閣下，青木此次來訪，主要有一事相求。大日本帝國對於朋友，向來是不會虧待的。”之前多有研究，自然知道方劍雄喜歡直接的風格。這個軍閥跟一般的中國官僚不一樣，跟他兜圈子適得其反。看看他打了重慶就生病就應該知道，這軍閥何等囂張。反過來看，這個人注重地盤和利益，極度好戰，有個藉口就開打的本性，對於大日本帝國而言，是一件好事。

    至於剛才發生的事情，青木提都不提，傻了才去提呢。松村這個傢夥死要面子，沒說實話，差點壞了大事情。回去一定要好好討個說法。這種蠢貨，直接打發回國最好了。

    “呵呵，青木君真是太客氣了，既然是朋友，就該互相幫忙。”方劍雄笑眯眯的應對，話說的好聽，怎麼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同樣，方劍雄也沒提就在剛才發生的事情。

    “漢冶萍公司，關係到大日本帝國的巨大利益。松村閣下前次拜訪，多有失禮，青木代為致歉。”說罷，青木宣純起身鞠躬，石中不分跟著一道做。

    方劍雄和蔣方震也都起身回應，再次落座後笑道：“事情過去就算了，漢冶萍這家企業，在我的眼裡，就是一家正常的企業。只要守法經營，不會刻意去刁難。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盛宣懷在國內名聲太壞了，因為鐵路國有化的事情，得罪的人太多。江夏煤礦就是在這個前提下收歸國有的。”

    說這番話的時候，方劍雄可謂充滿了無奈。日本終究還是列強之一，現階段採取任何激烈的手段去應對日本，實在是不明智的舉動。美國人有錢不假，指望他們幫著說話有可能，指望他們出兵震懾日本，做夢去吧。德國人也一樣，歐洲戰雲密佈，指望德國人壓制日本人，也是不現實的。為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拖。拖一天算一天，拖一天，方劍雄就強大一點。實在拖不下去那就算了，改為私下裡搞小動作就是了。反正不能讓漢冶萍好過。

    方劍雄也不是沒想過生吞了漢冶萍，可是看看日本在大冶的兩艘戰艦就知道，真要是斷了漢冶萍的生鐵來源，日本肯定要抓狂。現在只能吊著，拖著。

    從方劍雄真正意義上的控制武漢開始，漢陽鐵廠就處在一個停產狀態，這麼多日子過下來，日本遲遲沒有太大的動作，就是因為沒到最後關頭，日本也不會輕易動武。反正這裡頭關係太複雜，不到山窮水盡無路可走的時候，日本絕對不會輕易對華動武。這年月的日本，還沒有瘋掉。軍部雖然有發瘋的前兆，目前還不不足牽著政府的鼻子走。

    不過真要斷了漢冶萍生鐵的念想，讓日本的鋼產量跌回二十年前，估計日本政府也只有發瘋一條路可以走了。日本海軍、陸軍一起發瘋，政府也是要瘋的。

    有了新伯利恒合約在手的方劍雄，今後的重心在陸軍上，發展起來肯定要快的多。日本的鋼鐵分配，占大頭的是海軍。海軍又上不了岸，怕它個鳥。等一戰爆發了，戰巡到手。到時候在開打都來得及。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實力不濟。方劍雄目前還沒有掌握國家的政權，長江水道日本軍艦隨便通行，這個時候去跟日本打仗，腦子進水才能幹的出來的事情。即便是一統全國，沒有在吳淞口修一堆炮臺，不弄個幾十門口徑三百以上的要塞炮放那，方劍雄也沒勇氣跟日本開戰。看看這個國家，目前經濟最繁華的地區就是長江流域，有點腦子的人都能想的明白後果。

    對於日本軍隊，方劍雄可是從來沒敢小看分毫。抗戰期間，日本在華總共才投入多少軍隊？不照樣占了大半個中國？所以說，看歷史要客觀，別以為看了幾部抗戰電視劇，就認為小日本的軍隊是渣。要知道，個別電視劇裡頭，土八路都用上AK47了。這麼腦殘的東西也敢去看去信，那就真的是腦殘了。

    不算七七事變之前的，之後的八年抗戰，這個民族付出了巨大的犧牲，三千萬軍民的傷亡，也沒能把日本軍隊趕出中國領土不是？究其原因，國家太弱了。幾乎沒有國防工業，能打成那樣，就很不容易了。

    閒話不說，回到正題。

    方劍雄的態度，無疑是一個強烈的信號。青木宣純稍稍沉吟，便做出了進一步的試探。

    “帝國希望漢冶萍儘快回復生產，能為青木能為閣下做點什麼？”

    “本人一貫的政治主張，青木君想必是知道的。當前中國的政治格局，民國的到來大勢所趨。清室必須無條件退位，袁世凱辦不到，本人帶兵進京去敦請清室退位的決心不會動搖。歸國一貫主張對華事務中立，不過本人聽說，北洋軍第四鎮，最近換裝日制裝備，這大概不符合歸國的主張吧？”關於怎麼從日本身上撈好處的問題，方劍雄想了很久。意外的發現，小日本的好處還是別去撈的好。小鬼子屬牛皮糖的，沾上就甩不掉。

    歐美列強，看著強大，實際上對華的野心並不大。對華野心最大的，一個是日本，一個是俄國。這兩國家，那才是心腹大患。

    再者，方劍雄還不能表達出對某個列強過分依賴的傾向，這樣不方便方大帥四處搖擺。

    青木宣純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一把意外，方劍雄居然沒有提太多的條件的。就提了一個軍火買賣的事情，這個太不正常了。

    日本對華野心大，所以捨得下本錢，來之前，青木也做好了下點本錢的準備。結果，準備居然很意外的沒用上。如果這一次換成臨時政府呢？

慕冰至

第二十九章 那就打一下！

    還有一點很要命的是，青木宣純支持的是立憲派，主張臨時政府與梁啟超、岑春煊等合作，在中國實行君主立憲制。而方劍雄則是旗幟鮮明的主張共和，並態度強硬的要求清室無條件退位的首倡者。

    如果方劍雄提條件要好處，青木宣純的信心會大增。現在這個情況，接下裡的事情就不好談了。這算是第一個意外麼？

    “閣下，軍火採購一事，本人可以代為轉達閣下的請求。本人……。”青木宣純斟酌著詞句，努力的想把話題倒向自己的軌道時，方劍雄卻突然抬手打斷道：“青木君，我想你一定是搞錯了。本人沒有向日本政府提出任何請求，這一點請不要誤會。貴國政府願意把軍火賣給誰，那就賣好了。”

    青木瞬間各種淩亂，這貨怎麼這樣啊！一口氣憋在胸口的感覺，太難受了。這混蛋軍閥，看著是很好說話，實際上時時刻刻在堵對面的嘴。

    一直沒有說話機會的石中不分，這個時候咳嗽一聲，及時的開口：“將軍閣下，大日本帝國對貴國一直抱著友好的態度，對於將軍閣下，我們也是帶著友好來的。請閣下千萬不要誤會，我們來此，是希望與閣下開展友好互利的合作。”

    “感謝二位帶來的友好，本人也很願意與貴國友好合作。”方劍雄繼續扮演對日和平友好人士，心裡卻在暗暗開罵：麻辣隔壁的小日本，當勞資不知道你們的底啊。

    青木宣純總算是趁這個機會緩過氣來了，非常順暢的發言，被打斷的感覺不是一般的難受。整理了一下思路，看著對面那個年輕的軍閥，青木宣純突然覺得，自己又必要重新審視這個傢伙。一邊高唱中日友好，一邊防備甚至抵觸大日本帝國的軍閥。

    擺在面前的現實是。這個軍閥是突然竄出來的，而且很有可能是德國在背後扶持他。如果真的抱住了德國的大腿，這個軍閥對於大日本帝國的排斥，就不難理解了。

    “盛宣懷君於帝國的三井洋行簽署漢冶萍合辦協議一案，大日本帝國希望得到閣下的支持。作為回報，帝國可以向閣下提供一批價格低廉品質優良的軍火。”青木宣純回到漢冶萍的問題上，因為突然發現，自己的步子邁的太快了。不拿出一點甜頭來。恐怕很難打動這個混蛋。

    “日制軍火的品質自然是沒問題的。不過嘛，我軍目前主要採用的是德械，這個問題倒不是特別的著急。青木君，你看這樣行不行。漢冶萍與日本三井洋行的合作，本人及聯合自治區不持任何立場。至於其他人的觀點，在下就不能保證了。”方劍雄稍稍做出了一點讓步，雖然很不甘心，但確實不到跟日本人叫板的時候。

    小日本終究不是大英帝國，英國佬現在的注意力在歐洲，日本人的眼珠子可是一直盯著中國。說什麼也要拖到14年。基本的軍工企業成型了，各種軍需儲備足以應付一場對外戰爭了。吳淞口的炮臺有大口徑重炮了，逼急了能快速水雷封鎖長江，那才是撕破臉的時候。

    這個結果對於青木宣純而言，實在不能算是一個滿意的結果。不過他倒沒有著急的意思，經過一番試探，這個中國通明白了。跟這個混蛋軍閥打交道，應該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將軍閣下。大日本帝國願意為閣下提供軍事上的幫助。閣下的軍中，應該有帝國的軍事顧問。”石中不分這個話來的有點突然，青木宣純很明顯的臉部一抽。隨即便恢復微笑，注視著方劍雄的反應。

    方劍雄被石中不分打了個措手不及，下意識的露出一絲怒色，目光如錐，在石中不分的臉上掃過。這個小日本倒也是鎮定的很，穩穩的坐著不動，目光平視。

    “哈哈哈哈哈！”方劍雄情急之下，仰天大笑數聲，趁機調整了一下情緒。

    “閣下為何發笑？”石中不分緊追不捨，方劍雄轉念之間，找到一個還算過得去的應對。

    “我笑閣下這個建議來的太晚了，再過幾天，一支來自德國的退役自願軍官團，將加入我軍服務。本人留學德國多年，對德國的軍事水準和裝備水準更為瞭解，所以有這麼一點傾向性，還請二位多多諒解。”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真是太遺憾了。”石中不分有力的一點頭，繼續安坐低頭。

    方劍雄的心裡則對這個小鬼子產生了濃厚的警惕之心，這傢伙可以啊。剛才那個一番話咄咄逼人，正好打在方劍雄不曾防備的點上。國內的各路軍隊中，軍官留日者比比皆是，聘用日本軍事顧問更是一種常態化。在這個點上，方劍雄可以說很難應付。

    拒絕的話，暴露了自己的底牌，答應更是談都不用談。好在德**官團來的及時，勉強能應付過去。不管怎麼說，這個談話到這裡，就有點難以為繼的意思了。青木宣純心裡明白，在繼續下去，也未必能有什麼收穫，至少現在來看，手裡沒有能打動這個軍閥的牌。還是先後退一下，搞清楚這個混蛋軍閥的底細再談其他的。

    很果斷的起身告辭，方劍雄很客氣的送到大門口，回合了門口的松村之後，三人上車離開。車在黑暗中行駛，青木宣純突然開口道：“二位，我們的工作沒做好。”

    打發走小日本，方劍雄回書房的路上，一直沉默不語。蔣方震也沒多話，一直到進了書房，等著丫鬟送了茶水下去後，端起先喝一口，不緊不慢的開口：“日本人，沒安好心。但是現在，鬧僵了不妥。”

    方劍雄點點頭，走到書房裡的地圖跟前，眯著眼睛看著地圖道：“是啊，我們的地盤在長江流域，在沒有足夠的力量之前，跟日本對抗不明智。”

    “扶國兄能這麼想，在下就放心了。這個事情先放一邊，還是說說四川吧。據報，原本答應撤離的滇軍，正在向重慶逼近。”蔣方震走到地圖跟前，抬手在川南敘、瀘之間一點道：“滇軍此前為了奪取鹽政之利大開殺戒，招致川中各界不滿。四川富庶，籌備新軍期間，雲、貴兩省所需部分，也是四川擔負的。滇軍覬覦川鹽久矣，現在有了機會，當然不會放過。”

    “百里兄以為，這是誰的意思？”方劍雄突然扭頭笑問，蔣方震君子作風，面對這個問題，居然耍賴皮：“這個誰知道？我只知道，雲南窮！四川富！”

    “你滴，狡猾狡猾滴！”方劍雄冒出一句怪聲怪氣的話，蔣方震聽了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哈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共勉！共勉！”笑罷，蔣方震拱手作揖。這個老實人，算是被方劍雄帶壞了。

    “百里兄和蔡松坡皆師從卓公，不如由百里兄去電一封，陳說厲害？”方劍雄對蔡鍔，心裡總是存了一份敬重，不願意兵戎相見。

    “沒有軍事手段的輔助，去電只能會被視為軟弱。國防軍必須要展示出能夠擊敗任何強敵的能力，自治區所宣導的共和模式，才會得到更多的認可。”蔣方震相當乾脆的給出這麼一個答案，同時也回答了方劍雄話裡頭藏著的另外一個問題。

    方劍雄嘿嘿嘿的笑了起來，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既然蔣方震態度鮮明，那就沒什麼好猶豫的，狠狠的抬手在地圖上一砸：“那就打他一下！”

    重慶，一封急電被送到了高升的桌子上，飛快的看罷電報，高升陡然大聲道：“大帥急電！”一幫四散而坐的軍官們，本來都很輕鬆地樣子，抽煙的抽煙，閒聊的閒聊。一聲喊罷，都跟屁股上裝了彈簧似的，嗖嗖的各自站起，立正聆聽。

    “滇軍東進，擊之！如退，則相安無事！”

    簡單的內容念吧，一群軍官的臉上都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正好從外頭進來的冷雨看見這一幕，不由好奇道：“這是咋了？”高升把電報遞過去，冷雨看罷便笑道：“這是好事啊，我還巴不得滇軍東進呢。這活別跟我搶。”

    這話太得罪人了，高升手下的團長營長們都面露不忿，好些個都跟冷雨是一起畢業的，要說對冷雨有多服氣，那都是扯淡。也就是礙于軍中紀律森嚴，沒人跟他較真就是了。

    高升當然知道手下兄弟們的心思，不鹹不淡的翻了翻眼珠子，冷笑道：“誰是代理重慶警備司令？李師長沒到之前，誰說了算？”

    冷雨立刻沒了脾氣，入川的三個混成旅加一個特種作戰旅，總指揮是李小川。

    李小川沒到重慶，暫時由高升代理重慶警備司令一職，也就是說，現在高升最大。

    “這樣好不好，我派一個團，你派一個團。”冷雨討價還價，這活要是搶不到，回去肯定被手下那幫團長營長抱怨死，這幫活土匪，怪話不要太多啊。

    高升也瞭解這個傢伙的脾氣，真要不讓他派點兵出去打一下，估計能氣的立刻開吵。

慕冰至

第三十章 怎麼打？

    冷雨這傢伙臉色難看，那意思不撈著點活就沒完了。高升嘖了一聲，心道這貨深的大帥信任啊。再說這特種作戰旅的戰鬥力，也確實讓人眼紅的很。全軍獨一份的衝鋒槍為主要裝備部隊，內行都知道，養這麼一個旅，頂的上一個半步兵師了。

    其實高升也挺不服氣的，憑什麼這小子能落下這個肥缺啊。看看特種作戰旅的裝備吧，鋼盔、衝鋒槍、單兵戰術背心，82口徑的迫擊炮，120重迫擊炮，一個排兩名狙擊手。別看特種旅沒有裝備信使75山炮，那是人家作戰特點用不上這個。

    “一個營，多了就是浪費。”高升只好妥協，正準備接著說點啥，表示一下重慶也需要防衛之類話，冷雨已經換了一張笑臉道：“一個營就一個營，不過這個先頭連的任務，只能是我這個連。”

    高升氣的想罵娘了，心道感情這貨沒膽子違抗軍令啊。算了，不跟他計較了。先頭連就先頭連吧。拍拍手道：“大家都聚過來，開給戰前會議。”

    滇軍的戰鬥力如何，大家心裡都沒底。不過國防軍有個優良傳統，不管對手是誰，戰前肯定是要把各種情況都考慮進去的。

    眼下的局面，對手的實力一無所知。只能先採取穩重的態度，以一個混成旅的兵力，朝滇軍所在的川南壓迫過去。冷雨派出的先頭營，算是領了一個艱巨的任務。

    夜色中的蕪湖城，蔡元培先到一步，並且成功的得到明晨可見到方劍雄的承諾。

    方劍雄到底有沒有病，這個問題其實不重要。蔡元培來此，主要目的還是來看看方大帥到底打算幹啥？四川這塊地盤，好歹是在臨時政府的旗下。蔡元培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還跟著一個熊克武。

    歷史上的熊克武，在時候應該已經回到重慶，隨後重組蜀軍，並指揮裝備了日制山炮的蜀軍橫掃川東，在萬縣幹掉了反動軍閥劉漢卿。眼下熊克武是沒這個機會了，不過他這一次跟著來，也確實是順路。很多東西還是沒變的，比如熊克武還是要回四川。臨時政府是不可能就此放棄四川塊地盤的。好歹也要在四川安下釘子。別的不敢說。原來重慶蜀軍政府麾下有幾千人，編成一支忠於同盟會的軍隊一點都不成問題。這一次回川，熊克武不是空手而回，南京政府採購的一些日制步槍和山炮，已經到貨南京。一旦與方大帥達成妥協，熊克武就要帶上這批武器回四川。任務自然是武裝忠於同盟會的隊伍。

    當然，熊克武打的旗號是回川拉隊伍北伐，實際上目的還是為了去爭奪四川的控制權。平行歷史上就是這麼幹的。不過因為有胡景伊搗亂，熊克武最後之落下一個川軍師長的位置。並且在隨後的幾年裡，坐上了督軍的寶座。有趣的是。熊克武在四川的軍閥混戰取得勝利的日子裡，實際指揮川軍作戰的不是熊克武，也不是他的十人團。而是一個叫劉明昭的農家出身的孩子，這個人後來改了名字，並且艱難的爬到團長的位置。

    離開方家的時候。熊克武憤憤道：“這個方扶國，好大的架子，鶴卿先生連夜趕到，都沒顧上休息就來見他，居然不見。”

    蔡元培對於熊克武的說話很不以為然，實際上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蔡元培對臨時政府內部的很多事情，都抱著比較悲觀的態度。

    “錦帆要還是這個態度，明天就不要跟著一起來了。孫先生委以重任，爭取方扶國支持租界滿洲獲取日本支持一事才是最要緊的大事。至於重慶方面，那也是他們先給了方扶國出兵的藉口。我就不明白，三天的時間，都查不清楚這麼一點事情？”蔡元培這話很不客氣了，對於熊克武跟著來一事，他本不願意，但是孫是這麼安排的，也只好接受。

    南京的情況，蔡元培心裡很清楚。沒有美樂銀行的錢，別說北伐了，薪水都發不下去。幾萬各地民軍在南京城裡，經常搞出事端來，可算把南京人民給坑的不輕。繼續下去，還不知道能鬧出什麼禍事來。

    被蔡元培說了一句，熊克武雖然心裡不服氣，嘴上卻是老實了。要說南京這邊軍界的一幫人，鮮有對方劍雄有好感的。這個現象不奇怪，嘴上不服氣，有不敢對國防軍動武，這個心態很有意思。

    冷雨這傢伙得了便宜，笑眯眯的離開指揮部，到了自己的旅指揮部門口，哼著小曲得意洋洋的，正準備派人去把幾個團長營長叫來連夜開會的時候，臺階上一個年輕人坐在那。

    冷雨看看門口的衛兵，很不爽的皺眉。這都啥點了，大半夜的，還有人在門口蹲著，這幫孫子也趕走。

    年輕人站了起來，衛兵趕緊過來攔著他道：“你著急啥？等我通報了再說。”

    冷雨信步走來，看看這個消瘦的年輕人道：“怎麼回事？”

    年輕人挺胸大聲道：“我叫劉明昭，我要加入國防軍。”

    冷雨上下打量一番之後道：“讀過書？”年輕人點點頭，冷雨丟下一句話：“那行，先留下來幹個司務長吧，指揮部的司務長不懂四川話，買個錘子差點讓鐵匠鋪的老闆娘給打了。”

    年輕人忍不住笑了笑道：“貴軍要對滇軍用兵，沒有本地人帶路，確實不方便。”

    冷雨一隻腳已經邁過門檻，聽到這句又縮了回來。“你叫啥？不，你說啥？”

    “我叫劉明昭，我說貴軍，不，是我軍要對滇軍用兵，要有本地人帶路。”年輕人大聲回答，冷雨覺得頭皮有點麻，這小夥子什麼人啊，這麼厲害？

    上下打量一番，不像是有三頭六臂啊。冷雨悻悻的哼了一聲道：“跟我來。”

    進了指揮部，冷雨走到地圖跟前，指著地圖道：“這仗真要打的話，你說怎麼打？”

    年輕的劉明昭一點都不怯場，趴在地圖跟前瞅了一會道：“滇軍在川南為禍，民怨深重。我軍可派人先與川南地方士紳聯繫，獲得他們的支持，自然可以知道滇軍的一舉一動。至於怎麼打，軍情瞬息萬變，怎麼好胡亂下結論？依我看，還是以穩健為主，徐徐壓迫之。”

    冷雨渾身汗毛都炸起來了，這個年輕人太牛叉了。這個軍事天賦還得了啊。二話不說，冷雨直接叫來一個參謀道：“去，拿一份空白介紹信，五十個大洋來。”

    參謀動作很快，沒一會就回來了，東西往桌子上一放。冷雨刷刷的填寫介紹信之後，從口袋裡摸出自己的私章蓋上去，然後遞給年輕人道：“你拿好了，還有這些大洋也拿上。明天一早趁船去宜昌，憑這個介紹信，你可以搭任何一艘軍需貨輪去蕪湖。到了蕪湖，你去找國防軍陸軍大學，小夥子，爭氣點，一定要考上啊，我可就這麼一個特批的推薦名額。”

    劉明昭被弄糊塗了，不解的看著冷雨時，進來一個參謀道：“成都來人了，高旅長請您過去一起見一見。”冷雨隨口道：“怎麼回事？誰來了？還要我去見。”

    參謀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冷雨只好匆匆出門，臨走前對劉明昭道：“記住我的話，考不上我面子可丟大了。”

    說著冷雨匆匆走了，那個參謀看看年輕人，露出羨慕的表情道：“小夥子，樂傻了吧？趕緊的回去收拾，明天正好有一班船回宜昌。”

    劉明昭沒著急走，而是好奇的問：“這個長官是誰啊？我看你們這部隊，跟別的部隊不一樣嘛。報紙上好多關於國防軍的消息我都看過，我知道，國防軍一直在跟清軍作戰。可是你們怎麼不北上，而是來了重慶呢？”

    參謀被問的頭大了，連忙對付道：“那個人是我們旅長冷雨，我們這部隊是特別一點，為啥特別麼？跟你也說不明白，其他的都是軍事機密，不能跟你說，趕緊回家去吧。”

    年輕人拿著介紹信，看看桌子上的大洋，一點都不客氣，塞兜裡要走。不想這時候冷雨身邊的警衛員回來了，對劉明昭道：“跟我去領一套軍服，不然你這一路不好走，穿著軍裝能省不少事情。”

    警衛員把年輕人領走了，幾個參謀私下裡嘀咕：“我說，旅座跟這小子是親戚吧？”

    “這話別讓旅座聽到，不然肯定讓你去跑二十圈。”

    “也是啊，這小子的運氣，咋就那麼好呢？”

    胡景伊走進原來的都督署，多少有點感慨。再回重慶，一切都發生了變化。胡景伊的身份，只有兩三個人知道。高升對付這個談判的事情不內行，所以要把冷雨這個活土匪叫來，兩人好一唱一和，白臉紅臉都要有嘛。

    胡景伊在等候的時候，趙迒先找到了高升，對於這個特務頭子，高升也不喜歡。皺著眉頭道：“怎麼啥事情軍情處都要攙和？”

    “這話別人說就算了，您可是軍情處的前輩。”趙迒不卑不亢的，微笑點頭而語。

    “那行，你就跟著旁聽吧，不許插嘴。”高升沒好氣的說話，其實心裡多少有點譜，胡景伊的出現，應該沒那麼簡單。不然不能把趙迒給招來。

    “對不住了高旅長，胡景伊來重慶，交給我接待吧。”趙迒收起笑容，壓低聲音。高升嗯了一下，“你啥意思？”

慕冰至

第三十一章 左右為難

    “您是前輩，這話您覺得該問麼？”趙迒這話有點無奈的意思，軍情局狠是狠，幹的都是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一般的軍官見了他們都躲著走，不過也有特殊情況。就是在一批教導隊一期的學員，都是方劍雄親手帶出來的，在蕪湖一起摸爬滾打出來的情分擺在那的。

    所以，再牛逼的人，對上教導隊一期的，總要讓上三分。正經要說嫡系，要說死黨親信什麼的，也就是教導隊一期這批人了。

    高升不說話，表情平靜的注視趙迒，冷面神的外號不是白來的。加之在軍情局呆過，還是趙迒的前任。一頓目光逼視，趙迒很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很快不肯服軟的梗著脖子頂了回來。高升見此狀才微微一笑：“好，胡景伊事情我交給你了，但是任何情況，請及時通報。”

    趙迒鬆了一口氣，笑道：“還是要請二位旅長大人一道出面的，這事情，本來就沒打算瞞著二位。”高升嗤的一笑道：“行了，別解釋了，我心裡明白。”

    胡景伊在指揮部裡等了半個小時前後，才等來了三位接待者。看見走在最後的趙迒，胡景伊一顆心落了地。

    “滇軍不安分，重慶出去的幾個支隊也有異動，這個事情胡先生怎麼解釋？”現場只有四個人的時候，趙迒開口很不客氣。

    胡景伊早有判斷。當即回答：“原重慶方面的三個支隊。成都方面暫時管不到。尹昌衡並不想跟國防軍開仗，不過重慶還是要拿回去的，否則很難跟全川人民交代。”

    “不可能，以重慶為界，往東各縣是我軍轄區，誰來說都不行。”趙迒態度相當堅決，胡景伊看了看其他兩位沒有說話的意思，苦笑道：“川軍雖然裝備差，可是人多啊。眼下成都的計畫是編成五個步兵師，少算一點。一個師八千人，這就是四萬人槍。又是本地作戰，貴軍何苦要打這麼一場仗呢？”

    “打仗誰怕誰？北洋軍我們都打敗了，川軍能比北洋軍強？行了。說點真格的吧。”高升開口，打斷了這種沒什麼營養的對話。

    “尹昌衡要想服眾，重慶肯定是不能讓的。”胡景伊沉吟一番，還是說出了這個話。

    趙迒眉頭一皺，陰冷的眼神掃了一眼對面，正要發作之時，高升抬手道：“這樣好了，一人退一步，重慶為界，由我軍駐防。地方政權財權還給成都。我軍駐防的費用，由地方財政解決。考慮到川東地面匪患眾多，我軍將進駐川東的部隊為四個混成旅。不過有個前提，四川宣佈加入聯合自治區。”

    “這個，我不能做主。”胡景伊事先沒想到還有這個前提，多少有點吃驚的意思。看似被奪走話語權的趙迒此刻發話：“那就給成都發電報吧。”

    成都，接到電報的尹昌衡心裡起伏難平，這倒不是怪罪老師能力問題。而是早有預料，國防軍進入重慶，就不是來做善事的。拿著電文走進議事堂。一干軍政要員聚集。

    通報了電報內容後，重慶方面的軍方代表人物夏之時拍案而起，怒道：“胡景伊快馬走了一天兩夜，大家等來的就是這麼個消息？這跟投降有什麼區別？別人怕國防軍，老子怕個錘子。你們不打，老子一個人也要打回重慶去。”

    “你要打回去。沒人攔著你。不過先把那五千條槍交出來，還有買槍的銀子。”角落裡有人陰森森的開口，眾人看過去，說話的是軍政部長周俊。

    這就算是算舊賬了，既然算舊賬，那就搞不好了。開吵！

    “兩地軍政府談判的時候，尹都督可是答應不計前嫌的。”說話的是張培爵，作為重慶幫的帶頭人，自然要這時候頂出來。

    “要不是你們劫了槍又抓人又奪銀子，能把國防軍招來麼？”這是尹昌衡平定成都之亂的第二號功臣宋學皋，現在的第一師師長。這批槍本來是要補充到第一師的，沒想到被重慶給劫走。兩地談判，宋學皋依舊念念不忘這五千條槍。

    “哼！成都軍政府搞成了一個幫會政府，整個成都‘公口’林立。不是看在四川統一大局的面上，誰他娘的想來成都看這些烏煙瘴氣？”這是但懋辛，重慶方面的軍事幹將。

    圍繞著這批槍彈和銀子的話題，成都、重慶兩邊先吵了再說。眼看這火勢要蔓延到尹昌衡身上之時，尹昌衡怒而拍案，怒喝：“夠了！”

    四川這個地方，袍哥勢力可謂深入到每一個層面。革命黨在四川鬧革命，主要力量是同志軍，這個同志軍就是會黨軍，人多勢眾，誰都不敢輕視。尹昌衡要坐穩都督，也繞不過去。為籠絡人心，掛出了“大漢公”的招牌，自號舵把子。你想想看，都督帶了頭，下面人還不跟著學？於是周俊也跟著掛出“大陸公”的招牌，很快成都就“公。”林立，大大小小的舵把子跟雨後春筍一般。烏煙瘴氣一說，還真沒冤枉。

    眾人都閉上嘴巴！尹昌衡氣的手直哆嗦，指了一圈最後還是狠狠的拍案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為這些事情爭吵？”

    “還是都督拿個主意吧。”沒有加入爭吵的立憲派羅綸，來了這麼一句。要說風格高，羅綸可是讓出了副都督給張培爵的。成都周邊，革命黨的實力不強，立憲派影響力還是很強大的。再者，立憲派都是老江湖居多，不像革命黨這幫人，喜歡腦子充血亂來。他們都是有家底的，打仗這個事情，首先倒楣的就是他們。遠的不說，此前的軍政府成立之後，成都兵變，亂兵燒殺搶掠，成都富戶無疑是倒楣的當先者。

    有過切膚止疼，你想讓這些有身家的人喊打喊殺，那可真的太難了。更別說，對手是當今第一強軍國防軍。遠的不說，四川毫無水面力量，即便打回重慶去，人家的炮艇是吃乾飯的？方劍雄麾下那是有海軍的，打不打的過都還是兩說呢。

    說白了就是利益在作祟，屁股決定腦袋。如果四川上下團結一致對外，誰敢來打四川的算盤？小了一個團體，大到一個國家，肯定是先有內亂，才有外患。

    羅綸的話，很意外的沒人反對。尹昌衡拿主意，這個話聽著沒問題，實際上掩蓋了很多問題。要不然尹昌衡也不能來議事堂通報電文。

    “這個主尹某不敢做，大家舉手表決吧。一項一項的來，先說說打不打的問題。”尹昌衡也不是傻的，他要是力主和平，並強行加入了聯合自治區，四川方面的同盟會能就此甘休？還得大家一起表態，少數服從多數。講民主嘛！假的都要先套上民主的外衣。

    這個表決很輕鬆的通過了要和平不要戰爭的決定，革命黨人在這個軍政府裡頭，本來就是少數派。接著是表決要不要加入自治區的是事情，這個表決之前，還是要先吵架。

    同盟會一干人等，自然是堅決反對的，問題是，反對加入的後果，只能有兩個。一是開打，二是放棄重慶為核心的川東之地。這個太難通過了。於是繼續吵！

    重慶這邊倒是很和諧，大家搞點宵夜，邊喝酒邊等好了。反正尹昌衡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頭疼的問題交給成都方面好了。酒菜都不錯，遺憾是缺少幾個美女陪酒。尹昌衡倒是提議去附近某家紅姐兒處開一桌，奈何國防軍有紀律，戰時不得入娼家。否則輕者撤職，重者槍斃！國防軍這些人，膽子再大，也不敢違反這一條。

    於是這邊喝酒聊天，那邊拍桌子對噴，反復拉鋸之後，最終還是得出了一個結論。不加入聯合自治區，但是又要求重慶的政、財權力。這算是一個折中的方案了，也算是一個平衡的方案。不然這個架還有的吵。

    什麼意思呢？重慶可以給國防軍駐軍，但是效仿滇軍援川一事。當然，滇軍所謂援川，後來變成了赤裸裸的要奪政權一事，大家都自動過濾掉。滇軍還在川南沒有走這一事實，也都自動忘記掉。

    這其中還有一條附加的條件，就是請國防軍勸退滇軍。

    電波在黑夜中來回，一直持續到天亮。指揮部裡的燈也亮了一夜，最終四位都打著哈欠不住的犯瞌睡，終於等來了這麼一個怪胎的決定。

    這邊四位也有點傻眼了，這都是什麼啊？不管了，連夜給蕪湖拍電報。

    蕪湖，方大帥忙到半夜才上床，還得為方家後代問題辛苦一番快到四點才睡，這會正摟著兩個光著身子的女人睡覺。天剛亮的時候電報來了，誰敢拿電報來打擾方大帥休息？

    等吧！

    下午一點多，方大帥才起來。兩個女的伺候著穿戴梳洗，出來才看到這個電報。

    看完電報，方劍雄也頭疼了，四川人民這個自主意識很強啊。可見任何事情都不是那麼簡單的，特別是眼下這個國內的局勢的複雜程度，遠遠不是歷史書上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

    看看成都那邊開出來的條件就知道了，今後這個路，很難走啊。

    方劍雄也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境地，不得不讓人去請幾個幕僚過來商議。

慕冰至

第三十二章 天下之大不韙

    孫寶琦先到一步，接著是鄭權、韓衍連袂而至，三人幾乎同時到達。本來還有一個李慕言的，不過李師爺留在武漢有別的事情要辦，沒能跟來蕪湖。至於辦什麼事情，自然是漢冶萍那一攤子，不管能不能拿到，先讓漢冶萍徹底癱瘓再說。

    這不李慕言在武漢，正在部署如何斷絕大冶鐵礦周邊的道路，要保證東西進不去，也出不來。凡事在湖北境內，跟漢冶萍做買賣的，一律先控制起來。

    三位幕僚先後到場，蔣方震也到了之後，方劍雄才出現。

    先通報情況，這幾位元聽罷各自思索。鄭權第一個開口道：“胡景伊行不行？看這意思，不太靠譜。”方劍雄聽著一愣，孫寶琦一拍大腿道：“應該先問問胡景伊什麼打算才是啊。”

    蔣方震道：“別的都可以等，宜昌那邊運兵速度要加快了。”這個態度很明顯了，立足於打，打的過說話嗓門才大，打的過講話才算數。

    “這個運力問題，今後要想辦法提高了。先去電問問胡景伊，以我的名義，問他啥打算。”方劍雄頭疼的揉了揉腦門，這一次的入川行動，遠遠沒有預期的那樣輕鬆。儘管做了充足的準備，真的動手才發現，能找到的船都用上，一趟也只能運去兩個混成旅。這其中還有一個特種作戰旅在裡頭，冷雨這個旅人槍四千出頭，還沒有裝備75炮。最笨重的傢伙就是120重迫擊炮，相比之下，高升一個混成旅，五千多人，加上裝備什麼的，這一趟主要都是運他的人。把海軍的戰艦全拉上了，才勉強完成一次運輸。

    等回電的時候，韓衍冒出一句話：“其實答應成都的條件也無妨，不過要有個條件。”

    眾人都看過來，韓衍繼續笑道：“川東駐軍，稅收按照自治區的標準來收。”

    眾人沒有想明白的時候，孫寶琦是第一個反應過來了，一拍桌道：“著啊。這辦法好。”看看眾人都沒回過神。當過巡撫的孫寶琦便解釋：“自治區範圍內，按照扶國的意思，取消厘金及苛捐雜稅，田賦剩下的就兩種，一個是正糧，一個是常捐。眼下其他地方。基本延續了以前的稅收花樣。除去正糧、常捐，還有津貼、新捐、鐵路租股。新捐是滿清新政搞出來的花樣，鐵路租股。那是四川官府搞出來的花樣。這個花樣還挺高的，比正糧都多出幾倍來。即便是這樣，川漢鐵路還沒個影子呢。”

    方劍雄這下明白了。這是在挖四川統治的根。

    重慶這邊拿到電報的時候，其他三位都拿眼睛不懷好意的看胡景伊。那意思很明白了，你小子藏著啥呢？胡景伊倒是一點都不擔心，本來他等的就是這個，不然那麼辛苦跑來跑去？電報既然是以方大帥的名義來的。那就能說道說道了。

    怎麼說呢，胡景伊需要一個直接跟方大帥對話的機會。現在這個機會來了。

    “眼下成都方面有三個師，重慶方面也有一萬多人，編成兩個師勉強。成都的三個師，宋學皋的第一師，那是尹昌衡的親信嫡系。其他兩個師，裝備上差了一點，不過兩個師長彭光烈，孫兆鸞都是武備學堂畢業。彭光烈拉過來一點問題都沒有，孫兆鸞粗鄙，只要肯給大洋，拉過來也是一點問題都沒有。軍政部長周俊，此人野心勃勃，軟弱無謀，不足為慮，隨便給個虛銜，塞萬把大洋就能拿下。重慶一派嘛，如果南京方面肯開口要他們北上參加北伐，自然也就沒了威脅。至於尹昌衡嘛，只要能把重慶方面的人弄走，他這個督軍坐的安穩了，說服他問題也不大。”

    一番話說完，胡景伊得意洋洋的捧起茶杯來喝茶。趙迒臨時幹了記錄員的勾當，等他說完，立刻站起去拍電報。

    蕪湖周邊接到電報之後，孫寶琦撫掌笑道：“這就對了，扶國，蔡鶴卿就在蕪湖，不妨取見他一見？”

    方劍雄還有個問題沒想明白，乾脆問孫寶琦：“老師，南京方面能答應我們占了重慶？”

    孫寶琦道：“蔡鶴卿來蕪湖，自然是背了使命的。先看看他的來意，再做決定。”

    方劍雄這下明白了，點頭道：“那好，老師一起去見見蔡鶴卿先生。”

    蔡元培一道來的自然有熊克武，兩人上午就來過，結果方大帥睡覺沒起來，只好下午來。趕上大帥開會，又等了一個多小時。按說這是很怠慢了，熊克武那嘴巴都氣歪了，看看蔡元培氣定神閑的樣子，只好捏著鼻子忍著，繼續等下去。

    總算是方劍雄出來了，身後還有個孫寶琦。

    “抱歉抱歉，俗務纏身，讓鶴卿先生久等了。”方劍雄進來就是一番拱手作揖，蔡元培起身回禮，客氣幾句之後落座。

    方劍雄單刀直入道：“鶴卿先生來此，不知有何見教？”

    蔡元培看看四周，方劍雄會意的擺擺手，閒雜人等退出去，門也帶上。

    “此來確實有幾件事情，需要得到扶國的支援。”說話的時候，蔡元培露出為難之色，方劍雄笑著擺擺手道：“鶴卿先生但說無妨。”

    “一者，眼下北伐受阻，北洋軍主力南下，孫總統的意思，貴軍能否出兵武勝關？其二，盛宣懷至南京，多方斡旋漢冶萍中日合辦一事，並提出以大冶礦山鐵路為抵押，向三井洋行借款300萬元，其中200萬元轉借臨時政府。其三，孫總統希望貴軍能止步于重慶，不要擴大川中戰事。其四，孫總統與日人商議，以2000萬日元租界滿洲，為期五十年。此事，希望扶國支持。”

    方劍雄臉上的笑容，隨著蔡元培的慢慢講敘，一點一點的消失，變成了冷色，而堅冰。溫和的目光，也在不斷的變化，一點點的從春風一般溫暖，變成西伯利亞刮來的寒風。

    “混蛋！”方劍雄最終也沒能忍住，憤而站起，隨即走到門口，抬手拉開門，一陣冷風吹進，憋悶的心情為之一暢。罵了一句之後，方劍雄心情好了一些，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東邊，轉身對蔡元培道：“鶴卿先生，滿清腐朽，賣國求存。孫先生乃革命者之楷模，怎麼也能做出這等賣國之事？租界滿洲，五十年。虧他想的出來。漢冶萍中日合辦之事，讓盛宣懷來跟我談吧。200萬元就能買通政府，哼哼！”

    “方扶國，你手握重兵，不思北伐推翻滿清，反而西進四川，還有什麼資格說孫先生賣國？眼下政府沒錢，沒錢拿什麼來推翻滿清？”熊克武忍不住了，跳起來大聲說話。

    方劍雄冷笑著瞥他一眼，淡淡道：“來人，把他丟出門去。”兩個士兵沖進門來，熊克武抬手要罵，蔡元培趕緊起身道：“錦帆，你坐下。”熊克武不服氣的重重落座。蔡元培又道：“扶國，看我的面子。”方劍雄哼了一聲，擺擺手，兩個衛兵出去後，這才繼續道：“鶴卿先生，打開天窗說亮話，租界滿洲一事，在我這裡絕對不能答應。其他的可以再談，不過有的人最好識趣點，我沒耐性跟沒腦子的人廢話。昨夜日本領事松村，我都給擋在門外沒讓進來。”

    熊克武面色發紫，頭扭開一邊，很意外的忍了下來。

    “扶國，你的意思呢？”蔡元培面色沉重的繼續話題，方劍雄真的很想翻臉，儘管事先知道租借滿洲這個事情在操作，但是真的拿出來說的時候，還是不能忍。

    “重慶的事情好說，我現在就可以答應不擴大事態。不過有些人留在四川，肯定是不會安分的。拜託孫先生給張培爵、夏之時發電報，讓他們率部參加北伐好了。至於北伐一事，鑒於滿清政府遲遲不能答應無條件退位，國防軍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明日將通電全國，最後限期十天，如果清政府還不能無條件退位，國防軍將出兵北上，進軍河南。”

    蔡元培聽了面露喜色，立刻對熊克武道：“錦帆，你去一趟電報局，把事情電告南京。”

    熊克武大概也不想呆下去，起身就走。待他出門去了，孫寶琦才幽幽一聲歎息道：“孫逸仙糊塗，租借滿洲一事，滿清都沒做的事情，怎麼能去做？再者，臨時政府現在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全權代表國家的政府，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擅自與日人商議租借滿洲。”

    一場由國防軍入川引發的連環談判，互相糾纏在一起。方劍雄這個時候不得不暗暗感慨，這個國家太大了，僅僅靠手裡的十萬將士，武力統一這個國家簡直是在開玩笑。

    今後的策略要變一下了，軍事手段配合政治手段，加上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比如四川的胡景伊之類的人，能收買還是要收買。至少要先拿到全國政權的名義，然後再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去收拾。一些地方甚至還可以先放一放，比如邊遠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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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滇軍

    蔡元培被孫寶琦這麼一說，也有點坐不住了，起身道：“此事，哎！”

    三人皆無語，坐著等候。不到半個小時，熊克武回來了。可見獨裁的效率！

    南京回電：租借滿洲一事可交由臨時參議院公決；漢冶萍之事，盛宣懷不日往蕪湖磋商；重慶張、夏所部，可去電調往南京，所需給養運輸諸事，請代為斟酌；北伐期限一事，望以三日為期限，或者更少。最後又稱：當今之大事，莫過於推翻滿清，建立民國。餘者，皆可商談。

    這封回電，方劍雄看罷之後，多少有點吃驚。當著蔡、熊二人的面，直接走神了。慢慢的踱步之窗前，呆呆的看著外頭的天空。

    方劍雄的腦子裡甚至產生了一個念頭，孫以推翻滿清為己任，為達到這一目的，似乎有點走火入魔了。不過要說他就此願意放棄臨時政府轉正的可能性，那也就未必。如果能支持下去，肯定不會輕易放棄。宰執天下的機會擺在面前的時候，沒有人會不動心。

    可以肯定的是，眼下孫先生一門心思，就是要推翻滿清了。另一個時空，真實的歷史上，孫先生所主導的臨時政府沒能實現北伐，原因有很多，其中財政是主要的，次要因素還有南方各省各自為政，沒有凝聚成一股力量，引以為戒啊！

    聯合臨時政府打翻北洋？這個念頭在方劍雄的腦子裡閃了一下，隨即變得清晰起來。不過方劍雄還是沒有獨斷的意思，而是轉身對蔡元培拱手道：“鶴卿先生稍待。”說著沖孫寶琦一使眼色，信步往裡走。

    兩人回來，裡頭三位起身，方劍雄道：“我剛才生出一個想法，各位幫忙參詳一二。”

    眾人面露鄭重。方劍雄這才道：“我欲聯合臨時政府，先取北洋，推翻滿清而後再取天下，各位以為如何？”儘管大家都知道方劍雄志在天下，但這一次是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公開提出這個想法。所有人都有點激動，很快又都冷靜下來。

    首先說話的是孫寶琦：“不妥，不妥。三足鼎立才是平衡之道，北洋跨了是小事。扶國可曾想過。一旦民國確立，以政黨政治為執政之道，共和黨在各省議員之中，可得幾許席位？”

    這個話算是說在要害上了，方劍雄立刻清醒了許多。袁世凱是最大的對手不假，但只是在軍事上的對手。平行歷史上的宋教仁是怎麼掛的？不就是國民黨在大選之中獲勝了。宋教仁赴京組閣遇刺麼？

    “以在下淺見，還是應當先採取分化瓦解各省內部，政治上扶持代言人。軍事手段恫嚇為輔助。先謀求四川加入聯合自治區，進而謀取湖南。五省在手之時，閩浙就可以提上吞併日程。就是要抓住同盟會內部結構鬆散的弱點。逐步瓦解之。至於北洋，可以採取適當的軍事手段，拿下河南後，進軍山西。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只要河南、山西到手。這一半的天下也就到手了。到時候管他什麼政治體制，天下誰能與大帥爭鋒？”蔣方震還是第一次展示他在這政治上的觀點，總的來說，還是重視軍隊的作用為主。

    “得民心者得天下，我看蔣總參謀長的辦法好。聯合自治區最大的優勢，就是現行的各項政策有利於民生的恢復。可以斷定，占下一個地方，政策推出之後就能得到一個地方百姓的支持。所以，以現有之根基，聯合臨時政府北伐，謀求短時間內擊敗北洋之舉，實不可取。”韓衍也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最後一個是鄭權，此人素來穩重寡言，起身笑道：“可以答覆南京，三日為北伐之最後期限。如清室宣佈無條件退位，還可以清算滿清貴胄為理由，讓袁世凱下不來台。再不濟，還有定都南京一事。袁世凱如不肯就範，出兵河南的藉口就有了。”

    談到這裡，方劍雄突然覺得，自己在這群人中間，確實是比較菜的一個。即便是蔣方震，也一套拖拖打打的戰略構想。剛才拍腦門的想法，根本就是渣啊。

    好在諸位都以為，方劍雄不是想的不周全，而是想看看大家的能耐。等大家都表現過了，方大帥正好展現他從善如流的一面。這是上位者常用的手段了，大家都比較清楚滴。

    一番折騰，通電來往不斷，最後與南京達成妥協如下。第一，通電全國，三日為最後期限，如清室不能無條件退位，則宣佈北伐，啥時候出兵要看實際情況。第二，四川之事，以重慶為界，不再西進。南京政府電告成都，以原重慶軍政府所部，整編後出川參加北伐。再，經南京調解，國防軍交還重慶等地之政權，國防軍駐防川東。第三，雙方達成一致，要求清政府無條件退位，並清算滿清貴胄之財產。如以上條件達成，則民國以南京為都。第四，南京放棄租借滿洲一事，以參議院不能通過為由。第五，江南製造局、江南船塢劃歸聯合自治區名下之企業，換取中國銀行購買南京臨時政府國債200萬元，其中100萬直接在蕪湖採購軍需，實物交付。

    這五條最後達成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淩晨，又耗時一夜。

    方劍雄在達成這五點密約之後，不免仰天長歎：“難啊！”

    為什麼難？方劍雄沒說，其實他腦子裡想到都是YY小說裡的段子，主角頭頂光環，大殺四方。所到之處，王八之氣橫掃一些，各路大佬紛紛投靠。

    YY小說，都是騙人的啊！

    蕪湖的艱難之後，電報到重慶，開始了新一輪的艱難。

    睡了一覺養足精神的胡景伊，看了蕪湖回電之後，立刻起身回成都，這節骨眼上，電報已經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了，必須回去當面說，不然方方面面的利益，根本無法平衡，還要做好繼續吵架的準備。

    胡景伊離開不久，高升接到情報，滇軍緩緩逼近重慶，前鋒已達永川，佔據縣城。高升叫來冷雨，一番商議後，決定由高升率部迎擊，由冷雨守備重慶。最終確定，以特種作戰部隊一營為先鋒，高升率第七混成旅隨後。

    國防軍出兵川南之際，劉明昭也上了一艘貨輪。上船的過程一切順利，身穿國防軍的制服，手裡捏著介紹信，貨輪上的人給安排了一個單人間。

    劉明昭還挺好奇的問貨輪上的軍需官，為啥這麼安排？軍需官用羨慕的語氣告訴他，這一趟去蕪湖，要是能考上陸軍大學，出來就是國防軍排長，成績優異，還能進總參實習，沒准還能留在總參，那起點就更高了，直接就是副連級別的參謀，月薪五十塊大洋的底子，補助啥的還不算。

    提到總參謀部，這個軍需官還擠眉弄眼的描述了一番，總參裡頭女兵多，還都是洋學堂裡出來的女兵云云，反正是各種羨慕。

    成都方面怎麼吵，高升顧不上了，丟給趙迒去應付。

    出了重慶，率部直奔永川而去，一路行軍甚急，特種旅提前派出了一個連在前方偵查，隨後還有一個營大部跟進，基本不用擔心遭遇伏擊。

    一天一夜的行軍之後，距離永川三十裡外，遭遇前方的特種營的接應部隊。

    營長王麻子是冷雨手下的幹將，這一次任務又落在他頭上。見到高升，王麻子還是收起了匪氣，很嚴肅的敬禮問候。

    一番彙報，高升才獲悉，滇軍進駐永川的部隊大約為三千人。按照滇軍的編制，大約為一個梯團，也就是兩個支隊，相當於兩個團的兵力。

    滇軍在川南名聲很臭，王麻子很容易就打聽到，這一部滇軍的指揮官為梯團長李鴻翔。進駐永川之後，滇軍戒備不嚴，只是在城外一處山上，佈置了一個連的兵力。

    即便是這樣，王麻子也沒敢輕易的有動作，小心的退後，等待高升率主力來到。也不是說王麻子轉了性子，而是滇軍入川的部隊為兩個梯團，大約為兩個旅的兵力。

    膽子再大，王麻子也不敢以手下五百人去打一個有兩千多人守備的縣城。

    高升立刻往前來，尋了一個高坡，舉起望遠鏡觀察前方。以此同時，前方的某個山坡上，李鴻翔也在舉著望遠鏡看前方。

    滇軍之所以牛，那是有原因的。這得感謝雲貴總督錫良在雲南時採購軍火大手筆，一次性就在光緒末年採購了德國新式退管山炮五十四門，每炮一千發炮彈。馬克沁機槍四十九挺，新式五子步槍一萬多支，盒子炮一千多支。

    所以說，滇軍窮歸窮，那也是趕上過好時候的。錫良這個前雲貴總督打下的底子，平行歷史上，一直到護國戰爭期間，護**還有能力跟北洋軍用山炮對轟。

    加之滇軍訓練程度遠遠高於川軍，裝備又好，自然敢於欺負川軍。眼下一看國防軍偷襲重慶，滇軍這邊兩個梯團一商量，乾脆不走了，就在四川紮根吧。地盤擴大到永川，應該沒事啊。於是便電告昆明，要求增援，以便在四川紮根。

    平行這個歷史上，滇軍還真的統治過四川一段時間，滇軍對四川的野心，那是從來都沒減少過的。一直到唐繼堯掛掉，滇軍才算老實了，關上門在家慢慢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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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接敵

李鴻翔沒有小看國防軍的意思，縣城外五里出的山炮上只擺放一個連，正是出於謹慎的態度。那山坡地方不大，擺一個連警戒足夠了，縣城裡則早有準備，緊閉四門，不讓百姓出城。什麼意思？很明白，有種你就用大砲轟好了。

滇軍對國防軍的認知幾乎是空白，所知者無非是報紙上的東西。

梯團前出永川，本意是想佔點便宜，也沒打算去打重慶。當然了，要是成都方面有這個要求，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事情也不是不能幹。

國防軍的戰鬥力到底如何，李鴻翔還是很想見識一下的。縱橫西南無敵手，又是“支援”貴州，又是支援四川的滇軍，很有一點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的意思。 （客觀的看，滇軍在戰鬥力方面還是很有驕傲本錢滴。據某些史料顯示，抗戰時滇軍火力雖然一般，但是槍法很準，老兵較多。）

望遠鏡裡總算是出現了一些軍裝的身影，距離還有點遠，看的不是很清楚。不過能感受到，這些士兵動作敏捷，穿著奇怪的服裝，隊形鬆散，跑動的時候路線很不規則。這應該是國防軍的尖兵，李鴻翔心裡如是想。

“都撤回城裡吧！”李鴻翔下令之後，繼續端著望遠鏡在觀察。

國防軍的大隊人馬終於出現了，根據經驗判斷，至少是一個營的兵力，沒裝備火砲。目測距離這個山頭。大約還有十里處，大隊停下，並且快速的散開。

十里這個距離，正好是日制明治38年75山炮的射程之外，李鴻翔恰好知道這個，本能的聯想了一下。隨即便笑了笑，滇軍沒有多少日制火砲。主要以德法裝備為主。

雲南新軍編成一鎮，有砲兵一標，也就是炮十九標。下轄三個炮營，每營裝備退管山炮18門。後又編成機關炮一營，其實就是馬克沁機槍營。 （注：滇軍砲兵資料。多有沖突。隨便安一個。據某些史料稱，滇軍裝備比北洋軍都強，尤其是砲兵，裝備克虜伯75山炮，格魯森57退管炮，當時獨一份。）

基本上滇軍欺負川軍在這個時期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黔軍就更不要提了，唐繼堯正在貴陽打開殺戒呢，活埋幾百號人，得了個“屠夫”的美稱。

高升很快就得到了相關的情報。永川縣城內居民都不準出城，這個太討厭了。

“瑪德，還敢更不要臉麼？”氣急敗壞的高昇在城外對著一幫手下破口大罵，滇軍據城而守，對於高升來說本來是好事。他可是帶來了一個新式75炮營來的。

國防軍可是有相關紀律的，這是打內戰，縣城這種人口密集的地方，一頓炮火下去，老百姓得死傷多少？李鴻翔這一招，還真打在了高升的七寸之上。

“不管了。先擺開陣勢再說。”高升下令，各部開始下去準備。王麻子被留下，高升交代道：“把你的人撒出去，滇軍入川是兩個梯團，別不小心被人夾擊咯。”

高升可從沒想過讓這個營去打野戰，本來特種作戰旅，幹的就不是野戰的活。考慮到四川的地形問題，方劍雄才把手裡這個心肝寶貝派來了。目的還是乾點偷雞摸狗的勾當。

李鴻翔在城頭上多少有點不安，尤其是看到國防軍特有的綠色軍裝在城外挖戰壕布防時，心裡的不安加劇。打仗講的是一個知己知彼，李鴻翔自然沒少派人出去偵查。不過就目前來看，時候已經是中午了，派出去的幾十號人一個都沒回來。

李鴻翔這個梯團的裝備還是很不錯的，裝備的都德國造步槍，外帶一個機炮營，裝備有格魯森57退管炮和馬克沁機槍。就這個裝備，在這個時代算是很牛逼了。加之永川低山山脈眾多，地形上很佔便宜，所以李鴻翔事先並不太擔心國防軍攻城。

不過很快李鴻翔就不這麼想了，遠遠的依稀聽到一陣短促密集的槍炮聲之後，大概二十分鐘，派出去偵查的士兵，總算是回來了一個。騎著馬出現在城下，距離城外還有兩里地的時候，這個報信的士兵從矮小的馬上一頭栽倒。

佈置在城外接應的滇軍士兵，快速的把這個士兵給撈了回來，抬著進城的時候，就剩下一口氣了。這個士兵肩膀上挨了一槍，老大一個血洞往外冒血，弄的渾身是血，抬跟前時話都說不出來了，艱難的抬手指了指胸口，然後就閉眼，腦袋一歪沒了氣息。

從死去的士兵胸前翻出一節細竹筒，打開塞子，裡頭有手寫的情報一份。李鴻翔看罷之後，臉色一變。情報上顯示，距離縣城大約十五里處，有一個國防軍的75砲兵陣地，十八門山炮，站城墻上用德國造炮鏡都看不到這個隱蔽的陣地，更別說這個射程根本就不是滇軍裝備的火砲可以企及。就算偵查到了又能如何？

更讓李鴻翔膽怯的是，這偵查兵不是一個人出去的，而是一個班，13個人就回來這一個，還沒活下來。而且根據接應士兵的匯報，根本就看不到開槍的人，就聽見槍聲。也就是說，對手是在一個隱蔽的位置上，或者是一個眼睛視線無法看到的距離上開的槍。前者還好點，後者就太討厭了。

王麻子這邊也在暴跳如雷，一個排對一個班，居然讓對手跑掉一個，這在王麻子看來是不能忍受的羞辱。而且還是先發現的對手，然後包圍上去，發動的突然襲擊。

這個戰鬥發生的很意外，一個隱蔽在砲兵陣附近的暗哨，發現了滇軍的偵查兵，立刻通報下去。一個排的特戰兵果斷出擊，包圍了對手。在距離不到二百米的時候，對手發現了正在隱蔽接近的特戰兵，先開了槍。

戰鬥的過程出乎預料，對手火力不算猛，但是槍法準頭不差，前後不到十五分鐘，戰鬥結束，付出了一人戰死，三人中槍受傷的代價。這還不算，要命的是跑了一個，這才是王麻子憤怒的原因。十三個滇軍，跑了一個，擊斃八個，擊傷未死三個，剩下一個投降。

這個戰果，放在一般的部隊就是巨大的勝利，放在特種作戰旅，就是恥辱。

“丟人，丟人！特戰旅的臉都被你們丟光了。”王麻子一邊罵帶隊的排長，一邊拿馬鞭抽了幾下身邊的一棵小樹。本來這鞭子該抽這幾個軍官的，國防軍不給這麼幹，只能拿樹解恨。 “你們幾個，先記下了，打完這一仗，自己去禁閉室報到，沒人關禁閉一天。”

被俘的滇軍士兵，身穿著藍灰色軍裝，表情驚恐的等待著。阿曲里布蹲在幾個受傷的同伴身邊，麻木的看著這些身穿綠色軍裝的敵人。

阿曲里布是在最後時刻被打傷的，不過他的運氣好，這是腦門上挨了一槍托，當時就暈過去了。醒來之後，戰鬥已經結束了。阿曲里布很努力的回憶當時的情景，就記得被發現之後，敵人很快撲上來，並且用砲轟了幾下。當時就炸死了兩個同伴，隨後這些敵人沖上來很快，打倒了幾個人之後，他們就到了跟前，阿曲里布和剩下同伴們端著步槍想肉搏，對面根本不給這個機會，看上去很奇怪的槍下雨一樣掃射，幾個同伴被打成了篩子倒下，剩下的四個當場傻了掉，對手沖到跟前都沒回過神，阿曲里布當時也被嚇傻了，從沒見過這樣的打仗方式，呆呆的站在原地時，腦門上挨了一下。

一個背著箱子的士兵走過來，看了看地上躺著的兩個已經快煙氣了的傷兵，對身邊的士兵道：“不行了，救不過來了，抬一邊去等死吧。”

“你給來一針，讓別讓他哼哼的死的太難受！”一個士兵來抱怨了一句，背著箱子的士兵冷笑道：“你說的輕松，你知道這一針多少錢麼？兩塊大洋呢！既然救不活，就不要浪費了。”說著走到阿曲里布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後：“你，蹲下！”

阿曲里布看著四個當兵的把還沒咽氣的兩個同伴抬到屍體邊上，放下後就不管了。

“你看什麼看？自己包紮！”很不耐煩的一句話之後，手裡多了一個急救包，阿曲里布看不懂這個玩意是做啥用的。背著箱子的綠皮兵已經走了到幾米外，那邊躺著的是受傷的綠皮兵。

阿曲里布呆呆的看著這個醫護兵給同伴注射，包紮，笑容滿面的安慰，隨後用擔架抬走。阿曲里布走到那個投降的老兵身邊，低聲問：“阿虎哥，他們會不會殺了我們？”

這老兵大概三十來歲，低聲道：“誰知道，不過看著不像。”兩人很快被押走往後去，來到一個臨時搭建的帳篷跟前，看見一群正在一顆大樹下圍著一張簡易桌子的軍官正在商議。

李鴻翔的不安在等待中不斷的加劇，派出去的偵查兵，陸陸續續的又回來了三個。帶回來的消息一個比一個糟糕。這些偵察兵，幾乎不約而同的遭遇到了對手。然後在戰鬥中完全落了下風，比較明確的是，這些同行的火力很猛，甚至還帶了一種輕便的小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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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交涉

時間已經是正午，作戰會議的焦點還是滇軍的砲兵放在城裡，要想斷掉難度很大。一是很難找到準確位置，二是不可避免的傷及無辜。

兩個步兵團長和炮營的營長之間發生了激烈的爭執。一方主張士兵的生命更重要，傷及無辜是不可避免的，所以炮營必須全面起到壓制對手砲兵的作用。不然這新式的75山炮，就是擺設。另一方則堅持，縣城這種人口密度較大的地方，不適合進行炮火壓制，國防軍的宗旨就是為人民打仗，難道要用砲彈去證明這個？

高升一直沒說話，聽這兩邊在吵。轉過頭看看押送來的兩個俘虜，沒有立刻搭理，繼續看這兩邊對噴。爭執了一番之後，前者還是妥協了，決定頂著傷亡也要拿下永川縣城。

兩個滇軍俘虜多少有點腦子錯亂的感覺，幾個綠皮軍官，為了要不要拿大砲轟擊城防吵了個面紅耳赤，這個太假了一點吧？要命的是，最後還吵出一個不用大砲的結果！

高升等他們吵完了，這才讓人把俘虜押過來，面帶殺氣道：“說吧，知道什麼說什麼。”

兩個俘虜互相看看，年長那位上前，習慣性的跪下說話：“長官……。”

“停，先站起來，然後再說話。我們這沒跪下說話的規矩！”高升開口打斷，跪下的老兵面露迷茫，看看幾個軍官都是一臉嚴肅，下意識的站起來道：“各位長官。我們就是大頭兵，上官派出來偵查的，知道的不多。”

“知道多少說多少。”

“哦，城裡有一個梯團，一個機炮營，57炮12門，機關炮9挺。滿打滿算。有三千人。最大的長官是梯團長李鴻翔，在瀘州還有一個梯團，人數裝備差不多。梯團長叫謝汝翼。”這老兵還挺內行，知道要說點啥。

高升揮揮手，打發人把俘虜帶下去。回頭對一幫屬下道：“大家都聽到了，說說吧，該怎麼打？”

高升的搭檔是參謀長楊瑞，也是教導隊一期畢業，兩人之間相處融洽，高升說完了，楊瑞便笑著攤開地圖道：“都別楞著了，看看地圖想點辦法。拿人去拼城墻，肯定是不可取的。滇軍一個偵察班對特戰旅一個排，打了十分鐘。造成一死三傷。槍打的很準啊，王麻子正在跳腳呢，這說明滇軍的訓練水平很高。”

高昇道：“我插一句，根據軍情局的情報顯示，雲南講武堂開辦的很早。規模大班次多，培養了一大批軍官。大家不要以為我們看著是一度打敗了北洋，就能輕鬆的戰勝任何對手，輕敵是要吃虧的，王麻子就是教訓。”

嗯，特戰旅的人吃了虧。其他部隊的人不說高興，至少是肯定心裡平衡了一些。

李鴻翔帶著兩個支隊長，在城墻上找個隱蔽的地方也開了個小會，各種情報反應，對面的國防軍不是一般的難弄。前後派出去三批人偵查，回來的不到十個人。也就是說，對面已經把永川縣城外頭給看死了。

搞不到情報，這個仗就難打了。就目前掌握的情報看，最要命的就是那個75炮營了，從陣地的佈置來看，射程至少是7公里以上。也就是說，梯團所屬的57炮，根本就不能隨便暴露，壓制對面的砲兵更是做夢了，只有被打的份。

“要不，派人去跟對面接觸一下？”一個支隊長小心的提出建議，李鴻翔聽了不由皺眉：“雙方都接上火了，接觸能有用麼？”

“管用不管用，至少能看到點什麼不是？總比現在成了瞎子聾子好。”

高升這邊的作戰會議還在繼續，楊瑞提出了一個建議，乾脆對永川圍而不打，留下一個團和炮營牽制對手，主力悄悄的往瀘州去，爭取打瀘州一個措手不及。瀘州拿下了，永川之敵的退路就沒了，到時候估計不用打，勸都能勸降了。

這個建議引起大家的興趣，正在討論可行性的時候，前方傳來消息，永川縣城裡來人了，舉著白旗，騎著矮小的馬，正在往這邊過來。

高升宣布會議暫時終止，先看看滇軍在搞什麼名堂。

來的是一個滇軍中尉，而且此人是主動請纓而來。此人叫范石生，平行歷史上也算是很有名氣，少年學醫，中過秀才，1909年入講武堂。有個赫赫有名的把兄弟，後來混到了總司令的位置。這個時空，范石生還是以排長的身份參加了“重九”起義，滇軍整編之後，被提拔為中尉參謀，跟著李鴻翔來了四川，支援四川人民的革命。

滇軍入川之後的作為，范石生看的很不順眼，明明說好的不干涉地方政務，結果看見四川鹽政很肥，就動了歪念頭。為了奪取鹽政的利益，不惜大開殺戒。

作為滇軍的一員，范石生很困惑。跟著李鴻翔來到永川之後，其他軍官還是先忙著邊走邊撈錢。可以說，滇軍墮落之快，讓人瞠目。革命的目的是為什麼？這個問題讓范石生很迷茫，找不到答案。

對於國防軍，報紙上倒是沒少看到，一些報紙還重點報道了國防軍在滬寧線的事跡。其中為了不擾民，當兵的夜裡睡馬路這個段子，被各種報紙抄的滾燙。在報紙上看到這些報道時，范石生頗為嚮往，覺得這才是革命軍該有的樣子。

所以今天在永川遭遇國防軍，吃了大虧之後，長官們表示派人去談判，結果沒人敢站出來。范石生主動站出來，表示願意走這一趟。實際上，他是想親眼看看國防軍是什麼樣子。

騎馬出城，這一路，范石生一直在好奇的觀察著。路邊的草叢裡站起一個人的時候，范石生被嚇了一下，因為這人的臉上塗的亂七八糟，手裡端著一支樣子很醜陋的槍。

范石生停下來，呆呆的看著這個士兵身後不遠，又出現一個士兵。兩人似乎跟周圍的環境融合在一起，這個發現讓范石生不禁毛骨悚然。這還是大白天啊，要是晚上呢？

“下馬，跟著走！”當兵丟下一句話，范石生下馬之後道：“配槍要交出來麼？”

士兵不屑的歪歪嘴：“你有本事試一試，保證在你掏槍的時候，腦袋開花。”

跟著這個當兵的走了一會，前方一個小山坡轉彎後，范石生總算看見了更多的國防軍。他們正在挖好的戰壕邊上吃午飯，每人端著一個缸子，以班為單位圍坐而食。槍就放在身後不遠處，架在一起。還有一種槍帶支架的，直接就架在地上，范石生還是頭一次看見這種槍，多少有點好奇的多看了一眼。

前面帶路的士兵似乎注意到他的眼神，淡淡道：“別看了，那玩意不新鮮，輕機槍而已。”

見這當兵的說話了，范石生順勢問：“你用的什麼槍？”

當兵的頭也不回道：“沖鋒槍，這玩意其實不好，太吃子彈，我更願意用自來得。”

范石生有點腦子不夠用，乾脆不去想了，眼睛一直在四處看，前面那個當兵的也沒有不讓的意思，反而放慢了腳步。不經意的一個回頭，范石生才發現，身後還有兩個臉畫的跟鬼一樣的士兵跟著，就在五步之外。

經過這個營地的時候，新鮮玩意一個，范石生也沒問的意思，知道這種鐵管子，肯定是一種小砲，具體威力什麼的，不得而知。

總算是來到了一些軍官的跟前，前面的士兵匯報之後閃開一邊。一個威武的軍官帶著一群軍官，就站在范石生對面的五步之外。

“我是國防軍第七混成旅長高升！這裡我負責，有什麼事情你說吧。”高升也挺好奇的，這個中尉看上去太鎮定了，而且目光裡毫無惡意。

“滇軍第二梯團中尉參謀范石生，奉命前來交涉。”

“交涉？交涉什麼？滇軍不是要回雲南了麼？怎麼跑永川來了？是不是覺得我軍比川軍好欺負？”高升這話說的很不客氣，範石生被問的有點答不上來。

“卑職奉長官之命而來，任務是通報貴軍，滇軍不想與貴軍交戰，更不會謀圖重慶，還請貴軍不要誤會。”范石生只好原話轉達，高升聽了嗤的一聲冷笑，拿著一副地圖，走到范石生跟前，舉起怒道：“你自己看看這地圖，永川距離重慶不過一百一十里，我軍正常行軍也不過走了一天的時間。你是軍人，覺得滇軍出現在永川，正常麼？”

“卑職只是奉命而來，上面的意思，我不清楚。”范石生啪的立正，大聲回答。

高升把地圖遞給身旁的楊瑞，轉身走了兩步，回頭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去告訴李鴻翔，12小時內，退出永川，否則我軍將發起攻擊。這是最後通牒。”

范石生只好轉身回頭，臨走的時候，在路邊看見兩個滇軍俘虜正蹲在一棵樹下吃飯，下意識的楞了一下，停下馬。兩個俘虜，一個頭上還包紮著繃帶，手裡都捧著搪瓷缸子。

“他們吃的啥？”范石生隨口一問，送他出來的士兵不耐煩的回答：“我們吃啥，他們吃啥。”這時候身後傳來高升的聲音：“你把他們帶回去吧，省得在這邊浪費我們的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