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刃天涯] 民國梟雄 (全文完)

慕冰至

第四十六章 外國友人的擔心

    援湘之事，自然有參謀部去操心，一正兩副三個總參謀長領銜的總參謀部，軍事上完全不用方大帥過多的操心，到時候簽署命令就行。

    當然方大帥也沒閑著，聯合自治區第一次政要工作會議，在武昌召開，方大帥還得趕回武昌開會。既然是政要會議，三省政要自然是要雲集武昌的。

    這一次會議規模較大，三省行政主要長官議會正副議長，三省警備司令正副職紛紛到齊。其中有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大家都注意到了，除去各省正廳長一級外，各省農業廳要求正副職廳長到會。這個現象，多少帶來了一些猜測。

    會議開的很低調，絲毫沒有出風頭的意思。秉承聯合自治區自成立以來，低調務實的工作作風。不過這樣的會議，不是你低調就能被無視的。清室退位，三方就如何建立一個新民國正在展開新一輪的商討。這是大的層面，具體到各地。北洋軍主力還在山東，臨時政府趁停戰整編。袁世凱在北京努力爭取各國的支持，派大員梁某商談借款善後等等。

    現在大的公論，袁世凱肯定是臨時大總統了，整體也確定為共和制度。三方會談所爭論的焦點有二，一是定都，二是總理制度還是總統制。

    定都的問題遲遲沒有結果，三方會議的聯合自治區代表提議，擱置定都問題。先談內閣問題。於是接著吵，南京臨時政府參議會，在孫提交了辭呈諮文後，再開大會。通過了三個事情，第一，確定臨時政府首都為南京，第二。確定臨時約法新政府必須遵守，第三，確定袁世凱為臨時總統。民國採取總理內閣制度，並袁當即刻南下，接任大總統一職。

    坦白講。這種單方面決定的態度，很是招人恨。憑什麼你說了算？你只是臨時政府參議院，不認你的不止一個北洋，還有不少人呢。

    北洋代表自然是要反對的，北方的報界也是要反對的。南方則正好相反，長期以來佔據主導地位的都是北方，隨著時代的變遷，在國內經濟佔據主導的南方力量日漸強大的時候，提出訴求自然是很自然的。

    於是，接著吵。在一吵從會議吵到外頭。報紙上繼續吵。上海這個彙集了時代精華的所在，自然是一個重要舞臺。大大小小的報紙，紛紛要借這個機會多露臉。

    這個時期，大概是中國最亂，變數最多的時期了。舊的秩序被打破。新的秩序沒建立。南方獨立省份，多為獨立的小王朝，北方各省，還有繼續奉滿清為主者。

    就是在這個大環境下，聯合自治區這個怪胎，竟然轉移了目光。沒有去爭奪所謂的主導權。這一下可把一些外國友人著急壞了。

    方劍雄剛上了“海容”號，德國友人就追上了船，當然這幾個德國友人都是熟人了，一位是特使安德里亞斯，一位是把兄弟比埃爾，還有就是禮和洋行新晉長江區總經理維克多。

    方劍雄站在甲板上，看著三人幾乎是跑上來的，面帶微笑正準備轉身時，又看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碼頭上，只好站住繼續等著。

    費舍爾和道格拉斯是從上海趕來的，乘火車到了南京，然後汽車。比坐船是要快多了，緊趕慢趕的，總算沒耽誤事情。不過看見方劍雄正在跟三個德國佬握手的時候，當今美國政府特聘的中國問題事務顧問道格拉斯的表情，就不那麼欣慰了。

    “費舍爾，看來我們還是慢了一步。”道格拉斯如是說，費舍爾微微抬了抬下巴，淡淡道：“不，我們其實走在了前面，德國人雖然意識到了中國方的價值，但是他們在行動上慢了一步，更何況歐洲的壓力，迫使德國政府很難在中國投入太多的精力。”

    “費舍爾先生，為什麼您如此堅定的認為，歐洲在未來幾年內會爆發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道格拉斯與費舍爾的私交現在可以說是甚篤！兩人在很多問題上看法一致，費舍爾也沒少從方劍雄這裡轉賣一些觀點。

    正了正燕尾服，費舍爾面帶自信的微笑，信步往前時低聲道：“因為這是方告訴我的，告訴閣下一個秘密，自從跟尊貴的方開始合作之後，我的身家翻了十幾倍。也正是從尊貴的中國方身上，我掌握了怎麼在這個國家掙大錢的竅門。”

    聽到“掙大錢”這三個字，道格拉斯的眼珠子有點不轉了，連忙跟上低聲問：“能透露一下最近有什麼消息麼？”

    費舍爾輕描淡寫的看了一眼甲板上正在熱情對話的雙方，低聲道：“很簡單，投資中國，未來的十年內，將得到十倍以上的回報。比如本人，正在與中國銀行商議，聯合發行紙幣事宜。中國銀行主張銀本位，我本人正在極力爭取這種被稱為人民幣的貨幣，與美元掛鉤。”

    “天啊！”道格拉斯徹底被驚呆了，居然還有這種買賣可以做。一旦做成了這筆買賣，跟天上下錢雨有什麼區別？這個事情就跟在幾十隻貓在用爪子撓道格拉斯的心一樣，想追上去說點啥，費舍爾已經踏上了踏板，面帶自信的微笑，朝某大人物走去。

    “見到您真高興，尊貴的方。我從上海趕來，還擔心自己沒趕上。”費舍爾這個傢伙，上前來一番作態，怎麼看都是拜倒方的魅力之下。只有道格拉斯這種內行才看的明白，這個猶太人，根本就是拜倒在金錢的魅力面前。參與一個國家的貨幣發行，這是何等讓人著魔的一件事情啊。道格拉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絕對不能錯過這個機會，否則上帝都會懲罰自己。於是，笑容充滿了敬意。

    “尊貴的方，很高興見到您。”

    三個德國佬，很不爽的看著兩個美國佬，其中還有一個猶太人，好吧，這是在方的地盤上，我們忍了。

    方大帥鳩占鵲巢，在艦長的指揮艙裡接待一行外國友人。作為都在方劍雄身上下了重注的雙方，都迫切的想知道當前的政治格局之下，方劍雄對這個國家未來的掌握力度。

    什麼民國在大家看來都是扯淡，中國這個古老的國家，最需要的還是一個強有力的人物主導政權，這個人無疑是大家都下注的方劍雄。

    當然，費舍爾一點都不擔心這個問題，連帶著道格拉斯也淡定了。只要能加入到這個國家最強有力的軍事領袖主導的貨幣發行中去，任何問題都不是問題。現在的關鍵，中國的貨幣將採取什麼方式發行，如果能爭取到跟美元掛鉤，道格拉斯確信自己將名垂美國史冊。即便不能爭取到與美元掛鉤，能夠參與進入，同樣會讓道格拉斯身價暴漲，成為美國金融界追逐的火熱目標。從現在來看，費舍爾已經成功的做到了這一點，正在朝一個偉大目標發起衝擊，自己要跟上啊。感謝這個朋友的提醒，儘管他這個提醒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儘管此前未必願意自己介入，儘管費舍爾願意告訴自己這個事實的前提是自身實力不足。任何假設，現在都可以放一邊了，因為道格拉斯知道，自己可以很從容的看著德國佬著急，這種感覺真好。

    “方，我國政府對於當今中國的現狀深感不安，迫切的想明白，閣下在這個時期的政治主張以及……。”安德里亞斯的話，被方劍雄用一個看上去很不禮貌的收拾打斷了，順便還附帶一個稍顯逼視的眼神。當著美國佬的面，特使先生決定忍了，畢竟其他兩位同胞毫無生氣的意思，甚至還很高興的樣子，很感興趣的等著方的下文。這世界怎麼了？安德里亞斯費解的心裡問了一句，從上海來蕪湖的過程中，隨行的維克多，提到方的時候，那種狂熱很不真實。至今難以弄懂原因，要知道，維克多是當今德國在華最成功的商業人士，沒有之一。

    “好了，尊敬的老大，趕緊把你的意思告訴大家，讓遠道而來的客人著急是很不禮貌的事情。”比埃爾這傢伙，絲毫沒有受辱的意思，反而和期盼。讓人跌破眼鏡的是，方劍雄居然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這個當今德國最紅的設計師，最紅的實業界新一代的奉承。

    招招手，美女手捧地圖出現，掛在牆上後，方大帥走到地圖前，抬手一指道：“大家看這裡，首先要告訴各位一個好消息，湖南已經決定加入聯合自治區，同時，國防軍將在最遲三天內，進入湖南平叛。當然，本人是一貫熱愛和平的，所以會呼籲長沙叛軍，放下武器投降。除了罪大惡極者，一律從輕發落。”

    所有人都沒有能從這個消息中反應過來，方大帥歪了歪嘴道：“怎麼了這是？難道說，這個消息不能換來一點掌聲麼？那好吧，我再公佈第二個……。”

    嘩嘩嘩……，掌聲來的有點遲，但是很熱烈。

慕冰至

第四十七章 出招和對策

    現場熱烈起來了，大家都很興奮的等著第二個好消息，方大帥卻慢悠悠的坐下，叼著一支煙，做個了要火的手勢。立刻，有三個人做出了掏出火機點火的動作。分別是比埃爾、維克多，還有美女秘書尹維峻。

    大帥無視美女殺人的眼神，很淡定的點上煙之後，手一揮道：“第二好消息，你們倆先坐回去再說。”很不滿掃了一眼兩個表情狗腿的傢伙，兩人毫不以為恥的坐回去。

    “第二個消息，聯合自治區將正式推出經濟特區，就在這個月內。”

    很明顯，第二個好消息，沒有太大的震撼力。

    “您還是接著說第三個消息吧。”德國佬安德里亞斯甚至還聳肩，表示不關注這問題。

    “第三個消息嘛，國防軍要擴軍，國內產能有限，決定採購7MM口徑步槍五十萬支。兩年內交貨，不知道哪位比較有興趣？”方劍雄拋出這個消息後，便笑眯眯的看著在座的諸位，究竟方劍雄為啥要這麼多步槍，沒人關心這個。這批步槍的訂單才是大家最在乎的，可以說所有人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方大帥卻站了起來，沖比埃爾勾了勾手指，比埃爾立刻露出諂媚的表情，上前來低聲道：“老大，有什麼指示？”

    “我們出去說。”方劍雄起身走人，金融家費舍爾似乎不在意訂單，顯得很淡定。剩下的兩個德國鬼子，已經低頭商議了起來，道格拉斯也有點不安的扭動身子。今天這躺來的太值得了，五十萬支步槍意味著不僅僅是五十萬支步槍那麼簡單，而是一個隨之而來的巨大的軍火訂單。這消息太震撼了，這個軍閥即將開始瘋狂的擴軍，目的是什麼？可想而知。

    方劍雄去了自己的船艙。比埃爾跟進來時，方劍雄拿手指了一下地上的幾個木箱道：“這些都是給答應被你的設計，我這些年的一些設計都在裡面了。今後估計也沒時間搞設計了。這些東西你拿回去吧。”

    之所以這麼說，不是方劍雄拿不出設計，而是合適的設計拿不出來了。總不能把坦克設計出來給德國人吧？現在自己的重工業還在萌芽狀態。搞出來不是找虐麼？

    “謝謝老大，其實我知道，你只是裝著很貪財的樣子。這些設計，遠遠不是一千名技術工人能換來的。私下裡我向您保證，回國之後，儘快落實合約內容的執行。對了，老大要的那個履帶式拖拉機廠，我已經在國內收購了一家，直接搬來中國，算是我送給老大的一點禮物。”比埃爾很感動的樣子說話。在他看來，這些設計太逆天了，根本就不是金錢能衡量的。

    “比埃爾，關鍵的還是發動機。汽油發動機，柴油發動機。發動機才是未來。”方劍雄意味深長的來了一句，比埃爾若有所思時有人敲門。

    “上海急電！”送電報的是尹銳志，竇青梅被老太太留下了。

    “念！”方劍雄好看的眉毛豎起來，不是什麼電報都敢成為急電的。

    尹銳志警惕的看了一眼德國佬，方劍雄笑道：“這我把兄弟，再說他也不懂中文。”

    “據查。臨時政府內閣議定，三日之內公佈，派員赴北京迎袁世肯南下。袁一日不來南京就任，孫便一日不卸任。”尹銳志把電文念完之後，方劍雄陷入了沉思之中。

    歷史上最後好像袁世凱也沒南下吧？可是現在看來，孫還是很厲害的，這一招算是打在老袁的七寸之上了。歷史不太好的方劍雄，真是有點想不明白了，怎麼這麼厲害的孫大炮，最後還是被老袁玩的逃亡日本呢？這大概不僅僅是財政問題了，說明老袁更厲害。就沖這一招，就不難看出，孫大炮是很難對付的角色。至少除了所謂私生活的問題，還真是很難抓到他的痛腳啊。

    “去把鄭、韓兩位先生都請來。”方劍雄習慣性的請謀士來幫忙參詳，比埃爾識趣的告退，當然沒忘記讓人把三個大木箱子搬走就是了。

    韓衍和鄭權來的很快，方劍雄把電報給他們看過之後，兩人不約而同的冷笑起來。

    “一廂情願爾，孫這是要搶奪大義，絕對不能讓他如願。”鄭權先開了口，韓衍認同的點頭道：“以在下之見，大帥不能再沉默了。”

    “二位先生以為，該怎麼做才妥當？”方劍雄一副禮賢下士，虛心受教的樣子。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後，還是韓衍道：“大帥，在下以為，上中下三策可行。”

    為什麼文人謀士都喜歡這個調調呢？拿出幾個辦法，讓老大來選。可見這些文人，肚子裡憋的壞水很多，又不願意擔責任的毛病，古來沒變過啊。

    心裡下了定義，方劍雄點點頭道：“說。”

    韓衍道：“上策，順水推舟，全盤支持南京方面，讓他們出面跟北洋打對台。在下以為，南京能這麼幹，大致是因為看到大帥一直沒有動靜，採取了默認的態度，並且幫助南京解決了暫時的財政難題，南京才腰杆子硬了。中策，支持定都南京，要求修改《臨時約法》，不能都讓南京說了算。下策，全盤否定南京方面的主張，另起爐灶，提出建都武漢，重新修法。”

    方劍雄聽了心裡一陣琢磨，暗道這年頭的人才厲害啊，這才多一會，就能想到三條應對之策，可以說每一條都不差。可見後人小看前人，是多麼可笑的事情。坦白講，要沒有這些人給自己出謀劃策，玩政治肯定是被玩死的貨。

    看了一眼鄭權，方劍雄沒有著急表態。這一招，是跟單位領導學的。每次開會，領導都是最後表態的，然後作為定論。這一招，很好用哦。

    “韓先生的三策，在下也是認同的。不過還有點小小的補充，竊以為，南京方面，不單單是在制衡北洋，還有試探大帥的意思。我想，袁也好，孫也罷，都已經看清楚，大帥向來是用槍桿子說話的。大帥不如主動通電全國，一方面質疑清室所謂全權授權袁世凱的臨時政府組建權力，駁斥其所謂退位詔書純屬自欺欺人。並向國人推薦袁世凱為臨時大總統。”

    文人謀士什麼的，果然都是一個套路。方劍雄已經習慣了這個路數，當即道：“那就取韓先生的中策，配合鄭先生的建議。另外在補充兩點，敦促陝西、東北各省，儘快宣佈放棄效忠滿清。敦促袁世凱儘快南下接任臨時總統，共商國事。”

    “大帥，妙啊！敦促袁世肯南下，這就算是搶在南京的前面了。不過這個南京臨時政府的合法性，還是要強調一下，只有等袁世凱來南京上任了，組建了新的政府，才具備合法性。”鄭權又補了一刀。方劍雄聽了肯定的點頭道：“好，就這麼辦。”

    “韓某這就去辦。”韓衍主動的接了這活，鄭權稍稍猶豫，笑了笑沒跟著走。

    等韓衍出去了，這才開口道：“大帥，政經情報局這一攤子事情，卑職想放手，以後好專心黨務。”方劍雄聞聲便皺眉道：“這個，不妥當吧。你還是先抓著，等幾年有合適的人選，再交出去。”

    鄭權笑道：“我看那個方浪不錯，在重慶幹的很漂亮，要不是他在重慶應對得當，哪來的藉口出兵？”方劍雄多少有點詫異的看了一眼鄭權，笑道：“重慶的事情，是兩個情報局精誠團結的結果，這個我是知道的。政經情報局先走了一步，這個我也是知道的。這樣吧，讓方浪先去湖南，把湖南的政經情報工作抓起來，看看他的成色再說。”

    方劍雄這個反應，在鄭權的意料之中。

    “篤！”汽笛長鳴，異常的淒厲，好像是戰鬥警報。方劍雄下意識的抬眼一看外頭，湯薌銘跑步出現稱：“前方發現日本戰艦，打旗語要求，有人上船見大帥。”

    “問問，都是什麼人？”方劍雄面如寒冰，小鬼子太欺負人了。居然在長江之上堵人。

    很快湯薌銘回復：“是那個叫石中不分的鬼子，陪著盛宣懷一道來的，還有一個叫宮崎滔天的日本人，他可是南京政府的好朋友，孫的政治顧問。”

    “告訴他們，我現在很忙，正在接待外國客人，等晚上到了安慶靠岸再說。另外，下令護航艦隊，做好戰鬥準備。”方劍雄很乾脆的下令，湯薌銘多少有點緊張的低聲道：“戰鬥警報是不是解除？”

    方劍雄擺擺手道：“不用，告訴警衛，就說我有重大事情要考慮，誰都不見。”湯薌銘會意的推下去。艙門帶上，方劍雄轉身回去，坐在床上發呆。船艙內只剩下尹銳志還在，小心的給端來杯茶水，輕輕的放下。見方劍雄表情難受的樣子，低聲道：“怎麼了？”

    方劍雄不說話，繼續低頭沉思。尹銳志識趣的想退出去，手被抓住，輕輕一拽便挨著坐下，腰被摟著的時候，身子稍稍僵硬了一下，臉有點發燙的看著目光依舊發呆的方大帥，尹銳志立刻安靜的不動，等著！

慕冰至

第四十八章 海軍之事

    方劍雄走神了，腦子裡全是如何應對漢冶萍的事情。本來是想跟尹女俠說一說名分的事情，沒料想腦子裡想到小日本，就心思就跑天邊去了。

    江面上是一艘日本內河戰艦“伏見”號，其任務是前往沙市，根本目的還是大冶的鐵礦。由於國內資源缺乏，日本鋼鐵產量嚴重依賴中國資源。日俄戰爭之後，日本的鐵礦來源有兩處，一個是東北，一個是湖北大冶。

    之所以在漢冶萍上頭下那麼大的工夫，不僅僅是奔著生鐵和鐵礦來的，還有更深層次的意思。那就是控制中國重工業的基礎，換句話來說，日本要的就是把漢冶萍變成日本鋼鐵產業的原材料供給商，甚至為了摧毀中國的鋼鐵工業，不惜讓漢冶萍倒閉停產。

    歷史上漢冶萍在日本資本的不斷滲透下，後來演變成了一個生鐵生產基地。再後來，當塗發現鐵礦也就是現在的馬鞍山，也因為日本的介入，同樣是以生產生鐵為生存模式。

    方劍雄不懂歷史，但是很清楚鋼鐵工業是國家的命脈之所在。可以付出大量的利潤勾搭美資、德資投資鋼鐵產業，就是不能接受鋼鐵產業被人控制的結果。

    漢冶萍的事情究竟該怎麼處理呢？方劍雄習慣性的去掏煙，碰到身邊的手時才發現，自己順手給人妹子摟住了。抱歉的笑了笑，拿出煙來點上時。突然笑道：“銳志，你說說看，怎麼應對日本人漢冶萍合辦一事？”

    尹銳志想了想道：“我不懂國家大事，不過日本對中國還是比較友好的。當然日本人很貪婪，其他列強也差不多。如果你不能接受漢冶萍與日本合辦，可以有兩個辦法應對。”

    方劍雄沒想到真的能從這裡聽到建議，剛才只是隨口問問。當即點點頭。示意繼續。尹銳志抬手理了一下劉海，笑道：“第一個辦法就是強行沒收，江夏的煤礦。不就是軍政府沒收了麼？第二個辦法，你可以捅到媒體上，讓全國都知道。看看各界人士怎麼應對就是了。如果是反對的多，你就順勢反對，如果沒什麼人反對，還可以把企業的人都弄走嘛。你不已經這麼幹了麼？讓它開不下去就是了，何必為這個事情煩惱？再說了，這個事情對你來說，算個什麼事情？不喜歡日本人，客客氣氣的打發走就是了。實在不行，就拖唄。”

    方劍雄聽完這個話，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對啊，老子糾結個毛線啊。直接當不存在就好了，拖時間就是了。一個“拖”字，解決了一切問題。

    “真是聰明的女人，好辦法！”方劍雄一激動。順嘴在女人的臉上叼一口，得了肯定的尹銳志頓時面紅如染霞，很是勾人。終究是一個比較保守的時代，大白天的被啃了一口，生怕叫人看見似的，趕緊的往門窗看。門是關著的，窗簾也是擋住的。這才松了一口氣，不料這個舉動讓某人色膽突然暴漲。

    一爪搭上胸前的隆起時，尹妹紙明顯的身形一頓，如同被施了魔法定住了，眼睛看著一支手從領口進去，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這個白天就亂來的傢伙，居然一點羞愧之心都沒有啊。

    有一點妹妹沒說錯，這傢伙確實下流！沒有外人的時候，本質就暴露了。

    沒有想起反抗的尹女俠，很快就失陷了。某人還奇怪道：“怎麼沒有凶兆？”

    “凶兆？你才有凶兆呢！大白天的非禮人，還說難聽的。”理解錯誤的尹女俠，回過神翻個白眼珠子，抓住某人的手想往外抽，不料力氣居然不足，某人的手變本加厲，繼續遊走在光滑細膩柔軟之上，捏著一點輕輕的使勁道：“嗯，是我搞錯了。”

    “搞錯了還不鬆手？”女人的心思很怪，這會聽到這句，心裡反而不悅。正準備掙脫時，方大帥露出淫笑，抽出手來，雙手一環腰肢，微微使勁抱個滿懷。尹女俠被摟定時，一股男性的氣味鑽進鼻孔時，竟然渾身使不上力氣，就像被下了迷藥似的，臉貼的緊緊的，耳邊有一個帶著魔力的聲音道：“跟你說個事情，我這不是一直沒成親麼？現在都這樣了，回頭一定給你個交代，怎麼也是要正經的用轎子抬進門的。你放心，以後家裡不分大小，……。”聽到這裡時，尹女俠的神智已經不太清楚了，就覺得熱氣在不斷的噴在耳垂上，身子不斷的發熱，軟綿綿的沒有多少力氣。下頭也在發熱，雙腿不自覺的夾緊，下意識的摩擦著，似乎在憋著一股尿的感覺。

    那支下流的手，再次進來，在雙峰之間來回，頸脖也遭了侵襲，濕熱的滑動時，耳朵裡聽到：“乖，不敢保證就你一個，但是肯定會對你一輩子好的，……。”

    完全聽不到後面說的啥，就是溫軟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身子被往後扳倒時，生出一點反抗之心，也因為胸前飽滿上一點被輕輕的一撚而打消。

    方大帥還是第一次這麼爽，在這種環境下，太刺激了。外頭最多五步，就是崗哨。嘿嘿，懷中的妹紙身材很好，肌膚光滑彈性好，胸前雖不算大，但結實挺拔，腰如同春天裡的柳枝一般，韌性十足，應該各種姿勢都沒難度吧？

    眼看著胸前失陷，皮革武裝帶也開了，正準備繼續往下發展時，門口有人敲門。驚的尹女俠一個鯉魚打挺，雙手拎著褲腰站著，一臉緋色的惱火，眼神狠狠的剜過來。

    誰這麼不識趣？老子要他好看。方大帥怒氣衝衝的，等大女俠收拾好了，這才咳嗽一聲：“什麼事？”門口傳來的是小尹女俠的聲音：“報告，武昌來電。”

    方大帥這才很不甘心的要去開門，尹銳志已經搶先一步去開了門，小尹女俠看看姐姐的樣子，詫異了一下後臉也紅了紅，狠狠的瞪了方大帥一眼，走過來把電報一丟，拉著姐姐就走。方大帥拿起電報，多少有一點點羞愧的哼哼兩聲，拿起電報看了起來。

    武昌來電，聯合自治區全體政要會議，準備完畢，就等大帥來到。

    就這麼一份電報，壞了大帥的竊玉偷香，方大帥多少有點遺憾的歎息一聲。站起來，出了門，江面上冷風襲來，整個人為之一振。但見身後不遠的江面上，幾艘戰艦隨行。信步往前走，看見了湯薌銘。“大帥，日本人的戰艦一直跟著。”

    方劍雄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對了，飛鴻號快竣工了，派人去接回來的事情，你負責以下。”湯薌銘道：“大帥，海軍可都是福建人在做主，不如派人去請薩鎮冰回來這個海軍部長。卑職願意退居它職。”

    方劍雄聽他話裡頭有話的，不由一皺眉道：“怎麼？”說著信步往前，湯薌銘跟上後低聲道：“海軍裡頭福建人多，這個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別人來當這個部長，恐怕很難服眾。”

    “嗯，你接著說說海軍現在的形勢。不要有顧慮，海軍大發展最遲三年就要提上日程，上海的江南船塢，最遲年底就能上馬新的驅逐艦。從德國引進的潛艇，13年初交付，美國方面的輕重巡洋艦，13年底也能交付。你這個海軍部長，目光要放遠一點，人員培訓要走在前面，寧願人等裝備，也不能讓裝備等人。最多半年，國內局勢明朗化了，海軍要大量派人往德、美學習。眼下國內的海軍學校都不在手裡，你可以自己打報告，我們自己辦嘛。”

    方劍雄的話不多，但是句句都打在要害上。湯薌銘瞬間腰杆子就硬紮了許多，當即表態：“大帥，海軍的事情說難辦也不難辦，眼下海軍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在您手上，一部分在南京，還有一部分在北洋。就待遇而言，您這是最有保障的，卑職幾次跟南京方面聯繫，那邊有鬆動的意思，黃鐘瑛從煙臺回來後，派人送來親筆信，意思只要您不虧待他，一切都好說。”

    嗯，方劍雄點頭道：“這個好說，你看著辦，只要能把海軍真正的抓手上，什麼都好說。”

    湯薌銘的笑意更濃了，低聲道：“大帥英明，其實一些虛名要來何用？以卑職只見，不妨將薩鎮冰請來武昌，由他出任海軍部長，黃鐘瑛任副職，卑職領一個副職，兼第一艦隊司令即可。另外，還有一個程壁光，也要回來了，他掌握的可是最大的海圻號。程壁光在英國易幟，宣佈加入南京。此人在甲午年，親手把投降書遞交日本海軍，福建人對他可沒什麼好感。”方劍雄聽到這裡，抬了頭，看一眼江面白浪點點：“既然是這樣，就更要用他了。”

    “大帥英明！以卑職之見，不妨以程壁光為第二艦隊司令。”

    方劍雄突然回頭，看了一眼躊躇滿志的湯薌銘，笑道：“應該還有一個第三艦隊吧？”

    湯薌銘笑道：“那是自然的，第一艦隊駐地為上海，第二艦隊可在天津，第三艦隊嘛，就在武昌好了。司令可以用葉祖圭。”

    方劍雄算是基本明白他的意思了，點點頭道：“這個方案可行，不過程壁光能不能為我所用呢？”

    湯薌銘微微一笑道：“那就看他聰明不聰明了。”

慕冰至

第四十九章 訂單給誰的問題

    “伏見號”跟著護航艦隊西進，甲板上的石中不分神態嚴峻，凝視著前方。並肩而立的是受聘于南京政府的宮崎滔天。大概這個時候，很多中國人都不會想到，二十幾年後，日本會發動一場大規模的侵華戰爭。日本人有沒有想到過不知道，但是他們一直在為這個事情準備倒是真切存在的事實。

    “宮崎君是怎麼看待方劍雄這個人物的？”石中不分扭頭問了一句，宮崎滔天搖搖頭，正了正被風吹歪的帽子：“不瞭解，本不想評價。但是，此人能在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內，從一個默默無名之輩一躍成為能夠影響國家政治走向的實力派，必須引起帝國對其足夠的重視。本人受聘于南京，從南京政府的角度看待這個人，如鯁在喉，無可奈何。”

    “方劍雄不是為南京牽線借款了麼？甚至還低價出售了一大批軍火軍需，怎麼會這麼說？”石中不分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宮崎滔天顯得有點苦惱的樣子，摘下帽子，撓撓頭道：“是啊，這真是個問題。”

    “中國的革命，一旦離開了日本的幫助，將變得無法捉摸。真是讓人擔心啊！”石中不分歎息一聲，轉頭繼續凝視著前方，那艘懸掛著一面紅旗的戰艦。

    日本對華的政策，從來就沒有變過。其本質就是讓中國陷入內亂，縱觀民國史，只要是跟當時的中央政府對著幹的軍閥，日本就很利於去扶持。就這麼簡單的一招，自袁世凱倒臺後，中國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統一過。

    方劍雄與其他軍閥的最大區別，大致就是他不跟日本來往。甚至還排斥日本。武漢之戰，北洋軍方面有日本的軍事顧問，革命軍這邊也有不少日本人在幫忙。唯獨方劍雄這個軍閥，他到了武漢之後，日本人被清洗遣送。這個時候，日本內部才有人驚呼，方氏軍中竟無一日人。這可怎麼得了，這麼能打的一個軍閥。居然跟日本一點關係都沒有。

    等日本人反應過來時。方劍雄的力量已經很強大了。等日本人有動作的時候，方劍雄已經跟美國德國打的火熱。這個殘酷的現實，讓石中不分這種比較清醒，對華瞭解的軍人，深感擔憂。對於日本來說，中國太大了。四億人口幾乎就是一個天文數字。這樣一個除了石油之外，幾乎不缺別的資源的國家，一旦發展起來。還能有日本的活路？一旦發展起來，日本的大陸政策就是一句空話。

    石中不分曾經寫過一篇很長的報告，結合了此前菅野等人的意見。上呈軍部，希望能儘快的對這個新興軍閥採取一些動作。

    可是對於日本政府而言，現階段只要不妨礙到日本的利益，就沒有干涉中國的理由，甚至還得當心英國老大哥削他。在借款給臨時政府的問題上，都是遮遮掩掩的，走的是民間洋行借貸的方式。當然利息也沒少要，回報很高。

    “海容號”的會客室內氣氛緊張，同時擁有花旗洋行高管身份的道格拉斯，與禮和洋行長江區總裁維克多之間，可以說越看對方越不順眼。五十萬支步槍的訂單，如果是私下兩人的場合，足以讓這兩位掏槍幹掉對方了。

    方劍雄咳嗽一聲出現後，兩位立刻端坐微笑，收起兇惡的眼神。

    “各位怎麼還不去休息？費舍爾先生，請來一下。”方劍雄沒有進門，而是站在門口說話。坦白說，這樣很不禮貌，不過這個問題已經被大家無視了。德國公使特使安德里亞斯甚至很激動的站起道：“方將軍，我希望您能重視中德之間的友誼。”

    方劍雄笑眯眯的回答：“我當然很重視，不過忘記告訴閣下，費舍爾先生是本人的私人財政顧問兼歐美財務事務助理。”

    方大帥現在說瞎話真是順溜，張嘴就來，不帶半點磕絆。這一番解釋後，道格拉斯的眼珠子立刻就亮了。費舍爾倒是很自然的起身出門，跟著方大帥來到甲板上。

    “費舍爾，那個事情道格拉斯是什麼反應？”沒有人的時候，方劍雄收起了無害的微笑，一臉的嚴肅，背著手慢慢的往前走。

    費舍爾緊跟隨後，低聲道：“老闆，有必要提醒您，華爾街金融界那些混蛋的**，是沒有止盡的。如果您致意要與美元掛鉤的話，我很擔心這個國家金融的未來。”

    “謝謝你的提醒費舍爾，先請你幫我分析一下，假如我所代表的力量取得了國家政權，採取銀本位的貨幣政策，待貨幣穩定下來後，改為法幣政策。這麼一個過程中，有什麼值得利用的地方麼？”方劍雄說的嚴肅，表情卻極為淡然。總的來看，方大帥是一個金融外行，但是不妨礙他知道一些貨幣方面的常識。

    可憐的費舍爾被這個流程嚇到了，呆呆的看著這個眼前的老闆，一點的淡然。

    “這個過程很複雜，如果您能夠利用好的話，確實能夠為您帶來極大的利益。請原諒，現在我無法跟您說清楚這些事情，我想我需要寫一份很長的報告，來跟您解釋清楚。如果您有充足的時間，我希望能為您做出一個全面的詳細的說明。之所以這麼鄭重，因為一個國家的貨幣問題，關係到一個國家的存亡。”費舍爾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這麼一番話。

    方大帥的腦子裡想到的全是一百年以後，美元的低位。真是讓人羨慕啊！

    “那就這樣吧，我要強調一點，任何貨幣政策，前提都是要對這個國家的經濟發展有利。你也看見了，中國太落後了。如果我作為一個國家領導人，最迫切要做的就是集中一切力量，為這個國家打造一個完善的國防工業體系。要達成這個目的，需要的不僅僅是時間，還有大量的投入。難啊！費舍爾，希望你能理解，希望你能支持我。”方劍雄覺得一想到這些問題，腦仁疼的厲害。一個農業國家，還是一個大國，怎麼選擇發展道路，怎麼改善民生，別人不去想，方大帥必須去想。

    “以您的睿智，這些問題都不會太難解決。一如當初對您的承諾，我將竭盡全力。”費舍爾說著話，一個立正的動作出來，微微抬頭平視。

    “我會一直信任你！對了，你可以告訴道格拉斯先生，我會將五十萬支步槍的訂單交給美國方面，前提是一半的款項以國債的方式支付。你還可以告訴他，一旦我獲得了國家政權，中國的國債在美國市場的發行，將由他所代表的人來操作。”方劍雄這個決定做出，在費舍爾看來還是有點疑問的。習慣了有話就說的費舍爾，在這一刻猶豫了一下才道：“老闆，為什麼不是讓兩家競爭，而是直接交給美國？”

    方劍雄笑了笑，反問一句：“美國現在有多少陸軍？五十萬支步槍兩年內交貨，請問，完成這麼一筆訂單之後，這些生產線該怎麼處理？”

    唔，費舍爾開始渾身冒冷汗，這個老闆已經不是用奸商兩個字能形容的。

    “如您所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費舍爾振作精神。首先可以肯定是，老闆對這個國家的政權志在必得，有這個前提，又是足夠強大的老闆，一切都不是問題了。

    “對了，記得提醒道格拉斯先生，每支步槍配彈200，價格55元為本人的最高接受價。”方劍雄又補充了一句，費舍爾頭上的冷汗又冒了出來，子彈生產線也難以倖免了。當然，不論怎麼看，這麼大一筆訂單，對於美國人而言，還是一件好事。

    打發了費舍爾，鬼鬼祟祟的維克朵拉著比埃爾出現在方劍雄的身後，一臉誠懇的維克多努力的笑道：“老闆，我不認為美國人能造出品質有保證的步槍。”

    方劍雄聞聲回頭，朝維克多笑了笑道：“維克多，如果你想成為對華貿易的巨人，首先要誠實。好了，不要討論步槍的問題了，你已經失去這個資格。”

    啊……。維克多傻眼了，呆呆的看著比埃爾。這一位上前笑道：“老大，我總覺得，這是一個陰謀。五十萬支步槍這麼巨大的訂單拋出，不弄足好處，這嚴重的不符合您的風格。”

    “維克多，不要這個表情。”方大帥無視把兄弟的存在，上前拍了拍維克多的肩膀道：“維克多，你要牢記一點。在中國做生意，不能太死心眼。這裡我要告訴你一個重大的決定，一旦本人獲得了國家的政權，將繼續高舉鐵路國有化的大旗。到時候，我就怕你弄不來足夠的德國資金跟其他國家競爭。好了，你不用沮喪，因為你即將獲得一筆巨大的訂單。”

    “什麼？巨大的訂單？”維克多果然立刻從呆滯狀態恢復過來，眼珠子裡全是大洋。

    “維克多，不要這樣外露，你要冷靜。老大即將獲得這個國家的政權，在國內產能有限的前提下，大規模的採購成為必然。根據鮑勃判斷，老大至少需要一百個步兵師，還有……。”

    “閉嘴！”洋洋得意的比埃爾被打斷了說話，方大帥完全沒有失禮的自覺，咳嗽一聲繼續，擺出繼續要說話的姿態前，做了個要煙的手勢。

慕冰至

第五十章 討價還價的理由

    一個遞煙，一個點火，享受了一番服務的方大帥，這才慢悠悠的開口：“二十輛裝甲列車，兩年內交貨，如果能送我一輛，二手的也沒問題啊。”

    很明顯，這份訂單也不小，不過比起五十萬支步槍來說，實在是心裡不平衡。不過維克多在方大帥面前沒有什麼叫板的底氣，他的業績九成是方大帥給的。

    “沒有問題，您還有什麼需要我為您服務的？”維克多態度很端正，只要老闆還在，生意就不怕沒得做。

    “我還需要四個重炮旅的裝備，105和150口徑的火炮各半，這個要快，最好在半年內到貨。這兩筆訂單的款子，走德國貸款。”方劍雄想了想，還是加了一點業務。重炮這個東西沒有也確實不行啊，當然裝備量多了也不行，先弄這麼些再說吧。

    貸款用在買軍火上頭，方劍雄還是多少有點心疼的，不過為了儘快形成戰鬥力，也只能如此了。歸根結底，國家真的太落後了。

    平息了德國佬的怨氣，安慶已經近在咫尺。海容號停靠碼頭，方劍雄下船時宋漢章、顧恒都等在這裡。看見這兩位，費舍爾扭頭低聲對道格拉斯道：“顧先生是造幣成的負責人，宋漢章管銀行的經營。這兩個人，是方經濟方面的主要助手。”

    道格拉斯現在心情很好，好的不能再好了。費舍爾偷偷的告訴他方的心裡底線，55元一杆步槍，其中利潤驚人。雖然說其中的一半用國債來支付，不過這對於華爾街那些人來說，推銷國債能算什麼問題？甚至還能通過國債的發行，狠狠的賺上一筆。

    “謝謝！我代表美國政府感謝你。”道德拉斯很誠懇。費舍爾也很誠懇的回答：“不必，我是美國公民，國家利益必須是第一位。”

    “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一定要告訴我。”道格拉斯很清楚，利益才是最靠譜的。費舍爾有機會參與到中國的金融領域的核心，這對於美國來說絕對是一個絕好的事情。

    看著碼頭上正在和安慶接船官員握手的背影，費舍爾微微搖頭道：“事情沒那麼簡單，方是一個感覺靈敏的人。我不能讓他察覺到真實的意圖。否則。我將被無情的踢出局。”

    美國人之間的竊竊私語，招致德國人不屑和仇恨的眼神。利益之爭永遠是恩怨的開始！安德里亞斯特使已經意識到，美國人帶來的重大威脅。這個消息，一定要及時的上報。

    方劍雄在衛隊的簇擁下走遠後，伏見號才緩緩的靠岸。一臉蒼白的盛宣懷從船上下來時腳步有點軟，這一趟他其實不想來的。可惜日本人逼著他來啊。再說了，漢冶萍那麼大的產業，盛宣懷不可能放棄。現在整個漢冶萍。就靠著大冶的鐵礦輸出在吊命。拋開這個不說，盛宣懷在國內還有其他的產業，一旦開了政府沒收產業的頭。以後在國內還怎麼立足？日本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盛宣懷沒辦法，飲鴆解渴也只能硬著頭皮撐下去。

    方劍雄直接住進了城外的軍營，並沒有進安慶城住下的意思。在安慶過夜，自然是出於安全的考慮。同時也有視察造幣廠的意思。發行紙幣是預定方針，就目前而言，方劍雄不能操之過急。確保任何時候紙幣都能兌換成銀元，以免造成信用危機，這是方大帥謹慎且粗淺的金融常識。

    “大帥，德國人做事還是有信譽的，一千萬金馬克的貸款已經到賬，已經全部換成銀元。有這筆款子做保證金，我們可以增發兩千萬元的票子。另外……。”宋漢章第一時間做了彙報，方劍雄很仔細的聽著，不時扭頭看看身邊的美國金融顧問。當然，這個時候德國人是不會出現的。

    “保證金還是太少了。費舍爾，能不能想點辦法，我需要一千萬美金作為銀行發行貨幣的保證金。”方劍雄很突然的問了一句，費舍爾面露為難之色時，道格拉斯很悄悄的踩了一下費舍爾的腳，那意思這機會不能錯過，費舍爾這才笑道：“尊敬的方，美國朋友很願意幫您這個忙。當然，這需要一點點利息。”

    “嗯，利息能少一點，我們的友誼就更牢固了。您說是不是？道格拉斯先生？”當著美國人的面，商議發行鈔票的事情，這個讓道格拉斯很雞動。這種事情，不是隨便阿貓阿狗都能混進來攙和的。這說明了一個問題，費舍爾在方劍雄心目中的地位很高。或者說，方劍雄和費舍爾之間的利益捆綁很深。不然就算你哭著喊著，跪在地上求，方大帥也不會看你一眼。

    “年息7%，如何？您應該知道，我要為銀行的股東負責。”費舍爾危襟正坐，擺出一副準備下刀子的姿態。邊上的道格拉斯一腦門的黑線，心裡著急上火的。這麼高的年息，能代表友誼？打死道格拉斯都不信。

    “7%？不行，我認為我們之間的友誼，應該是2%這個水準。”方大帥的表情，讓道格拉斯以為自己在做夢，這大帥怎麼這樣啊，一副街頭小販討價還價的姿態。這是一千萬美元的貸款，不是街邊買菜。

    “不不不！這個絕對不能接受，6%，我要銅官山銅礦的開採權。”費舍爾很熟練的開始還價，方大帥一臉的不悅，瞪眼道：“費舍爾，我們多年的友誼，難道就不值得珍惜麼？3%。”

    “尊貴的方，我一直很珍惜我們之間的友誼，5%，我要中國銀行百分之五的股份，當然，我可以投資。”費舍爾讓步很有限，甚至看著一點都不擔心方大帥翻臉。道格拉斯也算是久經沙場了，這會竟然有心臟不受控制的感覺。這個費舍爾怎麼搞的？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能就這樣錯過？難道……？

    方大帥沉吟許久，臉色慢慢的往下沉，費舍爾似乎一點都不擔心，反而很有風度的端起茶杯來，慢條斯理的喝茶。

    “中國銀行的股份，絕對不予考慮，你提別的要求吧。”方大帥總算是鬆口了，費舍爾端坐不動，放下茶杯做沉吟狀。道格拉斯就差喊出來：“答應他，答應他！不要提別的要求了。這已經很好了。”

    “好吧，看在多年友誼的份上，年息5%。加上銅官山銅礦，還有武漢碼頭的擴建工程。”費舍爾這傢伙果然不愧是猶太人，太狠了。道格拉斯覺得心臟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這場面大概能牢記一輩子。多年以後，在寫回憶錄時，道格拉斯提到了這個事情，總結出一句話。即便是費舍爾這麼高明的金融家，最後也沒能從方劍雄的手裡占到太多的便宜，中國人在借助美元完成了貨幣體系的建立後，轉過身就把美國人丟在了一邊。“方劍雄，是本人這一輩子見過的最狡詐的對手，沒有之一！”

    “4%，這樣對大家都比較好。”方劍雄又出價了，費舍爾稍稍沉吟了一下後，淡淡道：“成交，不能不說，您說服了我。”

    道格拉斯有歡呼雀躍的衝動，因為方劍雄借錢的目的是為了發行鈔票。這一步走出去，看似很小，實際上卻是最難的一步。中國很大，方劍雄一旦奪取了統治權，他需要發行很多的鈔票，這是一個良好的合作開端。拋開這個事情的本質意義，單單就銀行業者的角度看問題，這樣的貸款無疑最受歡迎。毫無風險，且利益巨大。

    “那麼，合作愉快！”方劍雄收起了陰沉的表情，面帶微笑的站起伸手。

    握手的瞬間，道格拉斯的心還在劇烈跳動。離開的時候，道格拉斯很不解的問費舍爾：“費舍爾先生，我實在很難理解，您為什麼一再為難方？”

    “道格拉斯先生，您對他還是缺乏瞭解。我要是答應的太乾脆，他就會懷疑我有沒有別的目的。所以我要為難他，讓他認為，這筆交易來的並不容易。”其實道理很簡單，不過道格拉斯被眼前可能出現的巨大利益迷昏了而已。

    “難道，你不擔心德國人？”道格拉斯還是問了一句，費舍爾搖搖頭：“不擔心，你還是不瞭解方。我記得有一次方跟我談起德國，帶著很深的感情的那種語氣說：德國是歐洲最偉大的國家，但是也是最不穩定的國家。尤其是德國人通過戰爭的方式，在歐洲確立了強國地位之後，這個國家上下都被一種錯誤的軍國觀點所左右。德國確實很強大，但是還沒有強大到能夠挑戰整個世界秩序的地步。可惜，德國人正在幹的事情，就是挑戰舊的秩序。”

    兩個美國佬離開不久，盛宣懷和兩個日本人一道出現在大門口。等了大概十分鐘，被衛兵領進辦公室，方劍雄站在臺階上，打量著盛宣懷。這個人，怎麼說呢？近代中國的洋務運動史上，盛宣懷應該占了很濃的一筆吧？

慕冰至

第五十一章 要快，一定要快！

    關於洋務運動，正史上著墨不少，但是更多的強調了洋務運動的失敗。即便是方大帥這個歷史不怎麼好的，也能從課本上看到洋務運動的一些結論。

    不管怎麼說，站在後來者的角度看先行者，總是能挑出這樣那樣的毛病。只有站在當事人的角度，你才能體會到個中艱辛。

    三年多的穿越生活，告訴方大帥一個現實，任何事情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看著簡單，動手很難。眼高手低永遠是最要命的素質，實幹家不論成敗，總是讓人尊敬的。

    即便是盛宣懷，這個在方劍雄看來事情辦的很混蛋的人，當你真的面對他的事情，當你真的融入這段歷史的時候，你會發現他其實有很多無可奈何的地方。

    就拿鐵路國有化來說吧，真的是盛宣懷誤國麼？恰恰相反，站在清朝統治者的角度看問題，鐵路國有化利於國家。站在後來者的角度看，鐵路國有化是清政府操之過急的結果。在當時的情況下，推行鐵路國有化，根本就是在自掘墳墓。但是，能怪盛宣懷麼？他不過是一支替罪羊罷了，儘管在位置上，他沒少往兜裡裝好處，可是這個時代的官員，哪個不正在這麼幹？即便是革命了，南京臨時政府也好，北洋也好，**各省的要員們也罷，哪一個不是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又有哪一個，真正的是在為這個國家的未來去考量？如果非要說有這樣的人，那也不是找不出來。袁世凱、孫文，加起來大概能算一個。為什麼這麼說呢？理由很簡單，在這個國家，你想做事情，首先要幹掉競爭對手。

    方大帥選擇的道路。其實跟袁、孫殊途同歸，都是要先幹掉對手，然後再說別的。只是方大帥比另外兩位多了一點後來者的遠見，僅此而已，本質上沒有區別。

    站在臺階下的盛宣懷，在方大帥複雜的目光逼視下，深感不安。似乎有一種前世今生都被看透的感覺，下意識的拱手道：“盛宣懷見過方大帥。”

    方劍雄這才笑了笑。拱手示意。一直站在邊上的石中不分沒有著急上前。宮崎滔天倒是上前一步，鞠躬道：“本人宮崎滔天，南京臨時政府特聘顧問，請多多關照。”

    “宮崎君客氣了。”方劍雄上前伸手，態度還算不錯。最後一個石中不分上前來，也是先鞠躬。方劍雄微微頷首，就算對付了。對此，石中不分一點不滿的意思都沒有。

    當然。對於這個軍閥的認識，似乎又加深了一層。

    進入客廳，各自落座。盛宣懷多少有點急迫的開口道：“方大帥。漢冶萍與日本三井洋行合辦一事，對於雙方來說都是有好處的。”

    方劍雄一抬手，打斷道：“盛先生是實業界的前輩，在下一向都是敬重的。不過話說回來，劍雄一介武夫。實業的事情，不歸我管。盛先生應該去武昌，與聯合自治區委員會達成共識和諒解，這個事情本人是不會阻攔的。漢冶萍是湖北的企業，本人當然希望看見漢冶萍能辦好。”

    這個應對，讓盛宣懷難以繼續了。來這一趟，其實就是想說服方劍雄。聯合自治區說的好聽是民主，實際上盛宣懷看的很清楚，方大帥還是真正當家人。

    “方將軍，漢冶萍關乎日本帝國的巨大利益，還請您慎重考慮。”石中不分突然上前一步，大聲說話後，深深的鞠躬。方劍雄呆了一下，露出一絲冷笑，看著面前鞠躬的石中不分沒說話。石中不分似乎也杠上了，就是保持鞠躬不起來，似乎沒有答案不甘休。

    現場氣氛頓時稍稍凝固，方劍雄的衛隊長齊二柱，出現在門口，眼睛斜視進來，隨時準備沖進來動手的意思。宮崎滔天和盛宣懷也有點傻眼的意思，這個變化太突然了。可以說，石中不分算是魯莽了，這個舉動有逼迫的意思。要知道，這可是一個手握重兵的軍閥。

    “石中君的意思，我要不深重考慮，歸國就要對聯合自治區採取行動麼？”方劍雄說的很慢，石中不分終於把頭抬了起來，目光尖銳的對上方劍雄帶著寒氣的眼神，梗著脖子大聲道：“帝國的利益受到傷害時，大日本帝**隊自然不會坐視。”

    “是啊，你說的沒錯。日本第三艦隊在長江上遊弋，海軍陸戰隊進駐大冶礦區。這些，不都是日軍採取的行動麼？好像你們連招呼都沒打一聲，就把陸戰隊派去了大冶，請問一句，大冶是日本領土還是租界？”方劍雄越說語氣越冰涼，拳頭漸漸的緊握。日本海軍陸戰隊進駐大冶礦區一事，其實發生有些日子了。方劍雄不是不知道，而是裝不知道。現在的實力，只能忍啊！一個沒有工業基礎的國家，跟一個基本完善了重工業體系的國家，打起來後果太難想像了。更別說，方劍雄現在還沒有掌握這個國家的政權。

    “海軍陸戰隊，是為了保護打日本帝國的利益，本人不認為有什麼不妥當。”石中不分繼續強硬，方劍雄嗤的一聲笑了笑，輕輕地吐出一口濁氣後，淡淡道：“既然這樣，那就沒什麼好說了。諸位請回吧，我該說的都說完了。送客！”

    說著方劍雄轉身就走，盛宣懷和宮崎滔天想追，卻被齊二柱帶著衛兵沖進來攔住。一臉不善的冷笑道：“幾位，請吧。”齊二柱可不是方劍雄，只要敢於反抗，就不會客氣。

    石中不分表情怪異的看著方劍雄離去的方向，鞠躬大聲道：“打擾了。”

    三人被送出大門後，宮崎滔天不免抱怨了一句：“石中君，你太魯莽了。這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現在真的很後悔讓你一起去見方劍雄。”

    盛宣懷有點失魂落魄的樣子，搖晃著上了車。兩個日本人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石中不分歎息一聲道：“方劍雄，對帝國有一種強烈的敵視情緒，這一點不容置疑了。”

    宮崎滔天本來想回一句“何以見得”，想想還是沒說話，跟著上了車。

    書房裡傳來砰的一聲，方劍雄摔了一個茶杯，這還尹銳志是第一次看見這一幕。小心翼翼的上前收拾時，方劍雄又砸把筆洗給拿起來，狠狠的砸在地上，然後二話不說，大步走到窗前，看著天邊慢慢升起的彎月。

    “去，把德國人全都請來。”方大帥終於發了話，很快維克多等三人就匆忙的出現。方劍雄見到他們便大聲道：“我要修幾個要塞，你可以去聯繫相關的專家了。還有大口徑的要塞炮，也可以提前預定了。”

    安德里亞斯楞了一下，方大帥還是頭一次這麼急迫的表態，這當然是一個好現象。

    “將軍閣下，請恕我直言，要塞工程相當複雜。事先必須進行周密的勘測，然後有針對性的設計，這樣才能取得最佳效果。所以，我有必要知道您選擇的要塞地點都有哪些？”安德里亞斯還是很樂意看見這個事情的發生，倒是其他兩位覺得不太對勁。方大帥怎麼會如此失態？這不是他的風格！

    “上海吳淞口，我需要建一個要塞群。在現有的基礎上，從現在開始，三年之後建成。我希望這個要塞能頂的住日本人戰列艦的轟擊，並且能擊退對手。”方劍雄很直接的表達自己的意思，安德里亞斯不是很明白根子何在，但是不妨礙他知道，這個要塞是針對誰的。

    “我將這個消息通知國內，如果沒有別的問題，青島方面的專家馬上就可以出發前往上海。”安德里亞斯給出的答案也很明確，沒有拖泥帶水的意思。

    方劍雄陰沉著臉道：“一定要快，我沒有多少耐心和時間了。”

    這句話有點莫名其妙！安德里亞斯看臉色不對，明智的選擇了閉嘴，順便丟給比埃爾一個眼神。然後點頭道：“如您所願，我儘快。”

    安德里亞斯退出的時候，把維克多拽走了。留下一個比埃爾，把兄弟還是很瞭解老大滴。上前來遞過一支煙，給點上火之後，笑道：“是因為日本人麼？”

    方劍雄歪了一眼，淡淡道：“問那麼多幹啥？回去休息吧。”

    比埃爾聳了聳肩膀道：“忘記跟你說一件事情了，我可能要留下來一段時間，與漢陽槍炮廠的合作，我要監督一段時間。”

    方劍雄扭頭看了一眼這傢伙得意洋洋的嘴臉，伸手拎著領子道：“你怎麼不早說？”

    “放手，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不過你放心，我保證按照你的要求，監督專家們拿出一個合理的擴建方案，我知道，我知道，要快，要快。”直接被拎起來的差點喘不上氣的比埃爾，總算是被放下了，方大帥伸手拍怕他的肩膀道：“很好，這才是我的好兄弟。”

    ……………………

    武昌終於到了，落日餘暉之際，長江之水悠悠。

    聯合自治區數名主要官員彙集碼頭，等候方大帥的到來。看見這一幕的時候，什麼民主的外衣都是白瞎。經歷了昨夜的事情，方大帥再次意識到，時間不等人啊！

    “辛苦了各位，晚上還要再辛苦一下，開個會。”方劍雄在見過孫寶琦、湯化龍等人之後，立刻馬不停蹄的要開始新的工作。

慕冰至

第五十二章 核心問題（上）

    晚飯很簡單，只要有方大帥在，官員的工作餐往往都是人手一個搪瓷缸子，食堂裡打飯對付。這都成一個定律了。私下裡怎麼樣，方大帥不關心，自己這麼做就行了，管他真心還是假意，只要事情不耽誤就行。

    人很快聚齊小會議室，方大帥咳嗽一聲，現場安靜之後便道：“各位，先通報一聲，湖南的譚延闓，決定宣佈加入聯合自治區。前提是我軍進入岳陽！”

    現場發出一陣冷笑，這個譚婆婆，果然是面面光啊。明明在岳陽別說打不回去，甚至還呆不下去，居然還要裝出一副被國防軍脅迫的樣子。

    “譚延闓怎麼想的，不要去管他了，我們只要實惠。各位先在腦子裡有個大概，湖南的通電一出，新的湖南政府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組建完成，就得看大家的了。總之一句話，湖南是我們的了。”

    方劍雄很有魄力的發言，稍稍停頓之際，掌聲一片。

    “明天就是政要擴大會議，在會前，我要強調一點，聯合自治區的模式，將來必定要推向全國。各位要把遠光放的遠一點，我們的目標不能僅僅局限於幾個省。”這是方大帥第一次赤裸裸的袒露，與會者不由屏住呼吸，很注意的聽，生怕漏掉一個字。

    “眼下的政治格局，只是暫時的。各位負責民政的要員們，現階段主要的任務，就是通過實踐，摸索出一條適合中國發展的道路。現在只是一個開始，大家都在熟悉情況，這點我能理解。今天開這個小會，主要還是想跟大家談一談。本人對中國現狀的一點個人理解。”方大帥說到這，大家都知道要出乾貨了，精神更是集中，負責會議記錄的幾個妹紙，更是打起了精神。聰明一點的，如湯化龍，直接自己拿出本本，做出記錄長狀。

    “回國三年多。本人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為什麼西方能夠強大，而中國的洋務運動也好，滿清的新政也罷，最終都沒能扭轉國家貧弱的局面。問題出在哪？有些人主張，照搬西方的政治制度，這個國家就能日漸強大。在這裡我要很負責的告訴各位。那是做夢！任何一種成功的制度，首先是建立在該國的國情上。西方現行的政治制度，從發展到成熟。都是由資本在推動的。也就是說，西方現行的制度，是建立在資本力量足夠強大的基礎上。各位覺得。照搬來中國，合適麼？兩千年的封建集權制度，改朝換代至今，告訴我們一個本質。中國的核心問題，其實就是兩個字。土地！”

    方劍雄很少發表這種長篇大論，尤其是在眾人的面前。今天算是開了張，這一段開頭，很有說服力。

    “在座的諸位，都是飽學之士，不是那種只會孔孟之道的窮酸。事實上，中國沒一個朝代，都不缺少一些探索者。正是因為如此，這個民族的文明才能延續至今。即便是儒家，也用一句話道明瞭真相：窮則思變！縱觀歷史，沒有一種文化和思想，能夠像儒學這樣具有包容性。縱觀世界民族，沒有一個民族能像中華民族這樣，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相容並蓄，不斷向前發展。即便是在一段時間內走錯了路，當這個民族覺醒的時候，世界必將為之側目。”

    熱烈的掌聲再次響起，其實這一段話有點即興而來的意思，算是有點跑題了。不過很提氣，在座的諸位都覺得，方大帥的形象，已經徹底的擺脫了一個武夫的概念。即便此前有人心裡未必服氣，而是攝于武力，在這段話面前，也不得不承認，這絕對不是一個武夫能說出來的。

    方劍雄其實有很多話一直憋在心裡，超前百年的目光，恨不得一次性說出來。眾人的反應，給了方劍雄足夠的信心，抬手示意安靜，待眾人停歇後，方大帥繼續。

    “圍繞土地這個核心問題，衍生出來的只能是一個龐大的群體，那就是大家都不太看的起的農民。各位不要著急否定，捫心自問，在場的諸位，有幾個看的起農民的？不客氣的說，包括我在內，沒有一個人能看得起那些泥腿子。”方大帥突然提高了音調，會場氣氛為之一肅，與會者都意識到，今天的真正主題出現了。

    “中國是一個農業大國，幾千年來農耕文化至今，太多的傳統觀念根深蒂固。今天在這裡，首先要大家知道我個人的觀點，各位可以不認同，但是必須服從這個觀點，否則，該幹啥就幹啥去。”

    “從佔據中國人口九成的農民，往上延伸，不難得出另外一個名詞，那就是農村。自下而上的看，是鎮、縣、州、省、國。可是我要告訴各位一個事實，縱觀歷史，任何一個朝代的覆滅，推翻者最基礎的力量，是人口基數最大、社會地位低下的農民。所以，我們要解決中國的發展問題，首先就得解決這個最根本的問題。”

    說到這裡，方劍雄停下，慢慢的喝了一口茶，眾人沒有動靜，依舊沉浸在方大帥的一番講話中。不管心裡真實的態度如何，有一點可以明確，這是大帥的觀點，服從是唯一的選擇。否則，方大帥會毫不留情把異類踢出所謂的領導核心。

    等了那麼一會，見無人說話，甚至老師孫寶琦都做思索狀，沒有表態的意思。方劍雄這才慢慢的放下茶杯，咳嗽一聲後繼續道：“現在我們回到本位，站在現在的位置上看待這個國家，該怎麼發展？該如何治理，我相信大家都有了一個基本輪廓。這裡我談談個人的看法，大家有不同意見，可以提出。”最後一句才是正經的，此前那些是不容反駁的。

    眾人暗暗的鬆了一口氣，大帥還是給大家說話的機會的。

    “當前國家的首要問題有兩個。第一，對外建立強大的國防，第二，對內求穩定逐步改善民生。這兩個主要問題，繞不開一下幾點。一者，建立強大的軍隊和完善的國防工業體系，這一點我們已經在做了，並且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二者，建立健全政府體系，一級政府建在鄉鎮，這一點我們正在做，但是做的怎麼樣這裡就不說了。三者，減租減息，推廣五年義務教育，完善健全由初級到最高級的教育體系，這些我們也正在做，做的如何，這裡還是不說。好了，暫時我就說這些，接下來大家說說吧，我們這在做的這些，都有什麼不足之處？實際工作過程中，都有那些問題存在。”

    方大帥給機會說話，大家自然要說，不然就代表你工作幹的很出色，沒有問題。這裡沒人不知道方大帥的本質，所以湯化龍這個聯合自治區政務委員長，第一個舉手。

    請注意，是先舉手，後發言。可見某軍閥的淫威！

    實際上，方大帥沒有一蹴而就的想法。很多事情，必須有足夠的耐心，急功近利只能適得其反。還有的事情，是不能等的，也等不起。這大概就是方劍雄這個黑心宅男的內心真實寫照吧。對外的軍事準備，不能等，必須抓緊。對內，則必須有足夠的耐心。制度的改革和完善，政策的推行，都不是朝夕可就的事情。這些事情，根本就不是一代人能做完的事情。

    “本人在湖北就任省長期間，推行各項政策和制度建設，期間主要遭遇幾個難點，這裡跟各位交流一二。”湯化龍開口很低調，顯得很謙虛。眾人側目，大帥微笑之際，繼續道：“按照既定的基層政府完善制度，湖北一省在縣一級建立各級政府的工作進行的極為順利，可是到了鎮一級，再往下非常困難。武漢周邊各縣，進行的還算順利，其他州縣，幾乎毫無建樹。根據各州縣回饋的資訊看，最大的阻力在於民間士紳宗族勢力強大。此前大帥提到了農村的問題，本人在這裡深有感觸的說一句，農村的問題，繞不開傳統的士紳宗族勢力。現實是，聯合自治區政府對各地的實際控制權，只能到縣一級。再往下，絕大多數的權力，都掌握在士紳和宗族手裡。民間絕大多數的糾紛和矛盾，都是由宗族及士紳掌握控制權。同樣，我們要推行的減租減息政策，最大的阻力也正在於此。”

    “我也說兩句！”舉手發言的居然是教育部長沈鈞儒，這一位一直表現的很平靜，此刻突然開口，眾人不由側目。

    “大帥此前的一番話，在下有撥開雲霧之感。五年義務教育，推行到縣一級，還算相當的順利。可是推行到鎮一級，問題就很多了。首先是老師不足，其次是當時宗族和士紳的反對。這其中最主要的矛盾，體現在適齡女孩的教育問題上。實際上這個問題，推行到縣一級就已經是困難重重。鎮一級，很多地方連學校建哪都解決不了，更別提什麼義務教育了。”

    “我說兩句。”……，又有人舉手發言的時候，方大帥悄悄的起身出了門。

慕冰至

第五十三章 核心問題（下）

    會議室內還在繼續開會，眾人完全沒有意識到，方大帥曾經想過一個很兇殘的招數，直接山寨某黨的土地政策。輾轉反復，最後還是作罷。放棄的原因，還是因為大帥本人上輩子是窮屌絲階層，知道這種招數在短時間內是很有用。記得曾經讀到的歷史上，地盤人口和軍隊比為十比一的歷史。沒有軍餉照樣戰鬥力強悍，想想都能不寒而慄。

    方大帥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發生，這個跟他的出身和此前所處的時代有關。

    星夜求見的是劉慶恩這個技術宅，看見大帥出來立刻上前敬禮問候：“大帥好，有個急事，不得不來此打擾。”

    方劍雄笑著回禮，做手勢道：“請，去書房談。”

    劉慶恩是抽煙的，方大帥掏出煙時，習慣定的遞過去一支，猶豫了一下，劉慶恩接過，掏出洋火點上後便道：“大帥，7MM口徑的步槍固然適合我國人之體質，可是從後勤角度來看，為何不採用7.62的口徑呢？兩者可以兼顧嘛。按照現在的標準，兩種口徑的子彈，組織生產就很不方便。更別說，還有圓頭彈還在生產。太麻煩了。”

    “嗯，你的意思我明白，步槍和機槍統一用一個口徑的子彈。”方劍雄點點頭，心裡多少有點猶豫是不是說出真實用心，穿越者還是軍工企業出來的，當然知道後來我軍的子彈口徑。當初選定7MM。不僅僅考慮到中國人的體質問題。劉慶恩提出這個問題，可謂尖銳。

    如果不能說服他，以後麻煩還會很多。劉慶恩是方劍雄心裡極為倚重的技術人才，自然不會讓他如此簡單的失望而走。

    “梓卿兄，你能提出這個問題，我很高興。有你這樣的人才在負責軍工生產，我很放心。關於這個問題。我想跟你說一件事情。”方劍雄說著笑了笑，看了一眼劉慶恩，這一位態度還是比較好的。端坐著聽。

    “國防軍要擴建了，現有產能不足，已經向美國下了五十萬支7MM口徑步槍的訂單。這個事情。你怎麼看？”方劍雄多少有考校的意思，劉慶恩聽了反應是目瞪口呆。

    好一會才道：“這麼多？從軍工角度上看這個事情，美國人生產了這批步槍之後，生產線就荒了啊。美軍才多少人呢？即便美軍全部換裝，這麼多生產線也用不完啊？”內行就是內行，一句話就說到了點子上。

    方劍雄笑了笑道：“是啊，現在各國有各國的標準，我覺得，7MM口徑這個標準，沒準將來能成為一個新的標準。至於重機槍嘛。我其實更傾向於12、7的口徑，這樣壓制效果更好。對了，還有個事情，我要跟你商量一下。”

    “大帥請講！”劉慶恩完全被五十萬支步槍這個魄力鎮住了，一次性下這麼大的單子。原因只有一個，傻子都能想明白。方大帥是要問鼎中原了。

    “現在我軍近距離的支援火力只有60迫擊炮，實戰過程中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我覺得，應該開發出一種槍榴彈，用於近距離的火力支持。”方劍雄很順利的把話題轉到了自己的軌道內，劉慶恩被帶歪樓都沒察覺。

    兩人談了十分鐘左右。主要是方大帥在說，劉慶恩在聽，沒一會尹維峻出現道：“會議室那邊等著您。”

    方劍雄抱歉道：“梓卿兄，對不住了，我還在開會。”

    劉慶恩擺擺手道：“沒事，這個活我接了。”方劍雄笑著走開，劉慶恩回過神來，一琢磨，好像被帶跑題了，仔細又一想，方劍雄說的也有一定道理，乾脆算了，大帥肯定有自己的考慮。不然就不會下那麼大的訂單，回頭沒准美國都得改7MM口徑呢。

    會議室內的討論其實還在熱烈的進行，不過改成了激烈的辯論而已。

    辯論的雙方是居正和湯化龍，前者主張尊重臨時約法，認為此可以為未來國家法制之根基。也就是說這個可以當憲法用了。後者則反對這一觀點，認為臨時約法是南京臨時參議院的大作，聯合自治區就沒必要買帳。感情方大帥離開一會，話題就轉到了當前的國內格局上。既然是暢所欲言，大家都放開了說。於是爭辯成為了不可避免，眼看著別人都壓不住場子，孫寶琦這個老官僚，趕緊讓人去叫方劍雄。其實孫寶琦真要開口，也能鎮住場面，不過那樣擔心學生的心裡會有別的念想。

    方大帥出現之後，爭辯的雙方果斷的閉嘴。即便是居正，在這個團體內現在也學乖了。當然，居正也必須承認，這個團體明顯比南京更能發揮作用，似乎也更民主一點。

    “呵呵，怎麼都不說了？”方大帥往位置跟前一站，目光掃了一圈沒人說話，笑著點點頭道：“都不說，那我說兩句。”

    “首先我要談一點，憲法是一個國家的基礎，沒有憲法，談何憲政？臨時約法，本身是一個很草率的臨時產物，不加以修訂是肯定不行的。其次，未來的民國要向何處去？北洋也好，南京也罷，他們的目的其實就一個，掌握這個國家的政權。當著在座諸位的面，我要坦言，這個國家的未來主導權，聯合自治區的態度就四個字，當仁不讓！”

    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換來的是一陣無法控制的掌聲。大家其實都盼著這一天呢，憑什麼讓另外兩方跳的歡實，咱們不發一言啊。

    “看來各位都已經達成共識了，我看明天這個正式的通電，應該沒有任何異議。最後，我要強調一點，新的民國，必須是一個多方聯合政府，必須顧及到各層面的利益。今天為什麼跟大家談農村的問題，很簡單，這個問題不解決。就算是掌握了中央政權，這個國家也永無寧日。滿清200年的統治，已經讓這個國家的民生走到了一個極端危險的邊緣。別人不關注農民，我們要關注。甚至可以說，只要把全天下農民的心抓在手裡，天下的民心基本在手。”

    說到這裡，又是一片掌聲響起。一幫大員們，似乎都看到了一個更加光明的未來，推翻清室之後，這個國家由誰來掌舵的核心問題，現在看來已經不存在了。

    會議繼續，話題又被方大帥領回到現實面前。當前面臨的鎮一級政府的建立問題，被第一個拿出來討論。這個問題，在場的諸位都有發言。最後得出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結論，居然在村鎮一級的士紳宗族勢力巨大，為什麼不主動把這些勢力納入聯合自治區的範圍內呢？比如說某一個鎮，當地知名士紳，首先是可以進縣議會，其次可以從中選拔積極執行政策的士紳來當這個鎮長。再者，村鎮一級的小學教師不足的問題，完全可以選用以前的私塾老師，基礎教育要求不高，但求識字識數。

    都是聰明人，問題擺開來談，很快都找到了一些比較湊合的解決辦法。方大帥對這個結果還是很滿意的，人多力量大這話還是有道理的。既然不能打倒一切重建，就只能採取一些折中的辦法。怎麼說呢，方大帥骨子裡認為做改良派更適合現在的國情。

    會議結束已經是深夜，一幫人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的散去。不要以為大家是為了找到一個治國的方向而興奮，更多的人是因為大帥首次袒露了志在天下的雄心，這個才是興奮的焦點啊。只要大帥得了天下，大家都不都是從龍之臣了麼？沒准，這裡頭還能出個把總統。

    嗯，惦記總統位置的，自然是黎元洪了。一直在會上沒說話的黎元洪，現在的職務很高端，共和黨副黨魁，國防軍副總司令，聯合自治區委員為名譽委員長。最後一個頭銜，那是因為軍人不得干政，這才變成了名譽的。

    方向和目標都有了，大家的幹勁更足了！

    方大帥在會議結束之後，卻沒有立刻休息，而是去了指揮部。這裡更忙，一堆參謀撅著屁股，在大沙盤上指指點點。

    “大帥到！”現在這個稱謂已經公開了，所以齊二柱中氣十足的喊了一聲。

    眾人習慣性的立正！這些年輕的參謀們，大多數都是教導隊二期提前畢業的！按照方大帥的指示，這些人都要定期回爐，去陸軍大學參加短期的深造班。

    帶著滿意的微笑，方大帥做了個手勢，示意之後快步往裡走。蔣百里留在蕪湖，這裡暫時是張孝淮在負責，聽見動靜從裡頭出來了。

    “扶國來了，正好，正準備讓人給你送作戰計畫。”張孝淮遞過來一份計畫，方劍雄接過卻沒看，刷刷的直接簽字後還回去道：“你辦事我放心。對了，那個龔春台怎麼樣？”

    龔春台的出現，被當成一枚湖南平叛的重要棋子。終究是內戰，方劍雄覺得少流血為佳。真要全靠武力的話，一個湖南省一個月都未必能拿下。

    張孝淮笑著彙報：“情報局的人已經陪著他出發了，帶上了無線電臺。估計五天之內就能有回話。對了，我覺得，經情局走的似乎是會黨的路子？這個，今後會不會有隱患？”

慕冰至

第五十四章 建國政治主張

    會黨的問題，方劍雄其實一直在回避，或者說是無視。歷史上的民國期間，會黨可以說是一個繞不過去的話題。方大帥以前是個小地方的軍閥，心思都在軍隊上，地方上的事情還真沒怎麼去關心過。當然，會黨在方大帥的眼睛裡，就是一群烏合之眾，戰鬥力可以忽略不計的類型。

    實際上不然，民國初年會黨一直是革命黨借重的主要力量。不過會黨發起的起義都以失敗告終就是了，從側面反映出會黨成不了事情的本質。

    真實歷史上，會黨在中國的影響被徹底消除，要算到鎮壓反革命期間，據說那會幹掉了上百萬。

    也就是說，會黨的末日，是人民民主專政的結果！

    張孝淮跟方大帥提會黨問題，多少有點對牛彈琴。即便是三年多的當代生涯，方大帥也沒多少機會跟會黨交集，正經是蕪湖地方上的會黨，見著方大帥也得繞著走。

    “這個問題，暫時顧不上。”方大帥很乾脆的表態，也確實是暫時顧不上。

    張孝淮倒是不依不饒的繼續道：“扶國，會黨可不好小看啊。說句不好聽的，會黨的力量可以說深入到民間每一個層面，必須給以正視。我覺得，還是要把會黨管起來，聽話的留著，不聽話的除掉。不然日後肯定是個禍害！”

    張孝淮這個話，總算是引起方劍雄的重視了，點點頭道：“去辦公室裡說。”

    到了張孝淮的辦公室，方劍雄才正色道：“潤農兄，你說的這麼嚴重。我有點不敢信。”

    張孝淮點點頭道：“扶國是喝洋墨水回來的，當然不太瞭解這些。不客氣的說，整個長江沿岸區域，都算是會黨的天下。”

    其實張孝淮對會黨的瞭解並不太深刻，但是肯定比方劍雄多就是了。一番初級科普之後，方大帥又了個基本的認識。如果歷史更好一點，一定會拍著大腿感慨“難怪要鎮反！”

    不管怎麼說。這個事情算是給了方大帥一個提醒：“潤農，這個事情我記下了。暫時先放一下，等大事一了，回頭在說這個。”

    張孝淮也沒糾纏這個話題，點點頭道：“湖南的問題其實不難解決，關鍵還是長沙那邊。如果情報部門的人能促使長沙方面和平投降，最多半個月就能解決。如果長沙方面不肯投降，也就是兩三個月的事情。要論打仗，如今的國防軍可以說沒對手。這一次張振武帶過去的第八步兵師，正好可以借平叛鍛煉一下部隊。”

    張孝淮還是很自信的。尤其在國防軍待久了，那種自信更強烈了。方大帥對由原湖北軍政府部隊改變的第八師，信心卻有點不足。主要還是裝備上屬於國防軍序列中最差的，第八師現在還都是漢陽造，補充了一批馬克沁和輕機槍。編制上是三個混成旅，所屬三個炮營的火炮也都是比較老式的傢伙，迫擊炮什麼的根本沒有。怎麼說呢，這就不是主力部隊的待遇。方劍雄還真不是偏心眼，而是產量不足造成的結果。新採購的裝備，現在還沒到岸。現階段。達到第一旅那種裝備的，也就是三個師。一個第六師在蚌埠，一個第一師在孝感，還有一個第四師在重慶和宜昌。其他部隊的裝備，輕機槍和迫擊炮還有很大的缺口。75炮倒是正在陸續的往下發，第八師暫時沒趕上而已。

    “江西的新編第一師正在往湖南靠攏，告訴林淮川動作快一點。”方劍雄想了想，提出了這麼一個意思。張孝淮笑道：“林淮川比我們著急多了。估計不用催。不過有個問題，我倒是要跟扶國好好說說，現階段我們的步兵師，火炮方面還存在很大的缺口。各部隊的人員培訓問題，現在看來基本不算太大。作為總司令，這個現狀你能看的下去？以我們現有的裝備。打內戰沒問題，打外戰那真要抓瞎了。”

    方劍雄歎息一聲道：“你說的對啊，這問題我跟百里討論過多次了。他跟我觀點很一致，我們未來的對手只能是日本。針對日本這個目標，進行軍隊裝備的建設，這是我們的觀點。”

    張孝淮聽了忍不住皺眉。好一會才道：“怎麼能不考慮俄國？”

    方劍雄笑道：“百里的意思，俄國受歐洲的牽制。在歐洲大戰未結束之前，短期內不會對中國構成太大的威脅。我也是這個觀點，不過老毛子貪心著呢，在西北部就沒停止過分裂活動。等歐洲有事，老毛子自身難保的時候，從背後給他一刀，老賬新帳一塊清算。反倒是日本，這個對手不會牽扯到歐洲的戰爭裡去。我跟百里擬過一個方案，每個步兵師配備12門105榴彈炮，12門75炮，30門120重迫擊炮。有這樣的裝備，對上日本一個師團，也能打上一陣了。不過這個方案，以目前現有的國力，很難實現。百里的意思，計畫在三年內，裝備起40個這樣的步兵師。你怎麼看？”

    “少了，至少要翻一翻。不然我們跟日本的全面戰爭，必然會陷入持久戰，甚至戰場還在我國境內。如果有八十個這樣的步兵師，日本應該不敢輕易動歪念頭。”張孝淮更多大氣一點，手一揮給翻了一翻。方劍雄眼淚差點都下來了，八十個這樣的步兵師，這得多少銀子啊？這國家得多窮兵黷武啊。殊不知，歷史上某黨前後從老大哥那裡，購入200個師的裝備，那才叫大手筆呢。哪像方大帥這樣的，又要發展軍隊，有要顧及民生。

    “六十個吧？”方劍雄咬咬牙，吐出這麼一個數字。張孝淮一愣，先是一笑，隨即面露肅然道：“扶國，這是你的真實想法麼？”

    方劍雄一本正經的點頭道：“當然了，不但要有這麼多的步兵師，還得有相應的重炮部隊。國家這麼大，沒有足夠的防衛力量，肯定是要被人欺負的。中國都被人欺負的這麼久了，眼看這有機會強大起來，砸鍋賣鐵都要上啊。”

    張孝淮的情緒被方劍雄點著了，興奮的在原地轉圈子，兜了一會便道：“扶國能有這個雄心，我看這事情能辦到。還有就是海軍了，對付日本沒有海軍不行。實在不行，得有炮臺，我們的家底都在長江流域。”

    “這個已經在做了，德國方面會拿出一個全面的方案，在現有的基礎上，把吳淞口炮臺弄成一個要塞群。”方劍雄這次回答的很快，張孝淮聽了深深的吸一口氣道：“好，好！”

    兩人一夜長談！

    不覺已經是天明時，二人這才散去。苦逼的方大帥還得去城裡開會，頂著一雙紅眼珠子出門的時候，身邊的兩個妹紙多少有點心疼。外面都說方大帥是反動軍閥，有這麼賣命工作的軍閥麼？這傢伙除了好色一點，也沒啥大毛病啊好像。

    武昌召開大會的時候，一份通電震撼了全國。聯合自治區委員會，通電全國，第一次提出了建國主張。其核心內容為三點，第一，民主憲政，現有的臨時約法，需要修改和完善，需要全國各界的認同。說白了，臨時參議院搞的這個，不認帳。第二，定都南京，袁世凱必須南下就任。第三，採取何等制度，必須經過三方多數認同。此三點，為三方和談之基本立場。聯合自治區敦促談判各方，儘快達成一致，儘快確立新的政府。

    這三條的提出，被大部分報紙認為，以方劍雄為核心的聯合自治區，在成功的躋身政治核心舞臺之後，第一次就建國問題，提出了自己的政治主張。個別報紙則酸溜溜的表示，方大帥：拳打南山猛虎，腳踢北海蛟龍。就沖這三條，南北兩個都以正宗政府自居的勢力，都被狠狠的踹了一腳，都傷的不輕。

    此電一出，全國輿論再次炸窩，這是肯定的。無他，方大帥實際上已經是全國第一實力派，別看人家沒往自己的頭上套什麼政府的帽子，說出來的話誰敢不當一回事？

    報界紛紛擾擾，各種觀點各種說法漫天飛舞。

    一直反應比較慢的南京方面，這一次反應可謂迅捷。當天下午就通電全國，稱：聯合自治區所倡三點政治主張，南京臨時政府表示歡迎聯合政府能夠發出自己的聲音。並再次呼籲三方會談，儘快就爭而不決的問題，拿出一個各方都能接受的建國方案。

    坦白講，這個通電沒什麼營養。本質上南京的立場沒變，臨時約法問題，沒有正面回答，定都南京問題，那是必須肯定的。不過要在三方會談時去肯定了。採取何種制度問題，大家繼續吵好了。反正現在南京是總統制，袁世凱不南下接任總統，那就繼續總統制，老袁南下，就得現在談判桌上接受內閣制。否則，繼續吵！

    那麼私下裡呢？孫的動作是給方劍雄去了一封密電。

慕冰至

第五十五章 知錯就改

    孫這份密電很長，完全不像是一份電報，大意分為三部分。開頭稱：余自投身革命以來十餘年，……。意思大致為，革命以來所經歷的種種艱辛，同志的不理解，等等磨難。第二部分，歷數武昌起義以來，內外奔走呼號，各種艱難云云。並表示：袁項城雖以開明著稱，然其革命並非本心。大意是袁世凱跟咱倆不一樣啊，他是假革命，根本目的是為了奪取清朝的江山。一番說這個那個的說完，困難等等擺的很多，來一句：“然，文癡心不改，立志革命到底，以求真正意義之民國。”

    反正這篇作文寫的很精彩，方劍雄是肯定寫不出來這種文字的。

    一份千餘字的電報，坦白講方劍雄看的很感動，也不得不承認孫文是近代史上中國革命的第一人。站在後來者的角度看，姑且不論結果，單單就這份精神，以孫為領導核心的革命群體，中間確實有很多值得敬仰的先行者。

    可是孫怎麼都沒想到的是，方劍雄對於未來的認知，跟他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在方劍雄看來，孫為了達到推翻清室，建立屬於自己政治理念的民國這個目的，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這些事情，完全不容于方劍雄的價值觀。

    孫在最後稱：願與兄攜手共建民國之未來，復興我五千年中華之民族。

    這句話的意思很明白了，大家結盟吧。先幹掉老袁再說。

    三年多的近代生涯，足以讓方劍雄看清楚的事情很多。站在多年以後的看現在，說兩句隔靴搔癢的話，這樣的人很多。嘴炮，總是比較輕鬆的，不用費啥力氣。

    大概現在的孫，也是這個心態吧。任何事情。都是破壞容易，建設困難。更何況是一個偌大的國家，舊的秩序剛剛打破。新的秩序還沒行程。這麼一個時代交替的階段，亂成為了一種必然。沒有經過亂世的人，是不會理解亂世人不如犬這句話的。

    平行歷史上。孫扮演的角色，本質上是一個破壞者。民國之亂的形成，原因很多。不能單純的算在孫的頭上，但是孫作為亂的製造者這一，占的戲份倒是很足的。

    而方劍雄呢？他所想的，所做的，就是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用自己的方式來結束民國之亂。儘管方劍雄很清楚，因為要達到自己的目的，這個國家還是要亂上一陣的。實際上。方劍雄現在正在做的，跟孫歷史上做的，本質上沒有多大的區別。都是讓這個國家陷入一時的混亂，唯一的區別是，方劍雄有收拾亂局的實力。而孫沒有。正是因為如此，方劍雄對於孫才有不能認同的地方。既然沒有能力收拾亂局，僅僅因為個人的一點政治理想，一直很堅持的站在國家政府的對立面。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孫甚至還不如一些軍閥，好歹那些軍閥面子上還在維持這個國家的統一。承認後來的北洋政府是合法政府。而孫呢，則是高舉著所謂護法的大旗，在南方不斷的興風作浪。

    總而言之，還是那句話：再爛的政府，也比沒政府強！再差的秩序，也比沒秩序好！

    當然，這個根深蒂固的理念，在現在的很多革命者們看來，是很不值錢的玩意。

    這個時代的亂，不僅僅是因為不同的政治目的，還有形形色色的隱藏著的野心。

    大致來說，因為亂，才有機會，因為亂，才有故事。

    方劍雄拿著這麼一份電文，久久不語，對窗而立。對於孫，方劍雄的心態是複雜的。傳統的歷史教育中，孫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正面人物，是一個偉人。置身於這個時代之中，同樣能感受到孫對這個時代有著自己的固執的政治理念。不管怎麼說，孫這樣的鬥士，都是值得讓人高看一眼的。即便用敬這個字眼，也該算是過分。

    窗外是一個世界，窗內又是一個世界。

    方劍雄掙扎了近一個小時後，終於轉身回頭，一直在邊上等著的尹銳志站起來，手裡端著記錄本。“回電：憲政，民國之本。內閣總理制度，劍雄之所願爾。敦促項城儘快南下，終結民國之亂，實現中華之一統。”

    堅持走自己的路吧！方劍雄如釋重負，這個時代的這些大人物們，或許有這樣那樣的值得尊敬的地方。但是，這個國家的未來，我看的更清楚。

    回電之後，方劍雄大步流星走進指揮部的會議室，聯合自治區的政務大會還在繼續的時候，國防軍整軍大會，也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中。

    此前因為戰端不斷，國防軍一直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大整編。現在必須趁著短暫的和平間歇，把這個大事確定下來。

    指揮部內，一場激烈的爭論正在進行。有趣的是，爭論的雙方，一方為總參的兩位大佬，剛從蕪湖趕回來的總參謀長蔣方震和副職張孝淮，另一方為副總參謀長德國人漢密爾頓、炮兵師長程芝萱、德**事顧問領隊鮑勃。雙方爭辯的焦點，居然是一個步兵師的火炮配置問題。

    方劍雄進來的時候，雙反還在激烈的整編，程芝萱的大嗓門幾乎在吼：“105炮，一發炮彈就是25公斤，一個基數就是一噸半。平漢線北線戰役，幾乎將所有汽車都用上了，就這，我們的彈藥問題都沒有徹底解決。即便是有汽車，在現有的道路上，汽車的故障率太高了。重炮下放到師，不現實，我堅決反對。”

    “我認為，結合國防軍現有的情況，重炮最佳的使用方式，是以團、營為單位。平時由總參直屬，戰時補充到一線部隊。直接下放到師一級，根本就是天方夜譚。”漢密爾頓的聲音也不小，德國人的固執在這個時候體現的很突出。

    “總司令多次強調，我們未來的對手，是日本。根據日本陸軍的現有編制，以一個步兵師對抗一個日本師團，沒有重炮，我們拿什麼對抗？日軍的單兵素質，要遠遠高於我軍，班一級的作戰，憑藉武器上的優勢，國防軍不會落下風。排一級的作戰，頂多打個平手。到連一級，我看就是必輸無疑。我認為總司令的構想，是可以全面且慎重的。”這是蔣百里在說話，大概是中毒太深了，對於大炮兵這一套，蔣百里就算認知到客觀存在的困難，也捨不得放棄。

    “我認同百里的意見。未來中日之戰，以我們的海軍實力，戰場只能在中國的境內爆發。按照國防軍的實力，一年之內拿下北方，進而控制整個國家政權都不是不能想像的事情。假設中日之戰在五年之後爆發，有五年的時間，難道不能解決道路困難麼？”這是張孝淮的聲音，看的出來，他也很激動。方劍雄一番大炮兵的構想，對於每一個軍人而言，都是一種精神毒藥啊。沒有幾個人能扛的住這個誘惑。

    “不不，這不現實。五年的時間，中國根本就很難實現工業化。沒有工業化，談什麼大規模的機動？汽車在歐洲，現在都不是運輸的主力。德國陸軍主要依靠的還是遍佈境內的鐵路網，中國太大了，一個便捷的鐵路網，絕對不能在短時間內完成。資金、技術這些都是不可逾越的困難。還有一個問題，炮兵是技術兵種，組成的人員從哪裡來？只會開炮的人好找，讓大炮打的准的人，不是一天兩天能練出來的。這是重炮，不是射程只有兩三千米的小炮。”

    把兄弟鮑勃也說話了，這傢伙一直呆在武昌，帶著一幫德國人，深入各個部隊，實地瞭解情況。回來後正趕上蔣百里和張孝淮提出了新的步兵師火炮編制，然後與來武昌開會的程芝萱發生了激烈的爭辯。德國人很快加入了爭吵中，雙方中文夾著德文，吵的是不亦樂乎。

    開始的時候方劍雄還能面帶微笑的偷聽，越聽方劍雄的表情就越嚴肅。所謂的一個師12門105炮，有點山寨56年的編制。現在聽了一會，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很大的錯誤，甚至還誤導了兩個總參謀長。

    現代戰爭，打的不就是後勤麼？這一點，發生在遠東那次戰爭，給共和國的領袖們狠狠的上了一課，代價是巨大的。方劍雄作為一名穿越者，同樣也不是神。對於歷史大勢的把握，不等於對細節也能瞭若指掌。

    如果非要解釋一下方劍雄在這時代的心態，大概就是懷著一顆惶恐的心，在謹慎的探索。力爭打下堅實的基礎，力爭凡事走在對手的前面。現在看來，做的還不錯，但是還遠遠不夠。

    正是因為有這種心態，方劍雄才能對身邊的人提出的正確意見給於足夠的重視，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欣然接受並改正。當然也有堅持在現在人看來是錯誤的東西。

    “我聽到了一場精彩的辯論，看來我們需要就這個問題，進行一次認真的研究了。”方劍雄的開口，立刻中斷了雙方的爭辯。

    私下裡稱呼方劍雄的字，在這個場合，蔣、張二人，都是很正式的敬禮問候：“總司令好！”這就是一個職業軍人應有的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