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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蓮花郎面] 風光之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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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 01:36: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蒂琳起身收拾東西。

  希歐維爾告訴她:「斯諾萊特還在這裡。」

  蒂琳轉身看見他平靜的面孔,終於抑制不住怒火的噴發:「你要我在已知你有個私生子的情況下,再在她面前裝模作樣嗎?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整整二十年,我沒有一天不是在假裝愛你和假裝為你所愛。我要去艾芙琳家休息一段時間。」

  「你決定吧。」希歐維爾只能退讓,「要我開車送你嗎?」

  雖然在這件事上,希歐維爾沒有責備蒂琳的意思。

  但他覺得他不是唯一需要道歉的那個。

  蒂琳從一開始就不該下藥。

  如果她沒有下藥,他就不會面臨現在的窘境。

  他不會去觸碰髒污的奴隸,不會有一個混血私生子,不會需要解決婚前協議、繼承權以及與蒂琳家族之間的復雜問題。

  這些種種都不會有。

  只要那晚她看完歌劇回來,平穩從容地渡過一天,而不是突然選擇折騰個么蛾子。

  她事後輕描淡寫地道歉,好像根本不覺得給自己丈夫下藥並且期待年輕芭蕾舞演員爬上他的床有什麼問題。

  這點是希歐維爾難以理解的。

  如果婚姻誓言的破解有先後,他認為是蒂琳在先。

  而他從來沒有指責過這一點,所以直到現在蒂琳也覺得一切是理所當然的——就算她下了藥,他也應該好好拒絕一個奴隸,但如果對像是她選擇的芭蕾舞演員,那就沒問題?

  為什麼他要接受這種安排?

  希歐維爾感覺蒂琳最近一直很生氣,隨時處於憤怒狀態,但最近的生活其實並沒有發生變化。

  除了小奴隸這件事,而這件事她之前是不知道的。

  他們是怎麼渡過之前二十年的,就是怎麼渡過最近兩個月的。

  他就從來沒生過氣,也沒想過給蒂琳下點藥再往她床上送個男人。

  如果他這麼做,蒂琳可能會把他告上法庭。

  為什麼性別反轉之後,蒂琳會覺得這事兒是他佔了便宜?

  他可一點不這麼覺得。

  甚至於,即便他不這麼覺得,他也沒有跟蒂琳發過火。

  蒂琳總是怒氣沖沖的,所以她總是看起來比較佔理。

  但實際上,希歐維爾也沒有要求蒂琳瞭解他的一切喜好,記得他的每一句話,在他的親人朋友面前表現得百依百順,不是嗎?

  為什麼她沒有公平地想過這一點呢?

  因為希歐維爾沒有這樣要求過她,所以當她以這樣的標準要求希歐維爾,並且因為他沒做到而爆發怒火的時候,他覺得太奇怪了。

  他是真的不能理解。

  「我覺得我們應該談談。」希歐維爾挽留道,「你輪流去四個姐妹家逃避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回來之後你還是會覺得不滿,我們還是會繼續爭吵。」

  蒂琳一言不發地收拾行李。

  她把梳妝台上的珠寶掃入包內,唯獨留下了結婚戒指。她把鑽戒狠狠拍在鏡子面前,掌心通紅。

  希歐維爾見勸不動她,只能幫她提上行李箱。

  蒂琳惱火地推門走出去,結果正好看見斯諾萊特經過走廊。

  她穿著鏤空蕾絲的睡衣,指間夾著煙。

  「你們都還沒睡嗎?」斯諾萊特緩緩吐出霧氣,眼神絲絲縷縷地勾著,輕掃過行李箱,「要出門?」

  蒂琳滿腔怒火一下就被澆滅了。

  「沒有……」她嗓音有幾分沙啞,「我收拾了一些舊衣服,想放去雜物室。」

  又是希歐維爾習以為常的謊言。

  他也一如既往地不會揭穿,不會為此憤怒。

  斯諾萊特咯咯地笑起來,一直看著希歐維爾。

  「讓傭人搬就好了,為什麼勞煩公爵大人?」

  「沒關係,我正好去樓下看書。」希歐維爾禮貌地點頭,帶著行李箱下去了。

  蒂琳沒有追上來,她靠在門邊。

  希歐維爾還回頭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跟上。但她高傲地昂著頭,在自己姐姐面前,無論如何都不肯低下。

  「你不早點睡嗎?」她笑著跟斯諾萊特寒暄。

  斯諾萊特又吐出一個優雅的煙圈:「睡眠是慢性死亡,你也應該多享受夜生活。」

  蒂琳像少女般俏皮地笑道:「別這麼說!我是為了接待你才放棄了豐富的夜生活。」

  兩人融洽地交談起來。

  希歐維爾把行李交給僕人,告訴他們,如果蒂琳下來,就轉交給她。

  然後他也沒有去書房。

  他直接離開城堡,去了舊船上。

  船艙門從裡面被堵死了,他用力推開一條縫擠進去,床上的卡蘭並沒有醒。她最近睡眠質量很好,刮風打雷都叫不醒。

  她的睡相有些可怕,雙手打開,整個人斜躺在被子上面,看起來就要滾下去了。

  希歐維爾將她的腿放回床上,然後在床沿坐下。

  「起來。」他粗魯地推了推她。

  卡蘭嗚咽了一聲,她身子軟趴趴的,嘴裡還嘟囔著聽不懂的夢囈,過了好半天才醒。她一醒過來就抹了抹口水,希歐維爾只想當場離開。

  「你為什麼又來了?」卡蘭慢慢清醒過來,「你是怎麼進來的?」

  希歐維爾沒有回答,他安靜地撫摸她的手臂,從肩到指,一寸寸確認領土。卡蘭汗毛豎起,有那麼一瞬間還以為自己做了個怪夢。

  「你知道怎麼……吧?」希歐維爾低聲問。

  他聲音太小了,卡蘭沒聽清他說什麼。

  她勉強撐起身子。

  希歐維爾把她拉到自己腿邊,輕扣著她的手腕壓向下方。卡蘭立即反應過來,剛才希歐維爾含蓄帶過的詞是什麼。

  她猝不及防碰到了。

  「等等……」

  卡蘭慌亂中抬眼看他。

  他神色沉沉,並不像慾求不滿的樣子。

  他更像發生意外那一夜。

  不情不願,精神脆弱,高度緊張,眼神中充滿了壓抑的、得不到宣洩的憤怒。

  這種神色讓卡蘭覺得……「有機可趁」。

  她在希歐維爾的引導下學習。

  她可以憑極小的動作操縱他的感覺,可以讓他波瀾不驚的面孔浮出紅暈,可以讓他最終失去理智。就像大片大片的藤蔓覆滿古堡,從古舊的磚石中鑽進去。在一切分崩離析前,藤蔓上綻開花,純潔又奪目。

  夜晚在湖水中晃動。

  不停搖碎,不斷彌合,不得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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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 01:36: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時間漫長又疲倦。

  沒有酣暢淋漓的宣洩,也沒有極致過後的安歇。他們不停在引導與控制中摸索,彷彿在嘗試一種沒有被前人驗證過的異化交流,徹夜都充斥著謹慎與好奇,恐懼與興奮。

  希歐維爾耐心得讓她飽受折磨。

  她覺得自己在走一根又長又險的鋼索,再怎麼疲憊睏倦也不能停下,因為隨時可能墜落萬丈深空,粉身碎骨。

  她也不知道時間過得是快是慢。

  有時候一失神就到了一小時後,有時候戰慄半晌都不見鐘擺走動。

  她只能看見外面的光由暗變亮,最後湖面泛起魚肚白。

  到最後卡蘭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都六點了……」她扯過亂七八糟的被子,到處找自己的頭繩。

  希歐維爾把細繩從自己手腕上解給她。

  「你累了嗎?」他的視線刻意避開她的輪廓。

  天亮了。

  他不想再提醒自己,他是跟誰渡過了瘋狂沉淪的時光。

  卡蘭累極了,頭一沾上枕頭就能睡著。

  她沉默著,想紮起頭髮,抬手時被子滑下來。她發現自己沒穿,但是希歐維爾已經恢復了衣冠端正的樣子。

  她惱怒地扯來被子,蓋緊自己,指著門說:「出去,我要洗澡。」

  希歐維爾看了一眼外面,城堡已經亮起燈了。

  他也理了理衣服,將弄髒的外套脫下來,放在臂彎之中。

  卡蘭見不得他這副冷淡從容、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的表情。

  她譏諷道:「你要自己洗掉衣服上那些……」

  「晚上見。」希歐維爾已經帶門出去了。

  外面的風很冷,一下吹透了被汗水浸濕的襯衫。

  但是完全無法冷卻他的頭腦。

  他有些倦意。

  但頭腦裡還有某種灼痛讓他保持清醒,他很多很多沒有來得及理清的情緒。

  回到城堡時,僕人在為早餐忙碌。

  孩子們還沒醒。

  昨晚為蒂琳帶下去的行李,她也沒有拿走。

  她沒有離開莊園——因為她不會留斯諾萊特獨自在這裡。

  希歐維爾揉了揉眉心,頭有些陣痛。

  他在自己的獨立臥室裡洗澡,發現身上有不少小奴隸留下的痕跡。尤其是手臂和肩膀那塊,看起來跟皮膚過敏似的,一片片紅色斑印。

  昨晚實在太亂了。

  希歐維爾大概可以用「矜持端莊」和「放得開」來區分女性,但卡蘭比較超出他的認知。她完全就是個野生動物,野蠻又機敏,根本沒法安撫,稍微有點動靜就會驚跑或者暴躁地反抗。

  希歐維爾大半時間都在想怎麼讓她不傷到自己。

  他都沒空管她的指甲和牙齒。

  他把身上髒污洗淨,換上新襯衫,把紐扣扣到最上面,繫好領帶,戴上白手套,反復確認沒有皮膚露在外面。

  他還把換下來的衣服在水裡浸濕,然後湊到水池邊仔細觀察有沒有黑色頭髮。

  將這一切處理好之後,他才下去吃早餐。

  坐在餐桌邊,他又突然覺得自己剛才太愚蠢可笑了。

  餐桌上的氣氛和以前沒有兩樣。

  蒂琳跟斯諾萊特一直在聊艾芙琳的婚禮。

  婚期就定在本月末,蒂琳還沒想好送什麼禮物。斯諾萊特給她提出的建議,被她一一否決了。

  蒂琳甚至開玩笑似的提了一句:「要不然把莊園裡的奴隸送給她吧。」

  斯諾萊特大笑起來:「你要是在婚禮上送她這個,她會恨你一輩子的!況且奴隸是女王送的,你不能因為你不想要,就強行塞給她吧?」

  希歐維爾用餐巾擦拭刀具,從反光中觀察妻子的神色。

  她仍在溫和矜持地微笑。

  「你有什麼想法嗎?」蒂琳回望他。

  「你決定吧。」希歐維爾平靜地說,「我記得我們結婚的時候,你姐姐送了一個天文望遠鏡,說希望能讓我們看見星空與愛情。你也可以挑這類有特殊含義的禮物,相信艾芙琳會喜歡的。」

  「天哪……」斯諾萊特露出誇張的笑容,她捧著胸口,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二十年了,你還記得我送你們的結婚禮物?」

  「當然,它現在還擺在雙子塔裡呢。」希歐維爾露出弧度很小的笑容。

  斯諾萊特不停驚呼嘆氣,感慨當年她有多麼遺憾。

  蒂琳喝完一點青瓜汁就放下了刀叉。

  「我有些不舒服……」她微微皺眉。

  希歐維爾幫她披上絲巾,低聲道:「我陪你回房間吧。」

  「你沒事吧?」斯諾萊特不明所以地問道。

  「失陪了。」

  蒂琳步伐緊湊地走上樓梯。

  希歐維爾從後面看見她攥得發白的手。

  她還是重新戴上了婚戒。

  但他已經把婚戒取下了。

  「蒂琳……走慢一點。」他還是提醒道。

  蒂琳一直到餐廳看不見的地方才大怒回頭:「你為什麼要這樣?」

  他們就在樓梯上僵持。

  希歐維爾在她下面幾階的地方,但他平靜沉著的神色讓她覺得自己在被俯瞰。

  她實在是太憤怒太絕望了。

  「先回房間吧。」希歐維爾安撫道。

  「我問你為什麼要這樣!?」蒂琳走下來一步,幾乎要碰到他的鼻子,「為什麼要徹夜不歸,為什麼要在餐桌上跟斯諾萊特眉來眼去……還有你為什麼要記得她二十年前送的禮物?」

  「因為我記錄了所有禮品,是我寫的回禮清單。在你看畫展享受歌劇的時候,我解決了所有的……俗事,抱歉,是瑣事。」

  希歐維爾幾乎沒有跟她解釋過這些。

  但他現在終於意識到了,如果他不解釋,蒂琳就會一直覺得自己很委屈。

  「可能你不知道,我每天也很忙。國會、女王、邊境戰爭,甚至是上週闖入莊園差點把阿諾殺掉的人,這些事情都壓在我身上,我每天需要至少一百個小時才能在解決這堆問題的同時陪你看你的姐妹上產前弱智教育課,研究蕾絲花邊要多密集比較好,然後在唯一清閒的進餐時間聽你訓斥拉斐爾或者抱怨新買的珠寶有多不合心意。」

  「你有聽過哪怕一次,我跟你抱怨,或者對你發火嗎?」

  蒂琳啞口無言地站在原地。

  希歐維爾從來沒有跟她說過這麼大段的話。

  「好了。」他嘆了口氣,「我叫醫生過來。你不舒服的話,先回房坐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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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 01:37:1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希歐維爾說完後,蒂琳的第一反應是——「他不會要離婚吧?」

  在此之前,蒂琳想過要以離婚作為威脅。

  但她不可能真的跟希歐維爾離婚。

  她已經在所有人面前苦心經營了二十年模範婚姻。

  這個沙堡堆得太高太高了,現在她站在頂端,沒法下來。

  除非海浪當頭,覆滅一切。

  離婚,輿論就會有傾向。

  如果指責她,她當然不能容忍。

  如果指責希歐維爾,她也不能容忍——因為是她在無數人面前炫耀出了完美丈夫的形象,這個形象崩塌,就意味著她過去光鮮美好生活的崩塌。

  到那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她沒有被愛過。

  她不能接受。

  回到臥室,她越想越覺得害怕。

  「希歐維爾……」她微微皺眉,看向自己的丈夫,「我們不能離婚。」

  希歐維爾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他覺得以蒂琳的心高氣傲,絕對不會容忍婚姻中存在不潔的地方。

  但是再仔細想想,以蒂琳的心高氣傲,也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苦心打造二十年的婚姻因為一次意外被毀。

  「我……我原諒你了。」蒂琳聲音顫抖,「現在把奴隸送去國外,孩子也可以生下來,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

  希歐維爾一開始也想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不可能的,蒂琳。這件事只是一個引子、一個誘因,你可以當它不存在,但是不能忽略我們近段時間的矛盾。你不覺得……」

  「讓我冷靜一下!」蒂琳高聲打斷他。

  過了很久,蒂琳才平復情緒。

  「我覺得我們都得好好想想。斯諾萊特走後,我會去艾芙琳家住一段時間。」

  「你去吧。」希歐維爾忽然累得不想說話。

  蒂琳說話算數。

  斯諾萊特前腳一走,她後腳就離開了莊園。

  兩個孩子都清楚父母吵架了,他們有過很多猜測,最後一致斷定是因為私生子曝光。

  但是他們都沒想到,父母關係會惡化到這種地步。

  月末,艾芙琳婚禮,父親沒有參加。

  母親獨自出席婚禮的消息第二天就上報了。

  很多人說是因為希歐維爾夫妻政見不合,甚至扒出了蒂琳夫人幾個月前在慈善晚會上與反戰游行組織者的合影。

  「白銀公……白雪公……」卡蘭艱難地讀著社論中的暗號。

  「白雪公是指雪諾公爵。」拉斐爾解釋道。

  阿諾把書從卡蘭手裡抽走:「別看了,快給我把作業寫掉!你有什麼想知道的不能直接問父親嗎?」

  這幾天父母都很少回莊園,所以阿諾把卡蘭帶來城堡一起上課。

  他不想做作業。

  卡蘭把書從他手裡搶回來:「瘋了嗎……我去問他這個?」

  她往後翻了一頁。

  雜誌上寫著,雪諾公爵親自參加《風光之下》的錄製,大談和平民主,展現積極向上的貴族生活,在上議院和下議院中都有不錯的反響。

  反戰派這麼活躍,看來最近主戰派的日子並不好過。

  「你們莊園為什麼沒錄過《風光之下》?」卡蘭好奇地問。

  《風光之下》是帝國廣播電視台重金打造的紀錄片,主要用來展示真實的上流貴族生活,向底層民眾揭開這一極少數群體的神秘面紗。

  因為紀錄片第一集得到了女王的支持,得以在皇宮拍攝,所以它的影響力與日俱增。

  很多人,包括卡蘭,都覺得下一集要拍荊棘鳥莊園了。

  可惜不是。

  第二集拍的是雪諾家族。

  「莊園是很封閉的。」阿諾又搶走雜誌,把作業拍在卡蘭桌上。

  拉斐爾把他的作業扔掉:「雖然這裡經常舉行宴會,有形形色色的人來往,但本質上還是封閉的。父親不喜歡媒體過分探究我們的生活。」

  阿諾又把作業撿回來:「而且我們的生活實在太奢靡了,不適合作為正面宣傳。」

  「……」卡蘭覺得他很誠實。

  拉斐爾再一次把作業扔掉,這時候阿諾終於火了。

  他掀桌跟拉斐爾吵起來。

  卡蘭趁機離開房間,到外面透氣。

  那晚之後,希歐維爾時不時會來舊船過夜。

  有次他陪她進行定期檢查,還問醫生:「性行為方面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醫生嚇得當場失語,哆哆嗦嗦出兩個詞——「注意節制」。

  最近,襲擊者的事情被解決好了。

  下週一拉斐爾就能回去上學,卡蘭可以跟著去。

  阿諾九月份將在聯邦共和國最好的大學就讀。

  那時候他也17歲了。

  他已經接受了自己要前往異國他鄉的事實。

  他甚至希望自己能提前幾個月去,這樣就不用跟拉斐爾一起過十七歲生日。

  「卡蘭!卡蘭!快過來!」

  卡蘭剛想到阿諾,就聽見他在房裡嘶叫。

  她連忙跑回去,看見拉斐爾反剪住阿諾的雙手,把他的頭按在書桌上,用最大部頭的那本不列顛辭典壓住。

  「救救我!!!」阿諾發出開水壺一樣的尖叫。

  拉斐爾將他放開。

  阿諾嚎叫著揉肩:「我要告訴母親!」

  「她去姨媽家了。」拉斐爾冷淡地說,「你這個沒斷奶的小鬼。」

  阿諾暴跳如雷:「我跟你一樣大!」

  「我跟你一樣大。」拉斐爾冷笑著學他說話。

  阿諾被嘲得面色通紅。

  卡蘭連忙把拉斐爾拉走了。

  拉斐爾跟她回舊船,一路都在看手機。

  卡蘭想跟他談談瑞貝卡的事情,她在考慮要不要去研究所。

  「所以,母親被你氣走了?」拉斐爾冷不丁地問道。

  「大概吧……」卡蘭不知道。

  她沒有跟蒂琳夫人正面交流過。

  她不知道睡一個已婚男人和睡一個種族主義者哪個更噁心。

  希歐維爾驚人的美貌和細致溫柔的技巧總能讓人暫時忘卻這些,事後回憶起來卡蘭反而更加激烈地感到不適。

  「算了,別想了。」拉斐爾注意到她抑鬱的神色。

  他在這個家庭生活了十六年。

  他知道卡蘭沒法反抗父親。

  就連阿諾那樣叛逆的混小子也只能聽他的話,老實滾去國外讀書。

  更別提卡蘭了。

  她身體又不好。

  至於母親這邊……拉斐爾很喜歡她,也希望她過上幸福無憂的生活。

  他覺得她跟父親分開會過得更快樂。

  現在他們只是在相互折磨而已。

  「卡蘭?」拉斐爾見卡蘭不回話,又重新找了個話題,「話劇社團的同學想借玫瑰花園排演《仲夏夜之夢》,你週末要來看看嗎?就當是消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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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 01:37:2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卡蘭很少參加學校活動。

  舞會,球隊,團隊競賽,啦啦隊等等,她都沒有參與過,戲劇表演這種公開演出就離她更遠了。

  所以到星期六之前,「旁觀戲劇綵排」都讓她覺得新奇。

  但她很快就無聊起來。

  在這齣戲劇中,拉斐爾扮演公爵,和他對戲的女王時不時臉紅出戲,完全跟不上節奏。其他人的表演都很散亂,唯一的看點是華美的衣著和精緻的佈景。

  卡蘭知道這是出喜劇,但是劇中台詞都太高深了,她完全來不及琢磨笑點。

  她越看越無聊,最後趴在工作間睡著了。

  醒來時,拉斐爾已經送走了同學,僕人們在收拾佈景道具。

  「你累了嗎?」其實拉斐爾很想聽聽她的評價。

  「沒有,我只是……」卡蘭有些為難,畢竟拉斐爾是出於好意才邀請她來看的,她居然睡著了。

  她重新組織語言:「我只是沒有這麼高雅的審美……抱歉,拉斐爾。」

  「沒關係。」拉斐爾也沒有責怪,「如果你也喜歡戲劇和繪畫,那才奇怪呢。」

  喜歡戲劇和繪畫的是蒂琳夫人。

  不知道為什麼,卡蘭對這個玩笑笑不出來。

  「你有什麼愛好?」拉斐爾在她身邊坐下。

  卡蘭很不自在地退開一點。

  「沒什麼。」

  她確實沒有什麼愛好。

  培養愛好是費錢費時的事情,她沒有條件去做。

  「你喜歡看書?」拉斐爾又問。

  卡蘭支吾著說「算是吧」。

  其實她不喜歡看書和學習。

  努力看書只是因為覺得讀書會有出路。

  現在她已經沒有可以愛好的東西和可以努力的方向了。

  拉斐爾點點頭:「那下次帶你去大書房吧,反正最近父母都不在。」

  他把卡蘭送回大船,正要離開,卻聽見卡蘭猶豫著叫他。

  「對了……」卡蘭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讓拉斐爾聯想到很多不恰當的要求。

  「什麼?」他微微抿唇。

  卡蘭絞著手指問:「上次你幫我寄給父母的信,他們……有看嗎?是什麼反應?」

  拉斐爾微怔,他沒想到卡蘭會在過去這麼久之後問起信的事情。

  「你的養母把信從郵筒裡取走了,我不知道他們看沒看,也不知道是什麼反應。」

  「好吧。」卡蘭攥著的手鬆開了。

  拉斐爾離開後,她一直趴在床上,試圖再寫一封信給父母。

  她開始想他們了。

  之前十幾年的平淡生活經過短短幾個月發酵,迅速變成濃烈的回憶。

  卡蘭還是想要一個家。

  不是一個狗窩,一座花園,一艘舊船。

  而是一個「家」。

  一個屬於自己的容身之處。

  「爸爸媽媽……」她在紙上寫了一個開頭,然後毫無預兆地哭了出來。

  希歐維爾一推門就看見卡蘭在哭。

  她聽見開門聲,立馬扯過枕頭矇住臉,然後轉身背對。她也不敢說話,怕洩露哭腔。

  「你在做什麼?」希歐維爾關好門,解開領帶,掛在旁邊的椅背上。

  他的聲音讓卡蘭更加崩潰。

  「別過來,今晚不行。」她的聲音透過枕頭,有點悶,「我不舒服。」

  希歐維爾在她床邊坐下:「哪裡?」

  「心裡。」

  ……?

  如果她每天都用這種理由拒絕,他還養個奴隸幹什麼?

  希歐維爾不耐煩地把她轉過來,看見她狼狽的哭臉,訓斥道:「別哭了,我晚點還有事情。」

  「我也有事。」卡蘭好不容易在抽泣的間隙中,找準一次平穩的呼吸,飛快地說完這句話,「別管我了。」

  希歐維爾忽然看見她手裡的信紙,開頭是「爸爸媽媽」。

  「怎麼……你想父母了?」他輕蔑地笑了笑。

  小奴隸的父母也是黑髮種族。

  他們多半已經逃離帝國境內。

  要麼就是死了。

  希歐維爾之前去防疫站調過她的病歷,順手把她的檔案也查到了,檔案裡沒有血緣父母的信息。

  「是啊!」卡蘭被他的口氣激怒了,她放下擦臉的手,大聲道,「我想爸媽了!不可以嗎?這有什麼可笑的?」

  她身體微微前傾,臉靠得很近。

  希歐維爾感覺她的呼吸縈繞在自己鼻尖。

  他很難形容這種感覺。

  好像夏天浸透汗水的襯衫,燥熱又黏濕。

  非常噁心。

  他不太習慣地側過頭去。

  卡蘭更加怒不可遏:「你躲什麼?誰要親你啊!」

  她又坐回去,把信紙撕碎扔進床邊的垃圾桶裡。

  她探身出去的時候,希歐維爾從後面抱住她,將她抓了回來。

  「我說了一萬次不要做危險動作。」他一邊警告,一邊掀起她的衣擺。

  卡蘭不情不願地跟他糾纏了半小時。

  最後因為希歐維爾實在有事,待不了太晚,才不了了之。

  他臨走前還略帶譏諷地說:「你下次可以叫我爸爸。」

  頓了頓。

  「在床上。」

  卡蘭氣得在心裡殺了他一萬次。

  週日,她又在花園裡看了一遍《仲夏夜之夢》的綵排,結果又睡著了。

  星期一,她重回學校。

  她大概能在學校待到換夏季校服的時候——現在她不太顯孕,春秋校服也能掩飾身形,再過個把月就不行了。

  她覺得自己應該為下一步做打算。

  但是具體要怎麼辦,她一時也想不到。

  在迷茫不安中,她寫完了給養父母的信,又將它交給拉斐爾,請求他看看父母反應。

  在她等待回音的時候,她收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發來的郵件。

  是瑞貝卡。

  瑞貝卡一直掛念著這個與自己聯繫過一次的女孩。

  雖然上次信件交流內容不多,但她能從對方字裡行間感覺到對生命的熱愛與珍視。這讓她有些動容。

  「距離上次聯繫有段時間了,我想確認一下你的情況。如果還活著,可以給我一封回信嗎?我實在放心不下。」

  卡蘭沒想到這位醫學博士還記得她。

  她寫了一封回信,告訴瑞貝卡自己雖然處境不佳,但身體狀況越來越好了。

  瑞貝卡問她是不是接受了治療。

  卡蘭含糊地說「有看過幾次醫生」。

  私人醫生每週都會給她做兩次定期檢查,還有心理咨詢師為她進行疏導。只要希歐維爾不故意氣她,她都能保持情緒平穩。

  瑞貝卡聽她大致講完,心裡覺得很驚訝。

  因為她的用藥都極為昂貴,不是一般家庭可以承受的。但是聽她自己描述,她似乎生活困難,沒有多少經濟收入。

  如果她有這樣的治療條件,說不定並不需要研究所的幫助。

  瑞貝卡猶豫再三,還是回信道:「你今年是不是要參加大學入學考試了?如果有意向的話,我可以為你寫封推薦信到首都醫學院,我畢業於那裡,我丈夫也在那裡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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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瑞貝卡的提議非常有吸引力。

  但卡蘭覺得很難實現。

  大學入學考試在六月,一般五月就開始報名了。

  她的居民身份證已經被注銷,即便沒有被注銷也不能再報考,所以通過入學考試進去是不現實的。僅有推薦信也不行,她和瑞貝卡沒有熟悉到這種程度,她本身也沒有優異到可以免試入學。

  她還有一條路可以走。

  「你知道阿諾是怎麼入學的嗎?」

  課間時間,卡蘭悄悄問身邊的拉斐爾。

  「他是以捐贈者子女身份入學的。」拉斐爾跟她解釋道,「聯邦共和國大學最近的捐贈人門檻已經提高到了一千萬聯邦幣,轉化為通用貨幣還要翻幾倍。這次為了讓阿諾入學,家族一次性捐贈了三千四百萬聯邦幣——父親是考慮到他可能要繼續拿碩博學位。」

  「這樣合法嗎?」

  「捐贈,又不是受賄,當然是合法的。」拉斐爾略微嘲諷地笑起來,「這是聯邦共和國名校們自古以來就有的傳統,名校也要吃飯的。」

  「那帝國呢?」

  卡蘭問得太多,拉斐爾疑惑起來:「你想做什麼?」

  「帝國有類似這樣的捷徑嗎?」

  拉斐爾側身問道:「你想讀大學?」

  因為卡蘭提起,拉斐爾才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的可操作性。

  實際上,讀大學說不定比讀高中還更容易。

  帝國確實有類似「捐贈人子女」的捷徑。

  而且希歐維爾家在帝國操作這種事肯定比在聯邦共和國要方便,他們的姓氏在任何一所大學都吃得開。很多名校還會為特殊學生提供遠程授課,這對卡蘭來說也很方便。

  當然,一切前提都建立在「父親同意」這一基礎上。

  「你去問問父親吧?」拉斐爾提議道,「他既然都同意你上高中了……」

  卡蘭趴在桌上不說話。

  最近希歐維爾越來越可怕了。

  在開這個口子之前,他的態度最多只是冷淡嫌惡。

  但是在關係固定下來之後,他會用那種看女人的眼神看她。

  他適應得很快,在床上越來越玩得開。一開始他連衣服都不怎麼脫,現在他進門就會解領帶。而且他之前很少跟她說話,現在會不停講些下流的東西,甚至強迫她回應。

  卡蘭覺得很不舒服。

  她很害怕。

  舊船上那晚比最初發生意外那晚還更糟糕。

  她覺得就是從那一次開始,事情朝不可控制的方向滑坡了。

  拉斐爾見她臉色不好,又安慰道:「沒事,去試試吧。我覺得他最近脾氣好多了。」

  可能因為母親不在莊園,他們沒有整天吵架,父親確實比以往溫和。

  上次阿諾用酒精燈燒黑了半面牆,他都沒有說什麼,只是讓阿諾自己處理乾淨。

  以前他肯定會把阿諾狠狠訓斥一遍。

  「好吧……我試試。」卡蘭嘆氣。

  說是這麼說了,結果她一直到離開高中,都沒有問出口。

  希歐維爾話越來越多,她的話越來越少。

  她甚至盡量避免跟他進行眼神接觸。

  六月,她在船上突發心悸暈倒了。

  傍晚希歐維爾到的時候才發現,迅速把她送到了急救站。

  卡蘭醒來已經是深夜。

  希歐維爾在病床邊,撐著頭,闔眼休息,銀髮垂落臂彎。

  她稍微一動,希歐維爾就醒了。

  他看著卡蘭,總覺得她越發消瘦了。

  她的小腹已經看得出弧度,但是身體其他部位,手臂,腿,幾乎沒有一點多餘肉脂,完全不像這個年齡的女孩子。好像她身體裡的另一個存在,正在慢慢抽乾她的生命力。

  他還記得她剛來莊園的時候有多麼生機勃勃。

  希歐維爾問她:「你有按時吃藥嗎?」

  「有。」卡蘭簡短地回答。

  她看見手上的針孔,忽然道:「你的玫瑰枯萎了。」

  希歐維爾皺著眉。

  「你可以換新的了。」卡蘭抬起手,在指縫間看見吊燈熾白的光芒,眼神不閃不避。

  希歐維爾不知道她在講什麼。

  他的玫瑰花園,

  還是他的她。

  他把卡蘭接到了城堡裡,免得她又突然暈倒,沒人發現。

  心理咨詢師跟他提過幾次,說卡蘭可能有點產前抑鬱,應該給她安排適當的社交活動和娛樂活動,希歐維爾對此毫無頭緒。

  他回城堡的時候,卡蘭一定會挑個他第一眼看不見的地方躲起來。

  他晚上看書的時候,卡蘭總是眼神遊離地藏在書架後。

  現在她身體狀況不好,他晚上也沒有強行要做什麼。

  但卡蘭還是對他無比抗拒。

  希歐維爾覺得有哪裡被破壞了,但是他講不清楚。

  他考慮給卡蘭送一點什麼,但是卡蘭平時並沒有表現出對任何東西感興趣的樣子。

  他在書房放了個體重秤,每天回來就要卡蘭往上站一站。

  卡蘭無語地看著他:「這是幹什麼?」

  「隨時監控你的身體狀況。」

  卡蘭拒絕踏上去,希歐維爾只能把她抱起來,兩個人一起站上去,然後再減出她的體重。

  卡蘭用力蹬腿掙脫了。

  希歐維爾被她踩了好幾下,臉色有點陰。

  卡蘭撐著膝蓋喘氣,有點呼吸困難。

  「只是稱個體重而已。」希歐維爾在旁邊說,「你但凡聽話一點,就不必讓自己吃這苦頭。」

  卡蘭頭也不抬:「滾。」

  希歐維爾覺得她每次都在刷新自己的忍耐上限。

  他冷聲問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去上大學。」卡蘭終於說出口了。

  「好吧。」

  卡蘭猛然抬起頭,眼裡全是震驚,她沒想到希歐維爾完全沒思考就同意了。她還以為要像上次一樣糾結很長時間,最後被他各種刁難。

  「又怎麼了?」希歐維爾皺眉問她。

  「沒什麼……」

  「之前拉斐爾跟我提過了。」希歐維爾拿來一支鋼筆,在體重秤旁邊的日曆上寫下她今天的重量,「九月開學,預產期也在九月,時間有點衝突,但是問題不大。如果你願意掩飾髮色,就去學校上課,如果不願意,就遠程函授。」

  卡蘭支吾著說「好」,也沒有感謝。

  希歐維爾往樓上走,示意卡蘭跟上。

  「你有什麼意向嗎?」希歐維爾現在倒覺得送她讀書問題不大,反正只是讀著玩一玩,主要目的是給她增加點社交活動,別老是這麼抑鬱。

  「我不知道……」卡蘭訥然道。

  她還沒從希歐維爾三百六十度的態度轉變中回過神來。

  她也不知道該申請個什麼學校——希歐維爾會同意她去特別好的大學嗎?

  希歐維爾坐下翻文件,漫不經心地說:「那你去借拉斐爾的擇校筆記看看。」

  卡蘭坐在他對面。

  「又怎麼了?」希歐維爾覺得她一直在盯著自己看。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很奇怪。」

  希歐維爾不耐煩地低下頭。

  「我只是想讓你安心生孩子。」

  「是嗎?」卡蘭忽然湊得很近。

  希歐維爾對她的體溫和氣息很敏感,他立即抬起頭退遠一點。卡蘭的臉就在離他不到十釐米的地方,她的眼睛黑黢黢的,又光芒靈動,讓人覺得邪惡不祥。

  她真的很年輕。

  太過於年輕了。

  這個距離甚至能看清她臉上的小絨毛,鼻尖的一點汗水,還有領口內若隱若現的鎖骨。

  「萬一你喜歡我怎麼辦?」卡蘭認真地問。

  「不要做這種不切實際的假設。」

  卡蘭微微垂眸。

  希歐維爾發現這個角度他很方便親到她的額頭,然後他立即甩開了這個想法。

  卡蘭低聲道:「我得到了狄米特律斯,像是得到了一顆寶石,好像是我自己的,又好像不是我自己的。」

  她看了兩遍《仲夏夜之夢》。

  大部分高深的台詞和荒誕不經的愛情她都忘乾淨了。

  可這一句始終教她記憶猶新。

  狄米特律斯原本不喜歡海倫娜。

  但是仙王在他眼裡滴了花汁,他愛上了第一眼看見的海倫娜。

  最後仙王解除了所有人的花汁魔法——除了狄米特律斯的。一切重回正軌,所有有情人終成眷屬。而狄米特律斯也在花汁的作用下永遠愛著他本不愛的海倫娜。

  「《仲夏夜之夢》?」希歐維爾也看戲劇,但是不會刻意記台詞。

  卡蘭用一種微妙的,欲言又止,掙扎痛恨的眼神看著他:「是啊。你有想過,如果那天下在牛奶裡的,也許就是仙王的花汁,而它的作用永遠沒有被解除嗎?」

  通常來說,希歐維爾不會嘗試領悟這樣感性的話。

  但這次他瞬間就明白了。

  卡蘭有些迷茫,她也不太確定自己在說什麼,但她知道自己應該盡早理清兩人的關係。

  「我不是說你喜歡我或者我喜歡你。我只是覺得……也許,也許冥冥之中,存在這樣一種影響力,我們彼此未曾發覺。因為我真的覺得你變了。」

  「我沒有。」希歐維爾毫不猶豫地反駁。

  「但是你這樣讓我覺得很奇怪。」卡蘭想趁著他沒發火,坦誠地說出自己的想法,「你最近……」

  她眼睛亮閃閃的,認真思考的時候,眼睫微微垂下陰翳,嘴唇張合,舌尖也若隱若現。

  她離太近了。

  黑髮中散出奇異的芬芳。

  希歐維爾沒有聽見她後來說了什麼。

  他微微傾身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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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 01:37:5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嘴唇輕盈柔軟地接觸。

  然後在卡蘭反應過來之前抽離。

  希歐維爾心跳劇烈,他居然完全沒過腦子就做了這樣的事情。他剛才絕對沒有任何接吻的欲望,只是聽著她像蜜蜂似的絮叨,想讓她立即閉嘴。

  「咳……」他反應極為迅速,清了清嗓子補救道,「你有感覺到任何影響力嗎?」

  卡蘭人都傻了。

  她抬起手擦擦嘴唇,不知道怎麼反駁。

  她剛才說,她認為冥冥之中存在這樣一種影響力,他們彼此未曾發覺。

  希歐維爾居然親了她一下作為印證。

  「沒有……」她震驚無語,又用力抹了抹嘴,不敢相信自己初吻就這麼莫名其妙沒了,「這能有什麼影響力……就……沾了一下……」

  她對希歐維爾的惡意試探很憤怒。

  她不想表現得跟小孩子一樣慌張無措。

  所以她站起來,閉上眼睛,也親了希歐維爾。她試著張開嘴,魯莽地用舌尖舔過他嚴苛冷漠的唇縫。她想在嘗出什麼味道前收回,然後像他一樣冷靜地評價這個吻,嘲諷他傲慢惡毒的嘴臉。

  但是希歐維爾迅速回應了。

  他也微微張口,接納她的舌尖。

  這個吻沾滿了涎液,髒污又黏稠,舌上交換體溫,細致地探索彼此沒有被其他任何人觸碰過的領域。

  希歐維爾抬手覆上她的臉頰,安靜地撫摸,手指深入她髮間,將她壓向自己,不讓她離開。卡蘭抬膝抵在桌上,手撐著他的肩膀,呼吸有些困難。

  這時候,書房大門被敲開。

  拉斐爾一眼就看見螺旋扶梯最頂上的兩人。

  卡蘭幾乎是半跪在桌上,面頰通紅,黑髮垂落他父親肩頭,和寒冷的銀髮一起交織成瀑流下。他們唇齒糾纏,像兩株盤繞的植物,緊密得彷彿要將彼此扼殺。

  拉斐爾沒敢想過他們獨處是什麼樣子。

  但絕對不應該是這樣的。

  希歐維爾聽見動靜,瞬間推開卡蘭。

  他睜開眼,看見卡蘭爬上了桌,立即在這個動作完成前把她從桌上抱下去。

  「你在做什麼?」他聲音嘶啞又憤怒。

  卡蘭睜大眼睛,含了含嘴唇,用力搖頭。

  她根本不知道剛才是什麼情況。

  希歐維爾看起來惱火極了,他望向樓下,問拉斐爾:「什麼事?」

  「沒什麼。」拉斐爾覺得自己來得真不是時候,「我拿本書。對了,我突然想起來阿諾好像有這本書,我去找他。」

  他迅速離開書房,順便把門鎖死。

  「快回去睡覺!」希歐維爾立即轟卡蘭走。

  他要去刷牙了。

  「這才八點……」

  「回去。」希歐維爾指著門,看起來情緒特別激動,「我不想說第二遍,趕緊滾出去。」

  卡蘭怕他動手打人,趕緊逃跑了。

  她搬進城堡後,在一樓最偏僻的角落裡獲得了一間房。希歐維爾執意要在裡面裝監控,防止她突然昏死,沒人發現,

  因為這個,卡蘭很不喜歡待在房間裡。

  她離開書房後,悄悄去了拉斐爾這裡。

  剛才被他撞見確實挺尷尬的,不過卡蘭能夠克服。她問拉斐爾借了擇校筆記,想看看有什麼適合自己的大學。

  拉斐爾很有涵養,什麼都沒有說。

  其實他還沒從震撼中回過神來。

  舉個從女僕們這裡聽來的例子。

  上次家裡來了個芭蕾舞演員,她試圖在書房接近父親,被父親用手杖絆倒,從三樓滾了下去。然後父親吼著讓女僕們搬她出去——他根本不會去碰她,連探下鼻息看看她是否活著都不可能。

  那芭蕾舞演員還是個美貌的金髮姑娘。

  再舉個拉斐爾自己經歷的例子。

  斯諾萊特姨媽每年都來莊園住,她穿性感風流的裙子或者鏤空蕾絲的睡袍,整天在書房和主臥附近轉悠。她給的暗示連拉斐爾和阿諾都看懂了,父親卻完全沒有反應。他只是出於禮貌沒趕人出去。

  拉斐爾翻遍所有記憶,只記得父母某張婚紗照上有吻手禮。

  再進一步就什麼也沒有了。

  幸好中學有生物課,不然他和阿諾都會以為自己是從樹上掉下來的。

  綜上,目睹父親和卡蘭在書房裡交換唾液實在是太……震撼了。

  拉斐爾不知道怎麼描述自己的心情。

  反正不是正面的。

  一年前如果有人在學校裡指著卡蘭說,這個黑髮姑娘會懷上你爸的孩子然後跟你爸在書房熱吻,拉斐爾肯定會直接把說話的人送進精神病院接受電療。

  「早點休息……」拉斐爾不敢看卡蘭,「晚、晚安。」

  「晚安,你也早點休息!明天你還要上課呢……」卡蘭抱著他的擇校筆記跑了。

  她猛然發現這種道晚安的方式很像蒂琳夫人跟阿諾道晚安。

  她快要崩潰了。

  事情從希歐維爾那個莫名其妙的試探性親吻開始就很不對。

  她以為今晚她一定能把他們倆關係講清楚。

  結果這事兒被希歐維爾搞得更復雜了。

  現在她都說不清他們之間算什麼。

  幸好她現在還有別的事情可做——擇校。

  想讀什麼大學都可以。

  這種事情,以前卡蘭聽都沒聽過——大貴族擁有的特權真是超乎想像。一想到要借助這種特權進入學校,她又有些膈應。

  她會不會佔用普通學員名額?

  會不會有老師刻意討好她?

  黑髮人種不再有受教育權,希歐維爾到底要用什麼辦法讓她入學?假的身份證明嗎?

  她可能會冒名頂替某個無法上大學的同齡少女。

  卡蘭越想越不舒服。

  她丟下擇校筆記,又跑回了書房。

  希歐維爾還坐在螺旋扶梯最頂上,手邊有很多文件,面前則是剛找出來的《仲夏夜之夢》。他看見卡蘭進來,迅速把劇本掃進文件堆裡。

  「你為什麼又進來了?」希歐維爾煩躁地拍了一把桌子,紅茶蕩漾出波紋。

  「我有件事情必須要問清楚。」

  卡蘭快步走到上面,一副緊張不安、要追究到底的樣子。

  希歐維爾迅速不安起來,他覺得自己在剛才那兩個吻裡表現得太被動了。這肯定讓卡蘭有所誤解。現在她說不定會以為他對她有什麼青少年似的羞澀衝動……他不能讓她有這種錯覺。

  所以他在卡蘭踏上最後一階的時候,揪住她的領子,凶狠地親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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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發表於 2022-11-2 01:38: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他動作很莽撞,卡蘭感覺自己的嘴唇被牙狠狠磕了一下,接下來的唇齒交纏都混著血腥味。她嘴唇被磨得生疼,上顎又被輕撓著,癢得近乎戰慄。在這樣的折磨中,她沒能堅持多久。

  她用力掙扎,最後希歐維爾怕她從三樓摔下去,只能攥著她的肩,慢慢退開了身子。

  「你到底有什麼毛病?」卡蘭嘶嘶地吸氣,含糊不清地說。

  希歐維爾看著她沾著血、顏色豔麗的嘴唇,聲線緊繃得不敢說話。

  卡蘭痛苦地質問道:「你對我真的沒有情感意義上的衝動嗎?」

  「沒有,生理意義上的也沒有。」希歐維爾高貴冷淡地說,「如果世界上只剩下我一個男人和你一個女人,人類會在我們這代滅絕。」

  這個男人……

  拉斐爾和阿諾加起來都不及他萬分之一的惡毒。

  希歐維爾抽出白色方巾,擦乾淨唇上殘留的血跡,假笑道:「我只是有些情緒問題需要處理,你最好把自己定位成心理咨詢室的沙包。」

  卡蘭恨不得一個過肩摔把他從三樓扔下去。

  「我有件事情想問。」卡蘭怒氣沖沖地看著他,但他根本不給回應。

  他又坐回桌邊,一頁一頁地翻文件。

  卡蘭注意到他的皮膚很蒼白。

  他們的夜晚總是在黑暗中渡過,她都沒有認真觀察過他。

  他翻書的手十分寬大,指甲乾淨又整齊,右手戴著幾個裝飾性的戒指,慣用手應該是左手。他的眼睛顏色澄淨透徹,完全不會暴露閱歷與年齡。他留著很長的銀髮,從來沒有紮起來過,卡蘭一直很好奇他是怎麼維持它的柔順妥帖的。

  他的的確確美貌奪目,但這種美麗鋒利又刺骨,讓人深感不適。

  「你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看?」希歐維爾感覺得到她好奇的視線,他的大腿肌肉緊繃著。

  「我說了我有件事想問。」卡蘭平靜地說。

  「問吧,但是我只回答一個問題。」

  希歐維爾微微頷首,視線沒有離開手裡的紙張。

  卡蘭問道:「你準備怎麼讓我入學,盜用別人的身份嗎?」

  「不需要。」希歐維爾翻過一頁,看起來很無聊,「你根本不必辦理入學手續。」

  「那我怎麼還算學生呢?」

  「你覺得學生的身份比較重要,還是你能夠學習這一點本身比較重要?我允許你任選其一。」

  希歐維爾嘲弄地看著她。

  「我知道了。」卡蘭轉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知識」本身,還是「受教育者」的身份。

  現在她必須捨棄後者,以此委曲求全獲得前者。

  她勉強壓住不甘,又顫聲問道:「那孩子的事情……」

  「這又是另一個問題了。」

  卡蘭深吸一口氣:「我能再問一個問題嗎?」

  「你現在已經問了。」

  卡蘭氣得面色煞白,呼吸非常不平靜。

  希歐維爾根本不想談混血兒的事情:「你問完了可以出去,不要待在我視線範圍內。」

  卡蘭忽然皺眉,抬手按了按心口。

  這個動作讓希歐維爾立即放下了文件。

  他匆忙起身,椅子在地上劃出尖銳的聲音。

  他按了一個鍵撥通緊急聯繫人電話。

  「坐下。」他握住了卡蘭的手,想引著她到椅子邊,但她像被凍住了似的,根本不邁開腳步。她看起來憤怒又脆弱,同時也很頑固。

  她甩開了他的手:「你這個豬。」

  希歐維爾還沒來得及生氣,卡蘭就轉身跑了。

  她步伐飛快,足尖踏在紅色絨毯上,踩點和他的心跳完全一致。

  她輕快地消失在他視線裡。

  大概十五分鐘後,醫生到了。

  希歐維爾帶著他敲卡蘭的門,根本敲不開,鑰匙也沒用,門裡面肯定堵了什麼東西。

  希歐維爾只能回主臥看監控,卻發現卡蘭用膠布把攝像頭都貼起來了。

  有幾個攝像頭裝得很高。

  他一想到卡蘭要站在幾張搖搖欲墜的椅子上貼膠布,就感覺到難以名狀的窒息。

  「出來。」他在卡蘭門外用力敲打厚重橡木門。

  卡蘭在裡面吼道:「你不想談那就再也別談了!!!」

  說完這句之後,不管希歐維爾怎麼敲門她都沒應過。

  最後,在半夜三點,幾個男僕把橡木活板門整個兒卸了下來。

  城堡裡的裝潢近十年都沒有變過,希歐維爾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要為一個奴隸拆掉一扇門。

  最讓他氣憤的是,門拆掉之後,窗戶是開的。

  他們拆門時,卡蘭翻窗從城堡裡跑回了大船上。

  希歐維爾湊到窗邊往下看,一片灌木被壓塌了。

  她怎麼敢!懷著六個多月的身孕!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去!?

  希歐維爾拿起權杖,大步出門,在舊船旁邊的碼頭上找到了她。

  月光寒冷,她小小的身影淹沒在舊船的影子裡,但希歐維爾還是老遠就看到了。

  他走得微微帶喘,聲音怒極:「你給我回去!」

  「不。」卡蘭聲音平靜多了,「我不能跟你呼吸同一種空氣。」

  希歐維爾這句話應該由他來說。

  「回去。」他稍微冷靜一點,拉住卡蘭的手腕,等抬起來一看,就發現她手臂上很多灌木劃痕。

  卡蘭的聲線非常公正:「我覺得我們還是維持之前的狀態比較好。」

  醫生跟她反復強調過,情緒不能有太大波動,現在開始她要好好做到。

  她一根根掰開希歐維爾的手指:「等你有『情緒問題』的時候,再來找我。反正我也拒絕不了,不是嗎?我感覺離你越近,我的情緒就越難控制,對白髮種族的恨意也與日俱增,我不想變成跟你一樣的人,請讓我跟你保持距離。」

  她的每一個詞都像尖刺般紮痛了希歐維爾的驕傲。

  她為什麼可以這樣平靜?

  為什麼可以這樣理性地思考他們的關係,沉著地詢問未來打算?

  在他飽受痛苦、恐懼、焦慮折磨的時候。

  為什麼她可以?

  她憑什麼不在意呢?

  「如果孩子生下來,我希望送去國外養。」

  希歐維爾難以辨認自己的聲音,他很少這樣妥協。

  應該說,他從來不曾這樣妥協過。

  卡蘭抬起頭,眼神有些驚訝。

  「最好是去境外生。」希歐維爾又拉起了她的手腕,「國外的……環境好一些。」

  卡蘭相信他故意省去的詞是「種族歧視」。

  希歐維爾繼續道:「而且我相信你並不想要這個孩子,我原則上也不能接受流產。如果送去國外,我們都可以當做沒有這個孩子,他會在一個良好的家庭長大,生活平凡幸福。」

  他頓了頓:「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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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 01:38: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帝國當前政治局勢就是希歐維爾一手造成的,所以他對此再瞭解不過。這個孩子必須在國外出生,否則連公民權都沒有。

  他可以考慮一些環境寬鬆的北歐小國,或者是日益傾向多元化的聯邦共和國。

  「你覺得呢?」他猶豫著問了小奴隸,與此同時在心裡默默保證她沒有決定權。

  「我不知道……」卡蘭沒有生氣,也沒有沖他大喊大叫。

  她有點迷茫地低下了頭。

  然後希歐維爾很痛苦地意識到,她可能真的不知道——她就是因為不知道才來問他的。雖然剛才他跟自己保證了她沒有決定權,但是聽不到她的意願又讓他焦慮起來。

  他還得努力把某個念頭趕出腦海。

  ——『她自己都還是個孩子,怎麼可能知道如何處理一個未降生的孩子?』

  也許那晚他跟芭蕾舞演員待在一起會比較好。

  至少他可以睡一個心甘情願勾引他的女人,而不是強行侵犯一個堪堪踏入合法年齡的孩子。

  「你要在這裡待一整晚嗎?」希歐維爾沉冷地問道。

  卡蘭寒風中瑟縮,因思及未來而感到恐懼。

  她確實不想要孩子。

  但希歐維爾是因為重視子嗣才容忍她至今的,一旦她終止妊娠或者將孩子生下來,天知道會面對怎樣的折磨。他這麼憎惡在莊園裡看見黑髮奴隸,那她最好的結果就是生育後被轉手送給另一個貴族。

  也許她大半輩子都會輾轉在不同人床上。

  這個孩子會是她的救命稻草,它有著劍刃般鋒利的邊緣。

  抓著會疼,鬆開會死。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希歐維爾覺得月光太輝煌了,眼前的女孩看起來就要融化在裡面。

  她越來越單薄,眼下微微發青,肯定沒有睡好。離開學校後,她只能整天在房間裡發呆,這讓她看起來疲憊怠倦,窮於思考。

  希歐維爾把外衣解下來,披在她瘦弱的肩膀上。

  他抬手的時候,卡蘭有些受驚地閃躲了一下。

  她意識到希歐維爾給她披上了外套後,十分荒謬地想到了幾個月前自己問女僕的問題。

  ——「他就沒做過花錢之外的事情嗎?比如在冷天脫下外套給公爵夫人……」

  他從來沒有做過。

  卡蘭覺得皮膚被灼燒著。

  他衣服裡混合了迷迭香、昂貴的古龍水和書房的雪松木味,讓人頭暈目眩。

  希歐維爾看見她不安的樣子,猶豫著將她拉到懷裡,拍了拍她的背。

  他上次做這個動作還是雙胞胎六七歲的時候。

  過了一小會兒,他感覺小奴隸趴在他胸口哭了。

  他聲音僵硬:「好了,回去睡覺。」

  「我不想待在城堡裡。」

  「你得有人看著。」希歐維爾還是很僵硬,他上半身完全不能動了,「上次你在船上暈倒了,剛才你還險些發病。」

  那是被你氣的!!

  卡蘭說:「你可以在船上裝個監控。」

  希歐維爾很尷尬,這個姿勢讓他越來越不適了。

  現在是凌晨三點,旁邊就有條舒適溫暖的船,他們為什麼非得在破碼頭上抱著聊天?

  「還有孩子。」卡蘭繼續道,「如果你一定要求我生下來,我希望放在身邊養。我不太喜歡領養……送養……」

  希歐維爾覺得這主意很聰明。

  在國外生,在身邊養。

  給孩子弄個外國籍,在今後發展中有更多選擇的餘地。同時,孩子會成為卡蘭身邊的屏障,以那一半高貴的血統保護她不受傷害。

  希歐維爾刻薄地說道:「你只有活到孩子出生後才有選擇權。」

  卡蘭瞬間把他推開了。

  剛才尷尬又旖旎的氛圍一掃而空,她扔下外套跑回了舊船上。

  希歐維爾只能撿起外套,安慰自己——真話總是不討人喜歡的。

  其實卡蘭倒不是在生他的氣。

  她在生自己的氣。

  孩子在國外普通家庭長大肯定要比在充滿歧視的莊園裡長大要好。

  他或者她,不僅是非自願的結果,更是婚外私生子,一個充滿爭議的貴族與奴隸之間的混血兒。

  在國外,這個身份曝光的可能性比在國內低一百倍。

  卡蘭難以想像孩子在這裡的生活會有多艱難。

  現在希歐維爾加諸於她的一切偏見最終又落到這個孩子身上,那該有多麼痛苦。

  可她竟然在這種境地下要求將孩子放在身邊養。

  因為她希望借由孩子,保護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自私了。

  比起希歐維爾,她更恨自己的軟弱無力。

  在這次交談後,她和希歐維爾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他似乎忙於推行新的政策,因為最近拜訪莊園的人變多了。

  其中就包括戴維斯伯爵。

  他是希歐維爾的岳父。

  戴維斯伯爵年近七十歲,是個精神奕奕的老人,身材保養很好,有一頭獅子鬃毛似的茂密淺色捲髮。他夜晚坐一輛老爺車到莊園階下,希歐維爾會親自迎接他,但戴維斯對他很恭敬。

  最近他差不多隔兩天就要來一次。

  鑑於他的女兒蒂琳夫人不在莊園,他只能是來找希歐維爾談公事的。

  卡蘭並不瞭解內幕。

  她希望她能偷聽個二三,但是她不敢回城堡。

  因為戴維斯的不定時到訪,希歐維爾幾乎沒法看望舊船上的奴隸。

  他最近只能通過一個裝在她臥室門口,正對著窗戶而不是床的攝像頭瞭解她的日常生活。

  她早上七點多起,看看書,研究一下擇校問題。中午午睡兩小時,下午會在甲板上做操,偶爾釣魚。她可能不知道她釣上來的大部分是觀賞魚。

  希歐維爾發現她有個手機。

  不過他暫時沒打算沒收,因為她看起來實在太無聊了。

  她出現在鏡頭裡的時候,希歐維爾並沒有什麼想法。

  一旦她消失了,他思緒裡就有野草開始瘋長。

  她會在做什麼呢?

  更換內衣?

  用很不體面的姿勢睡覺?

  還是在淋浴頭下潦草又放鬆地洗澡?

  這些虛構的畫面在他腦海中編織成一張張網,讓他每天以最煎熬的方式醒來。

  「陪我去湖邊散散步吧,愛德蒙,我們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做過了。」

  面前年長者的聲音把希歐維爾的注意力拉回。

  他和戴維斯在書房裡談論一個新的法令,然後在翻閱草案的時候走神了。

  「沒問題。」

  當然有問題。

  從這裡往湖邊走,不可避免要經過那艘舊船。

  希望這會兒他的小奴隸沒有穿著短褲在甲板上亂晃。

  她應該不會。

  這個點,她已經關好窗戶,趴在床上看書了。

  希歐維爾跟戴維斯一起離開城堡,身邊沒有僕從跟隨。

  夕陽尚未完全落下,一層漂亮的金色鍍在湖面上,看起來奢華壯麗。

  「你和蒂琳似乎有些矛盾。」戴維斯跟他並肩而行,很自然地提起這個話題。

  「哦。」希歐維爾漫不經心地說,「那一定是我對她照顧不周。」

  戴維斯發出粗獷的笑聲:「可別這麼說,我太瞭解她的驕縱任性了,肯定是她惹惱了你。不過蒂琳是個好女孩,她會好好反思、改正的。在拉斐爾和阿諾生日前,她一定會回莊園。」

  蒂琳不可能跟家人說婚外情的事情。

  她大概率會將爭執歸咎於他對她的不理解、不體貼。

  事實也的確如此。

  她的父親希望他們倆盡快重歸於好,這有利於兩個姓氏之間的盟約。

  「她隨時可以回來。」希歐維爾平靜地說道,「只要一個電話,我就會去接她。」

  他在盡力控制自己不往船邊看。

  但他不能控制戴維斯。

  他得把戴維斯往偏離舊船的地方帶。

  戴維斯嘆了口氣:「有時候蒂琳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你看看斯諾萊特那三任丈夫就知道了,一個酗酒,一個喜歡小男孩,還有一個是他媽的陽痿。」

  希歐維爾皺了皺眉,他不喜歡這種粗魯的用詞。

  「謝謝你拿我跟這些人比較。」他用一種近乎無聊的聲線說道。

  「抱歉。」戴維斯意識到自己的冒犯,「我不是這個意思。」

  希歐維爾順勢結束了話題:「今晚就聊到這兒吧,我明天早上還要去皇宮。」

  「跟……白雪公一起?」

  希歐維爾眼裡彷彿有尖刺般的光芒掠過,他挑眉的樣子讓戴維斯想起掠食的猛禽。

  「是的,商量關於驅逐令的問題。」

  戴維斯知道兩位大公的關係很惡劣。

  他們都想控制年邁的女王,從而左右整個帝國。

  最近以雪諾為首的反戰派佔上風,所以希歐維爾很忙,情緒也很暴躁。

  明天要跟他一起商議驅逐令,更是讓希歐維爾犯噁心。

  幸好他的表情管理極佳,戴維斯沒法從他臉上讀出什麼東西。

  「我送你到門口?」希歐維爾問。

  「不,不必了,我想我對這座莊園足夠熟悉,不至於迷路。」

  戴維斯離開後,希歐維爾又從湖邊的道路上徘徊回來。

  他走到了舊船上。

  上次爭執之後,他就沒有來過這裡,一方面是因為忙,另一方面也有點像冷暴力。

  他覺得自己做這件事的時候很像蒂琳。

  「開門。」他在外面敲了敲。

  「滾。」卡蘭的聲音很悶,希歐維爾都能想像出她是趴在床上的。

  她為什麼非得用這種折磨孩子的姿勢看書?

  他用鑰匙開門,卡蘭立即從床上竄了起來。

  「躺回去。」希歐維爾冷淡地說,視線掃過她的裸足。

  「想都別想。」卡蘭知道他又要開始了。

  希歐維爾靠近她,手指解開領帶:「你沒有選擇權,這是你自己說的……畢竟你只是下賤的奴隸。」

  卡蘭有些畏懼地後退:「你為什麼非得找我?你完全有更多選擇。」

  「你在暗示我去找妓女嗎?別想了,至少你比較純潔……」

  這句話一出口,希歐維爾就意識到了有什麼不對。

  「純潔。」卡蘭精準地抓住了他的措辭。

  希歐維爾的面具沒有一絲裂紋,但他眼神裡有一瞬間的閃爍動蕩。卡蘭牢牢抓住了這個神色,她像順著藤蔓游上來的毒蛇,眼裡有種咄咄逼人的光彩。

  「你經常用『純潔』來形容我這樣骯髒的黑奴嗎?」

  希歐維爾很習慣於使用這個詞。

  但是卡蘭用它來形容自己的時候,他心裡小小地畏縮了一下。

  「你只被我使用過。」希歐維爾寒聲說道,「我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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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 01:38: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使用」。

  卡蘭仍然無法習慣希歐維爾精準又惡毒的用詞。

  她臉上露出屈辱受傷的表情,抄起手裡在看的書砸了他一下。

  他把書拿開,瞥了眼封面。

  「至少你可以學著享受。」希歐維爾將枕頭墊在她腰下,慢慢低身靠近。

  「我沒法享受。」

  希歐維爾埋頭在她頸間,聲音柔滑:「因為你覺得我們之間沒有愛情?」

  有一部分是這樣。

  「我不需要愛情。我認可性慾。性慾是正常和健康的。而愛情是疾病。」希歐維爾已經壓了下去,動作緩慢煎熬。

  「《月亮與六便士》?」這是她剛才在看的書。

  「是的。」希歐維爾發出介於痛苦和憤怒之間的聲音,微微變調,越來越沉重,「好孩子……」

  卡蘭強忍著不適,在他露出的側頸上咬了一口。

  希歐維爾摸了摸她的後腦勺,就像某種安撫。當她把牙齒紮得更深的時候,他也沒有把她推開。

  卡蘭終於鬆口了,她眼裡有疼痛,黑火燃燒。

  「是恐懼讓人變得殘忍。」她咬牙切齒地說。

  這也來自《月亮與六便士》。

  與其說他想折磨她,倒不如說,他在害怕她。

  希歐維爾似乎沒有分神聽她說話了,他完全沉浸其中。

  他很溫和,一方面顧忌著她的身體,另一方面也像他說的一樣,想讓她享受一切。他很適合引導者的角色,因為他在過程中完全能控制自己的行為,同時還能控制卡蘭不傷害她和孩子。

  他慢慢地教她瞭解自己。

  在什麼時候,要做什麼,不要做什麼。

  令人驚訝的是,他這種時候反而說話最溫柔,沒有一句話是刻薄帶刺的。

  『他既美不勝收,又低俗下流。』

  卡蘭恨自己剛才看的書,現在彷彿所有情狀都能找到對應的話語。她覺得希歐維爾的體溫像火一樣燃燒著,把她徹底吞沒了。藤蔓覆蓋的古堡,支離破碎的磚石,從縫隙裡燒起的熊熊大火,整個黑暗帷幕都被照亮。

  然後溫度忽然抽離。

  希歐維爾匆忙起身,先給卡蘭蓋好被子,然後以最快速度扣上所有扣子。

  他聽見了有人登船的聲音。

  「待在這裡,不要出來。」他低聲對卡蘭道。

  卡蘭喘著氣坐起來。

  她沒聽見聲音,但是她猜到是有人闖入。如果來這裡的人是拉斐爾或者阿諾,希歐維爾肯定不會反應倉促,也許外面是某位客人。

  希歐維爾出門後,看見戴維斯在甲板上徘徊。

  「你忘記了離開莊園的路嗎?」希歐維爾冷冷地問道。

  戴維斯轉過頭來,驚訝地說:「愛德蒙,我沒想到你會在這裡。」

  「我想我可以出現在莊園任何地方。」

  戴維斯笑了笑:「放鬆……我只是突然想起了這艘舊船。以前我們可沒少在上面舉行水上宴會。」

  他注意到了希歐維爾頸側的痕跡。

  雖然他小心掩蓋過了,但齒印仍很顯眼。這個鮮紅罪惡的痕跡是剛剛很短時間內出現的。

  希歐維爾在船上藏了個情人。

  這個發現沒讓戴維斯太過驚訝。

  實際上他早就懷疑希歐維爾有情人了,剛才突然殺個回馬槍也有探探虛實的意思。

  因為蒂琳在與姐妹們傾訴時表現出嫉妒與惶恐——如果只是一般的吵架,她完全可以理直氣壯地說希歐維爾不是。

  但她沒有,她反復訴說自己跟他之間有多少隔閡,不斷強調他無法真正理解她,她以前從不會這樣——她最多抱怨他很忙。

  「我可以去裡面坐坐嗎?」戴維斯朝船艙頷首。

  「你期待我說什麼呢?」希歐維爾慵懶地把問題拋回,他沉著平靜,聲音沒有為任何情感著色。

  他靠在船舷,語調近乎華美。

  「不,你不能進去。因為裡面有一位衣冠不整的可愛女士。像這樣嗎?」

  戴維斯的鬍子被吹動了一下:「現在我知道你和蒂琳為什麼吵架了。」

  「你知道得很及時。」希歐維爾口吻謙遜。

  戴維斯知道希歐維爾說話向來不討人喜歡。

  「我可以說,你尖銳得有點心虛。」

  希歐維爾,從不,心虛。

  他冷冷道:「我的法務團隊已經擬好了離婚協議,如果你或者蒂琳覺得有必要過目的話……明天它會出現在你的桌上。」

  「離婚是完全不必要的。」戴維斯粗聲笑了,他的表情緩和不少,「你們之間是兩個姓氏的結合,不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我相信你很清楚這一點。蒂琳也會漸漸接受的,她早該從這種幻想式的童話婚姻中走出來了。等過幾天,她就會回來。」

  希歐維爾全無興趣聽他演說。

  「好了,很晚了,戴維斯。」

  戴維斯笑道:「可以讓我看一眼你藏著的女人……或者女人們嗎?」

  希歐維爾眼中冰冷的眩光已經回答了他。

  他只能趁著夜色離開莊園。

  戴維斯覺得那不是普通的女人。

  因為希歐維爾不會允許任何人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他有種近乎神聖的潔癖。

  他側頸的那片紅色完全違背他的美學。

  不過戴維斯並不擔心,等過段時間他就能搞清楚那女人的身份了。

  *

  希歐維爾走後,卡蘭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傍晚,還有個大新聞等著她。

  「驅逐令」的預案被推翻了。

  驅逐令是一項將黑髮人種驅逐出境的法案。

  最近國會正為它鬧得不可開交。

  希歐維爾今早在皇宮跟雪諾大吵一架,如果沒有女王在旁,他們可能會謀殺對方。

  晚上,阿諾叫卡蘭去給他做作業的時候提到了這件事。

  「聽說是因為白雪公進門的時候撩了下頭髮,然後父親說他看起來像拍洗髮水廣告的……」

  這當然是玩笑。

  雪諾大公是那種被當眾扔糞也不會立即生氣的人。

  他那期《風光之下》的紀錄片,卡蘭看了不下三遍,她甚至能學著他那種誠摯的口氣做關於和平民主的演說。

  他和希歐維爾肯定是圍繞「驅逐令」發生了爭執。

  「驅逐令」是雪諾公爵提出來的,但凡他支持的,希歐維爾都反對。

  「你父親反對『驅逐令』?」卡蘭有點驚訝。

  「你覺得這是好事?」阿諾嗤笑她在政治上的無知,同時眼裡閃過幾分陰霾,「相信我,驅逐出境已經是最溫和的手段了。如果它被推翻……激進派也許會進一步提出別的法案。」

  「比如……屠殺?」卡蘭抱緊自己的雙臂,澀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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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 01:38:5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想開點……」阿諾瞥了她一眼,「父親的提議,雪諾公爵也一定會反對。」

  卡蘭意識到兩位大公正處於微妙的平衡當中。

  他們任何一方想要達成目的都很難。

  這正是女王的聰明之處。

  她當女王的時間比兩位大公的年齡還長,她知道怎麼在自己的風燭殘年保持權威。

  東線能夠掀起戰爭,希歐維爾一定盡了很大的努力。

  現在這種影響力正在消退。

  女王更傾向於雪諾所提議的溫和手段,她在改善與民眾之間的關係。

  新聞上說,首相早已平安回國,並且完成了部分工作的交接。他的繼任者是民主黨的中流砥柱,主張和平開放的政治觀念。

  與此同時,關於修憲剝奪黑髮人種受教育權的爭議也在持續上升。

  今天剝奪了黑髮人種的受教育權。

  那麼明天是否會剝奪平民的受教育權?

  後天輪到小貴族,到最後一天,整個帝國只有女王才配獨享「知識」嗎?

  網絡上的相關言論不斷發酵,少部分報紙開始刊登反對的社評。

  卡蘭不知道局勢會變成什麼樣。

  她待在莊園裡,偶爾幫阿諾做作業,更多時候是自己一個人發呆。

  她很快就想到了排解憂悶的辦法。

  她開始寫信。寫信給養父母,給瑞貝卡,甚至是給拉斐爾和阿諾,還有給她自己。這些信件從來沒有寄出去過,她全部都留著,寫完就撕掉扔進湖裡。

  她覺得自己必須做點什麼來佔用大腦,否則會產生智力退化。

  她每天在腦內拼圖,背圓周率,一遍遍翻閱僅有的幾本書。

  當這些方法快要用盡的時候,莊園開始籌備拉斐爾和阿諾的生日宴會了。

  為了避開宴會造成的影響,希歐維爾讓人把舊船停靠到人工湖的另一側。

  遠離城堡,靠近森林的那一側。

  森林是被圍住的,裡面有野生動物。花園旁邊有獵犬屋,所以荊棘鳥莊園一定有個獵場,不過近年應該不常用。卡蘭常常會想,她能否攀過電網,穿越獸號,抵達危險未知的自由世界。

  但她沒有付諸行動。

  她的自我認知一向正確——

  她就是個普通人。

  她有些許的勇氣,正常範圍內的智力,和在目前境況下最有用的少量的積極樂觀。

  但她並不強大。

  至少,沒有強大到可以改變世界的程度。

  她甚至不敢翻越那座電網,毫無顧忌地衝向未知的地方。

  她只是無數個掙扎者中微不足道的一個。

  但希歐維爾是無數人之上的那一個。

  他強大到了可以扭轉世界、把時代往回推的地步。

  這讓卡蘭很害怕。

  會不會有一天,他能夠完完全全,從精神到肉體,將她佔有,將她摧垮?

  卡蘭不知道。

  她只能每天醒來和睡前都提醒自己一遍。

  「我是自由的。」

  即便她並不是。

  「我是自由的。」

  她也必須是。

  雙胞胎生日前夕,蒂琳夫人回到了莊園。

  她看起來和以前沒什麼兩樣,精緻,昂貴,一絲不苟地打扮自己,臉上覆蓋著傲慢冷漠的面具。她和她的丈夫站在一起,任誰都覺得是極為般配的一對。

  卡蘭遠遠在船上圍觀了生日宴會。

  有很多名流參加,鏡頭閃爍,見證公爵夫妻二十年如一日的恩愛婚姻,也見證兩個小貴族的茁壯成長。他們收到的禮物堆積成山,拆都拆不完,隨便一件都抵得上卡蘭所有生日禮物的價值。

  宴會到天黑散場,僕人們收拾好狼藉,卡蘭也熄滅了燈,安穩入睡。她想跟拉斐爾說聲「生日快樂」,不過他應該不會在意她的祝福。

  此時的城堡,陷入喧囂後的漫長寂靜。

  蒂琳夫人回到了主臥,在希歐維爾準備去書房的時候,她說:「你今晚會回房間睡吧。」

  希歐維爾在回答前短暫地停頓了一下。

  「我有些事情要忙。」

  「一些關於黑髮種族的事情?」蒂琳夫人還穿著白天那件奢華的禮服,端莊高貴,細膩微捲的淺色長髮垂落肩頭。

  「蒂琳……」希歐維爾的聲音略帶警告。

  「我是指,法令。」蒂琳嘴角微彎,冷冷看著自己的丈夫。

  希歐維爾平靜地回望她。

  但蒂琳知道他其實沒有這麼平靜。

  希歐維爾沉聲道:「我不回去睡。你知道答案了,沒必要再追問。」

  蒂琳微微攥緊了手,聲音不留情面:「你是在侮辱自己,讓希歐維爾的姓氏蒙羞!」

  希歐維爾稍稍吸了口氣,保持著克制的怒意:「那你應該慶幸,你很快就不用背負這個姓氏了。」

  蒂琳像是被人打了一個耳光似的,面色煞白,眼神劇烈顫抖。

  「別想。」她輕聲道,像在低誦什麼咒語,「你以為你可以如願以償,那就大錯特錯了。愛德蒙‧希歐維爾,離婚的事情,你想都別想。」

  希歐維爾雙手在權杖上交叉,又交換一次位置。

  最後他只是禮貌地說:「晚安,蒂琳。」

  蒂琳終於被擊潰了,她在他身後的房間裡大喊:「幾百年來,沒有任何一位白銀公這樣放低身段,觸碰一個低等種族的奴隸!你這個叛徒!!叛徒!!!」

  希歐維爾為她關上門,緊握著權杖離開了房間。

  深夜,大概凌晨三四點的時候,有人踏上了舊船,打開了卡蘭的房門。

  「起來。」冰冷的權杖挑開被子。

  冷風喚醒了卡蘭。

  她知道是誰,她現在甚至能認出他的氣息。

  「別吵我。」她轉頭向著牆壁,蜷縮起來。

  希歐維爾把她從被子裡翻了出來:「起來。」

  「你不用睡覺嗎?」卡蘭睏得睜不開眼。

  如果她沒記錯,希歐維爾也忙於宴會,直到深夜才回城堡,他應該有很多事情要跟剛回歸的妻子說。

  希歐維爾搖晃了她一下,見她仍昏昏欲睡,就直接吻了上來。

  這個吻近乎噬咬,從嘴唇一路來到脖頸。

  當他試圖繼續往下時,卡蘭被驚醒了,她用力推開他。

  「什麼……」她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希歐維爾掐住了下巴。

  他用一種疼痛又飽受折磨的眼神盯著她。

  「你值得嗎?」他冷漠地問。

  卡蘭不知道他在講什麼東西。

  剛剛他的妻子稱他為,「叛徒」。

  不僅是背叛了婚姻,更是背叛了希歐維爾的姓氏,背叛了幾百年來堅守的貴族榮耀。

  他讓自己從至高點走下來,跟該死的奴隸踏上了同一個台階。

  「你不值得。」希歐維爾輕聲細語地回答了自己,「你什麼都不是。一片毫無價值的垃圾。」

  「我是人。」卡蘭冷冷地反駁。

  「你是我的附屬品。」

  「我不屬於任何人。」卡蘭心臟裡有尖銳的疼痛,但她必須完成這個句子,「你以為你無所不能,但這世上確實有你得不到的東西。」

  希歐維爾的手在她身上徘徊,嘴唇擦過細膩的肌膚。

  他的動作漸漸粗暴,力道大得讓卡蘭感覺到痛苦,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

  「我早就得到你了。」希歐維爾冷笑著說。

  「是我得到你了。」卡蘭掙扎著推他的肩膀,卻只感覺到他更加魯莽的動作,「從你主動向我尋求安慰開始,就是我得到你了!」

  希歐維爾狠狠地壓制她,更進一步掠奪。

  她的聲音裡帶著痛苦,但是高亢,鮮活。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漆黑眼眸中倒映出他近乎失控的猙獰面孔。

  她在將他蠶食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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