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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言歸正傳] 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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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3 01:17: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零九章 必須承認,這裡面有賭的成分

  『水神敬啟:

  時聞人族興起、天庭當立,有人族賢能之士入天輔佐玉帝陛下,精謀算、擅佈置,一力扶龍入天,近日又解大德后土之危,貧道心中甚是敬仰。

  貧道得道自上古,曾追隨兩位妖帝立上古天庭,但因古天庭多行迫害生靈不義之舉,貧道心灰意冷,漸自古天庭淡出,幸得天道准許,未沾染妖族之業障。

  事自半年前,陸壓來尋貧道,求一活命之法。

  貧道因對妖帝許諾需助其子三事,此為第三事,又思及妖族對如今天庭不尊,故獻兩全之計。

  於天庭而言,妖族反天、天庭自可名正言順清理妖族餘孽;

  於陸壓而言,陸壓為上古妖帝之子,或可借此,求得玉帝陛下饒他性命。

  貧道無心與天庭相抗,更無心與道友為難。

  貧道可立大道誓言,絕不將道友跟腳告與任何人知,也可立大道誓言,絕不插手半點天庭之事,還請道友高抬尊手,饒貧道之性命。

  若道友有意,貧道願與道友相交,把酒歡談。

  餘生漫漫,豈無知音。

  若道友不追究此事,還請將玉符捏碎,貧道自生感應,如此也好令貧道心安。

  白澤,敬上。』

  ……

  「嗯……」

  李長壽沉吟著,隨手就要將這玉符捏碎,但他目中光芒閃爍,已是思慮過萬千。

  微微一笑,將這玉符拿在手中把玩。

  這個白澤似乎非常瞭解他……這讓李長壽瞬間聯想到了諸多層面。

  靈娥小聲問:「師兄,這個白澤就是之前你跟大法師前輩商談的,那個古籍上有寫的瑞獸嗎?」

  「嗯。」李長壽含笑點頭,「沒想到,這白澤趨吉避禍的神通這般敏銳,大法師剛去追查他下落,他這邊已是來求饒。

  也不對,這玉符應該是早就寫好的,這個時間送過來的罷了。

  堂堂上古妖帥,竟能如此放低姿態求生,倒也令人欽佩。」

  靈娥輕笑了聲,言道:「怎麼感覺,是師兄你太嚇人了。」

  「嗯?」

  「嚇獸,嚇獸。」靈娥吐吐舌尖,「師兄,咱們趕緊通知大法師,這白澤既然送上門來了!」

  李長壽反問一句:「若來送信的真的是白澤,大法師如何會追去其他地方?」

  靈娥心底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點什麼,喊道:

  「他竟然能找到度仙門,豈不是說,白澤已明白師兄你跟腳?

  白澤這是在暗中威脅,若是找他麻煩,就直接對外暴露師兄你的跟腳?」

  李長壽笑著搖搖頭,言道:「白澤所圖,比你所想複雜十倍不止,這枚傳信玉符當真是妙……

  你看,像他這般能從巫妖大戰全身而退的高手,無奈之下也被妖族因果牽累,平日我教你少沾因果,可是教錯了?」

  「師兄教的,自然不會有錯!」

  靈娥低頭思索一陣,又問:「這白澤前輩,能預感到大法師的行動不成?」

  「不會。」李長壽道,「大法師有太極圖遮掩,本身姓名都無,根本不會被天機所察。

  若是白澤已知大法師去追殺他了,肯定不會是這般措辭。」

  靈娥感覺頭有些暈乎,默默坐在了師兄身旁的蒲團上,靜靜看師兄認真思考時的側臉……

  丹房很快就陷入了沉靜,一直到靈娥忍不住掩口打了哈欠,李長壽才緩緩吐了口氣。

  「看來,大法師一日之內,就要來咱們這,送第二枚白澤的玉符了。」

  「為啥呀?」靈娥納悶地問。

  李長壽笑而不語,將手中玉符捏碎,「在這等著,有消息就通知我,我先安置好那些前輩。」

  「哦……」

  靈娥答應一聲,李長壽閉目凝神,心神挪去了南贍部洲。

  安水城中,李長壽招來熊寨的村長,也就是熊伶俐之父熊老三;

  他讓熊老三去城中最熱鬧之地買下兩排宅院,安排這一百零八位魔兵,暫時住在凡塵。

  李長壽反覆叮囑熊老三,每位老前輩配備三名侍衛、兩名侍女,一定不可委屈到。

  熊老三自是連忙答應,這對他們海神教來說,完全不是什麼負擔。

  等熊老三跑著去安排諸多事宜,李長壽又將那兩位魔兵統領喊到了自己面前。

  雖然大法師說,這兩位統領並非是一百零八魔兵最強之人,但李長壽仔細感應,只覺自己面前是兩尊散發著淡淡威壓的山嶽……

  不愧是擊破妖族周天星斗大陣的人族大軍倖存者!

  「兩位前輩,不知該如何稱呼?」

  「天字壹。」魁梧男低聲回著。

  「宇字壹。」那刀疤女子輕聲道。

  李長壽拱拱手,正色道:「天壹前輩、宇壹前輩,你們先在此地安頓下。

  這裡是南洲俗世,沒有多少煉氣士,城中的神廟就是我立的香火神廟。

  各位可以在城中隨意走動走動,也可隨意去各處,這城中凡人膽子特別大,見仙見龍都不會有什麼懼怕。

  如今人族方國林立、並無共主,煉氣士聚集於中洲,大體都是安定的。

  在此地沾染些煙火氣,或許對各位前輩的恢復有所幫助。」

  「多謝。」天字壹抱拳答著。

  宇字壹道:「若大人應付不了妖族,請務必命我等趕赴沙場,這本就是我們之職。」

  「無妨。」李長壽道,「此時是妖族與天庭之戰,若妖族直接對人族開戰,中神州無數仙門,頃刻就可淹沒妖族之地。

  兩位不必擔心,安心在俗世調養就可,我分身就在那大廟之中,若有任何事宜,可差遣他們知會我一聲。」

  兩名魔兵統領並未多說,行禮應是。

  李長壽道一聲:「今日我還有要事要處理,就不在此地多留了,兩位也請好生休息。」

  隨即,李長壽告辭而去,讓巫人族的神使全權負責後續安排事宜。

  心神挪走時,李長壽看到了街角的一幅情形:

  有兩名女魔兵,雙目無神地站在一處專賣女子髮飾的攤鋪前,只是靜靜站著。

  那名女商販想搭話又不敢,表情實可謂一言難盡……

  有這一百零八名魔兵在安水城,李長壽也能對此地少一分掛念,倒也算是一點小福利。

  稍後還是要找些做事細緻的神使、廟祝,專門負責照顧這一百零八位上古人族的飲食起居。

  嗯?

  不知為何,李長壽突然有種,自己開了家洪荒養老院的既視感。

  心神挪回小瓊峰,李長壽立刻著手分析,這白澤對自己的威脅到了何種地步。

  靈娥在旁……

  初一看,還以為她是在打坐修行,但仔細一瞧,卻見她正在那小憩假寐。

  這丫頭……

  李長壽目中滿是關切,拿了一張紙條放在靈娥手邊,上面寫著『三百遍』的字樣。

  隨後,他便托著下巴,坐在丹爐前愣神。

  白澤這種智謀成精的傢伙,給自己送玉符的同時,定然已經佈置好了一切。

  一枚傳信玉符,能給自己多少訊息?

  對方會用真身前來送信,且就躲藏在度仙門附近?

  李長壽直接否定了這個可能,畢竟白澤這般算無遺策,不可能讓自身置於危險範圍內。

  當然,李長壽穩妥起見,立刻調動了山門之外的紙道人,將各處細細搜查了幾遍,自是一無所獲。

  自己和白澤都會去預判對方的預判,從而導致預判互相累加、陷入一個不斷循環的死結。

  上古妖族的軍師,果然非同尋常。

  與這種高手隔空角力,必須對自己的即時判斷保留足夠的懷疑;

  說不定,自己此刻的想法,正是對方暗示、引導自己進行的推測……

  李長壽拿出一只畫軸,低頭開始寫寫畫畫,彷彿有一條條鎖鏈自小瓊峰飛出,朝著洪荒各處蔓延;

  而天地間似乎存在著數不清的虛影,虛影中藏了唯一的真相。

  於是,幾個時辰後……

  「誒?」

  靈娥睜開眼,還以為是在夢中,捏了下自己的手背才發現自己所見,沒有半點虛假。

  丹房不知何時沉到了山體中,此刻周遭漂浮著一張張攤開的卷軸,其上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地圖。

  靈娥仔細看了一陣,只覺得頭暈眼花,似乎是師兄在分析白澤藏身之所在。

  而李長壽此刻正站在一張洪荒五部洲簡略的地形圖前,負手而立、眉頭緊皺。

  「醒了?」

  「哎。」靈娥立刻跳了起來,看到手中握著的紙條,打開一開,幽幽一嘆。

  李長壽讚嘆道:「這個白澤,當真是個高手。」

  「師兄,白澤很厲害嗎?他不就是給了咱們一張玉符,能推測出什麼了嗎?」

  李長壽道:「不,只要所有信息要整合分析,再拆解後用不同角度重新分析,就能得出許多結論。

  他給的消息,剛剛好。」

  靈娥盡力跟上師兄的思路,納悶道:「可是,假如他不知咱們在河谷商議如何對付他,那他主動給這封信,豈不是故意暴露?」

  「不錯,他就是故意暴露。」

  「為什麼?」

  「因為忌憚,也因為他曾為妖族賣命的過往。」

  李長壽道:「我與妖族已是絕對的對立面,妖族這般大能活著,且早晚被妖族因果牽扯,玉帝陛下與我,如何會容他?

  他也應知道,穩妥起見,我或許會提前請大法師出手,直接打殺了他。

  故,白澤想搶先一步,將這枚玉符送來,對我服軟示好,試試能否化敵為友,互為知己,從而免去自身災禍。」

  「為什麼不是威脅咱們呢?」

  「因為構不成威脅。」李長壽道,「他點破我們跟腳,我們就大方點承認,直接搬去兜率宮隔壁。

  如此,我對他從忌憚就會變為恨意,反倒會斷了他的活路。」

  靈娥抬手扶著額頭,「那,師兄,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等大法師……

  剛說到大法師,大法師已經來了。」

  李長壽拿出一枚玉符,將丹房從山體中緩緩升起,笑道:「若我所料不錯,大法師帶回來的玉符中,必然有白澤給我的信。

  這封信,要麼是消極一點,言說自己主動離開洪荒,進入混沌之中漂泊;

  要麼是主動一點,跟咱們立下一個賭約,若是能尋到他,他就為人教或者為天庭效命,若是尋不到他,就放他一馬。

  要麼是冒險一點,一步步與我們假裝對抗,試試能否假死脫身。

  而且這封信必然,是半年前就寫下了。」

  靈娥抿著嘴,感覺自己穩字經算是白抄了。

  「師兄,他為什麼就不偷偷躲起來呢?」

  李長壽道:

  「並非不願,而是不能。

  洪荒推算之道,前五位,若不論天道與道祖老爺,第一為咱們人教聖人老爺,第二為先天至寶太極圖,第三為其他五位聖人,第四為執掌太極圖的大法師,第五為拿起八卦盤的伏羲帝君。

  白澤之能,在於對危險的感知。

  他除非徹底離開洪荒天道覆蓋範圍,不然就只能如此行事,誰讓他是世人皆知的上古妖帥?

  因果這種事,並非是他想甩就能甩開的。

  我推斷,他要麼是不善鬥法,不敢輕易離開天道庇護之地。

  要麼是捨不得這繁華世界,不想去天地之外終日孤寂。

  大概率是前者。」

  哐、哐哐!

  幾聲震響,丹房重新出現在了山體表面,周遭陣法隱去。

  大法師嘖嘖稱奇,正在不遠處打量著丹房。

  李長壽對大法師做了個道揖,笑道:「師兄可是帶回了白澤留下的信件?」

  「你果真猜到了。」大法師略微有些尷尬,正色道:「我追查了他半日,在各處大千世界中遊走,一路尋到了十六處他曾現身之地,看到了他留下的不少求饒話語。

  此瑞獸躲藏的功夫當真了得,太極圖也一直被他騙過。

  不過繼續追查下去,就算耗費個十年八年,總歸是能捉到他。

  最近一處,他留下了一枚玉符,留言請我帶回來讓你觀摩,一切自有定論。」

  李長壽問:「大法師您是不是在路上就看了?」

  「哈哈哈哈,一時好奇、一時好奇。」大法師擺擺手,「我打開那玉符,也就是在片刻前,玉符自己毀了。

  玉符中的內容倒也算有趣,他說自己正在五部洲之中,分別安放了四處假身,一處本體所在。

  若咱們能在半個時辰內尋到他的本體,那他任打任殺,願意為人教肝腦塗地。

  若是咱們尋不到,他請咱們放他這一次,他會躲去混沌海中三千年。

  他說,唯一能給你的訊息,是他所藏之地,就是最安全之地。」

  靈娥在後禁不住一手扶額,低聲道:「師兄……你跟這隻瑞獸過日子算了。」

  李長壽正色道:「也就說,現在還有一刻的時間?」

  大法師豎了個大拇指:「相信自己,你行的長壽!」

  「我……」

  李長壽緩緩呼了口氣,笑道:

  「師兄、靈娥,咱們一同來推算,他本體藏在何處。

  那幾個假身不用考慮,不過是他放出來的煙幕,他所說最安全之地,我剛好已經列出了大概一百二十六處……」

  「善。」

  「師兄,我也要來嗎?」

  「嗯,靈娥你此時異常重要,發揮你所有聰明才智!」

  當下,大法師、李長壽、靈娥回了丹房。

  李長壽居中坐在蒲團上,大法師負手在李長壽剛寫滿的一張張卷軸前溜躂,靈娥手指捏著下巴,窮盡心思、各種思索。

  不多時,李長壽寫下了七個地名,道:「在其中選一個。」

  靈娥忙問:「師兄寫的七個地名中,為何沒有天庭?」

  大法師笑道:「天庭有老君坐鎮,離著太清觀也不遠。」

  靈娥趕緊躲回李長壽身後,小聲道:「弟子多言了,大法師勿怪。」

  李長壽道:「這七處,是可能性最大的七個藏身點。

  咱們同時說一個最懷疑之地,必須同時說出來,且按自己心底的想法,我倒數三下……

  三、二、一……

  玉帝王母轉世處!」

  大法師:「他可能混在安水城中。」

  靈娥:「崑崙山,咱們度仙門祖師的洞府!」

  「師兄,走!」

  李長壽立刻站起身來,「聽靈娥的,去度厄真人府上!」

  「哦?為何聽她的?」

  大法師有些不明所以,靈娥也是萬分錯愕,指著自己鼻尖,話都不連貫了。

  「聽、聽、聽我的?」

  「沒時間了,師兄快開圖!稍後再解釋!」

  ……

  『嘖,到底是貧道耍了賴啊。』

  崑崙山上,某個因洞府主人外出訪友而空閒下來的洞府;

  那擺滿了不同款式『雲』的側洞中;

  留著山羊鬍鬚的中年道者,側躺在一朵白雲上,捏著鬍鬚一陣輕笑。

  半個時辰,這就要過了。

  若說瞭解水神,白澤覺得,這個洪荒中,能超過他白澤的,也就只有水神自己了。

  白澤這次,真的是下了血本。

  他按水神的做事習慣與推算方式,耗費半年,推出水神能想到的一切選項,再反其道而行之,用一句『最安全的地方』制定遊戲規則……

  這題,他白澤穩贏!

  水神的選擇如果是在第十層高樓,普通聰慧之人思考在五層樓……

  自己本該與水神角力、在第十層或者九層高樓,但自己主動退了一步,回到了第五層。

  太高、太低都不成,只有這裡,才是最不符水神思考方式之地,才是『最安全之地』!

  「哈哈,哈哈哈哈!」

  白澤念及此處,側躺在那一陣大笑,山羊鬍鬚油光發亮,表情也是怡然自得。

  當真迫不及待,想看這個天天玩化身的水神,尋到自己假身後,會是哪般表情!

  半個時辰,到!

  「師兄,這個就是上古的妖帥嗎?」

  一百靈鳥般的女子嗓音,詭異地在背後響起,白澤渾身寒毛直豎,元神都像是被凍結了一般。

  又聽一男聲輕輕嘆了口氣。

  「應該賭對了,還請師兄出手……揚了吧。」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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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3 01:18: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章 迫害瑞獸哪家強

  【師兄為什麼會選擇我給的答案?】

  崑崙山八寶雲光洞,停雲房的角落,靈娥正抱著自己纖細的胳膊,思考這個很有人生深度的問題。

  她覺得有必要搞清楚,自己在師兄心底,到底是哪般定位。

  抬頭看去,太極圖盤旋之下,那名中年道者被陰陽二氣緊緊束縛,從腳踝捆綁到了手腕,嘴都被堵上了……

  就聽大法師道:

  「師弟,直接打殺了這白澤,是不是有些浪費?

  不如將牠收入咱們人教,牠不是妖帥嗎,修為境界也算不錯,看家護院也是好的。」

  那中年道者唯一能活動的便是脖頸,此刻連忙點頭。

  李長壽卻沉吟幾聲,言道:「師兄,這不太好吧。

  這位道友好歹也是上古十大妖帥,當年能跟妖帝、鯤鵬同桌而飲的上古大能……

  讓妖帥去給咱們看家護院,對咱們人教的形象不太好,會被人覺得咱們太過自大。」

  大法師點點頭,正色道:「這般考量倒也不錯,雖然妖帝已經隕落,但該給強者的尊重還是要給的。

  要不問牠一聲,興許他願意呢?」

  李長壽笑道:

  「白澤,洪荒少有的高雅之士,定寧死不屈,這個都不用多問。

  還是殺了吧,成全了他與上古妖庭同生共死的名聲。

  倒是可以留住他一半元神,封印進寶珠,還能當個活著的歷史書來用。」

  中年道者雙眼瞪圓,眼底滿是血絲,面容無比悲憤。

  靈娥差點笑出聲,她彷彿都能聽到這道人無聲的呼喊:

  『是人不是!你還是人不是!求求你做個人吧!』

  之類的。

  大法師又道:「這般粗糙的處置也不太好,畢竟他身上沒業障,而且有瑞獸的名頭……」

  「可惜。」李長壽滿臉惋惜地搖搖頭,「這隻瑞獸早已經化形了。」

  大法師嘖了聲:「化形之後就有了人樣,直接當作食材,確實是會影響咱們道心,先天靈獸據說滿身是寶吶。」

  那白澤渾身顫抖,眼角有淚光閃爍。

  大法師沉吟幾聲,又道:「要不,讓他進兜率宮中做個老童子?」

  李長壽道:「那咱們人教的門檻,豈不是又過低了些?世上這麼多生靈,都想得咱們家的聖人老爺庇護,這也是一份因果,老爺應該會不喜。」

  大法師點頭表示認可,嘆道:

  「也對,咱們人教也無需這傢伙出謀劃策,有師弟你就足夠用了。」

  李長壽:「師兄,法寶人這種事,當事人其實是有點介意的。」

  「哈哈哈哈!殺了殺了,一了百了。」

  大法師大笑幾聲,手指一抬,朝著被太極圖倒吊在半空的白澤額頭點去。

  白澤眼角滑過兩滴淚,一邊瘋狂搖頭,一邊讓身體在陰陽二氣的束縛中,竭盡所能地顫抖。

  「那個!」

  靈娥看到自家師兄在背後打的手勢,果斷站了出來,小聲喊:

  「大法師,不如讓他開口說句話吧。

  人族有個俗語,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此次也只是威脅了咱們人教、協助了上古妖庭餘孽,若是他肯將功補過嘛……

  咱們也可拿他當個典型,給那些妖族做個表率呢。」

  白澤頓時對靈娥投來感激的目光。

  李長壽左手在背後豎了個大拇指,靈娥臉蛋紅撲撲的。

  這還是少有被師兄誇讚的時候呢。

  大法師探出去的右手隔空一劃,白澤嘴上的陰陽二氣立刻消失不見。

  這妖帥此刻也是氣極,張嘴就是一句:「誰說要寧死不屈了!貧道屈!貧道這次現身就是想屈!」

  李長壽皺眉道:「師兄,這當真是白澤?」

  「應是抓錯了吧。」大法師搖搖頭,「好歹也是洪荒前輩,竟毫無氣節,打殺了吧。」

  「兩位,兩位人教高徒、聖人弟子,莫要這般折磨貧道了!」

  白澤禁不住聲淚俱下,「貧道安排人去度仙門送玉符,就是想提前與人教有所接觸,嘗試能否和解。

  貧道願為人教看門護院,只求人教收留,勿要再掛念抹殺貧道!」

  李長壽和大法師對視一眼,這對師兄弟頓時……露出了差不多的微笑。

  大法師道:「道友,我有少許不解,你一直躲著就是,也不會有人對你動什麼念頭。

  為何非要相助陸壓?

  若非你指點陸壓,我便是憑太極圖,也無法測算出道友的蹤跡。」

  「唉……」

  白澤幽幽地一嘆,言道:「當日陸壓去尋貧道,貧道本是想避開。

  陸壓當時黑氣纏身,死劫已降,貧道曾答應妖帝護他周全,就幫他破了此劫……」

  「哦?妖帝?」

  李長壽笑道:「道友似乎隱瞞了什麼,若真是因與妖帝昔日情分,或是答應過妖帝,道友說這話時,妖帝二字的口吻不應是這般輕淡。

  就彷彿,早已想好的說辭。

  看來這位道友言語不實,師兄……」

  「是御日女神,是御日女神!」

  白澤目中滿是無奈,慘然一笑,嘆道:

  「是陸壓母親曾救下過貧道性命,妖庭覆滅前夕,御日女神已知妖庭與人族一戰必敗,故將這個小太子托付於貧道,讓貧道救他三次。

  貧道如今已救了他三次,與陸壓兩不相欠了!

  之所以說妖帝而非御日女神,只是不想女神聲名為此事所累,怕人背後說閒話。

  哪怕沒有陸壓這回事,待水神道友修為再有突破、凝聚功德金身,又怎麼會放過妖族出身的貧道?

  憑水神道友的性子,怕是要抹殺一切於天庭、於人教不穩之事。

  貧道也是借陸壓之事與水神過招一二,水神竟能想到借天道之力消磨群妖耐性,這確實是貧道此前疏漏之處,更覺得差了水神幾分,這才決意現身。

  若水神今日尋不到貧道,貧道當真就要躲去混沌海中保命了。」

  這番話說的,已是無比真摯,簡直讓聞者落淚、聽者傷悲,重點突出了那種前路一片灰暗,不得已而出此下策的無奈。

  只是……

  「師弟。」大法師有些疑惑不解,「你為何要抹殺一切於天庭不穩之事?」

  李長壽嘴角一陣抽搐,低聲道:「這位道友在心底構想的吧。」

  白澤頓時一怔。

  大法師笑道:「說來也對,白澤道友怕是誤會了點什麼。

  就師弟你這般性子,若非老師給命令,除卻賺功德之事,其他怕是什麼都不會管。」

  白澤不由有些懵,下意識問道:「若非心懷大志,水神道友何必苦心經營,與截教交好?」

  李長壽:……

  「這個算意外吧,大概。」

  畢竟第一次遇到趙大爺的時候,趙大爺說要跟他結交,他是極力拒絕的。

  「那,水神為何要創立海神教?」

  白澤定聲道:「海神教不過五六座廟宇時,貧道就用神通時不時探查,道友當日在海神大典現身,蓄意與龍族太子敖乙結交……」

  李長壽幽幽一嘆:「我如果說是被一群巫人擅自做主為海神,被塞了一堆香火,想去解決他們時,又被龍族撞上,剛好敖乙還認識我,只能被動反擊……

  呵,也沒人信吧。」

  「那。」白澤皺眉道,「故意引誘群妖匯聚妖升山?」

  李長壽淡然道:「想奪滅人劍,又不想放走那些業障大妖,總歸是想要多一些功德,只能引更多業障大妖過來了。」

  「算計西方金蟬子?」

  「大法師給的試煉。」

  「結交孔宣這般鳳族大能?」

  「那是我家大法師的舊友,其實不是我主動結交,而是這位大能對我百般關照。」

  李長壽話語一頓,皺眉注視著白澤。

  白澤像是有些恍神,愣了一陣才道:「水神道友,你、你之志向為何?」

  李長壽反問道:「不覺得,在洪荒這般凶險之地,能安穩地活著已是十分不易了嗎?

  不然,道友以為我有什麼大志?」

  白澤喃喃道:「如上古妖庭那般……成就二天帝之位……」

  嗤!

  靈娥在旁當真沒忍住,扭頭掩口,香肩一陣聳動;大法師表情也是有些古怪。

  李長壽反問了一句:「那個不叫二天帝,應該叫東木公。

  道友,時代變了。」

  白澤閉上雙眼,默然無語,眼皮合上前,雙目逐漸失去高光。

  李長壽和大法師在旁一陣嘀咕:

  「這個白澤,擅長推算探查,也算是上等的先天生靈,又是得天獨厚的獨苗,勉強也能跟老君的牛牛相比了,要不,當個代步用的坐騎?」

  「這自然是師兄做主。」

  「師弟,既然已決定不殺這個白澤,不如就想辦法制住他。

  看他神通本領倒是頗為不錯,以後若是不重要之事,可以直接讓他出出主意,就省得咱們費心了。」

  「師兄可有禁錮元神之法?」

  「自然有。」大法師掌心中有兩縷相生相剋的氣息互相纏繞,凝成了個寶鎖的形狀。

  李長壽則是從袖中取出了五只卷軸,兩人默契地看向了那留著山羊鬍的中年道者,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

  半日後,八寶雲光洞深處。

  那宛若誦經一般的起誓聲終於弱了下去,天空中出現了幾聲悶雷,天道之力來了又去。

  在一處寶池旁跪坐的中年道者,身形無力地躺倒在地,眼角有濁淚劃過,披散的頭髮也開始變得七彩斑斕。

  他額頭多的那一點淚滴狀紅痕,自是元神受制的印記。

  光芒閃爍,這道人的身影消散,凝成了一隻異獸。

  牠像是一隻大號的山羊,又似是一頭生長了柔軟白毛的麋鹿,其身形修長、有姣美之姿,頭頂有豎角,豎角周遭生有三支七彩長羽,將豎角完全遮掩了起來。

  四隻蹄子蘊著七彩光暈,與長羽散發的光芒交相輝映。

  這神獸現出身形後,靈娥也不由輕讚了聲:「本體好漂亮呢……可惜是個雄獸。」

  白澤那無力躺倒的身軀輕顫了幾下。

  李長壽在旁笑道:「恭喜師兄,得一良騎。」

  「恭喜我作甚?」大法師笑道,「這白澤與你品性相合,自是你收他做坐騎。」

  「師兄你不收他?」

  李長壽忙道:「那咱們費這麼大勁作甚,直接揚了吧,我可用不到坐騎。」

  白澤立刻跳了起來,睜開一雙修長的淡黃色眼眸,惡狠狠地注視著李長壽。

  大法師笑道:「莫要推辭了,跟我客氣什麼?」

  「師兄,我確實無意。」李長壽正色道,「師兄設想,我若騎乘白澤外出,玉帝陛下又該找哪般坐騎,才能壓白澤一頭?

  且,我平日裡本體在家中不出,都是用化身活動,化身陷入危機直接自毀,騎著坐騎反而不便。」

  「這個,倒也有些道理。」大法師皺眉道,「那,帶回兜率宮?

  這,還未稟告老君,若是老君不喜又該如何……師弟,不如安置在小瓊峰上吧。」

  「小瓊峰也不妥。」李長壽雙手一攤,「我還沒做好將自己底牌展露給他的準備。」

  「安水城?」

  「這不是剛安排了那些魔兵前輩,若是讓上古妖帥過去,那豈不是……」

  「夠了!」白澤低吼著,「我自己在天上飛!」

  「嗯?」大法師目光一掃,白澤頓時哆嗦了幾下,立刻低頭順眼。

  「屬下的意思是,若是沒有合適的安置之地。」白澤嘀咕道,「不如讓屬下在外面走動,屬下擅躲避災禍,待需屬下現身,屬下立刻趕過去便是。」

  大法師卻搖搖頭,嘆道:「也不妥,如此豈不是會讓人說咱們人教不識英才,迫害瑞獸?」

  白澤不由低眉垂淚……

  你們迫害的還少嗎?還少嗎?

  五重天道誓言、元神控制之法、強制性不允許變成人形條約、反覆提及要揚了他……當他不知道水神口中的揚,具體是什麼意思嗎!

  他本是想追隨水神,再創一番大業!

  不提了,不提了……

  「有了。」大法師眼前一亮,自懷中拿出一枚玉符,點入了一道仙光。

  大法師笑道:「將這給度仙門的小季,將這白澤神獸養在度仙門中,不讓牠去你小瓊峰就是了。」

  李長壽思量一二,勉強答應了下來。

  這樣,也方便他利用白澤的神通,搞一些收集情報的工作。

  多少還是有些用處的。

  他們總是在度厄真人的洞府中搞事,也有些不像話。

  大法師有意看戲,想讓李長壽和靈娥乘白澤回返山門,但李長壽此刻對白澤並無太多信任,擔心白澤跟自己同歸於盡。

  於是,片刻後……

  一隻身形半透明的七彩神獸,拉著一朵雲在崑崙山上空劃過,隱藏氣息、躲避天機,朝度仙門方向迅疾飛去。

  前有飛劍護欄,今有白澤拉車,修行之士誠不欺我等。

  白雲上,李長壽、靈娥、大法師各自盤腿坐著。

  靈娥問:「師兄,為何你當時選了我的答案呢?」

  「這個……」

  李長壽笑道:「其實只有一點,這白澤應該為此時算計了半年,而我的反應時間只有半日。

  所我就預設一個結論——無論我最後做出何等選擇,白澤都早已預想到。

  聽他此前所說的那些話語,觀察我應該已經很久了。」

  大法師問:「那為何不尋我說的那個答案?」

  「這個,師兄您別生氣。」李長壽笑道,「師兄當時並未思慮太多,一直是抱著戲耍的心態,畢竟師兄修為高深,哪怕花費十年八年去追殺白澤,也是一件微小的小事。

  故,我將師兄的選擇,當作了思慮不全的選擇。

  而這般選擇,按普通的情形來說,是可能性排第二的選項,但在白澤這位妖帥身上並不適用。

  反而是靈娥這般,聰慧但思慮難周全,給出的答案,有三成可能,是白澤藏身之所在。」

  靈娥面露恍然,隨後喜滋滋地笑著,離著自家師兄更近一些。

  「只有三成把握?」大法師笑瞇了眼,「這可不像你的性子呀師弟。」

  李長壽緩緩點頭,正色道:「確實只有三成把握,不過這個賭約穩賺不賠,今日能找到就省了功夫,今日找不到就只能追殺到底。

  不過我還有一事不解……

  白澤你,沒事探查剛起步的海神廟作甚?」

  三人看向了前方,那瑞獸卻默然不語。

  蔚藍的天空宛若湖面的倒影,體型修長的神獸在空中滑過,拖著淡淡的七彩微光,每一次落蹄,都會在空中留下一圈七彩波痕。

  他想關注嗎?

  因想做出最棒的凡塵美味,當年去南海之濱找食材,結果被一群臂上能跑馬的壯漢堵在城門這種有損高人風範的事,自是不能說出來的。

  「我那時,已看到了今日。」白澤如是說。

  大法師和李長壽對視一眼,目中流露出幾分欽佩。

  李長壽低聲道:「果然不能留。」

  「揚了吧。」大法師默默掏出了太極圖,「現在也算是清理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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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3 01:18: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一章 黑 池 之 論

  度仙殿中,季無憂看著這頭正在昂首而立的神獸,再次低頭,將手中玉符讀過了第四遍。

  來、來活了!

  大法師親自下令!

  這看似普通的玉符,其上殘留著這般高深的道韻,讓它的材質都出現了某種昇華!

  季無憂大喊一聲:

  「快!去給白澤前輩安排一個圈!」

  殿內幾名長老,一旁站著的李長壽以及小靈娥,此刻都安靜了下來。

  白澤那張優雅的臉差點就垮成了驢臉。

  「掌門。」一旁有長老連忙出聲提醒,「住處、安排個住處!」

  「咳,咳咳!對!給白澤前輩安排個住處!」

  季無憂連忙拱手做了個道揖,「前輩勿怪,一時道心激盪,有些不能自已,畢竟是大法師親自給了命令。」

  這瑞獸皺眉看向了李長壽,心底卻迴響起了李長壽來時說的話語。

  【不要多說,不必多問,點頭就是了。】

  白澤緩緩點頭,姣美的身形閃爍著七彩毫光,讓各位長老都看的有些出神。

  李長壽在旁道:「掌門,白澤前輩喜歡僻靜,不如就在我們小瓊峰附近尋一山頭,作為白澤前輩的安身之處。

  還請掌門下令,勿要讓人吵擾前輩的靜修。」

  「善。」季無憂立刻答應了聲。

  白澤目光在季無憂和李長壽身上來回挪動,嘴角撇了撇,看破不說破。

  安置白澤的整個過程,總體還算平穩。

  度仙門內除了李長壽師兄妹,知道白澤來路的,只有季無憂和幾位長老;

  白澤想隱藏身形不被度仙門門人弟子看到,也非難事。

  季無憂先用仙力結界,將小瓊峰隔壁空著的山頭包裹,讓白澤選好住處落址。

  又聽得李長壽傳聲,季無憂順勢下了掌門令,讓李長壽全權負責督造白澤的洞府,以及這座『黑池峰』的各類陣法,一應用度由百凡殿供給。

  黑池之名,掩人耳目罷了。

  待掌門與各位長老離開黑池峰,李長壽對靈娥小聲叮囑幾句,靈娥轉身飛去回小瓊峰上,只留李長壽與白澤獨處……

  趴在一處水潭旁,滿臉了無生趣的白澤,不由幽幽地嘆了口氣。

  李長壽心底微微思量,也是在心底嘆了口氣。

  結果,還是沒能殺了。

  此前在度厄真人洞府中,他跟大法師一唱一和,調侃、迫害白澤的成分其實只有七成;

  剩下的三成,是李長壽與大法師之間,意見出現了分歧……

  李長壽能明顯感覺到,大法師存在一種普適的正義感。

  大法師不喜沾因果,因自身道境高深、存活年頭較長,見過了太多悲歡離合、生靈悲慘,故平日裡表現的,對生靈生死持有一種淡漠。

  但大法師絕非心腸冷酷之人。

  就比如今日,大法師覺得白澤並未罪大惡極,不用直接打殺;

  而且白澤有意投靠,白澤之能、瑞獸之名,進入人教也算合適,故一直調侃著,勸李長壽放過白澤一次。

  大法師自然是能這般想,畢竟大法師除卻聖人,已可以無所畏懼……

  但李長壽不行。

  本就已是處在洪荒漩渦中央,李長壽絕不願有這般巨大的隱患留下!

  尤其是,得知白澤暗中觀察了自己這麼久,李長壽感覺自己的大部分底牌,都有可能被白澤窺探到了!

  不揚實在不放心。

  但李長壽與大法師並未爭論,意見有分歧,也是大法師和李長壽各自退一步,在擠兌白澤的過程中,逐步達成了共識。

  隨後,這對師兄弟同時出手,用各自信得過的手段,控住了白澤……

  這個過程中,白澤看似是個無辜受害者,實則已經達到了白澤原本所圖——

  投奔人教。

  而此時白澤遭受的最大打擊,並不是被大法師和李長壽控住,也並非是被李長壽輕鬆破局,找到了他藏身處。

  是他從最開始,就看錯了水神的野心……

  說好的一代明君霸主,怎麼到頭來,無心天地霸權,只求自身逍遙無事?

  格局呢?

  大局觀呢?

  不是,水神這都是什麼條件!

  背後站著最強的聖人,更是站在天道大勢之中,本身算計驚人、修為提升速度堪稱可怕,甚至隔三差五還用天罰的方式,跟天道進行一次親密互動!

  這種條件不去揚名立萬,擱著奉行清靜無為,這不是跟他白澤開玩笑嗎?

  講真,被天罰了這麼多次還不死的,白澤就見過水神這一個。

  白澤自然知道,這是水神行事有度的緣故,哪怕惹惱了紫霄宮中的那位,也只是對水神稍作懲戒,而且總有種師爺看徒孫,咬牙切齒、恨其不爭的味道……

  這是什麼?

  水神這不就是明擺著,天道預定的雙帝之一嗎?

  所以,當陸壓找自己時,白澤眼見無法擺脫妖族之因果,乾脆就向前踏出半步。

  他給陸壓的計策是以進為退,何嘗不是他自身在以進為退?

  可……

  瞧準了、心定了,梭哈了、全沒了。

  白澤順利抵達水神身旁,成為了人教拉車苦命仔,今後估計是要在水神本體旁被看到死,別說什麼謀算天地大運,以後真的能安心度過餘生漫漫,與天地同眠了……

  念及此處,白澤幽幽嘆了口氣,雙目緩緩閉上。

  自己選的路,又能怪誰呢?

  李長壽似乎能看透白澤所想,笑道:

  「前輩,莫要失落了,人教奉行清靜無為,我與師兄也不會強迫前輩多做什麼。

  前輩未站在妖族那邊,已算是幫了我們大忙。」

  李長壽的思路轉變十分迅速。

  【既然無法揚了白澤,那就只能刷好感度!】

  白澤皺眉道:「此地已無旁人,貧道再問道友一句,道友可否實心告貧道一聲?

  道友當真,心無權欲?」

  李長壽笑道:「若我推斷不錯,前輩無法探查天道之力較為濃郁之處吧。」

  「不錯,我需躲避天道。」

  「怪不得前輩會有這般誤會。」李長壽微微搖頭,抬手一點,在水潭旁放了兩只蒲團、一只矮桌,做了個請的手勢。

  李長壽道:「其實前輩忽略了最簡單的一個道理,我說了,前輩就能明白此間因果。」

  「哪般道理?」

  「若非我這般性子,若非我追求清靜無為,咱們人教的聖人老爺,如何會選中我?」

  白澤一怔,隨之啞然,而後將頭埋在前爪中,長嘆道:「聰明一世,聰明一世啊!」

  李長壽含笑搖頭,讓白澤在旁獨自鬱悶了一陣,才道:

  「前輩今後只需在外人前保持本體形貌,私下你我見面時,前輩隨意就可。」

  白澤緩緩抬頭,情緒已是比之前輕鬆許多,顯然是因發現了自己的致命失誤,從而心底暫時接受了當前的身份……

  人教車伕。

  白澤恢復成中年道者的身形,額頭也多了一點淚滴狀的紅色印記,額前一縷長髮化作了銀色,為他增了幾分妖異之感。

  白澤此刻穿著一身寬鬆的白袍,坐在了矮桌對面,苦笑道:「貧道到底圖個什麼。」

  「多了份安穩,少了些顛簸,了卻了因果。」

  李長壽話語一頓,笑道:「當然,也多了一份枷鎖。

  不過……」

  「怎麼?」白澤苦笑著反問。

  「此事前因後果,不也是佐證前輩那趨吉避凶的天命神通?」

  李長壽拱拱手,輕笑幾聲,「當真令人羨慕!」

  白澤有些哭笑不得,想吐槽點什麼,又有點不知該如何說起,又對著水潭一陣發愣。

  少頃,白澤緩緩吐了口氣,笑容中多了幾分灑脫。

  白澤目中帶著幾分悠遠,緩聲道:

  「上古之後,貧道本以為,此生寥寥空空落落,只得漫漫尋尋覓覓,最後找一無人之地,安眠而去,伴天地生。

  也是此前見到了你,看到了如今的天庭,不由想到了當年輔佐先帝開創上古天庭之艱、強大聖族之難,道心再生願。

  不曾想,終究是錯付了心神。」

  李長壽笑道:「我哪裡有什麼興趣去掌控無數生靈之命途?」

  白澤道:「屹立眾生之巔,看盡天地興衰,豈不快哉?」

  「眾生非這淺淺青草,更非這未開靈智之游魚;

  他們各自有自身之思、之求、之需、之惑、之樂,他們生而是為在天地間走過一段旅途,並非是為了對眾生之巔的那道身影參拜。

  權欲不過自身之欲,何必用豪氣、不凡、王者、至尊這般詞彙去美化?

  終究不過是強點的生靈,役使弱些的生靈,得到身心上的滿足罷了。」

  李長壽在袖中拿出一壺酒,兩只玉樽,為白澤斟了一杯酒。

  「前輩你應知我在說什麼,前輩能在妖族鼎盛時半隱,這般淺顯的道理不該不明白。」

  白澤看著杯中酒,輕笑著搖搖頭,嘆道:

  「確實都是過往雲煙吶。

  不曾想,貧道在妖庭覆滅時才想通的這般道理,道友修道不過數百載,就已看的如此透徹。

  權欲不過自身之欲,眾生生於世間,不過是為了在天地間走過一段旅途。

  敗給你,並非沒有道理……」

  李長壽笑了笑,目中滿是誠懇,言道:「能贏前輩純屬運氣,也是我師妹帶來的福氣罷了。」

  「那。」白澤端著酒杯,在嘴邊輕輕滑過少許,溫潤英俊的面容上流露出少許笑意,「你可敢說自己沒有權欲?」

  「相對來說,應該是較低的。」李長壽笑道,「我對統治旁人並無興趣,相比而言,我更喜清淨。

  反倒是前輩,前輩以輔佐明主為自身樂趣。

  莫非也是因權欲驅使,但自身少了背負眾生因果的魄力,所以想通過輔佐一生靈走上眾生之巔,從而獲得自身的充實感與存在感?」

  白澤一怔,細細品味著李長壽這些話語,竟緩緩點頭。

  「貧道確實以此為樂,但並非是沒有背負眾生因果的魄力,而是覺得,貧道並非那塊料。

  若是能二次輔佐明主登臨那個位置,再功成身退,在天地間留我白澤之名……

  當真!

  唉,現在只能如此想想了,哈哈哈哈!」

  白澤大笑兩聲,笑中滿是殘念,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仰頭的時候,目中還有少許光芒閃爍。

  李長壽笑道:「前輩可願為如今天庭效力?」

  「不願。」白澤緩緩搖頭,「而今天庭有道友,貧道無立身之地。」

  「天有日夜,道分陰陽……

  罷了,也並非說這些的時候。」

  李長壽突然打斷自己的話語,故意給出一點留白。

  恰好靈娥從山外飛來,手中端著一方托盤,送來了幾樣小菜……

  少頃,靈娥將菜餚放下,道一聲「慢用」就對師兄眨眨眼,駕雲飄走。

  白澤卻來了精神,看著面前這幾樣精緻的菜餚,先是輕輕嗅了嗅,不用李長壽招呼,逕直拿起筷子,夾了口白玉大白菜,送入口中細細咀嚼,而後讚嘆:

  「雖味不美、色不全、香過濃,但其內包裹著師妹對師兄的拳拳之心,難能可貴,難能可貴啊,哈哈哈!」

  李長壽笑道:「前輩也喜美食?」

  「貧道虛浮度日時,唯一的樂趣便是做些美食,與人品嚐,獨自品嚐。」白澤扭頭看看四周,「此地簡陋,待貧道建起屋舍,再為道友露上一手。」

  「前輩稍候,既然是此道行家,那說不得,我也要露一手了。」

  言罷,李長壽甩出兩隻紙道人,在此地迅速埋鍋砌台。

  他又親自回小瓊峰一趟,選了兩隻珍貴稀有的家養靈獸,打了兩條肥美的靈魚,帶回黑池峰。

  有時,拉近彼此關係,有個共同的愛好就足夠了。

  白澤主動發起約戰,要與李長壽比拚廚藝。

  李長壽講明了所有條件,才點頭答應了下來,兩人互相做裁判,在這荒山水潭旁大顯身手。

  白澤在廚道上沉浸多年,廚藝各方面勝過李長壽不止一籌,每道菜都是無比精緻。

  但李長壽勝在花樣多,且掌握著洪荒少見的新口味,最終靠著一道生切薄魚片、新調製的辣根,以及一句『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簡單的烹飪』,讓白澤驚為神人。

  兩人隨後推杯換盞,喝的微醉,彼此間似乎徹底沒了敵意。

  白澤此刻畢竟是受制於李長壽,也不敢太過托大,便讓李長壽直呼他名,今後繼續探討廚藝。

  李長壽想了想,給了白澤『先生』的稱呼。

  於是,在一聲聲『先生』中,白澤漸漸迷失了自我,竟對李長壽多了幾分親近之感……

  但李長壽今日,並未想過,要把好感度完全刷起來。

  他們相談甚歡時,李長壽整頓好思緒,故意刺破了白澤的一道傷疤……

  「白先生,此次你我相較,我贏固然是靠著師妹的福氣,卻也跟白先生作繭自縛有關。」

  白澤不由皺眉,「我如何作繭自縛?」

  李長壽左手拉著右側衣袖,將溫好的酒水,倒在了白澤杯中,像是在說不經意的小事,笑聲言道:

  「道之勢難寧,天之數難定,生靈心難安。

  昔日不周山頂,先生與眾妖神立盟約、創聖族,得天道大勢,與巫族分庭抗禮、共爭天地,輔佐妖帝、被立為妖帥,享妖族上下之敬仰。

  後妖庭其內逐漸墮落,先生愛惜聲名,急流勇退、閒雲野鶴,雖脫離了巫妖大戰的因果,卻並未脫離妖族之因果。

  此次陸壓尋前輩求援,先生毫不在乎,便給了陸壓聚妖眾討天的策略,獻祭妖族,成全天庭、陸壓與先生自身。

  先生此前與我言說中,曾說了聖族與妖族之不同;

  先生以高潔之聖族自居,對凶惡之妖族多有嫌棄,但先生卻忘了,聖族與妖族不過是兩個稱呼。

  你們,都是一族。

  先生本該站於妖族之立場,卻將妖族毫不猶豫推到了生死邊緣,此非背運而行?如何得勝?」

  李長壽微微嘆了口氣,抬起酒杯,繼續道:

  「如今天地主角是人族,先生此舉,自外人看自是沒錯的,還會稱讚先生一句大義。

  但白先生啊……

  你既做了這個花匠,享受栽培花朵、觀其盛放的樂趣,就要去忍受花朵枯敗、零落成泥的落寞,此為得失之道,也是天地均衡之道。

  我並非是讓白先生再去輔佐妖族,此時白先生為我所制,我與妖族也是對立。

  但我李長壽,不想成為白先生眼中下一個妖族、下一個妖帝。

  所以,我並不圖謀白先生的算計、籌謀,以及其他本領,在大法師想留先生性命時,我一直未曾放下對先生的殺心。

  先生並非值得欽佩的生靈,也非我所惜之才。

  不在盛名時而來,亦不在低谷時離去,此方可稱為洪荒之名士。

  先生此時,尚不配。」

  言罷,李長壽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緩緩站起身來。

  白澤緊緊皺著眉,目光直愣愣地注視著面前矮桌上的杯盤,連李長壽何時走的都不知。

  待白澤回過神來,只有李長壽那聲……

  「我三日後再來與白先生同飲,望先生屆時,能與我今日這番話些許反駁。

  畢竟,知音難覓。」

  【刷好感度第一式: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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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3 01:19: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二章 《白給》

  「水神道友,貧道思慮三日,總覺得……

  你之前的話有些不對。

  妖族並非人族,不可一概而論。

  妖族乃萬靈盟約制下的聯合體,無同族之共情、無同族之共運,貧道亦為先天生靈,何來對今日之妖族背信棄義一說?

  誠然,天道之下,貧道如今還是妖族跟腳,陸壓之事,貧道做的確實背了運,但絕無背叛一說!

  三日前,道友那席話,初聽頗有道理,也確實攻破了貧道的心防,卻實屬詭辯、暗更念想,將妖之一字囊括了太多進去,實在勝之不武!

  今日你我,不如論一論當年妖族之事,論一論何為洪荒之名士?

  貧道扶妖帝統御萬族後全身而退,雖其過程不乏陰謀詭計、殺孽冤孽,但終究是讓萬族擺脫了巫族之食的命運。

  貧道行端立正,今日推妖族外出成全天庭、陸壓、貧道自身,並未虧心矣。」

  黑池峰水潭旁,拿著幾只寶囊而來的李長壽,見白澤上來就是這頓言語,頓時笑瞇了眼。

  這白澤,果然比那些能隔空看戲的老爺們更難忽悠啊……

  白澤今日說的道理,李長壽自然明白,此前跟女媧聖人探討這些時,討論的層面更有深度。

  但詭辯二字,本就是無理而強奪理,今白澤反過來邀戰,李長壽自不會露怯。

  誰還不是備戰了三日?

  當白澤用三日時間,去思考李長壽前言的漏洞以及詭辯之處,李長壽想的,卻是今日該如何論。

  攻心之始,在於彼此不斷交流。

  應付白澤這般的人物,必須有足夠的思想碰撞,單單元神束縛、天道誓言,不過只是讓他表面服從。

  今後倘若真要用到白澤,他划水不用全力,也不算違背天道誓言……

  李長壽從寶囊中拿出一堆寶材,笑道:「白先生今日不如與我一同動手,做個住處和廚房出來?

  妖族之事,你我慢慢論。」

  「善。」白澤灑然而笑,並未多在此事上爭執,雖有一種不吐不快之暢快,但更多的,還是躍躍欲試,等待李長壽今日的辯。

  不多時,這一人一瑞獸就開始忙碌了起來。

  白澤挽起袖子、李長壽拿出紙道人,找準地基、清理雜草,開始動手建一座小樓。

  白澤笑道:「比起神通法術做就的洞府,這般反倒更令道心安寧。」

  李長壽輕飄飄地拋出了今日議題:「白先生,今日你我不如說一說,妖族其內出現分化墮落時,有無機會挽回。」

  「這次貧道定不會如上次一般,被道友亂拳打昏而無法辯解了。」

  「你我只是論一論事而已。」李長壽笑道,「當年之事,前輩應該知之最清,由先生來選吧。

  先生覺得,當年妖族可救,或是不可救?」

  白澤沉吟幾聲,言道:「可救。」

  「那我就是不可救。」李長壽將手中的圓木隨手摁入地下,順便挖好後面的坑,「先生請。」

  「嗯咳!

  妖族當年的弊病,不在於種族太多、其內太散,而在於巫族給的壓力不足,巫族只是單純捕獵,並未將妖族視為敵人……

  雖然在巫族眼中,食物也不配稱為敵手……」

  於是,黑池峰上,時隔三日的一人一瑞獸,再次侃侃而談。

  李長壽來之前,自是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穩妥起見,他把正方、反方觀點都準備充足,輕鬆捕捉到白澤話語中的些微漏洞,立刻反擊,將白澤漸漸帶入自己的節奏。

  待建好一處簡單的閣樓,李長壽再次將白澤說的無法反駁,又讓白澤隱隱覺得哪裡不對……

  李長壽笑著告辭而去,約定三日後再來峰上看望。

  白澤又在水潭旁踱步三日,第三日時,終於眼前一亮,想通了此間的關節。

  而後躍躍欲試,等待李長壽前來一『戰』!

  李長壽在小瓊峰上,悠閒地處置一下天庭瑣事,看看妖族情形,關心下那頭黑豹的性情變化,瞅瞅安水城的養老院運轉。

  隨之,準備好下一個辯論題幹和正反論點,到了約定的時辰,尋白澤而去。

  這應是,李長壽自洪荒大舞台出道以來,遇到的最難忽悠之生靈。

  不得不承認,李長壽確實存了一點收服白澤,讓白澤歸心幫自己的心思。

  他自然不是要用白澤當自己的幕僚,也用不到這般幕僚……

  這不是,功德金身快凝成了嗎?

  封神大劫在即,在封神大劫後,自己救下想救之人,也就要考慮退休歸隱之事了。

  讓白澤做玉帝的影子幕僚,且白澤始終被人教所制約,不會做出亂天之事,算他李長壽,對玉帝陛下做出的最後貢獻了。

  ——雖然總感覺,自己並不容易自天庭脫身。

  及早讓白澤歸心,在面對封神大劫時,李長壽也能多幾分把握。

  起碼,當彼此能信任之時,李長壽可以拿出零散的計劃給白澤審閱,讓白澤為自己指出其中不足和不完善之處,充分利用白澤趨利避害的神通。

  辯論之事,攻心之法,還是要堅持下去。

  就這般……

  一次兩次、五六七次;

  八回十回、百八十回。

  大概一年半後,白澤終於回過神來,又一次被李長壽忽悠迷糊後,看李長壽要走,白澤於杯盤狼藉中起身,高呼一聲:

  「水神!可否將三日後的辯題今日就給我,我也好做個準備!」

  李長壽:……

  讓你做好準備,下次哥豈不是就難了?

  不過,攻心大概已經完成了七成,難度有所升級,倒也是在李長壽的預想之中。

  李長壽淡定的一笑,拿出一只卷軸。

  他不只是將下次的議題給了,順便也將後面百次辯論的議題給了。

  這讓白澤著實震撼了一把,對李長壽又多了幾分欽佩。

  大概就是那種……

  【雖然明知道水神這個人心臟手黑狡猾的很,但總歸是覺得,此人確實是自己誕生以來,遇到的唯一知音。】

  夜深人靜時,白澤坐於閣樓中,烹兩道自己喜愛的小菜,拿出李長壽所贈的佳釀,捧一卷竹簡,在靈珠的亮光中開始細細品讀。

  不多時,白澤端起酒杯,對小瓊峰方向遙遙一敬。

  小瓊峰丹房角落,李長壽看著面前的經書,露出少許微笑……

  「師~兄!」

  靈娥端著一碗湯粥自丹房外飄來,「又在想跟白先生的辯題呢?」

  李長壽端著玉碗嘗了口,笑道:「帶你旁聽也有十數次,可有什麼感想?」

  「師兄沉迷白先生無法自拔。」

  「嗯?」

  「咳,咳!

  白先生不愧是上古睿智大能,能跟師兄你辯的有聲有色,這麼多次都只是隱隱落在下風。

  這種睿智的人物,當真不多見呢!」

  李長壽瞪了眼靈娥,又啞然失笑,道:「這辯論並未動真格,只不過是我與白先生在互相妥協罷了。」

  靈娥眨眨眼,納悶道:「怎麼妥協?」

  「他放棄心底慫恿我去成為二天帝的念頭,我放下對他的殺心,而後才能引為好友,我才能讓他出謀劃策。」

  李長壽喝了一口湯粥,讚道:「你這裡面加了什麼?有種新奇的味道,倒是頗為不錯。」

  「嘻嘻,是白先生此前給的食譜。」靈娥笑道,「師兄你喜歡嗎?」

  「還好。」

  「那我稍後就……」

  「專注修行,離著長生還遠,勿要分心。」

  李長壽淡然道:「待你摘了長生道果,便是每日十二個時辰做飯洗衣,為兄也不會攔著你。」

  靈娥臉蛋一紅,笑嘻嘻地湊了上來,想給師兄捏捏背撒個嬌什麼的。

  李長壽問:「距離出門歷練不足十年,可準備充分了?」

  「哎呀。」靈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淡定地轉過身,朝丹房門口快速溜去,「有琴師姐據說剛突破大關,我該備一份什麼禮物呢?」

  李長壽搖搖頭,繼續品讀手中的經文。

  這師妹,明顯是想到時候賴賬!

  放下書卷,將湯粥喝完,李長壽又想起了什麼,慢慢閉上雙眼,心神挪移到了南贍部洲中部某處躲藏的紙道人身上。

  他剛到這,道心就是一震!

  一名英武的中年漢子,在府邸宅院後花園中,將一名男童抱起來,放在膝蓋上用力拍打……後臀……

  李長壽嘴角一陣抽搐。

  這位凡俗的華將軍,您知道您現在抽的那個屁股蛋,有多金貴嗎?

  那可是凌霄寶殿的高台寶座指定屁股蛋!

  這位華將軍能道祖老爺之不能……沒的說,簡直了!

  這般情形,自是玉帝在凡塵的歷劫身『華有銘』又闖了禍事,這才被『親生父親』一頓猛打。

  李長壽思索了一下,忍住了拿留影球,給玉帝陛下做個紀錄片的衝動。

  ——玉帝歷劫圓滿,自會恢復原本記憶,凡塵數十年的記憶也會記在心底。

  而後,李長壽心神挪到了不遠處的紙道人身上,看著又一座宅院中,正在與幾名侍女學舞蹈的女童。

  這女童,果然看著比華府的熊孩子可愛許多,臉蛋粉嫩嫩的。

  李長壽接下來還要花費些心神在此地,要把玉帝和王母相遇前,各種想要接近王母娘娘歷劫身的男子敲暈什麼的。

  不然,總覺得玉帝陛下有點『間歇性頭上長犄角』的味道……

  防微杜漸,為玉帝和王母提供最優質的轉世護航服務,是他這個普通天庭權臣矢志不渝的追求。

  突然又想到了白澤那有關『二天帝』的梗,李長壽在地下差點笑出聲。

  這般,不更自在嗎?

  觀察了玉帝和王母一陣,李長壽心神流轉,回了安水城中,看望了下養老院中的各位祖宗輩退休魔兵。

  最近,那兩位統領開始帶魔兵外出,或是上街逛逛,或是去海邊吹吹海風,確實比玄都城的環境好了很多。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李長壽偶爾已經能在他們那早已僵硬的面容上,看到一些些若有似無的笑意了。

  除卻天庭戰事,以及封神大劫越來越近,各類事都在朝著較好的方向發展……

  這讓李長壽也頗感欣慰。

  人教現在也漸漸人丁興旺了……

  宅家不知在幹啥的聖人老爺子,懶散到除卻睡覺已快失去追求的大法師,他這個操心人教事務的尚未公開新晉聖人弟子,老君的牛,小金小銀,以及……

  白給的白澤。

  這白澤也是個妙人,在漸漸認命後,竟然有了許多豁達之念,每日研究研究食譜,烹飪烹飪菜餚……

  本來,讓有琴師妹上天之事,李長壽安排了一部有些刻意的劇本。

  大抵就是水神受傷為有琴玄雅所救;

  之所以覺得刻意,是如今洪荒中,但凡關注天庭的煉氣士,哪個不知他水神在天庭的只是化身?

  還是那種可以隨時自爆的廉價化身!

  而今多了白澤這瑞獸,李長壽心思頓時活泛了些。

  完全可以先在洪荒各處,宣傳幾波白澤的靈性,把白澤豎立成『趨利避凶』、『見之就有好運』、『純潔神聖』的神獸概念。

  而後,安排白澤救起與人鬥法而負傷的有琴玄雅,大搖大擺將有琴玄雅帶去天門前,讓水神和木公一同外出與白澤相見,白澤口吐人言,與水神言說此女正直正義,可為天庭助力,再讓白澤踏雲而去……

  如此,既給了有琴玄雅名聲,讓她能更快得到天庭認可,又直接打擊那些妖族的士氣。

  上古十大妖帥,將滿是正義感的少女,送去了天庭效力,這本身就是對妖族的巨大打擊。

  『此時的問題是,白澤會不會答應此事。

  畢竟這等同於直接對外宣佈,他白澤現在是人教和天庭一方,必然會被罵……』

  李長壽思索一二,決定過兩日去找白澤辯論時,直接問一問此事。

  念及此處,李長壽剛要收回心神,打坐參悟一陣八九玄功,安水城的海神廟突然來了少許震動。

  神念立刻在海神廟掃過,看到了鬼鬼祟祟地牛頭馬面。

  這哥倆正在後堂附近東看西瞅,並不敢硬闖。

  李長壽的化身立刻現身相見,問詢可是地府有什麼麻煩,牛頭馬面連忙搖頭。

  他們兩巫送來了三枚玉符,其內正是后土娘娘所編寫的巫族秘箓,總共上中下三冊。

  李長壽喜上眉梢,連連道謝,牛頭馬面自是不敢居功。

  「水神,您啥時候準備跟妖族開戰?」

  牛頭小聲道:「地府這邊能調動二十萬陰差,一千多名上古戰巫。

  祖說了,我們地府如今已是歸屬天庭,天庭如今積累不足,若對妖族開戰,可以多依靠些龍族跟我們地府……

  哞。」

  「替我多謝娘娘掛念。」李長壽笑道,「待開戰前,我定會差人去地府叨擾。」

  「那就好,那就好。」牛頭頓時鬆了口氣,「我們排演了這麼久的節目,自是要給妖族他們用上。」

  李長壽納悶道:「排演了什麼節目?」

  「有些不吉利。」馬面在旁忙道,「到時水神就知,定會把那些妖族氣到七竅生煙!」

  李長壽含笑點頭,並未多問。

  不多時,牛頭馬面告辭離開,卻是沒敢問李長壽求些調料,李長壽此次也沒多準備。

  畢竟最近都在跟白澤不斷辯論……

  送走牛頭馬面,李長壽將化身歸於地下紙道人庫,老老實實修行了一日,又準備了一日辯題,待時辰到了,駕雲飛去隔壁黑池峰上。

  今日,李長壽還未落地,白澤穿著李長壽此前所贈的圍裙,提著一支鐵鏟,從那富麗堂皇的廚房中衝了出來,一把摁住了李長壽的胳膊。

  李長壽眼一瞪,這丫要反?

  還好過來的是【本體】型紙道人!

  「好你個水神!哈哈哈!」

  白澤雙目之中散發著有些刺眼的光,罵道:「貧道到今日,一直到今日,總算想明白了!

  何必為貧道遮掩顏面,說什麼那日在度厄洞府中尋到貧道,只是賭對了,有三成把握,沾了你師妹的福氣!

  你本就是把貧道算到了死!

  貧道本能就是趨利避凶,這與天道的運轉息息相關,而你當時,只要堅定內心殺意,就可把尋不到貧道的可能性化為凶,將能尋到貧道的可能性化為吉!

  貧道心底泛起念頭,去那度厄洞府時,已是提前步入了你算計!

  好啊!好啊!

  唉,水神你到了那時,還將此推說給運氣,保全貧道這最後一點面皮。

  貧道服了!當真服了!

  水神在上,請受白澤一拜!白澤日後甘為水神驅使,絕無二心!」

  李長壽:……

  是,這麼一回事?

  這攻略完成度提升之快,也是讓壽有點措手不及。

  果然不愧是白給神獸,真的……有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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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3 01:19:2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三章 如此靈珠子

  李長壽仔細想了幾日,覺得白澤的這套理論,倒也有點說法。

  重點是白澤十分篤定,李長壽也不懂白澤的神通到底如何,更不便直接問詢白澤的跟腳底細……

  但辯論還是要繼續辯下去的,思想的碰撞斷不能停;

  穩妥起見,怎麼也要把剩下的辯題用完。

  如此,又過了三個月,李長壽對白澤總算放心了……大概一成。

  他與白澤的辯論從三天一次,改成了半個月一次,降低了自己去黑池峰的頻率,免得被靈娥懷疑一些不該懷疑的問題。

  有關有琴玄雅之事,李長壽對白澤大概說了一遍,白澤沒有任何猶豫,痛痛快快地點頭答應了下來。

  按白澤的話來說,他既已成了人教的車伕,自是要聽李長壽差遣,更何況,此事還能給他增加點聲名。

  別看白澤一直隱居躲著,對聲名二字也是十分在意。

  如此,李長壽就放心大膽地,將這個任務交給了……敖乙。

  由天庭和龍宮暗中派人,在五部洲各處坊鎮中放出消息,宣傳『瑞獸白澤』是『純潔與正義的象徵』,順便抵消一些『十大妖帥』的固有印象。

  李長壽親手為白澤畫了《白澤飲水圖》、《白澤踏波圖》,白澤看後也是頗為驚訝。

  「貧道本體竟生的這般……順眼?」

  李長壽當時只能保持微笑,當然不能說自己有筆尖修圖大法。

  重要的是構圖和光效!

  順便,李長壽和白澤也聯手做了第一件事——為有琴玄雅量身打造天庭女戰神的人設,並設計好了有琴玄雅登天的各處細節。

  近來一直在閉關突破、鞏固修為的有琴玄雅,此刻並不知,推她成為洪荒偶像的幕後團隊,已得到了『翻倍』式的擴充。

  接下來,就是等白澤的名聲慢慢漲起來……

  為了讓白澤多一點出鏡率,除卻流傳出去的那兩張畫軸,李長壽也在考慮,尋個合適的時機,讓白澤出去溜躂兩圈。

  待此事安排的差不多,李長壽主動問起有關陸壓道人之事;

  白澤猶豫一陣,還是對李長壽吐露了一件『大事』。

  「水神,切莫將陸壓逼到絕路,他手中有一樣秘寶,喚為釘頭七箭書。」

  李長壽心底一動,笑道:「這秘寶,莫非比他的『寶貝請轉身』還厲害?」

  「不錯。」白澤面露正色,緩緩點頭,「知此寶來路者,不算各位聖人老爺,洪荒中絕對不會超過十個生靈。

  釘頭七箭書,能殺大羅於無形,煉製代價頗大,本身無比歹毒,可謂傷人傷己。

  但只需將大羅金仙的一縷元神困縛在草人上,每日參拜,對著草人射箭,就可讓這大羅無力反抗,化為血水……」

  白澤話語頓住,看著李長壽嘴邊那一直很淡定的笑容,先是一愣,隨後便面露恍然。

  「水神早已知曉了?」

  「這般隱秘,我如何能知?」

  李長壽的笑容漸漸收斂,淡然道:「如此看來,這陸壓當真是要先除之。

  白先生,這釘頭七箭書如此厲害,可有什麼躲避之法?」

  「據我所知,並無躲避之法,除非是在對方發動咒術期間,尋到對方施法之地,壞掉草人。」

  白澤沉吟幾聲,又道:

  「但只要發動釘頭七箭書,就需消耗氣運與功德,憑水神如今的功德積累,釘頭七箭書能否發揮效果也是未知之數。

  總歸,水神還是小心為上。

  且,貧道雖知這話不該說,但陸壓畢竟也算貧道子侄,也想為他求個情。」

  李長壽略微思索,緩緩搖頭,溫聲道:

  「此事並非我能做主,若陸壓能毀掉釘頭七箭書,後續又不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那我可看在白先生的面子上,在玉帝陛下駕前為他求情,給他一條活路。

  只是,他若不走活路……」

  「多謝水神。」白澤苦笑了聲,「陸壓之心性,遠不足其父百一,怕是終究難活。」

  『但願如此吧。』

  李長壽心底答了聲,將這個話題帶過。

  白澤再強,此刻也推算不出封神大劫,更推算不出陸壓在封神大劫中何等活躍。

  李長壽對能否取陸壓性命,本身並無任何把握,只能伺機而動,等著陸壓在這次『天妖對峙』中犯錯。

  ——天庭如今針對妖族的每個舉措,其實都隱含著這一層深意。

  「白先生。」李長壽看著面前這容光煥發的中年道者,「今日不如露一手廚藝,我去請掌門和一位門內對我關照頗多的長老,過來一同飲酒聊天。」

  白澤喜道:「善!貧道這次定要好好露一手!」

  言罷轉過身形,大步流星朝那佔地面積越來越大的廚房而去,整頭瑞獸都是精神高漲。

  李長壽駕雲去了丹鼎峰,請萬林筠老爺子來黑池峰赴宴。

  如今萬林筠長老距離金仙劫已經不遠,一二百年應該就能穩步抵達金仙劫,多沾沾瑞獸的祥瑞氣息也是極好的……

  掌門那邊當然不能親自去請,李長壽表面上畢竟只是度仙門普通門人,一枚傳信玉符就足夠了。

  半個時辰後,幾人聚在黑池峰上。

  白澤開宴,靈娥獻曲,李長壽與萬林筠老爺子談論丹道毒道;

  季無憂掌門主動請纓,戴上李長壽贈給白澤的圍裙,在廚房中打個下手,還被白澤嫌棄笨手笨腳……

  這般情形,若是讓度仙門門人弟子看去,八成是要驚掉下巴的。

  而這般情形,若是讓此刻在苦苦尋找白澤蹤跡的妖族眾高手看到,也不知能氣瘋幾個……

  北俱蘆洲邊界群山,一座隱秘的宮殿中。

  陸壓道人背負雙手,在高台寶座前來回踱步;高台上還坐著十多名妖族名宿,此刻大多面色不善。

  高台下,幾名妖王瑟瑟發抖跪在殿中……

  「廢物!」

  高台末位,一名蛇模蛇樣的男妖操起尖細刺耳的嗓音,對那幾名年輕妖王怒罵:

  「讓你們去尋有關白澤元帥的傳言是何處而來,幾萬小妖撒出去,得回來的消息就是兩個字——

  不知?

  看來,你們也是怠慢慣了,不調教不行了!」

  幾名妖王連忙大喊:「饒命!老祖饒命!」

  「傳言的來路其實不用多打聽。」一名頂著山羊腦袋的老妖撫鬚笑道,「依貧道之見,定是誰想誘白澤元帥現身,而非見到了白澤元帥。」

  陸壓皺眉坐回寶座,抬手揮退了下方幾名妖王;

  幾名老妖同時出手,將大殿與外界隔絕開來。

  陸壓沉聲道:「白澤元帥八成已離開了五部洲之地,他無意多管此間事,能給我們一條計策已是十分不易。」

  「殿下!」

  妖族名宿鹿公坐在椅中,拱手問:「上次您去尋了白澤元帥,白澤元帥諫言趁天庭虛弱之機討天,而後借擊退天兵之機,跟天庭討價還價……

  那,白澤元帥可有說,如何應對當前這般局面?

  天庭非但不發兵,還總是用晚霞掛字、毀咱們軍心,咱們攥起了拳頭,卻打不出去呀。」

  「咱懷疑啊,那天庭的月老也在搞事情!」

  一頭白熊精哼了聲,甕聲道:「最近這半年,咱的孫子、玄孫輩,有三對夫婦,都因別的妖插足姻緣,結果鬧掰了!

  咱就納悶了,就咱玄孫女那丈高丈寬的熊樣,怎麼會有個狐族男妖看上?

  還那麼死心塌地、至死不渝……」

  「興許看對眼了。」

  「不不,此事頗為反常,已有不少年輕一輩甚至老一輩的夫婦鬧翻了。」

  有個頂著鱷魚腦袋的老妖此刻才反映了過來:「哈哈哈哈!丈高丈寬!」

  「嗯?」老白熊眉頭一皺。

  「咳,本王想起高興的事情。」

  「你明明就是在笑咱熊族的熊樣!」

  白熊站起身來,宛若山嶽般的身形散發出滾滾妖氣!

  「今天就讓你這條小魚知道,什麼是特麼熊的力量!」

  「你才是魚!你全家都是魚!老子比魚瓷實多了,還怕你不成!」

  「夠了!」

  陸壓低喝一聲,紫中泛白的大葫蘆出現在手中;

  兩名已是要大打出手的老妖瞬間安靜了下來,各自哼了聲,坐回了各自位置。

  陸壓嘴角輕輕抽搐,淡然道:

  「繼續派人搜尋有關白澤元帥傳言的來源,己方莫要生亂。

  天庭背後有聖人撐腰,這是你我心知肚明之事,咱們只要不去主動攻打天門,殺一些天兵也是無妨。

  各位,非常時期,還請克制忍耐。

  我們要的是天庭承認妖族在洪荒的地位,與天庭死鬥,只能死路一條。

  還有,繼續吸納與上古血脈無關的邊緣妖王,越多越好,屆時還要用他們平息天庭怒火。」

  這十多名老妖同時站起身來,對陸壓做道揖,齊稱:

  「屬下遵命!」

  「唉。」陸壓嘆了口氣,此刻用本來面貌的他,英俊的面容帶著淡淡的無奈。

  「若白澤元帥可助你我,何愁……

  罷了,白澤元帥退隱多年,逍遙度日,想必此時正在雲間逍遙吧。」

  鹿公忙道:「我等自會竭盡所能,供殿下驅策!」

  「有鹿公與諸位,我心甚慰。」

  陸壓含笑說著,將那些罵妖的話放在了心底,目中依然流露著少許憂慮。

  與此同時,小瓊峰上。

  「白先生別加菜了!大家都要吃不下了!」

  「哈哈哈,無妨無妨,難得各位道友開心,看貧道再露上一手!」

  李長壽聞言一陣搖頭。

  人教這到底是得了一位謀士,還是得了一名廚子?

  不過,從人教大家庭的日常來看,廚子確實是比謀士有用。

  ……

  山中修行自是以清靜為主,喧鬧總會歸於寂靜,酒宴也終究要落幕;

  只有短暫別離,才能有下次歡聚。

  星夜時,季無憂與萬林筠長老,李長壽與靈娥各自離了黑池峰,只剩白澤哼著一點小調,回了住處捧卷夜讀。

  又三日後,李長壽正在小瓊峰上琢磨八九玄功,心神忽被擾動。

  略微掐指推算,李長壽心神立刻歸於天庭水神府的紙道人,整理了下髮型、衣袍,端著拂塵走出了書房。

  門外,卞莊正端著一枚玉符,低頭稟告:

  「水神大人,有乾元山前來的道童送來這枚傳信符,說是闡教十二金仙太乙真人,請您去乾元山金光洞喝酒赴宴!」

  「哦?」

  李長壽將玉符攝入手中,仔細讀了一遍其內的內容,感受著其上殘留的道韻。

  確實是那個在陰陽大道上頗有建樹的太乙真人。

  大陰陽師找自己作甚?

  閒著沒事想吵架?

  李長壽思索一二,很快就點點頭,言道:「此事我已知曉,莫要對外聲張。」

  「是!末將告退!」

  卞莊抱拳答應一聲,轉身就要自此離開。

  李長壽心底靈光一閃……

  「且慢。」

  【若是自己故意帶一隊天兵出天門,大搖大擺去乾元山,很可能會惹來妖族圍攻,如此就可順利給陸壓羅列罪狀,且讓闡教高手名正言順對妖族出手。】

  剛泛起這念頭,李長壽思量一二,又立刻將其打消掉。

  誠然,這是一條不錯的計策,只是如此一來,自己帶出去的天兵怕是十難存一。

  這般犧牲並無必要,擊潰妖族的辦法還有很多,而且現在的時機也不算太好……

  卞莊抱拳問:「水神大人?末將在這,有事您儘管吩咐。」

  李長壽心念轉動,溫聲道:「卞副統領近來幫姻緣殿有功,我這裡有一件差事,不知卞副統領有沒有興趣。」

  「縱粉身碎骨、萬死不辭!」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李長壽瞇眼輕笑,「只不過是讓卞副統領顯露下個人魅力,實踐實踐,此前卞副統領對月老說的各種理論。」

  誒?

  卞莊眨眨眼,只能滿頭霧水。

  ……

  乾元山在崑崙山西南,離崑崙山並不算太遠,隱於幾個大仙宗的山門邊界交點,大有一種大隱隱於市之感。

  但凡消息靈通些的煉氣士,都知這乾元山乃太乙真人的道場;那幾大仙門也將乾元山方圓數百里列為禁地,平日裡無人敢去打擾。

  自然,乾元山上的守護大陣,也非尋常金仙可破。

  一朵白雲自高空飄下,朝乾元山不緊不慢地飛來,其上站著的那位白髮白袍老神仙,自是大名鼎鼎的天庭水神。

  ——李長壽的金仙境高品質紙道人。

  太乙真人邀請時,又沒強調必須本體前來,李長壽的紙道人是寄托心神類化身,前來赴約也不算失禮。

  李長壽主要是怕本體前來,會被太乙真人硬生生的氣到打起來。

  嗯,才不是因為怕死而不敢出門!

  拿著太乙真人的玉符,李長壽飛到了乾元山三百里外,那座看起來沒什麼名堂的荒山突然金光大作,護山大陣現出金鐘狀的輪廓!

  大陣裂開一條縫隙,兩道熟悉的身影自陣中飛出,站在雲上等待。

  左側那位身穿紅袍的清瘦道人,自是太乙真人。

  他劍眉星目、鼻樑高挺,稜角分明的面龐頗為英俊,算是三教男仙中,顏值與身材都屬頂尖的那一小撮。

  可惜,不是個啞巴。

  在太乙真人身旁,那位面容普通、給人厚實敦厚之感的,卻是玉鼎真人。

  一見到這位玉鼎真人,李長壽心底就鬆了口氣。

  最起碼,今天他跟太乙打起來時,還是會有個闡教大佬站出來拉架的。

  隔著數百丈,李長壽做了個道揖,太乙真人與玉鼎真人齊齊還禮。

  但太乙真人一張嘴,就是略帶嫌棄:

  「呵呵,貧道果然不能跟截教的師姐師妹相比,去三仙島上,水神就用本體,來我乾元山就隨便用個化身,嘖。」

  李長壽笑道:「如今妖族鬧事,路上不安穩,我修為淺薄,若是無高手在旁相伴,本體自是不敢多走動。」

  「哈哈,說到頭,還怪我不去接你了!」

  太乙真人做了個請的手勢,「水神請,今日貧道有事相求,咱們入內相談。」

  李長壽寒暄幾句,駕雲向前,老老實實站在玉鼎真人身旁,與兩位闡教高手一同入內。

  護山大陣閉合,也將那些探查此地的仙識,盡數隔絕在外。

  剛進大陣,李長壽的目光,就被前方懸崖上的洞府所吸引。

  洞府前,幾名童子排成一排,端著瓜果酒水。

  這幾名童子身旁,還有一位身著道袍、紮著丸子頭的『小仙子』,穿著打扮比童子精緻了許多,站位也比較靠前,應是太乙真人的……弟……子?

  等會兒!

  太乙真人的徒弟,不就是哪吒的前世,那個靈珠子?

  雖然李長壽在洪荒中,到目前為止,並沒有聽人說起過靈珠子,但哪吒的故事,李長壽如何能不知?

  哪吒怎麼可能是女的?他不是李靖的三子嗎?

  這個俊秀的小仙子,莫非是……靈珠子的師姐師妹?

  太乙真人駕著雲頭落下,用十分溫柔的語調說著:

  「乖徒兒,還不行禮?

  這位是人教長庚仙人,天庭水神,今日便是為師請來,為你治病的大仙人。」

  那『小仙子』頓時屏住呼吸,兩隻小手捏著衣角,那雙大眼眼波亂晃,抿了幾下嘴唇積攢力量,才小聲喊著:

  「弟子靈珠子……拜、拜見……長庚……師叔……」

  李長壽頭頂冒出幾個問號,如果不是自己耳朵不錯,當真聽不到這細弱蚊聲的話語。

  隨後,這『小仙子』低聲道:「師父,弟子沒病。」

  「沒病那你大點聲說話。」太乙真人溫聲道,「拿出點男仙的樣子出來,讓為師和你師叔看看!」

  「是。」

  『小仙子』答應一聲,隨後輕輕吸了口氣,紮起馬步、攥起拳頭,對著前方打出一拳,拳鋒有道道氣浪湧動!

  隨後還奶聲奶氣地加了句:

  「哈!」

  李長壽:……

  玉鼎真人在旁默默抬起雙手,輕輕拍了兩下,對靈珠子擠了個難看的笑容,沉聲道:「好。」

  「呀~」

  靈珠子雙手捂臉,轉身跑回洞府,留下了一路煙塵,還有那聲:

  「玉鼎師叔你討厭……師父,靈珠真的沒病!」

  李長壽雙眼瞬間失神。

  親了個娘的,這三壇海會大神、未來的天庭名將……

  一旁的太乙真人禁不住仰頭長嘆:

  「貧道這是做了什麼孽!

  長庚,幫貧道一把,想辦法讓他多點陽剛氣息,不然貧道當真不知該如何對老師覆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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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這孩子,連闖禍都不會!

  『玉鼎師叔太討厭啦……』

  這嗓音總在李長壽耳中迴旋,持續了片刻都未能消散。

  這個過分秀氣的靈珠子;

  那個天不怕來地不怕,一桿長槍戳親爹,混天綾攪東海水,乾坤圈打老龍王的小哪吒……

  這孩子到底經歷了點啥?

  老子在上,莫非靈珠子一個轉世,就直接性情大變?

  靈珠子轉世並未經過六道輪迴盤,化作哪吒後,似乎只是自身記憶消失,靈珠子時期的修為應該還在,按理說,性情不會有太大變化……

  李長壽這還是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有些把握不住這個洪荒、這個封神大劫的脈絡。

  「長庚,你是三教公認的點子多。」

  太乙一把拉住李長壽這紙道人的胳膊,「算是貧道欠你一個人情,幫我出個主意。」

  李長壽沉吟幾聲,淡定地點點頭,道:「令公子、不是,靈珠子師侄之事,為何還要對聖人老爺有所交代?」

  太乙真人嘆了口氣,一邊拉著李長壽入洞府,一邊解釋著:

  「我這徒兒,本是崑崙山寶池中孕育的一顆寶珠,自上古吸收日月精華至今,漸漸有了靈智,跟腳清正、資質不凡,倘若化形就可成就清福元神。

  老師將靈珠分給了我,讓我助他化形、收為弟子。

  三千年培育,一朝化形,化作了五六歲模樣的童子,唉——」

  太乙真人長長地嘆了口氣:「最初也沒覺得有什麼,因是靈珠化做的男童,本身既沒有陽剛氣息也沒有陰柔氣息,也合乎情理。

  但漸漸的就發現,他性子卻是頗為柔軟。」

  說話中,李長壽與玉鼎真人,已隨著太乙真人進了金光洞,太乙真人沒招呼、他們兩位也沒客氣,直接圍坐在一只石桌旁。

  李長壽思索一二,又問:「可否詳細舉個例子?」

  太乙真人想了想,道:「他剛化形第五年……」

  【乾元山一處山坡上,漫山遍野的淺草與野花,英俊的青年道者在陽光中打坐修行,不遠處有個靈秀的童子,正張開小手不斷撲蝴蝶。

  撲著撲著,男童呀了一聲,青年道者睜眼看去,額頭頓時一黑。

  童子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將一隻蝴蝶捧在手中,對著蝴蝶吹出一口仙氣,輕聲說著:

  「對不起呀,把你傷到了。」

  小蝴蝶輕輕揮舞翅膀,而後慢慢飛了起來,在童子身旁轉了一圈,童子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

  正此時!

  呼——

  一道黑影從天而降,那是一隻大腳,直接攔在了男童面前。

  青年道者額頭繃著十字筋,低吼道:「男子漢是這般玩蝴蝶的嗎?」

  童子小嘴一扁,眼淚汪汪的,「師、師父……你會嚇到小蝴蝶的。」

  「嚇到?」

  青年道者微微一笑,雙眼彷彿化作了三角狀,其內閃爍著滿是惡意的光。

  抬起左手,指尖綻放出一縷仙光,青年道者淡然道:「今天就要讓你看看,男子漢是該怎麼玩耍的!

  陰陽一指!二指!三指!」

  咻咻咻!

  幾道流光在蝴蝶周遭飛射而過,小蝴蝶拚命忽閃翅膀,童子嚇的捂嘴大哭。

  青年道者在後不斷追趕蝴蝶,指尖射出道道流光,發出一陣猖狂的大笑聲……】

  太乙真人話語一頓,看著眼前這兩個摩拳擦掌、各自摸出法寶的道門仙人,向後挪了挪凳子。

  「兩位師弟你們要作甚?貧道這也是為了引靈珠子回正途!」

  玉鼎真人手中的小鼎輕輕震動,瞪了眼太乙真人,又將小鼎收回;

  李長壽也將大禹治水圖收回,剛才看玉鼎真人想動手,本想順勢拉個架賺一波人情。

  玉鼎真人道:「靈珠子這般性子,便是師兄你導致的。」

  「不不不。」太乙真人不斷搖頭,「這性子是天生的,貧道不過是想刺激他保護蝴蝶,有幾分擔當。

  長庚,可有什麼法子?」

  李長壽道:「能否看下靈珠子師侄,現在在做什麼?」

  「善。」太乙真人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下來,自洞府內的一方寶池引來少許水流,匯成一面水鏡,其內現出了靈珠子此刻的情形。

  李長壽:你為何如此熟練?

  靈珠子正趴在一處床榻上,抱著一床薄被在那一動不動。

  玉鼎真人關切道:「這是怎了?」

  「大概是被打擊到了。」太乙真人抬手扶額,「過一會兒你們會看到……來了。」

  太乙真人話語剛落,水鏡中傳出一聲嘆息,靈珠子在被子中抬了個頭,露出了一張淚痕未乾卻滿是堅定的秀氣小臉。

  此時靈珠子已是相當於人族十八九歲,個頭也不算低,但身形有些單薄;

  面容也說不上女相,但因是靈珠轉世,靈氣確實偏多了些。

  他自床榻上翻身跳起,走到了一旁的豎鏡前,抿嘴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然後擺了一個瞪眼、皺眉的表情。

  嗯,假如沒有那一下鼓嘴角,確實很威嚴呢。

  隨後靈珠子頹然一嘆,站在鏡子前消沉了一陣,又打起精神,雙手叉腰、挺胸抬頭,小手朝著前方一揮,脆聲道了句:

  「我乃乾元山太乙真人弟子靈珠子,妖魔鬼怪速速退下!

  嗚……咱也是挺有氣概的嘛。」

  幾十丈之隔的洞府會客廳中,太乙真人將水鏡散掉,禁不住仰頭長嘆:

  「嗚個什麼!」

  李長壽在旁笑道:「雖然這般說師兄或許會不喜,但靈珠子這般也是不錯的。

  你我煉氣士,何必拘泥於陽剛之氣?有些雄性生靈性情溫柔,天生就較為秀氣,也有雌性生靈天生剛烈、大大咧咧,這都是合理的,咱們應包容。

  只要不去追捧這種反差,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玉鼎真人緩緩點頭,沉聲道:「長庚師弟所說在理。」

  「在理什麼?不是你徒弟你不著急!」

  太乙真人嘆道:

  「他這般性子已是影響到了修行進境,今後說不定就會栽在自身性情上。

  貧道暗中給他安排了幾次試煉,每次他都表現出了優柔寡斷、心慈手軟的一面,遇到困難一嚇就怕,哭哭啼啼做不出任何應對。

  這在洪荒如何生存?總不能在洞中修行幾個元會不外出吧?

  再說,這般性子,哪怕成了長生道果,外出走動,說不定會被天仙打殺了!」

  李長壽細細思量……

  所以,這就是您欺負石磯娘娘的根源?

  不過太乙真人這般有危機感、懂先下手為強的闡教高手,確實也稱得上狠人……

  雖然修為比起真正狠人差了點意思。

  玉鼎真人道:「性情溫善並非錯事,現如今天地何處不知三教?

  靈珠子要面對的外界情形,與咱們當年在洪荒闖蕩已是完全不同。」

  太乙真人各種搖頭,「師弟,定要防微杜漸、防患於未然,不時刻做好這般準備,今後必然是要吃虧的。

  反正,貧道是靈珠子之師,定要將他這性子板正!

  長庚,可有妙計?」

  李長壽沉吟幾聲,坐在那靜靜思索。

  太乙真人等了一陣,小聲道:「總覺得你不是在想如何幫靈珠子,而是在想如何敲貧道一筆竹槓?」

  「師兄如何能這般說?」

  李長壽皺眉道:「我怎會是那般無利不起早之人?若如此,何以被玄都師兄信任?」

  玉鼎真人在旁投來讚賞的目光。

  怎料李長壽話鋒一轉:「不過太乙師兄硬要給些人情報酬,我也不好推辭,不然就是不給師兄面子嘛。」

  太乙真人哈哈大笑:「不用,為兄不講面子裡子這些虛的。」

  「唉,性情乃是天定。」李長壽面露同情……

  「給給給!」太乙真人笑罵道,「你想要哪般人情,為兄都給還不成?」

  李長壽臉上的同情,頓時化作了溫暖的笑意,緩聲道:

  「不過,性格也是能後天改善的,咱們想些辦法,循序漸進應該會有效果。」

  太乙真人道:「那你想要何種人情?」

  李長壽想了想,笑道:「自是有事需幫手時,會請師兄出手或是收手的人情。」

  太乙真人灑然而笑,「哪怕無你師侄這事,你有事求到貧道乾元山上來,貧道還會將你拒之門外不成?」

  「善。」李長壽與太乙真人對視一眼,兩人相視而笑。

  玉鼎真人搖搖頭,帶著自己的石凳,離著這兩仙人稍微遠些。

  太乙真人又問:「長庚到底有何妙計?」

  「這個略微有些複雜。」李長壽道,「且先讓我準備半日,再與師兄相談。」

  太乙真人聽聞此言,心底的憂心消退了大半,對李長壽道了聲謝。

  李長壽閉上雙眼,大半心神抽回本體處,攤開一張卷軸,開始細細思量。

  幫人改性格這種事,李長壽此前也沒做過,但卻知道這非朝夕可改,必須有個過程。

  所以,他需要做的,是制定一個長期規劃。

  今日李長壽拿到太乙真人的這個人情許諾,其實也是為封神大劫降臨時,在哪吒的故事中,能多一點『主動權』。

  太乙真人火燒石磯娘娘,算是封神大劫中,兩教較為早起的正面衝突,不過石磯娘娘在截教跟腳不深,只是一名散仙,並未引起截教太多反應。

  可就算這般,也有可能被有心人所利用……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石磯娘娘若是良善之輩,李長壽出於試探天道底線的考慮,到時自會試試能不能將她救下。

  想改天道的劇本,哪有那麼容易。

  嗯?

  自己可否在靈珠子的性子上,再下點功夫?

  雖說不知對後世的哪吒影響多大,但總歸可以一試。

  念及此處,李長壽下筆如有神,卷軸上多了一只從右至左的長箭頭,箭頭上下標注了一個個選項。

  ……

  兩個時辰後,小瓊峰棋牌室外,李長壽拿著一只記事玉符邁步而來。

  閣樓內的靈娥、江林兒、酒雨詩立刻將手中牌扣住,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這橫跨三個輩分的女子,此刻都有點心虛。

  「師祖,師叔。」

  李長壽做了個道揖,含笑走進屋門,直接開門見山:「這次前來,主要是有一件小事問詢師祖。」

  江林兒有些錯愕地指著自己鼻尖,「我?」

  李長壽道:「不錯,思來想去,這個問題問師祖最合適。」

  「你突然這麼一問,讓本師祖相當不適應吶。」

  江林兒頓時正襟危坐,又覺得有些不自在,左腳一抬踩在圈椅上,裙擺垂垂落下。

  「儘管問來!」

  「師祖。」李長壽滿臉認真,問道,「當年師祖剛離開度仙門去外面闖蕩時,性情應是外柔內剛,有一種不服輸的拼勁,想在外歷練,拚死一搏衝入天仙境,可對?」

  江林兒眨眨眼,「對呀。」

  「那,究竟發生了什麼?」

  李長壽納悶道:「才讓師祖從外柔內剛的性情,變成了……內外一致?」

  「這個呀。」

  江林兒捏著光潔的下巴一陣輕吟,頭頂彷彿出現了一只只逐漸變大的氣泡,裡面劃過了一幅幅畫面。

  【那是她剛出去混時,某次斬妖除魔散修小團隊剛得了一大筆報酬分完髒,一群刀尖舔血的散修,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林江,你是不是女扮男裝啊,長得這麼秀氣?』

  『怎麼可能!我可沒用障眼法!』

  江林兒拍拍胸口,幾個同夥頓時投來了信任的目光,繼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呃……」

  江林兒一手扶額,她現在畢竟是有夫之婦,生活幸福美滿,這些黑歷史還是盡量不要提及的好。

  李長壽笑道:「我大概明白了,多謝師祖。」

  「哎!你明白啥了?」

  江林兒一驚,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吼道:

  「我可沒整天跟一群漢子喝酒打架!我修行和睡覺的時候,都是跟他們分開的!」

  靈娥與酒雨詩對視一眼,各自掩口輕笑。

  「對,對,弟子可沒亂想。」

  李長壽含笑點頭,在玉符中寫了一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夥伴很重要。

  隨後李長壽又問:「師祖覺得,男子哪般品性是最珍貴的,且有別於女子。」

  「嗯?」江林兒想了想,「有擔當。」

  「有擔當……雨詩師叔,讓你來說呢?」

  酒雨詩也認真思考了一陣,輕聲道:「獨當一面。」

  李長壽認真記了下來,又看向靈娥,轉身就要走人。

  「師兄你都不問我的嗎?」

  「不用,你的答案為兄早已知曉。」

  「別嘛,師兄你問問呀!

  說不定跟你想的不一樣……是穩健,穩健最重要呀!師兄!

  唉,飛走了。」

  靈娥幽幽一嘆,惹來棋牌室內又一陣歡聲笑語。

  少頃,李長壽在靈獸圈駐足,問詢熊伶俐同樣的問題,熊伶俐秀了一陣她近來又有點膨脹的肌肉。

  「一定要比我壯!」

  李長壽含笑點頭,差點把玉符捏碎。

  不多時,李長壽紙道人出動,四處做調查。

  於天庭之中,問詢龍吉、問詢瑤池的仙子、問詢水神府的將領;

  於海神廟中,問詢神使、問詢廟祝,問詢一些上了年紀的凡人。

  最後將得到的答案整理完善,填補自己所做計劃的空缺,修改一些細節,才將這份規劃,講述給太乙真人聽。

  ——大抵就是把靈珠子扔到天兵天將堆裡,薰陶一段時日。

  太乙真人頗為激動,抬手拉著李長壽的胳膊,嘆道:「我這寶貝徒兒,暫時就托付給師弟你了!」

  「師兄放心,我定盡力而為。」

  李長壽溫聲答應著,隨之又道:「稍後師兄對靈珠子師侄言說此事時,不用說太多,就說……

  這是成為頂天立地好男兒所必須的修行。」

  「嗯,都依師弟的,一定要讓他膽子大一些,不要畏畏縮縮。」太乙真人定聲道,「哪怕魯莽一點也無事!

  這孩子,從小就性子軟,連闖禍都不會!」

  李長壽額頭掛了幾道黑線,只差一點,他就真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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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白澤初顯威,西方再施算

  乾元山,一朵白雲自金光大陣中飛出,緩緩升向星空。

  雲上,李長壽低頭看向身旁盤坐的師侄,看著他那努力忍耐、卻猶自紅了眼圈的可憐表情,以及那不斷輕顫的肩頭、輕輕晃動的道箍……

  李長壽突然有種,自己像是做了什麼錯事的負罪感。

  奇妙的靈珠子。

  「師侄。」李長壽溫聲呼喚。

  靈珠子弱弱地抬頭,目中流露出少許無奈,「長庚師叔,我沒事的。」

  李長壽一顆道心差點當場融了,趕緊道:「不用擔心,我帶你去天庭,那裡的生靈都很有趣,也很溫柔。

  要不,咱們打個賭?」

  靈珠子脆聲道:「師叔,怎麼打賭?師父說,賭是不好的習慣,要有堅定的道心、處理事物的把握。」

  李長壽:……

  反過來竟然被靈珠子教育了!

  「那換個說法。」李長壽笑道,「稍後去天庭,所有人見了你,都會露出一些善意的微笑。

  如果真的是這般,你就答應本師叔,在天庭中結交一名好友,如何?」

  「嗯。」靈珠子點頭應了聲,「弟子聽從師叔安排。」

  李長壽溫和一笑,不再多言,駕雲朝著中天門而去。

  來的路上,李長壽還有意在妖族控制區域的邊緣飛了半圈,而回去時,怕真的被妖族高手埋伏,特意繞去了西牛賀洲上空的西天門。

  靈山總歸是不敢明目張膽,為難他這個人教弟子,也不會讓他在靈山附近出事。

  一路無太多話,李長壽暗中觀察著靈珠子的反應,想要盡快瞭解靈珠子的全部性情。

  靈珠子此刻的情緒,忐忑佔了大多數,畢竟自化形後就沒離開過乾元山上,這也算是他第一次出遠門。

  「長庚師叔……」

  「嗯?」李長壽聞聲低頭。

  靈珠子正抬頭看著他,那雙靈氣滿溢的大眼中,流露出少許無奈。

  「我這樣子,很不正常嗎?

  師父似乎很困擾,一直說讓我變得男子漢一點,而且玉鼎師叔看我的時候,也經常會有一種同情的目光。」

  「哈哈哈哈。」李長壽也是被靈珠子逗笑了。

  靈珠子皺著眉頭,滿是疑惑地看著李長壽,「長庚師叔,怎麼了嗎?」

  「無事,無事。」李長壽擺擺手,也在雲上盤腿坐了下來,白髮白眉的慈祥模樣,倒是令靈珠子頗感親近。

  李長壽笑道:「你師父一直說讓你有男兒氣概,是覺得你性子太軟了。

  玉鼎師弟對你也並非同情,也是覺得你性子太過柔弱。

  通常而言,男子是陽剛的代表,女子多是陰柔的象徵,但這並非絕對,只是多數人是這般。

  太乙師兄在這方面比較粗糙,未能及時告訴你這些,只是一味的讓你做個男子漢。

  天地陰陽,陰陽本就並非絕對對立,也非絕對分明。」

  靈珠子抿嘴思索。

  李長壽補充道:「想要讓你師父開心,有些小習慣改一下就好。」

  靈珠子忙道:「請師叔賜教!」

  「今日不便與你多說。」李長壽笑道,「稍後到了天庭,我為你介紹一二好友,你與他們先相處一段時日,自己找找你師父想讓你變成的樣子。」

  靈珠子頓時有些欲言又止。

  李長壽沒有繼續說下去,拿了一本經書遞給了靈珠子,讓他路上解悶。

  靈珠子乃上古靈珠、玉虛宮出身,修為起步便是真仙境,而今也已是天仙境後期,距離金仙境還有一段距離。

  但靈珠子根基深厚,最大的依仗便是自身那清福元神,若是修成金仙、歷練一二元會,又是一位雲中子那般的清福金仙,可為闡教增運。

  李長壽心中一陣遐想……

  封神大劫原本的故事中,截教一方是以二代弟子強橫出名,闡教一方則是以三代弟子硬拚截教二代弟子而出名。

  像修有八九玄功,在入劫之前已有天庭神位在身的清源妙道真君楊戩;

  前世靈珠子,入劫後以靈珠子元神結合蓮花寶身的三壇海會大神哪吒;

  得了廣成子、赤精子的寶物,卻被申公豹一句『道友請留步』上頭,左右橫跳、差點反殺師父的殷郊、殷洪……

  這些都是道門後起之秀。

  誠然,截教一方的後起之秀其實也不少,但火靈聖母、聞仲、余元,知名度遠不如楊戩、哪吒、雷震子這些。

  是否自家聖人老爺,在封神大劫中選擇站在闡教這邊,也有這部分考慮?

  李長壽仔細思量著,心底也有些無奈。

  為何,他也已默認封神大劫中,闡、截必會殺紅眼……

  十絕陣、九曲黃河大陣、萬仙陣,三座大戰升級的標誌性大陣……

  李長壽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這些年都去關注截教的男女感情發展,金光聖母、秦完秦天君他們研究的十絕連環陣,也不知如何了。

  這會不會成為封神大劫的小伏筆?

  李長壽思索一二,啞然失笑。

  他這個蝴蝶已撲稜了這麼多下,到此時一切事態的發展,依然是在朝封神大劫前行。

  天道的修正之力,或者說,這世界線的收束之力,還真是不容小覷。

  上個想改變神話歷史的浪前輩,已經成為歷史車輪上的一只小補丁;

  自己,還是以自身存活作為首要事項,畢竟人死了,可是什麼都沒了……

  「長庚師叔。」靈珠子突然輕聲問,「這世上,像我這般的生靈,有很多嗎?」

  李長壽想了想,溫聲道:「每個生靈都是獨特的個體,不必想著為了合群而改變自我,要想著讓自己變得更完美而提升自我。

  生靈不必有太多稜角,但也不必太過圓潤。

  畢竟,圓滑什麼的,是我們這些老人家之事。」

  靈珠子眨眨眼,「靈珠子聽不懂呢。」

  「以後自稱時就用我,不要自稱名號,這等於直接暴露自身跟腳。」李長壽正色道,「這算是你第一個要更正的小習慣。」

  「是,靈珠明白了。」

  「嗯?」

  「我明白了……」

  「這才乖。」李長壽瞇眼笑著,看前方西天門已是在望,「可還記得剛才的約定?

  你可以一路看看,他們是不是都在對你笑。」

  頓時,靈珠子打起精神,本是有些怕生的他,此刻卻主動觀察那些天兵天將。

  眾天兵天將:……

  講道理,水神大人帶回來一個眉清目秀的小仙子,這小仙子還用一種清澈、好奇的目光打量自己,自己能回以什麼表情?

  還不都是各種各樣的笑!

  行至半路,靈珠子就忍不住拽了拽李長壽的道袍,那雙大眼中滿是星辰。

  「師叔,師叔,真的是耶!大家都在對我笑呢!」

  李長壽笑而不語,端著拂塵,帶靈珠子朝自己水神府而去。

  跟白澤較勁這麼久,突然套路一下小孩,身心也是頗為愉悅……

  回了水神府,李長壽命天兵整理了一處屋舍,就讓靈珠子住了進去。

  「靈珠子,你且在此地住下,一應所缺都可對院內天兵天將提及。

  本師叔在天庭,大小也算個文臣,大家都會給我幾分薄面,想要出去逛逛也是可的。

  過幾日,我會安排幾名天兵天將,與你切磋術法和神通,你且先做些準備,稍後出手也要有分寸,莫要傷人。」

  「是!」

  靈珠子此刻精氣神都高漲了起來,與在乾元山上幾乎判若兩人。

  她,咳。

  他對李長壽做了個道揖,「弟子明白,此次修行之路,請師叔盡情鞭撻弟子!」

  李長壽差點老臉一紅……

  太乙真人這個老陰陽師,都教了靈珠子些什麼!

  呃,也可能是自己思想太複雜……

  現在好了。

  李靖在度仙門,哪吒在水神府,若是現在就找到殷夫人,《陳塘關》這場戲的主要演員,就算湊齊了。

  哪吒屬於帶資進組,這場戲中天定的主角。

  現在的敖丙連龍蛋都不是,木吒、金吒在這場戲中並無戲份。

  石磯娘娘那邊,要不要提前摸摸底?

  丹房中,李長壽看著面前的五部洲簡略地圖,靜靜地出神。

  他一心二用,一邊在思考這場大戲如何去導。

  一邊在鎮守水神府的天兵天將中,物色幾名陽剛氣息較為濃郁、行事自帶豪情萬丈光環的天將,讓他們稍後與靈珠子多交流交流。

  李長壽漸漸發現,在算計封神大劫中,最重要的,就是要掂量清楚【天道的趨勢】。

  以哪吒舉例,天道定下的封神大劫劇本中,哪吒經歷的磨難、造成的一系列後果,對封神大劫、對天道有多少影響?

  這個分析清楚,就能做到有的放矢……

  總體而言,就是要確保哪吒的戰力,確保哪吒成為闡教陣營的常規主力團之一;

  還有太乙和石磯的衝突,也有可能會成為引燃兩教大戰導火索的火星……

  憑這幾次與太乙真人接觸,李長壽完全不再懷疑太乙真人『先下手為強』的思想覺悟,以及『嘴炮』、『嘲諷』等技能的等級。

  可惜,他還不能刻意針對太乙真人。

  李長壽知道,自己並不能站在闡教或者截教的立場,他是人教弟子,更要站在太清老師想要自己處於的立場——

  道門。

  「大局……」

  想了一陣,李長壽站起身來,帶著少許憂慮,在丹房中靜靜踱步。

  心神微微一動,卻是天庭那邊,敖乙和卞莊到了水神府。

  此刻,敖乙嘴角帶著濃濃的笑意,卞莊卻是垂頭喪氣、眼帶血絲,但又強打精神,讓自己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兩人抵達書房前,剛要行禮,李長壽手指輕輕擺動,屋門大開、陣法關閉。

  「進來吧。」

  敖乙與卞莊齊聲應是,低頭進了書房,對桌椅後的李長壽抱拳行禮。

  「教主哥哥,已找準了合適的妖族女子。」敖乙笑道,「可是要卞莊現在就動手?」

  李長壽問:「你們找的是哪位女子?」

  「是月老尋的。」敖乙道,「是南贍部洲與西牛賀洲邊界處的一名業障大妖,天仙境修為;

  已在萬靈殿中查過了她的跟腳,其血脈也是上古時大妖,而今在妖族中頗有些影響力。

  此妖的泥人經常拖著紅繩到處亂竄,居無定所、風流成性,若是與天將傳出一段風花雪月的趣聞,也不會惹人懷疑。

  其他,就要看卞莊副統領的本領了。」

  卞莊雙腿一顫,苦笑道:「末將粉身碎骨、萬死不辭,但水神大人……末將還是純潔的……」

  李長壽笑道:「只是讓你去夢中留情,又非讓你去獻身,怕個什麼?」

  「哎,末將遵命。」

  敖乙故作驚奇狀,「卞副統領竟然如此潔身自好?」

  卞莊頓時擺出了一幅生無可戀臉。

  「好了。」李長壽道,「此事讓姻緣殿全力協助你,若是不成也無妨。

  而且又不是讓你下凡,只是讓你通過神威殿與妖族女子夢中相會……

  需記得,我們是要通過此事,對外宣揚天庭並非天道控制的木偶,天將也有真情實感,也是血肉生靈,也不是要你真的跟妖族女子相好,尤其是還是一隻業障大妖。」

  「末將明白!」

  卞莊朗聲回答,隨後又愁眉苦臉。

  他的情緣緣初體驗,難道就要……

  李長壽忽而皺眉,道:「你們先稍等下,我在旁處有事。」

  言罷閉目凝神,一動不動。

  小瓊峰,李長壽走出丹房,看著黑池峰上飄起的少許『極光』,立刻用這具【本體】紙道人駕雲趕了過去。

  到了黑池峰,入了大陣中,卻見白澤化作本體在水潭旁趴著,額頭三枚彩色長羽光芒閃耀,身周環繞著一縷縷七彩仙光。

  「水神。」白澤身周仙光更為閃耀,化作人形,向前做了個道揖。

  李長壽道:「白先生喊我前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白澤正色道:「對水神來說並非什麼大事,只是剛才貧道感悟天機時,突然有所感應。

  有凶禍現於北洲偏北。

  怕是妖族要對北洲巫族出手,逼迫天庭出兵馳援,從而與天庭正面交手了。」

  李長壽做了個道揖,正色道:「多謝先生提醒。」

  白澤笑道:「水神可是早有這般推斷?如此,倒是貧道多慮了。」

  「不,我並未有這般推斷。」李長壽道,「而且說實話,我修道日淺,境界也並未到先生這般。

  說起推算之法,我也只是剛剛入門,推算不出太多身外之事。

  今後若有這般情形,還請先生及時告知我一聲。」

  白澤皺眉問:「那,水神此前如何介入天道大事,又如何與西方相抗,做了這般多的決斷?」

  李長壽嘆了口氣,有點無奈的道了句:

  「無他,多做些準備,把各類情形都考慮清楚罷了。

  此事,先生也不必多掛念,妖族發討天檄文時,我已暗中知會北洲巫族,他們已經做好了應對的準備,不會被妖族打個措手不及。」

  白澤對李長壽做了個道揖,讚嘆道:

  「瞭解水神越多,貧道越是欽佩。

  水神,如今玉帝王母不在天庭,道門高手或許不會干涉巫妖之爭。

  若水神需幫手相助,還請及時與貧道相商!」

  李長壽點頭答應一聲,與白澤做了個道揖,道一聲「先回去安排北洲戰事」,駕雲離了黑池。

  心神回歸天庭,李長壽讓敖乙卞莊先放下此前那點小事,整備天河水軍、填充仙豆等資源。

  卞莊差點喜極而泣。

  而後,李長壽心神之力推到了最大,心底出現了一個個窗口,北洲巫族聚集之地、北洲邊界妖族匯聚之地,盡在他紙道人仙識網絡的籠罩中。

  正如李長壽所說,巫族早已躲入了避難之地;此前巫族有部分戰巫去騷擾妖族,也是他授意。

  東海海眼的悲劇,李長壽自是要避免再次上演。

  但那些妖族之地……

  好安靜。

  各處高手、妖兵毫無調動的痕跡。

  不過,白澤給了示警,且攻打北部巫族,對妖族來說也是一步好棋,此事發生概率極高。

  李長壽靜靜等待著,結果一連幾日,妖族絲毫沒有什麼反應。

  李長壽心下納悶,還是留下了大半心神監察妖族之地,小半心神用在處理各處日常的事務。

  心神之力不夠,只是辦事效率降低,李長壽凡事穩著來,也不會出什麼亂子。

  然而李長壽也沒想到的是,他這一等,就是足足半年!

  半年中,靈珠子與水神府天將打過幾次照面,但每次都因靈珠子太過靦腆,除去切磋鬥法,就只是看天將在那玩鬧,根本融入不進。

  此事確實不能操之過急,當徐徐圖之。

  天庭也做好了足夠的應戰準備,數十萬精銳天兵帶著百萬仙豆,隨時可支援北洲。

  當李長壽開始懷疑,白澤對災禍的定義是不是有些問題,一縷熟悉的氣息出現在了妖族之地。

  文淨!

  李長壽仙識如網,立刻循著這股氣息探查,很快就看到了三道有些模糊的身影,在地下進入了幾層妖族佈置的大陣。

  文淨會主動顯露這一縷氣息,其實是他們之前定下的一種『暗號』。

  為了保護己方臥底,此時文淨道人與他尚不能直接聯繫,而這縷氣息就足以證明,文淨道人立場並未發生變化。

  這三道身影,文淨道人居左,一名有著銀白色長髮、提著一把長劍的少女居右,居中的,卻是一名戴著斗篷的高瘦身影。

  李長壽掐指推算,確定自己並未見過這名道者。

  西方那邊又要搞事了?

  呃,該不會是,西方來找陸壓獻策、提供幫助,給陸壓道人和妖族指點一條明路——進攻巫族,逼天兵天將下凡開戰?

  若真如此,那……

  白澤這『趨吉避凶』的神通,簡直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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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3 01:20:0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六章 正 道 之 光!

  『天庭忌憚的,就是妖族如今還保存了不凡的實力,殿下萬萬不得與那西方靈山聯手啊。』

  空曠的大殿,高台寶座上。

  化作老道模樣的陸壓道人單手撐著額頭,心底迴響著白澤當日的告誡,莫名有些煩躁。

  高台側旁,十多名老妖靜靜坐著,他們此刻大多都帶著些震驚興奮之感,只因聽到了高台下方那名破衣老道的侃侃而談……

  「……太子殿下,而今只需出少量兵馬威壓北洲巫族,自可讓天庭失措。

  天庭如今想收編地府,絕不會對北洲巫族視若無睹,到時只需大軍從後趕至,合圍戰局,自可將天庭打痛。

  貧道也知,太子殿下並不想與天庭全面開戰,只是在等這般機會讓天庭知難,與太子殿下和談,貧道今日前來,也並非是為了讓太子殿下與天庭徹底宣戰。

  天庭背托天道,合該大興,此前我西方有庸才妄圖壓制天庭大興,大錯特錯矣,也惹得天庭對我西方頗有微詞,此絕非兩位老師之意。

  洪荒人盡皆知,我西方貧瘠,靈運不興。

  貧道也想讓我西方在天庭中佔些神位,為我靈山增些運道,僅此而已,並無所求。」

  那破衣老道話語頓住,抬頭看著寶座上的陸壓道人,清瘦的面容上帶著淡淡笑意,給人一種親近和善之感。

  「貧道也知,太子殿下或許有所顧忌,不願與我靈山攜手。」

  言說中,老道在袖口拿出一只包裹,用仙力推向高台。

  包裹在前飛時自行解開,其內金光閃耀,一股浩瀚天威自殿內蕩漾開來,顯露出其內那方大印。

  妖帝印璽!

  陸壓與那十多名老妖豁然起身,眾老妖在努力克制伸手的衝動,讓那方大印落在陸壓道人伸出的右手中。

  破衣老道笑道:

  「上次地藏師弟許諾妖族之物,貧道這次也為各位帶了過來。

  地藏師弟棋差水神一招,讓妖族死傷慘重,已被老師訓誡。

  那天庭水神實難應對……

  太子殿下,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水神會因你主動和談而饒你性命吧?

  莫忘妖升山之戰,他手段何其凶殘。

  他與你我盡皆不同,他是人族,且是上古之後降生的人族,對妖族本就存了恨意。

  各位可仔細斟酌,貧道也不會強迫各位與我聯手,只是單純覺得:

  這天地,人族雖為主角,但也該給我們這些遠古上古而來的生靈,留下一點存活的縫隙。

  諸位覺得,可對?」

  隨著破衣老道的嗓音落下,大殿中陷入了沉靜。

  殿門附近,文淨道人抱著胳膊倚靠在石柱旁,身旁的銀髮少女提著一把寶劍,低頭不語。

  文淨嘴角帶著少許笑意,心底卻禁不住犯嘀咕……

  『也不知,自己剛才故意留下的氣息,是否被水神大人發現了。

  按照水神大人的脾性,應是會無時無刻監察此地才對。

  嘖,又有大聖人的弟子出關,開始介入西方教與道門之爭,西方教內這兩年開始流傳道門即將有大劫發生,也不知是真是假。

  當真是,鐵打的水神大人,流水的西方聖人弟子。

  興許過幾日,這個老道又會被抬下去,而水神大人對靈山淡淡地說一聲:

  下一個。』

  文淨道人嘴邊的笑意漸漸嫵媚。

  「文姨。」少女傳聲道,「我們這次需斬哪個生靈。」

  文淨嘴角的笑容一僵,說了多少遍了,要喊女王大人!

  「喊姐就行了,別總是姨不姨的。」文淨道人傳聲回道,「要交手還早了,不要急,外面不比血海單純,這裡講究算計與心術。」

  「哦。」羅剎女應了聲,銀白長髮如流水一般,自行鑽入了斗篷中,戴上了斗篷帽,「那我休息了,文姨。」

  文淨額頭蹦起十字筋,卻並未多說什麼,繼續抱著胳膊背靠石柱,妖嬈的身姿若隱若現,聽那老道繼續忽悠傻乎乎的妖族。

  為何說他們傻?

  那老道到此時已經說了這麼多話,這些妖族所謂的高手,竟然完全不懷疑老道的身份……

  總算,那妖族太子還算有點神志,在兩邊已經要再次立下盟約、正式聯手之前,開口問了句:

  「前輩不知該如何稱呼?」

  破衣老道微微一笑,淡然道:「吾師西方聖人,吾名,虛菩提。」

  ……

  什麼是瑞獸啊?

  提前半年就預感到了北洲之北有災禍,甚至遠在『災禍發動者』起念頭之前,純粹通過天道之運轉,預感到了災難降臨……

  這其實也算是一種直覺,不過是有跡可循的直覺。

  李長壽對白澤這一手神通,當真是羨慕不來。

  生靈和生靈之間,怎麼就差距這麼大!

  白澤的這般神通,用在他自身身上,就是能夠及時躲避災禍,感覺不妙、及時溜號。

  而今幫李長壽這個水神打『輔助』,卻能發揮出奇效。

  天庭提前半年做好應對,北洲巫族在妖族還沒做出任何動作時,已得到了李長壽的示警,並按李長壽給的防禦方案,完成了初步佈置。

  接下來,就是等妖族前來送飯了。

  文淨與那名陌生的靈山高手、銀髮少女,在妖族之地現蹤的第三日,妖族數百妖王齊聚一座不重要的峰頭。

  陸壓道人並未現身,但妖族十數名上古名宿齊齊登場,讓妖族上下熱血沸騰,一掃此前被天庭搞心態造成的頹勢。

  然而,今日這些妖族名宿,數落幾句天庭失道寡義,話口一轉,卻轉向了上古巫妖之戰。

  那在妖族中頗有名望的鹿公站了出來,對著天地三拜,高呼:

  「巫族凶殘,欺我良善,今日巫族尚在北洲聚勢,意圖掃平我等,再度狩獵洪荒!

  為護衛天地清明,也為了上古時,慘死在巫族手中的英魂,今日我妖族起兵北伐,討伐巫族餘孽!

  讓正道的光,再出照耀在洪荒的大地上!」

  老一輩的妖族大多明白了,他們要用巫族逼天庭出手;

  年輕一輩對天地大勢瞭解不多的妖族,此刻都是熱血上頭,紛紛高聲呼喊。

  一時間,北洲邊界妖氣滾滾、遮天蔽日,在九天之上凝成了一隻巨大的三足金烏虛影,聲勢驟然而起!

  地底,李長壽的紙道人『多機位』觀測,暗中搖頭。

  西方教實在是太狠了。

  欲要其滅亡,先讓其瘋狂,這是直接把妖族往絕路上送。

  那個自己只看到了背影的西方教聖人弟子,怕是此前沒露過面的狠角色。

  就這幾句佔住大義的話語,就憑此前這伙妖族的表現,是絕對喊不出來的,底氣、眼界都不足,八成就是出自那西方教聖人弟子之手。

  但仔細想想,這幾句話代表了什麼?

  妖族要『替天行道』,要跟天庭搶大義;就這幾句宣言,李長壽完全就能喊醒玉帝,讓天庭對妖族全面開戰。

  當然,那樣對天庭來說,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定會元氣大傷。

  「穩著點來吧。」

  李長壽嘆了口氣,繼續監察妖族動向,檢查天庭各處部署。

  思路必須一如既往的清晰。

  他要後發制人,這次不求全殲妖族兵馬,也要吃下妖族部分精銳,改寫天庭與妖族之間的高手實力對比。

  兩日後,妖族起兵。

  總共三分之一數量的妖族,離開了北洲聚集之地,百名妖王、數千妖族高手、數十萬妖兵組成的大軍,自北洲邊界,一路朝西海而去。

  ——妖兵實力參差不齊,大多數實力堪堪元仙境,他們直接穿越北洲瘴氣最濃郁的區域,也會死傷大半。

  而北洲巫族,此前因部分上古大巫搞事,支持蚩尤與軒轅黃帝爭奪人皇之位,結果遭了人族氣運反噬,上古留下的實力損傷大半,此時獨立面對這批妖族大軍,也只能抵擋一時,完全不是對手。

  更何況,根據李長壽觀察,在妖族大軍趕赴西海的過程中,已經有數萬真正的妖族精銳,進入了北洲瘴氣之中,在數百名妖族真•高手的率領下,慢慢逼向巫族聚集地。

  再計算上那些能在開戰前趕去的妖族大能,以及陸壓這般斬仙飛刀擁有者……

  四面埋伏,八方合圍,巫族頭頂上的危字,已是紅得耀眼。

  李長壽暗戳戳的排兵佈陣,紙道人早已歸於地府、北海龍宮之中。

  龍族對西方已有『一眼之仇』,此次也是帶了不少怨氣,東海龍宮高手近乎齊出,護持北海海眼、為天庭提供高手援護。

  如今四海之中,因西方教停止了對海族少數不安分勢力的支持,海族叛亂已漸漸平息,海族再次成為龍族手中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只不過,海族實力總體偏弱,蝦兵蟹將離開海水後,實力也會大打折扣,而龍族的『仙蛟兵』也就是如今的『黑龍兵』,也需鎮守剩下的三處海眼。

  故,李長壽這次只調動了龍族高手正面參戰。

  當然,穩妥起見,他也就在幾天前,暗中安排了百萬海族與蝦兵蟹將混合大軍,悄悄抵達了北海堅冰之下。

  若在接下來的對戰中,天兵潰敗、巫族死傷慘重,那他會利用水神神位發動大海嘯,讓百萬海族大軍淹沒這群妖族。

  不過,此舉對北洲生靈危害極大,會破壞北洲生態,損壞洪荒物種多樣性,也難免誤傷巫族,對妖族高手也無太多威脅。

  如無必要,李長壽並不會真的揮動水神寶器。

  按妖族此時行軍速度來判斷,妖族大軍抵達北洲巫族聚集地,差不多是在兩日之後;

  算上妖族整軍的時間,大概再有三日,北俱蘆洲北部就要出現一場血戰。

  李長壽監察各處的同時,心底也在細細思量,自己的安排佈置有無錯漏之處、不足之處。

  而這時,白澤又發揮出了頗為重要的作用!

  這一人一獸湊在一起研究了半天,李長壽直接用仙力凝出沙盤,用各色旗幟作為棋子,表示各方勢力,與白澤細細推演後續戰事。

  洪荒第一場戰事推演!

  白澤對妖族瞭解極深,由他當妖族一方的『統帥』,無比接近真實的妖族表現。

  他們執棋博弈,將西方教之影響考慮其內,在北俱蘆洲北部的大地上攻伐防衛,反覆推演十數次,最後都是白澤落敗。

  只不過,每次天庭、地府、巫族、龍宮一方,損失有所不同。

  最慘烈的局面,是巫族死傷十之六七,天庭準備的數十萬大軍死傷三成……

  這兩靈又商討了半日,完善了李長壽的主方案與備用方案,讓李長壽心底多了幾分安穩。

  李長壽笑道:「能得白先生相助,實屬天庭幸事。」

  白澤卻道:「若水神能生於上古,為人皇效力,當真不知,上古巫妖人之大戰,又會是何等精彩。」

  「戰事一起,生靈塗炭。」李長壽正色道,「此事不可用精彩二字。」

  「是。」白澤做了個道揖,「是貧道措辭欠妥了。

  水神,貧道還有一計,可令妖族士氣瓦解,令天庭減少損傷。」

  李長壽微微皺眉,已是知曉白澤所說計策為何。

  他問:「白先生當真對如今妖族這般看不慣?」

  白澤目中帶著幾分黯然,低聲道:「貧道在妖庭巔峰時而退,本不該說這些。

  但貧道在妖族之友、貧道所欽佩的生靈,最終都已與妖庭一同隕落。

  貧道其實瞧不慣這些自上古之末時貪生怕死,到今日卻又打起妖庭名號、為自身謀好處的卑劣之徒。

  陸壓正是與他們接觸之後,原本已淡漠了恨意的少年,漸漸變作了這般……

  唉,不提也罷。

  水神,此次戰事,也算貧道為人教奉上的第一份功勞,總不能平白受聖人庇護。」

  李長壽笑道:「容我考慮一二。」

  「善。」

  白澤一聲輕嘆,兩道身影互做道揖,李長壽也回了小瓊峰上。

  紙道人坐於丹房中,本體在地下密室中伸展一二,去了太清聖人畫像前,上三柱高香,行一次大禮,靜靜等待聖人道韻出現。

  片刻後……

  沒有回應?

  李長壽眨眨眼,剛想開口說話,就感覺身側的乾坤出現了淡淡波痕,兩縷靈念鑽入道心,化作了熟悉且有味道的嗓音:

  「哈哈哈!小徒弟!本塔爺又來罩你了!削燃燈去啊?」

  「儂最近好伐?」

  天地玄黃玲瓏寶塔!

  強・正版乾坤尺!

  李長壽道心一震,聖人老爺發過來的靈寶,已是給了自己確切的答案!

  若是只給塔爺,就是讓自己以算計為主,護身自保、不必親自下場殺敵。

  但乾坤尺一同而來,這就是讓他代表天庭一方下場征戰,一定程度上緩解天庭高手不足的尷尬狀況。

  看來,這次又要重新定義『天庭文臣』了。

  李長壽握住乾坤尺,將玄黃塔直接收入體內,對著聖人畫像深深一拜,轉身踏步離開此間密室。

  既然已得了聖人准許,那此前在跟白澤做戰事推演時,並沒有顯露的幾張底牌,稍後正式開戰,也可用上了。

  ……

  兩日後。

  地府,酆都城東部雄關,牛頭握著手中玉符,目光之中滿是堅定,對著前方揮了揮手。

  他背後,千多名血氣翻湧的魁梧身影同時邁步,不多時便在幽冥界大地上發足奔馳,帶起了漫天沙塵。

  天庭,天河水軍駐紮處。

  十萬天河水軍、三十萬天庭精銳天兵,此刻已是整軍待發,東木公在陣前靜靜而立,等待著手中玉符亮起。

  敖乙與卞莊此刻就站在東木公身後,與數十名天庭將領靜默而立,齊齊等待行軍之令。

  北海龍宮,冰柱之下,一片又一片的蝦兵蟹將在冰寒漆黑的海水中瑟瑟發抖,等待著或許不會抵達他們這裡的軍令。

  在這些海水中,一條條蒼龍緩緩游動,鱗甲覆蓋的眼皮之下,是帶著冰冷恨意的龍目……

  天外,聖母宮那唯一的出入口前。

  一隻雲舟緩緩飄出,載著幾名有說有笑的仙子,朝五部洲慢悠悠地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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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3 01:20: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七章 降臨 【超大章】

  雲舟伴星月,倩影染晨曦。

  那一葉自聖母宮而來的雲舟,駛入洪荒五部洲的天地後,正朝北洲不急不慢地飛去。

  雲舟之上的幾名仙子也漸漸收斂笑意,不再多談聖母宮中的趣事……

  「大姐,咱們這次,當真要去勸妖族退兵?

  沒有娘娘的旨意,只憑咱們空口去說,這能成嗎?」

  「不成也要勸一勸。」

  為首的那名仙子柔聲道:「今日咱們不可說奉娘娘之命,只點名咱們在聖母宮中做事就可。

  娘娘不給旨意,便是不想干涉天道大勢。

  如今大半的妖族被少數上古妖庭遺老利用,牽連更多生靈入了劫,娘娘提醒他們一聲,算是對得起當年與妖庭的情義了。」

  「大姐,他們為何總是喜歡打來打去,不可順道而行嗎?」

  「誰知呢?」

  為首仙子表情伴著少許無奈,生了些白色絨毛的尖耳,證明著她上古狐族的出身。

  「或許他們,只是有些不甘就此落寞吧。」

  其他三名同為妖族出身的仙子,聞言盡皆面色有些凝重;她們各自不再多言,站在雲舟上觀察天地各處,朝北俱蘆洲邊界而去。

  那裡,一陣陣妖風肆虐,星夜被陰雲遮蔽。

  漫天烏雲自海上飄來,數不清多少身影衝上長滿寒松木的大地,簡單的整軍過後,再次駕雲而起。

  與此同時;

  天庭,金光閃耀的凌霄寶殿前。

  李長壽與東木公站於此地,兩人身後還有十多名天將與文臣,一同對著凌霄寶殿做道揖。

  這就算是稟告了玉帝陛下,天庭即將出兵援護北洲巫族。

  「水神……」

  東木公憂心道:「要不要,咱們喊醒娘娘或是陛下,請示一番?

  此次畢竟要動用數十萬天兵,還要與妖族正面開戰。」

  李長壽面露難色,低聲道:

  「木公,陛下如今剛在凡俗歷劫不久,若因此事就將陛下驚醒,怕是會壞了陛下的機緣。

  今日之事,乃妖族違背上古之約,悍然攻打北洲巫族。

  天庭出兵救援,是因妖族無故挑起事端、不顧當年道祖之命,合情合理,也在你我做出決斷的權職範圍內。

  若是一些危及洪荒的大事,咱們當然不可擅自做主;

  但這般只涉及洪荒一隅之事,咱們也不可畏首畏尾、因怕承擔後果而不去履行陛下與娘娘交託咱們之職。

  否則,陛下該如何看待木公?」

  東木公沉吟幾聲,緩緩點頭,正色道:

  「水神言之有理!

  還請水神務必顧慮周全些,讓咱們天庭少些死傷。

  如此,待陛下回返天庭,才好對陛下交代。」

  「木公放心。」李長壽自信一笑,給東木公與眾仙神加把勁,「若此次應對不利,我與木公一同領受陛下責罰!」

  東木公頓時頗為感激。

  雖然總感覺,水神的這番話哪裡怪怪的……

  「一切就靠水神調度了!

  我這就去備軍待戰,天庭各殿也已做好準備,今日定要挫敗妖族陰謀,打出天庭威風!」

  「木公多勞。」

  「為天庭崛起,為三界不衰!」

  東木公把自己說到豪氣沖雲天,對李長壽做了個道揖,長袍飄舞、轉身而去,身後幾名天將齊齊跟隨。

  李長壽轉身,對各位仙神做了個道揖,言道:「各部神殿處,就有勞諸位了。」

  「水神儘管放心!」

  「不能與木公、眾元帥一同出征,我們也只能做好後方之事了!」

  「定會拼盡全力保全己方天兵天將之安危,請水神全心執掌大局!」

  「善!」

  當下,這七八名仙神行禮告退,朝著各處神殿而去。

  李長壽轉身看了眼凌霄寶殿,駐足一陣,駕雲飛回水神府。

  其實有些話,他不便明說。

  就玉帝陛下的性格,真要驚醒玉帝陛下,這次馳援巫族,以消滅妖族精銳為目的的殲滅戰,恐怕要無上限升級。

  天庭並未做好全面開戰的準備;

  能在六七十年後碾壓的敵人,為何要急於一時,讓天庭將士白白流血?

  這次,李長壽會以本體出戰,盡量發揮人教至寶的優勢,彌補己方高手不足。

  順便賺一點點業障大妖的功德!

  這具紙道人繼續坐鎮天庭,隨時應變。

  仙識掃過天庭各處,隨處可見摩拳擦掌的天庭仙神;雷罰殿中聚集了不少文臣,他們稍後將會一同出手,在聲勢上必壓妖族一頭!

  紙道人剛飛到水神府前,東天一顆大星,吸引了李長壽少許心神。

  那是太白星,今日出來的有些早了。

  上輩子有個說法,便是太白星主殺伐,掌管戰爭之事……

  這也不知是真是假。

  李長壽輕輕撇嘴,這老神仙皮紙道人回了水神府中安坐。

  心神挪去他處時,李長壽還不忘看一眼隔壁靈珠子的情形;這大師侄此刻正專心修行,似乎又有感悟。

  李長壽是真恨不得,提前招來『小將』哪吒,用在今日戰事上。

  天庭此時,武將難有堪當大用者,遇到這般中等意思的戰鬥,竟還需天庭文臣親自出馬!

  唉,洪荒艱辛,神道不興。

  李長壽有些不放心地,又看了眼東木公那邊的情形。

  天庭大批天兵開始湧出北天門,兩座『降臨』大陣的落點,已鎖定在了預設戰場。

  接下來,妖族可盡情發揮,只要不是突然退兵,或是天道突然對巫族降下滅族的紫霄神雷,劈掉了巫族的有效戰力……

  一切就盡在掌控。

  心神挪移,落於北洲之北。

  有些陰暗的地下洞穴中,一具中年道者模樣的紙道人睜開雙眼,眼中神光迅速匯聚,立刻朝著各處散出仙識。

  「大人!您醒了!」

  粗獷的呼喊聲中,立刻有十多道身影圍了過來。

  他們身披獸皮戰甲、提著各類兵刃,肉身蘊含著強橫的力量,自然都是北洲之巫。

  李長壽直接問:「幾位大巫祭可回來了?」

  「都已回到了黑山中!」

  李長壽道:「各位去提醒幾位大巫祭,妖族大軍已快到了,立刻開啟各處陣勢!

  不必吝嗇天庭給的靈石,你們巫族修行也用不到這些。」

  「是!」眾戰巫答應一聲。

  李長壽又道:「我去各處巡查一遍,稍後去找大巫祭匯合。」

  言罷,他施展起土遁,身影在方圓百里內不斷遊巡。

  那十多名戰巫先是愣了下,又趕緊扭頭疾馳,不斷大聲呼喊:

  「妖族打過來了!準備幹架!」

  「妖族馬上就到了!」

  李長壽聽得有點無語……

  明明巫族就對方二十分之一不到的兵力,怎麼這些傢伙喊起來,帶著濃濃的開心愉悅。

  對於今日這般妖族大舉來犯的情形,巫族並非沒有準備。

  巫族在北洲生存多年,雖然最近萬年遭了妖族算計,族運漸漸枯萎,且巫族上下失去了鬥志;但早年遷入北洲時,他們為了防備妖族開戰,做了許多避險之地。

  此地黑山,就是一處『巫族要塞』。

  這裡是巫族設想滅族之災降臨時,所能退守的最後生存之地,距離北海不過三百里,只有西側一面是坦途,其他三側的地勢頗為險惡。

  雖巫族不善咒、術、法,陣法的發展方向上也走偏了些,但確實是有陣法流傳的。

  洪荒流傳最廣的陣法,大都是用陣基引動靈力、元氣,發揮出遠超佈陣者實力的威能。

  而巫族的陣法,是用自身血氣為基礎,激發血脈之力、凝造攻伐大陣,比如那大名鼎鼎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陣】。

  黑山的防護之陣,算是巫族建造不多的,以靈石為基礎的防護大陣,佈陣之法還是學自上古的盟友——人族大兄弟。

  可惜,巫族存放在此地的靈石,因為年代久遠,靈氣漸漸揮散。

  妖族發佈討天檄文不過半個月,李長壽做主,讓天庭與龍宮各送來一批靈石,將黑山的防禦大陣完全激活,作為正面硬抗妖族攻勢的主要手段。

  黑山的大陣呈『葫蘆狀』,大半埋於地下。

  地表是被削成了半圓的黝黑石頭山,其內駐紮一名名戰巫,隨時準備出陣反擊;

  地下則是一片被近乎挖空的大地,被大陣包裹,能容納數十萬巫族躲藏,此刻也不過佔用了三分之二,還有足夠的空餘。

  那些最近降生,被視為巫族希望的小傢伙們,此刻被眾巫保護在了最安全的位置。

  他們就是巫族繼續戰鬥下去的意志,也是此時巫族心底燃燒的怒意。

  無數歲月的恩怨;

  上古而來的仇;

  滅人劍的恨!

  天與地、元神道與肉身道的對決,在今日,將會再次重歸洪荒!

  黑山外,南、東、北盡是連綿高山,毒蟲遍佈、毒獸猙獰,只有西面是大片松木林,這也是妖族即將大舉來犯的方向。

  穩妥起見,李長壽在黑山各處仔細巡視了一遍;

  他是真的擔心巫族出現什麼錯漏,被妖族有所趁,從而影響整個戰局。

  又一個時辰後,李長壽聽到了幾聲鷹啼,知妖族已探查到了此地。

  ——妖族也有不少高手,自然能提前探查到巫族的動向。

  將最後幾處陣法檢查完,李長壽趕去了地表,進入了石頭山被挖空的山體。

  這裡是一處兵營,一名名正值壯年的巫族,正在進行戰前的進食,各處飄著烤肉的香味。

  巫族的實力,取決於自身血脈與十二祖巫的遠近,此地這一萬六千名巫族,已是巫族能夠正面壓上的所有精銳。

  當然,巫族全員皆可戰,此時只是並未讓老弱以及血脈之力弱些的巫族登場。

  見到李長壽的身影,幾名大巫祭立刻迎了上來,一名名散發著濃鬱血氣的身影,也都用那些炙熱、熱切的目光,注視著李長壽。

  有大巫祭此刻頗為激動,高聲喊道:

  「水神大人!妖族先鋒距離此地大概還有半個時辰!不如咱們直接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迎戰容易,脫戰卻難。」李長壽正色道,「巫族想以最少損傷擊退妖族,今日當配合天庭大軍行動。

  此地大陣如此牢固,為何不用?」

  有大巫沉聲道:「水神,避而不戰,恐怕會讓妖族笑話我們。」

  「巫族的傳統……」

  「各位!」

  李長壽聲音高了些,先是皺眉想跟這些巫族講講道理,那幾名大巫祭立刻要開口訓斥這些想出去奮戰的族人。

  但李長壽突然一笑,笑道:「各位可以換個想法。

  咱們如果出去迎戰,對方就沒攻打黑山大陣的必要,那豈不是讓這些妖族與咱們交戰時,少花費了力氣?這不是便宜他們了?」

  眾巫族仔細一想,倒也是這個道理。

  李長壽又正色道:「便宜妖族的事,咱們能幹嗎?

  讓他們下攻幾波大陣,把他們累成孫子,咱們再衝出去殺個痛快,豈不美哉?」

  「美!」

  「水神說得對!」

  「對,不能便宜這些妖族,先累他們一陣,咱們再正面衝垮他們!」

  一時間,石山山體內傳來巫族們的吶喊聲,不少其他『隔間』的巫族,聽聞此言,也漸漸熱鬧了起來。

  李長壽也是暗道心累,本體默默合上了那本《如何與憨憨有效交流》。

  李長壽做出側耳傾聽狀,又朗聲道:

  「地府來支援咱們的兄弟,已經在東側埋伏好,咱們這邊定要按計劃行事,不然就是坑了自家兄弟!」

  眾巫族齊齊打起精神,連忙答應。

  角落中,有幾個巫族小聲嘀咕:

  「計劃是什麼?」

  「不知道,管那麼多幹嘛,大人讓咱們衝就衝,上就上,遇到妖族就撕了他們丫的!」

  李長壽聽聞此言,也是瞇眼輕笑。

  正此時,一名大巫祭喊道:「起煙!」

  山體內傳來十多聲回應,立刻有密集的腳步聲在各處響起。

  不多時,黑山各處湧出一股股黑煙,轉眼籠罩了方圓數百里。

  李長壽試著放出仙識,卻發現自己仙識被黑煙直接隔絕,像是漫入了深淵。

  巫族果然有點東西。

  畢竟跟妖族鬥了這麼多年,自身又不擅元神探查,有這般手段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黑煙起了一陣,妖族派過來的『斥候』明顯增多。

  一隻隻飛禽出現在黑煙範圍內,不斷靠近黑山;

  黑山之上冷不防就會飛出道道長矛,這些純用手臂力道拋擲出的長矛伴著尖銳的呼嘯聲,卻比聲音還要迅疾不知多少,如一道道血色的閃電乍現!

  妖族眾斥候損傷足有七八成,但他們也將黑山附近的情形,不斷反饋給妖族高層。

  妖族大軍距離此地上千里,巫族按兵不動;

  距離此地五百里,黑山依然沒有動靜;

  一直到三百里、一百五十里,妖族大軍停下雲頭,各路妖王整軍備戰,眾妖才確定……

  【巫族這次,竟然躲起來了!】

  妖族先鋒大軍不敢亂動,唯恐中了天兵埋伏;

  一片黑雲自北海飛來,其上載著百多名妖族高手,到了先鋒大軍上方,各自眺望著黑煙包裹的石頭山。

  他們已嗅到了,那濃郁的巫族味道。

  東天泛起了一片朝霞,天地間迅速變得亮堂了起來,太陽星帶來了燥熱的靈力。

  這,就是妖族精心計算過的時機。

  妖族幾名上古老妖站了出來,鹿公的嗓音傳遍方圓千里:

  「這些殘暴的巫族已剩最後的元氣,此時正避而不出,決不能放任他們再次坐大,狩獵你我!

  金烏聖族之光輝已再次照耀!

  兒郎們,萬靈之族永不對巫族屈服!」

  鹿公身側,一名身穿鎧甲的雄壯身影高高跳起,在空中化作一頭數十丈長的黑毛金紋虎,對著黑山吼出震天撼地之虎嘯!

  一時間,這片天地間,那一片片烏雲之上的群妖齊齊呼嘯。

  小半實力不錯的大妖直接化作本體,雲上多了一群又一群妖氣滾滾的猛獸凶禽!

  熊狼虎豹狸狐鹿、鵬鷹雕鳥昆鱗魚,其種族之多,一時竟數之不清,粗略估計達數百類!

  此地大半妖兵妖將還是保持著人形的模樣,各自操起兵刃、祭起法寶法器,跟隨在一名名實力強橫的妖王身後,朝黑山洶湧而去!

  正此時!

  高空之中光芒閃爍,突有一道紫白色的雷幕亮起,攔在眾妖兵之前!

  浩瀚天威伴隨雷幕而來,將妖族先鋒大軍前衝之勢硬生生截斷,讓修為稍低的妖族的心神驚懼。

  天地間又出現了陣陣青色光芒,一股股大風自北海之上吹來,少頃化作狂風,專吹妖族前軍所在之地。

  天庭神殿發威!

  忽有一條青皮巨蟒衝出群妖,轉眼化作千丈長短,盤踞於空中,張開大嘴猛地一吸!

  這漫天狂風竟化作一縷縷青光,被巨蟒直接吞沒……

  巨蟒張口對著高空怒吼,粗狂的嗓音壓抑著熊熊怒火:

  「天庭,休要多管閒事!」

  又聽高空雷聲炸響,雲霧匯聚,凝成了一張威嚴的面容,正是東木公的模樣!

  而東木公威嚴的的嗓音,也在天地間開始迴盪:

  「天庭受道祖之命,守衛天地、維護三界!

  而今,你妖族不尊天庭之令在先,擅自挑起上古仇怨在後,更是不尊當年道祖老爺之命,公然違背上古之許諾,欲將巫族趕盡殺絕!

  吾奉勸爾等及時收兵,否則定會將爾等盡數覆滅於此。

  天威不容欺!」

  眾妖安靜了一陣,忽有大笑聲響起,此地有數百妖族高手先後大笑。

  有大妖朗聲喊道:「天庭至今不敢派一兵一卒,就會空喊嚇人?!

  孩兒們,今日就滅了巫族給他們看看!」

  眾妖兵齊聲應諾,一股股妖氣匯聚成龐雜的威勢,氣沖斗牛、幾欲晃動九重天闕!

  在此地這連片的烏雲之後,一座雲山浩浩蕩盪開拔而來,那是十數層烏雲,匯聚了數十萬妖族。

  遮天蔽日、浩瀚無垠,其中又有眾妖族化出本體。

  本是日出天晴地朗之時,卻因這眾多妖族、滾滾妖氣,大地再次變得陰沉陰暗。

  黑山之中,眾巫感受到了來自妖族大軍的壓迫感,但也因此,盡數被點燃了戰血!

  東木公不再多言,空中雲霧凝成的面容消失不見,天地間雷霆不斷閃耀,滾滾雷聲似是在警告妖族……

  但越是如此,妖族大軍士氣越盛!

  一隻隻猛獸飛禽對著天庭與黑山的方向不斷嘶吼,那些妖族名宿,也彷彿夢迴妖族鼎盛的上古……

  鹿公禁不住眼角有淚痕閃爍,喃喃道:

  「回來了,都回來了!」

  妖族大軍乾脆合兵一處,再次朝黑山鎮壓而去!

  大軍在空中蔓延出百里,遠遠看去,就如一座宏偉的山嶽,要以山崩之勢,壓垮巫族黑山!

  叮鈴鈴——

  天地間突然響起一陣清脆的鈴聲,這鈴聲輕易蓋過了獸吼雷鳴;

  一葉雲舟,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了高空,那淡淡的女子嗓音,同時傳到了方圓萬里各處生靈耳中:

  「還請天庭暫止神威,也請妖族暫停行軍。」

  眾妖氣勢正盛,如何肯停?

  但一頭老妖立刻高喊:「可是媧皇宮來人!」

  眾妖頓時止步,一個個看向空中落下的白雲。

  雲上,四名仙子一字排開,面對著眾妖族,為首那名有著狐耳的聖母宮仙子,緩聲說道:

  「我等是娘娘身旁的侍女,也是與各位同族出身,今日聽聞各位要滅北洲巫族,前來相勸一二。

  巫族與妖族三次大戰,洪荒生靈死傷無算,天地齊慟,妖族巫族也各自立下誓言,雙方約定不再為戰。

  各位今日為何要打破約束,再起戰端?」

  眾妖族高手齊齊行禮,但面色都有些不悅。

  「幾位大人,聖母娘娘可有旨意下達?」

  那為首的聖母宮仙子道:「並未,只是我姐妹幾人前來提醒各位。」

  「若無聖人娘娘旨意,恐恕我等不能從命!」

  一仙子怒道:「妖族若率先打破上古之約,那明日人族舉全族之力覆滅殘餘妖族,爾等又該如何應對?」

  一老妖笑道:「人族久無人皇,自滿自大,仙門林立。

  只要我們不去招惹,不足為慮!」

  「你們!」

  嗚——

  有仙子剛要訓斥,東天突然傳來了一聲高亢的號角。

  道道妖識、目光朝著東面的天空匯聚而去,那裡也有一朵雲迅速飄來,在雲上最前排站著的是一名青年道者。

  這朵雲,便是此青年道者所凝,而雲上的情形,讓人有點懵圈……

  因『媧皇宮』仙子現身阻攔妖族大軍,心底略微有些不忿的眾妖族,皺眉看著這一小撮妖族。

  什麼情況?

  有老妖高聲呼喊:「當心,這可能是巫族的邪惡巫術!」

  眾妖於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這朵寬敞的雲上,兩排十多名血氣沖天的巫族壯漢,正拿著巫族有些簡陋的樂器,伴著高亢的號角聲,敲打起了輕快的節奏。

  那青年道者,也就是李長壽的紙道人,此刻含笑在袖中取出了……

  一支嗩吶。

  臨時得知牛頭馬面搞了這『節目』,又恰逢聖母宮仙子現身阻攔妖族開戰,李長壽順勢就直接駕雲帶著來了此地。

  殲滅大戰就在今日,豈能讓妖族駐足不前!?

  闡教有大陰陽師嘲諷技能滿級,地府也有牛頭馬面這種專業對口的人才,能不斷給他整出新花樣……

  今天不把妖族氣到熱血上腦,當真辜負了牛頭馬面這份心意!

  這朵雲飛過黑山山頂旋即停下,鼓聲樂聲開始逐漸加速。

  李長壽的紙道人將嗩吶放到嘴邊,輕輕吸了口氣,那這十多名負責伴奏的巫族壯漢朝著左右分開,更賣力敲打手中樂器。

  一口巨大的石棺,橫在雲朵之上,六名巫族壯漢隨著鼓聲晃動著身形,慢慢蹲了下去。

  紙道人用仙力包裹手中嗩吶,用力吹奏,嘹亮的嗩吶聲劃破天際!

  六名巫族壯漢將石棺順勢抬起,扛在肩頭,伴隨著鼓聲和嗩吶聲,放鬆且自信滿滿地,開始搖晃身形。

  而此時,那石棺正面上,兩個大字慢慢顯露,赫然是——

  妖庭太子,陸壓之名!

  「陸壓何在?哞!」

  「速速過來受死!噅兒!」

  石棺後傳來兩聲吆喝,地府勾魂元帥牛頭馬面齊齊跳了出來,一左一右甩動著手中的鎖鏈,扯著嗓子大吼:

  「今日,我們地府針對陸壓這種貴客,特地推出殯葬大酬賓!

  讓你們太子殿下趕緊現身戰死,屍身裝這裡,魂兒我們當場拘走,最快一個時辰就能判他打入哪層地獄!

  哞!」

  「我們地府特贈送一副棺材!噅兒噅兒!」

  側旁,吹嗩吶的紙道人強忍笑意,已是給牛頭馬面仙識傳聲,趁著對方沒反應過來該退就退了。

  天上地下,眾妖的面色齊齊黑成了鍋炭。

  雲上,那四名仙子歪頭眨眼,腦袋上掛滿了問號,皺起的小眉頭各種疑惑不解。

  天庭兜率宮中,大法師盤坐在樹下,看著太極圖顯出的這一幕,包著雙腳笑了翻過去。

  聖母宮、聖人秘境,趴在寶池旁正喝仙果果汁的某位聖人,差點被一口果汁嗆到,又趴在那一陣聳肩,纖手不斷拍打地毯。

  而黑山山體內部,那四名看到了雲上這一幕的大巫祭,都是以手掩面、哭笑不得。

  地府一脈怎麼……怎麼就突然變得這般風騷了。

  妖族終於反應過來開始破口大罵:

  「殺了他們!」

  「把這些巫族給我挫骨揚灰!」

  「去你嗶嗶的,送棺材也沒你們這麼浪的!」

  怒吼聲、咆哮聲,數百道恐怖的身影衝出妖族戰陣,撲向牛頭馬面。

  這時,李長壽一步向前,身周仙光閃耀、口中震聲大喝:

  「且慢!

  爾等可知貧道為何人?」

  眾妖又是一個停頓,只因李長壽身周閃耀的仙光中,帶著某種天地之威。

  趁著這空擋,牛頭馬面帶著這群巫族直接從雲上跳了下去。

  黑山之外現出一層淺藍色的光壁,這光壁裂開一條縫隙,將這批徹底惹惱了巫族的『專業團隊』接入陣中。

  「哼!你們逃得掉嗎?今日就要將你們巫族殺的片甲不留!」

  「水神?」

  躲在黑氣中的一道身影,突然認出了這青年道者的身份,冷然道:「你是水神的化身!」

  李長壽手中嗩吶輕輕轉了幾圈,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身周突然湧出道道光火。

  數十道迅疾流光砸來,將李長壽還未燃燒乾淨的紙道人直接砸散,而李長壽的嗓音,在天地間不斷迴盪:

  「放棄攻打此地,我可看在聖母宮幾位仙子的面子上,今日讓你們全身而退。」

  然而,李長壽話音未決,幾名上古老妖已是怒聲大吼:

  「今日定覆滅殘巫!」

  「各軍壓上,攻破其護山大陣!」

  霎時間,群妖齊齊而動,此次聲勢比之前高漲了足足數倍!

  雲上那四名仙子輕輕皺眉,卻知她們已阻不住這場大戰爆發,各自朝高空飄去,站在雲上注視下方。

  只見……

  妖風陣陣、黑雲漫卷,數萬先鋒妖兵先行壓上,數百上千妖族高手夾雜在妖兵中,朝著那座黑山直直撞擊!

  數百飛禽大妖化作本體,各自揮動羽翼,招來狂風將黑煙吹散,又將妖氣吹向天地各處。

  誦經聲、誦咒聲,風火水土齊被驚動,無邊靈氣轉眼沸騰!

  漸漸高昇的太陽星黯淡無光,方圓萬里宛若墜入黑夜,無數術法、法寶、箭矢化作的流光,又將天地再次照亮!

  黑山大陣啟,湛藍色的大陣光壁堅不可摧,無數流光宛若火星,前衝的妖兵撞破了頭顱。

  妖獸嘶吼,越來越多的妖族現出本體,凶猛衝撞著巫族大陣。

  那已經寫入了妖魂的恨意,那是無法忘卻的敵意!

  這些平日裡如散沙一般的妖族,此刻卻將自己凶悍的一面展露無疑!

  黑山山體內,眾巫族雙目漸漸被血光點亮,一股股氣息已是要將這山頭掀翻。

  李長壽的紙道人閉目凝神,在計算著何時的時機,雙手各握著三枚玉符,一枚正式、兩枚備用。

  一直到,妖族大軍已圍繞黑山鋪開;

  一直到,眾巫即將到忍耐的極限;

  一直到,天地間再次出現了一道道雷霆,雷罰殿中的天庭眾仙神齊齊催發雷霆大陣!

  啪!

  六枚玉符在李長壽手中炸裂,李長壽的紙道人與陰暗角落中的本體,同時張開雙眼,目中閃耀青色神光。

  「備戰!」

  山體內,壓抑的低吼聲此起彼伏!

  黑山之外,天空突然被金光充滿,兩道百丈直徑的金色光束自北方穿透厚厚的雲層,照透無邊妖氣,照在了黑山北側、南側五百里之外!

  金色光束中,一道道身穿銀亮戰甲的身影飛出,霎時便在天邊排開一層層戰陣。

  天兵,降臨!

  「分兵!分兵!」

  有妖族大能高聲怒吼:「攻其不備!殺!」

  立刻有妖族大軍要朝兩側天兵落點衝去,又伴著聲聲怒吼,幾頭身長百丈的凶獸朝天兵戰陣橫衝,要將這些並無高手坐鎮的天兵直接活吞。

  正此時!

  海水中竄出道道人影,這些人影身形翻轉,瞬間變作數百丈至數千丈的蒼龍!

  龍吟陣陣、龍爪裂空,將妖族高手的強攻硬生生截斷!

  東木公與十數名天庭戰將,自金光之中齊齊走出。

  木公鬚髮飄舞,手中寶劍閃耀出璀璨金光,天道之力若潮水湧來,加持南北兩側天庭戰陣之上,將眾天兵的銀甲染成金色。

  「各部天兵列陣!神通齊備!

  奉天之命!討伐禍亂天地之妖!」

  剛抵達了小半的眾天兵齊聲應諾,聲勢震天,甚至已壓過妖族之勢!

  ……

  啾啾——

  窗外樹梢,兩隻靈鳥輕啼。

  小瓊峰棋牌室中,靈娥端著一杯茶水,低頭輕輕抿著,與沏茶的酒雨詩探討煮茶的竅門。

  酒玖端著自己的茶杯喝了口,讓甘甜的茶液在嘴邊回味,嘀咕道:

  「感覺也沒差呢。

  對了小靈娥,你師兄最近又在忙什麼?我看丹房那邊的大陣,這半年一直在開著。」

  「修行吧。」靈娥輕聲回著,看向丹房的方向,卻只見綠蔭蔥蔥,「也可能有事出去了呢……」

  「嗯?他出去作甚?」

  「採藥,賣丹藥咯。」靈娥輕笑著,目光卻有些悠遠。

  一縷微風吹來,吹拂著她的髮梢與薄薄的裙擺,也吹起了她道心的波痕。

  「咱們,一直都被師兄保護著呢。」

  酒玖不由歪了下頭。

  ……

  北洲,那兩道通天徹地的金色光柱中,源源不斷的天兵依然在向外湧出。

  海面之下黑影游動,越來越多的龍族高手現身,與已經列好陣的天兵們同時出手,將撲來的妖族大軍擋下、擊退。

  眾妖似乎出現了分歧,半數轉向迎擊天兵與龍族,半數強攻黑山!

  黑山上的防護大陣已開始閃爍,眼看再撐不過片刻……

  嗒!

  本應無比輕淡的滴答聲,在這噪雜、廣闊的戰局中,卻是那般清晰。

  一抹道韻自東伴著微風而來,幾乎轉眼,席捲過每個生靈的道心……

  這道韻祥和又安寧,讓生靈在一瞬之間,忘記了憤怒和爭奪。

  隨之,又像是有一層薄薄的海浪蕩過,將天染成了淺藍色,將妖氣係數淨化,讓業障之火都暫時熄滅。

  驀然間,此地生靈多了些許生機與希望。

  碧海藍天之間,有著淺白色長毛的瑞獸,踏著一只只緩緩蕩漾開的光暈,自天邊優雅地漫步而來。

  姣美的身姿、淺黃的雙眸,額頭那三隻長長的彩羽正向後飄舞,獨角不斷散出那種祥和的道韻,似乎在勸誡眾生,停下互相征伐。

  妖族立刻沸騰!

  「白澤……白澤前輩!白澤前輩現身了!」

  「是咱們的白澤元帥!」

  「天不亡我聖族,天不亡我聖族!太子殿下,白澤前輩現!」

  正『聲淚俱下』的鹿公,話語突然一頓。

  這位妖族名宿雙目瞪圓,嘴巴微張,抬手指著在天邊漫步而來的瑞獸白澤,嗓尖發出一陣陣『呵呵』的奇怪響動。

  整個北洲戰局落針可聞,那水之道韻流轉之地,萬籟俱靜!

  不知多少妖族從激動,到震驚,再到不信、驚懼,他們從不敢相信到不願相信,更有妖族道心震顫、幾乎崩碎。

  「怎會!是幻境,這定是幻境!」

  「白澤前輩為何拋下我們!」

  「不,這絕無可能!白澤元帥怎會!怎會成為水神的坐騎!」

  坐騎?

  瑞獸背上,白鬚白髮的李長壽正靜靜盤坐,頭頂懸著玄黃塔,左掌托著乾坤尺,面容淡漠,眼瞼低垂。

  他右手輕輕拍了下白澤的背部,白澤在戰局之外停下身形,略微低頭,李長壽自行飄下,由坐姿自然而然站起,長袖飄舞、銀白長髮微晃動。

  他手中乾坤尺輕輕一劃,漫天金光大作。

  李長壽那淡然的嗓音,卻宛若悶雷一般,在眾妖耳中心底炸響:

  「奉,天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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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3 01:20: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八章 戰金烏!

  奉天之命。

  那白髮白鬚的天庭水神,被優雅從容、象徵祥瑞的上古神獸,送到戰局邊緣……

  簡單,卻突破無數生靈想像的計策;

  天庭水神與白澤這對組合,完全證明了——瓦解整個妖族大軍士氣,原來真的只需一瞬。

  妖族三線戰局,近乎完全潰敗!

  龍族眾高手自然不會被白澤的意外登場震驚到,大部分龍族高手,也只是讚嘆水神的出場方式,就是別出心裁。

  在數十頭遠古戰龍的率領下,數百條蒼龍漫天亂舞,將妖族戰陣迅速撕開條條裂縫!

  兩線妖兵立刻後撤,意圖整軍再戰,還好後續有更多妖兵湧上前,讓兩路戰局不至於完全崩盤……

  但此時戰局的主角,已非妖眾!

  由金色光柱降臨而來的天兵天將,正一排排鋪展開來,宛若一塊塊磚頭壘成了高牆,又像是張開了天羅地網。

  遠遠看去,天兵戰陣,似是鯤鵬扶搖直上九萬里時展開的雙翼,金銀光芒交相輝映!

  李長壽此刻已站在黑山正上方,背對著東天已有些刺目的陽光,白髮都被染成了金色。

  他沒有著急出手,一邊鎖定一隻隻業障大妖,一邊對各部天將傳令。

  趁著自己與白澤登場對妖族造成的極大衝擊,妖族軍心潰散、前後陷入混亂的短暫機會,天兵們迅速完成了組陣。

  三十餘萬天兵,此刻同時施法!

  唸咒的誦讀聲幾乎能震散朝霞!

  每位天兵天將身前都出現了一輪金色圓盤,又各自拿出一顆仙豆擲入圓盤正中,仙豆被瞬間分解,化作了一名名持著盾牌的魁梧身形。

  「蕩盡妖魔!」

  東木公大喝一聲,手中寶劍豎斬,三十萬仙豆盾兵,朝妖兵大軍洶湧而去!

  排山倒海用在此地,當真再合適不過。

  眾天兵如法炮製,祭出第二批仙豆,在原地招出一名名寒冰弓手;

  天兵各自對弓兵下令,讓它們對著遠處妖兵戰陣拉開弓弦,傾瀉仙力!

  於是,整齊的盾牆、結陣前衝的天兵、爆發的箭雨……

  妖族一方,便是上古眾妖,此刻也被眾天兵氣勢所懾。

  那些修為較低的妖兵,哪裡見過這般陣仗?

  妖升山時,天兵只是遠觀並未參戰。

  而今日,這些曾被水神保護在身後的天庭戰力,終要血染戰袍、刀劍飲血!

  就是……

  眾天兵出手,無論是展開『豎牆』戰陣,還是躲在仙豆盾兵之後衝陣,又或是,他們離著妖兵群還遠就開始用射箭、砸法寶、扔暗器、憑手中長槍凝聚仙力打出道道槍影的各種行為……

  總給人一種過分穩重之感。

  但效果著實不錯。

  還未短兵相接,妖兵便成片成片地倒下;而天兵們按平日操演的內容,習慣性地拿出丹藥往嘴裡塞,迅速恢復仙力,保持足夠距離……

  莽者,非合格天兵。

  妖族一方,心態差點就完全崩了。

  這般看似破綻奇多的『夾心』豎牆式戰陣,讓眾天兵對妖兵,發起了飽和式火力覆蓋打擊。

  此刻,不少大妖妄圖重整旗鼓,但大半妖兵士氣已失、戰場主動權幾乎拱手相讓,天兵之勢已然無法阻擋。

  幾頭上古老妖王為挽回戰局,帶著眾妖族高手衝向前方,他們各自化出本體,朝兩側天兵戰陣撞了過去。

  但眾龍族高手,早已等在牠們前衝的路上!

  一條條蒼龍向前,順利阻下這群妖獸,自大地到高空,爆發了一場場肉・搏大戰!

  龍族遠古霸主的實力,此刻展露無遺。

  雖有部分龍族高手也被凶橫的大妖壓制,但各處肉・搏廝殺,大半都是龍族取得了上風。

  正此時!

  一道紫色閃電穿透半個戰局,自幾條被妖獸壓制的蒼龍身側劃過,落向那些妖族高手聚集之地!

  雷光中,竟有一道身影來回穿梭!

  那四隻與龍族高手捉對廝殺的妖獸背後,以瞬息之差,先後出現了同一道虛影!

  虛影持著一桿青銅尺,似乎毫不著力地向前揮擊,或是擊中妖獸的額頭,或是擊中妖獸的脖頸,或是擊中妖獸心脈……

  當雷光閃過,四頭金仙境妖獸被青銅尺擊中的肉身部位,竟詭異地化作粉末,留下了四隻直徑三尺的圓洞!

  半個瞬息,圓洞向內坍縮,乾坤出現褶皺,這四頭妖獸龐大的身軀竟然直接崩碎!

  那把青銅尺留下的晦澀道韻滑過,乾坤宛若皺巴巴的桌布,被再次拽平,而那四頭妖獸,只剩少許灰燼在空中飄舞。

  像是存在某種隱藏於乾坤之外的凶獸,張口吞了這四頭凶悍的妖魔!

  虛假的乾坤尺:可隨意大小、扔出去砸人。

  真實的乾坤尺:握住它,就掌握了乾坤大道!

  群妖悚然大驚,隨著之前那道雷光,身形落入妖堆中的李長壽,頭頂玄黃塔、手持乾坤尺,淡定地掃了眼各處。

  好多功德……

  「殺水神!」

  有老妖高呼一聲,妖族之中也不乏凶悍之輩,立刻朝李長壽打出道道流光,更有數位氣息渾厚的妖族高手直接撲向李長壽。

  白熊精呼喊著『熊的力量』,舉著兩把大錘自高空砸落;鱷魚精揮舞自身利齒煉製而成的鋸齒刀,對李長壽橫斬而來……

  諸多攻勢,難一概而述,李長壽卻是理都不理,左手憑空畫符,口中唸唸有詞,頭頂玄黃塔垂落一縷縷玄黃氣息,將一應攻勢盡數攔下。

  李長壽身形穩若泰山,單單玄黃塔的反震之力,就讓撲來的眾妖族高手負傷疾退。

  雷符凝成,紫色神雷再現!

  萬千雷龍穿透周遭湧來的妖族高手,修為不足金仙境者,被這神雷直接擊成重傷!

  李長壽雙目蘊滿雷光,身軀被微小電弧包裹,腳尖輕點,身影唰的一聲消失不見。

  須臾之間,一條條虛影出現在了數十名業障大妖身側!

  由遁而行,隨雷而動!

  雷遁・乾坤尺點殺!

  李長壽本身修為只是基礎支撐,他精擅的遁法,配合這桿聖人『借調』而來的極品先天靈寶,在多生靈亂戰中,竟發揮出了堪比大法師出手的效果!

  此時李長壽出手,根本不管對方修為是高是低,反正對方修為在高,也破不開塔爺的防禦。

  李長壽全憑對方業障多寡,選擇優先滅殺的目標,乾坤遁法、雷遁交替而出,乾坤尺的威能近乎被他發揮到了極致。

  不過轉眼,一名名業障大妖被『乾坤吞沒』,這情形,幾乎成了壓垮妖族眾高手道心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人衝陣,無妖可擋!

  李長壽略微分心,黑山之中的紙道人轉身低喝,群巫震動!

  黑山防禦大陣裂開一條條縫隙,石頭山上出現了六處敞開的石門,那群疾馳如風的戰巫,帶著震天殺喊聲,急衝而出。

  四位大巫祭催起陣法,凝成上古祖巫之虛影,率眾戰巫衝入戰局,拳鋒如雷、一躍千丈,手撕妖兵的畫面比比皆是……

  天兵於左右側配合巫族強攻,在消耗了大量妖族兵力後,也與妖兵短兵相接。

  方圓數百里內,大地、天空都充斥著廝殺的人影獸影。

  妖獸與蒼龍搏殺的戰局,已是蔓延到了方圓數千里內,北海海面上也是十分熱鬧。

  而這場中等意思的大戰中,最耀眼的,卻是已經衝到了妖族戰陣後方,那伴著不斷閃耀的雷霆、盡情收割業障大妖性命的……

  天庭某普通權臣,三階正神,水神長庚。

  水神一往無前、幾乎殺穿了妖族戰陣,眾天兵天將如何能不效死命?

  敖乙化作的青龍與十數名妖族高手搏殺,卞莊揮舞著九齒釘耙,無情追殺著幾名真仙境妖族女子;

  本得到了李長壽傳聲,負責戰局調度的東木公,此刻也與眾天兵天將一同向前,在邊緣奮勇殺敵。

  高空中,道道金光不斷砸落,時不時垂落的雷幕,也在掩護天兵天將。

  妖族,大敗之勢!

  正此時!

  一聲聲虎嘯狼嚎之聲,自南側瘴氣濃郁之地而來!

  卻是那數萬名此前躲入北洲瘴氣中的妖族精銳,以及數百名妖族高手,在此時殺將而來!

  這群妖族精銳,直撲左翼天兵。

  但這些妖族精銳剛剛現身,他們前衝的路徑上,突然刮起了一陣陣陰風。

  天地驟然變暗,鬼哭狼嚎之聲自各處竄出,一簇簇磷火漂浮在空中,數不清的虛淡身影,出現在了天地間。

  地府陰兵!

  不,不只是地府陰兵,其中還有一頭頭凶惡的鬼怪!

  八萬地府鬼怪,數十萬埋伏在此地的陰兵,此刻如潮水一般,朝這股妖族伏兵襲殺而去!

  一名大妖厲聲大喝:

  「天道不公!地府陰司巫族不可干涉巫妖之爭!天道不公!」

  「是不是傻。」牛頭站在黑山山頂,放聲吼了一句,「這些是地府陰司的兵差,奉天庭調令而來,有何不可?」

  盡情收割業障大妖的李長壽聞言,嘴角撇了撇。

  一點,小底牌。

  不過話說回來,陸壓今日不打算現身,要眼睜睜看著這股妖族大軍折損於此?

  今日之後,妖族與天庭的實力對比將被改寫。

  縱然妖族可以在三千世界中聚攏一批新化生的萬靈,天庭卻能在短時間內,招納到更多天兵。

  李長壽與眾妖『激戰』之餘,不斷觀察各處情形,心底始終不曾大意。

  終於……

  在他功德金身取得了一小截的進展時,耳旁傳來那聲熟悉的催命符。

  「請寶貝轉身!」

  與此同時,頭頂玄黃塔輕輕一顫,塔爺那哈哈的笑聲一頓,高亢地大吼一聲:

  「來了!本塔已經開始興奮起來了!」

  李長壽豁然轉身,面前一縷厲芒綻放,但他毫無所感,只是看到眼前的玄黃氣息,向內凹陷了少許。

  驟然間,塔爺爆發出更為璀璨的光亮,也終於從小塔化作了百丈高的寶塔,將李長壽包裹在寶塔虛影中。

  斬仙飛刀,再次丟人!

  李長壽也看到了那名托著大葫蘆的老道,握緊了乾坤尺。

  陸壓眼底燃燒著兩團火焰,將大葫蘆懸於頭頂,手中握住了一把青光閃耀的寶劍。

  先天靈寶,妖帝劍!

  他與李長壽目光對視,迸飛出了一絲絲電弧。

  而下一瞬,李長壽掌心雷光爆湧,陸壓道人身周太陽真火炸開,兩道身影帶出兩聲乾坤爆裂的聲響,自原地消失不見!

  金烏之極速,水神之遁法,竟快到讓普通金仙的仙識,僅能捕捉到少許殘影!

  幾乎轉眼,他們自半空打去了天穹,又自天穹墜向北海冰原,那些經年不化的冰山,正一座座崩碎……

  大戰邊緣,白澤注視著這一幕,目中流露出少許無奈。

  東木公只能分心感受一二,表情有些複雜,但漸漸釋然。

  而在高空、海底、遙遠的山林中,些許人影也在關注著天庭水神與妖庭太子的一戰。

  『嘖嘖,水神大人修為進境……是不是太嚇人了點?』

  海底,文淨道人微微皺眉,她自是能看清大戰的情形。

  此時讓她驚訝的,並非陸壓道人手中,能硬懟人教至寶的斬仙飛刀,也非那座萬法不侵、無物可破的玄黃塔,更非那操控乾坤大道的青銅尺。

  純粹就是水神此時的實力。

  偏偏,有寶物遮掩著,又讓人看不真切水神的修為究竟如何。

  文淨道人細細思量,自己此時與水神過招,有幾成勝算?

  勝算為零,無關神通,水神心太黑了。

  「文姨,我們什麼時候出手?」

  「等著斷後吧,讓妖族多保留點實力。」文淨道人淡然道,「你看到那些陰兵了沒?地府那些巫族高手還沒露面,顯然是水神給咱們準備的。

  現在出去只會陷入戰局,脫身就難了。」

  銀髮羅剎女仔細思索,視線餘光看向不遠處,那數十道凶獸化形成的人影。

  「文姨,這個水神很可怕。

  我泛起斬他的念頭,劍在抗拒。」

  文淨道人輕笑了聲,抱著胳膊繼續看戲,笑道:「你手中的劍,曾敗在那把尺子下,還是跟它兄弟一起。」

  「哦。」羅剎女將手中寶劍抱在懷中,輕聲低喃著:「別怕。」

  文淨道人剛想調笑她幾句,一縷傳聲鑽入耳中,讓文淨道人嫵媚輕笑。

  「各位,準備出手了。

  上頭有命令,這次是要掩護妖族高手撤退,金仙境之下的不必多管。」

  那數十道身影各自起身,一股股凶惡氣息自身周環繞。

  鴻蒙凶獸團,來丟、咳,來救妖了。

  ……

  天庭一方確實沒想到,妖族這些妖王和老妖能逃的這麼果斷。

  戰況最膠著,妖族明明還有一戰之力時,這些妖族高手選擇了捨棄這大半妖兵,直接撤離。

  當己方想追趕這些妖族高手時,又有數十隻鴻蒙凶獸現身阻攔,將追趕最急的數十名龍族高手,轉瞬擊殺大半。

  龍族發現了當日偷襲龍族海眼的部分元兇,演示了一次什麼是瞬間上頭,追著這些鴻蒙凶獸一陣猛攻,給了妖族眾老妖脫身的機會。

  與陸壓道人鬥法的李長壽,仙識捕捉到這一幕時,也有點無奈。

  而一直在邊緣觀戰的白澤,眼底劃過少許自嘲,閉目趴在雲上,不再多看。

  陸壓目中流露出幾分不甘,手持妖帝劍與李長壽正面相抗,斬仙飛刀再次發威,打得李長壽身形一頓。

  陸壓趁機轉身,直接化出三足金烏本體,朝天邊激射。

  李長壽冷哼一聲,手中乾坤尺光芒流轉,身影在冰原之上連續閃爍,不顧仙力損耗、憑乾坤遁法急速追趕!

  那只不過半丈長的三足金烏豁然扭頭,目中滿是憤怒。

  李長壽已然趕至!

  十數道殘影近乎重合,乾坤尺對金烏當頭砸落!

  金烏仰頭高啼,身周太陽真火爆湧,熾白光芒刺的李長壽雙目疼痛,但乾坤尺依然帶著風雷之聲,砸開真火。

  咻——

  太陽真火中突然多了一道橫斬而來的亮光,李長壽彷彿看到了血海翻湧的浪潮,乾坤尺似乎磕飛了點什麼,下落的力道被抵消了大半。

  真火徹底爆發,乾坤出現層層波痕,李長壽的身形被推出數百丈,因玄黃塔相護,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熱量。

  待火光收斂,金烏已沒了蹤跡,李長壽心底響起塔爺那浪蕩不羈的嗓音:

  「呀?元屠劍?

  靈山這是不要臉到極致啊,那不是二聖人親自開口,說會這把劍封印在靈山!

  咋滴,被偷了啊?」

  李長壽略微搖頭,心底浮現出自己在太陽真火中看到的那名銀髮少女,對方似乎有一些奇怪的神通……

  看著空中飄浮的那少許血跡,李長壽拿了個瓷瓶,將這些金烏之血收起,轉身奔赴大戰之地。

  他不講什麼高手風範,完全不介意收割實力較弱的妖族。

  只要對方有業障,那就是妖族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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