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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言歸正傳] 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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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3 01:24: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二十九章 天 外 之 魔

  這位玉帝陛下,還真是總能整出些新花樣。

  本以為把華有銘忽悠進書院,就能順利引導他朝正路發展,順便讓玉帝和王母的歷劫身提前看對眼,迸發出正義的火花。

  但華有銘突然來一手堵門,倒是李長壽此前未想到的。

  不止如此,華有銘還強行立了一個標準,讓大半不學無術的權貴家少年都被阻攔在外;看華有銘嘴邊那得意的笑意,他自己也應當……

  不認識百個字吧。

  李長壽暗自輕笑,剛想通知華府的那位將軍大人來一趟,本已進入書院的夏凝霜卻翻了個白眼,折身回返,對著攔門的華有銘道:

  「少將軍好大的威風。」

  華有銘眉角輕佻,淡然道:「夏姑娘好大的口風。」

  夏凝霜並不著怒,有些單薄的身子靠在書院的大門上,抱起胳膊,淡然道:

  「書院老師乃是真正的大賢,他定下的規矩自有其道理,你這強行加一條限制,豈非畫蛇添足、故意為難?」

  最前方的那群大人們齊齊點頭。

  華有銘雙手背在身後,昂頭挺胸,朗聲道:「正是因書院內的先生是當世大賢,咱們才更應要求嚴一些!

  出身富貴、大字不識幾個的,進去能學到什麼?倒不如將這些位置讓出來,給本城那些真正讀過書、學過道理的同輩,這樣才能為本城培養出更多人才!

  各位說,對不對?」

  下面那群穿貂戴玉的年輕小伙,頓時深以為然;雖然一個個當著自家大人的面不敢出聲,卻暗中對華有銘豎起大拇指。

  「此言差矣。」夏凝霜淡然道,「一時不學無術,又怎能代表一生便不學無術?

  此地之排位,大多是按城中權職高低所列,其職位或兄弟相傳、或父子相傳。

  選七位城中權貴家的子弟培養成才,對本城益處大?還是選七位貧寒出身、滿腔抱負卻無處施展的子弟,對本城益處大?

  書院的先生讓此地排位靠前者先入內,未嘗不是有這般考慮。」

  華有銘一愣,眼珠轉了轉,立刻槓道:

  「正如你剛才所說,一時不學無術,又不能代表此人一生便不學無術。

  那一時不得意,也不代表此人一生便無宏偉大功!」

  「少將軍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夏凝霜指尖纏繞著一縷青絲,面紗後的嘴角微微冷笑,「你這般言語已是離經叛道,怕是要被華將軍吊起來打的。」

  「哼。」華有銘昂首道,「本少何懼有之!」

  下方那群大人面面相覷,他們也搞不懂這兩個年輕人到底在說什麼,但覺得都很有道理的樣子。

  正此時,書院內傳來一陣大笑聲。

  身著寬鬆長袍的中年文士踏步而來,身姿飄逸出塵,披散的長髮隨風飄舞,一股祥和安逸的氣息在各處迴盪。

  門外這擁堵的人群連忙行禮,不少婦人雙目放光,孩童少年們則好奇地打量著這位傳說中的大賢。

  登場的自然是李長壽……的紙道人。

  「哈哈哈哈哈!好一個權貴貧寒之辯!這位少將軍如何稱呼啊?」

  「華有銘!」

  「銳氣十足、吾心甚慰。」

  李長壽雙手揣在袖中,笑道:「有銘可否如實相告,這般道理,是你心底所想,還是不願入我書院,故意強詞奪理?」

  夏凝霜喊道:「他就是故意強詞奪理!」

  華有銘本想回敬一句,但面對眼前這位先生,打心眼裡不願撒謊,便道:

  「先生莫怪!家父是本城守將,我今後也要做守護此地的將軍,自當勤練拳腳、挽弓乘馬,早日有斬蛟擒虎之力!

  識字什麼的,我是不願學的!」

  李長壽含笑道:「華將軍如何知道,我這裡不教拳腳功夫?」

  言罷,李長壽從袖中抽出雙手,左手招來一片落葉,又隨手一擲,這落葉帶著急嘯聲沖天而起,在數十丈高的空中炸出驚雷聲響。

  華有銘眼都看直了。

  李長壽笑道:「想學?」

  「嗯,嗯嗯嗯!」華有銘一陣點頭。

  「我教你啊。」李長壽雙手揣回袖中,輕笑兩聲,轉身回了書院。

  華有銘雙眼放光,前後腳就跟了進去,讓一旁的夏凝霜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華有銘剛入內,下方就有十多個少年少女一擁而上;

  待進得書院門中的足夠二十人,院門自行閉合。

  又過一個時辰,書院門再次打開,十三人垂頭喪氣地走出;

  無論他們怎麼想,都想不透這位大賢選弟子的標準是什麼,但總歸是被篩了下來。

  留下的七人為四男三女,一對青梅竹馬有婚約、一對姻緣殿內有姻緣,一對自然就是玉帝和王母的歷劫身,以及……

  一個湊數的。

  此時的書院正中,四面通透的竹屋內,七名少年少女各自盤坐在矮桌後;

  微風襲來,竹葉沙沙作響,竹屋兩側的帷幔微微揚起,坐在搖椅中的先生端著紫砂茶壺,溫聲聊著一些早已備好的話題,讓七個年輕人聽的津津有味。

  先生背後,假山流水叮鈴作響,鳥啼蛙鳴之聲遠遠近近。

  正是年少好時光,不負韶華莫凝殤。

  李長壽談天說地了一陣,暗地裡為其他五人點開靈根,讓他們有『豁然開朗』之感。

  一點維持大賢之名的小技巧罷了。

  待日暮西斜,李長壽站起身來,溫聲道:

  「不覺已是這般時辰,各自回去吧。

  門外有七個布包,其內是書院的衣物以及幾本接下來要用的經文。

  明日開始,每月單日來書院聽課,日出而至、日暮而回,記得自己備一餐餐食。

  我只會教導你們三年,這三年能得多少全看你們自身。

  你們想學什麼,我便教什麼,但我教什麼,你們也要學什麼,懂了嗎?」

  夏凝霜笑道:「先生的意思是,我們可各自提出一門想學的功課,但我們所有人都要一同學習這些功課,是這般嗎?」

  「凝霜當真聰明。」李長壽笑道,「便是這般。」

  夏凝霜隔壁桌的華有銘嘴角一撇,輕哼了聲,嘀咕道:「她就有點小聰明罷了。」

  夏凝霜俏臉一黑,手指對著華有銘做了個捏臉的動作,凶巴巴的。

  李長壽笑道:「下次上課,你們三名女子入書院,便不可再以面紗遮掩。」

  三位少女低頭答應:「是。」

  「回去吧,明日見。」

  李長壽擺擺手,背著手最先離開這竹屋,留下七名少年少女在那小聲驚嘆。

  「先生!」

  華有銘衝到竹屋邊,掀起帷幔,高聲呼喊:「先生您名號是什麼!」

  其他六人不由一怔,他們仔細回想,確實未曾聽過這位大賢之名,只知這是大賢、是高人。

  「我啊。」李長壽扭頭留下了一個側臉,以及淡淡的微笑,「木青華,這書院以後就叫木華書院吧。」

  「木青華……」

  夏凝霜低喃,目中流露出幾分思索。

  與此同時,天庭通明殿中,正捧著一張奏表仔細閱讀的東木公,莫名感覺脖頸一涼,道心泛起微微漣漪。

  咋了這是?

  玉帝陛下那邊,水神不是說已調查清楚,開始引導了嗎?

  木公有些不明所以,喝了口熱茶,繼續執行公務。

  ……

  與此同時,中神州某處坊鎮的『客棧』中。

  「五莊觀,鎮元大仙,地仙之祖……原來是這樣。」

  坊鎮客房中,靈娥看著手中花費了幾十顆靈石買來的玉符,查閱著其內的訊息。

  鎮元大仙與三清老爺同輩,算是天地間成名較早的大能,但名氣半數都是源自……好友紅雲老祖之死;

  這與鎮元大仙行事低調,極少在洪荒走動,密切相關。

  五莊觀的所在並非什麼秘聞,就在那西牛賀洲東側的萬壽山上,但終年被大陣所籠罩,便是長生金仙也無法入內。

  靈娥仔細看著玉符中的這些文字,盤腿坐在床榻上,小眉頭一陣輕皺。

  「該怎麼才能拜見這位大能?」

  鎮元大仙有兩樣寶物極為厲害,一是極其罕見的先天靈根『人參果樹』,二是可當作防禦至寶施展的特殊寶物——

  地書。

  洪荒自上古就流傳著天地人三書的傳說,天書歸於天道、不知其詳;

  地書與鎮元大仙相伴而生,乃是天地胎膜所化,擁有開闢世界、操控萬物之功效;

  人書便是生死簿,又稱之為三生冥書,可決定生靈之命途。

  能執掌地書,鎮元大仙的本領自是非同尋常,據說極善乾坤大道,有諸多乾坤大神通。

  面對這般前輩,討巧是絕對不行的,必須如實以告。

  師兄給自己安排的這次試煉,看似是去送信,未嘗不是存了搞點『人參果』給師父續命的念想。

  靈娥仔細盤算著自己的『跟腳』,發現除卻是師兄的師妹,其他大多有些普通。

  偏偏,師兄的身份又不能暴露出去。

  「唉,好難呀。」

  靈娥哀嘆著,有氣無力地躺在床榻上,抱過貼著師兄畫像的枕頭,在床上翻來覆去、一陣打滾,直到秀髮凌亂,才幽幽地嘆了口氣。

  去萬壽山碰碰運氣嗎?

  萬一這高人一眼識破了自己是天庭水神的師妹,直接放自己進去呢?

  那也不對,這高人可不可信還要另說,貿然前往,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了,還有可能遇到一些麻煩。

  她前前後後調查了兩個多月,根本打聽不到這位高人有什麼喜好……

  逢人提起鎮元大仙,都是『地書』、『人參果』、『紅雲老祖太慘了』,再無其他有效的情報。

  這題簡直太難了些!

  『還是不能急於一時,要徐徐圖之。』

  靈娥坐起身來,攥著小拳頭輕輕揮了揮。

  繼續查!

  無論最後成功與否,自己只要做到能力範圍內的萬全準備,失敗了也不用後悔。

  為了師父能多活幾萬年!

  為了師兄能放心自己,讓自己能早日幫師兄分擔一些壓力!

  鎮元大仙有沒有女徒弟之類的?

  靈娥眨眨眼,走到窗台旁,打開一條縫隙,看向了窗外的坊鎮。

  此時她距離萬壽山已不算太遠。

  黑池峰的水潭旁,白澤化作本體,頭頂的一支長羽指向了水潭中的畫面,感應著靈娥的吉凶。

  很快,白澤恢復人形,對一旁站著的李長壽道:

  「水神放心就是,靈娥並無凶禍,與卦象所顯毫無二致。」

  李長壽緩緩點頭,笑道:「白先生費心了。」

  「哎,小事。」白澤做了個請的手勢,與李長壽一同入座,聊起了南洲之事。

  李長壽順便也在白澤這裡取取經,相當於讓白澤替自己『備課』,準備著明日正式開課的內容。

  兩人談論了一陣,白澤笑道:「水神,做玉帝王母的老師,感覺如何?」

  「先生莫要這般言語。」李長壽正色道,「我只是做一些護衛之事,且護衛的是玉帝與王母的歷劫轉世身,絕非玉帝王母之師!」

  「是,是。」白澤瞇眼笑著,「水神說的是,那做玉帝王母的護衛,感覺如何?」

  李長壽嘆道:「累心,又不敢亂教什麼,說的話還會被玉帝陛下和王母娘娘記在心中,很容易產生未知的影響。

  走一步看一步吧,主要是促成那兩位的一世姻緣。

  現在還是想想,等陛下回歸天庭,我該如何跟陛下解釋他這一世的姻緣為啥還是王母吧。」

  「確實不容易,水神你……」

  白澤話語突然頓住,皺眉看向了李長壽。

  雖目無法見、雖仙識無法感知,但此時,李長壽似是被從天而降的一股道韻包裹;

  仔細感應這般道韻,白澤像是闖入了一片混沌無垠的天地,而自身宛若一粒沙塵,又覺得這天地間蘊含著無數至理、無盡玄妙。

  聖人道韻!

  白澤目中流露出幾分安然,已知這定是太清聖人在與李長壽對話,羨慕也是羨慕不來的,只能跟在水神身邊混混日子了。

  片刻後,李長壽睜開雙眼,緩緩吐了口氣。

  「白先生,可知域外天魔都有哪般本領?」

  「嗯?」白澤不由一怔。

  正此時,小瓊峰上有輕微的乾坤擾動,兩股先天寶物的道韻乍現,又迅速消失不見。

  白澤立刻道:「域外天魔非洪荒生靈,大多為開天闢地前的先天魔神之後。

  他們變化多端,對洪荒天地與洪荒生靈,奸詐、殘忍,只知毀滅,意圖讓洪荒天地歸於混沌。

  自開天闢地後,遠古時就爆發過洪荒生靈與域外天魔之戰,不過後者不堪一擊。

  水神,可是玄都城戰事吃緊?你我需前去馳援?」

  「玄都城那邊大師兄應付的過來。」李長壽左手張開,一團雲霧緩緩凝成,其內顯出一段模糊的畫面……

  一座古城懸浮於虛空之中,周遭是濃濃的灰色霧氣;

  此刻正有數不清的黑影自霧氣中衝出,無邊無際、悍不畏死,衝向這座古城外圍。

  古城各處閃耀著璀璨光亮,數不清有多少重大陣正在運轉;那些無法看清形狀的黑影,就是衝擊著這些大陣的光壁。

  古城中央,是一團七彩漩渦,那便是洪荒天地的入口。

  大陣內,能看到一道道身影在各處飛馳,不斷修補大陣缺漏,且對外打出道道流光。

  戰局總體平穩。

  突然間,外圍灰雲震盪,一頭頭無法名狀的漆黑巨獸飛出混沌海,朝大陣直直撞來,在大城左側撕開了一條缺口。

  立刻,數不清多少黑影自缺口一擁而入。

  古城爆發道道流光,又有一批守衛自城中飛出,將大半黑影直接剿滅;

  但亂戰中,依然有數十道黑影抱成一團,衝入了那口七彩漩渦。

  漩渦內,電閃雷鳴!

  當更多的黑影即將衝入大陣缺口,兩縷黑白氣息悄然出現,將大陣缺口前的黑影直接消融……

  先天至寶太極圖現,瞬間將古城完全包裹!

  陰陽之力、逆順之間,那些無法名狀的漆黑巨獸頃刻炸碎……

  大法師的身影於城前傲然而立,城中的那些人影明顯鬆了口氣。

  剛要有人轉身追趕此前逃走的黑影,四面八方的灰色氣息中,探出了一隻隻七彩斑斕的觸角……

  大法師扭頭道:

  「不必追了,自有人收拾他們,快些修復大陣,來硬茬了。」

  畫面一轉。

  一團黑影自虛空而來,撞入了一片狹窄的小天地,緊隨其後的是一道紫色神雷!

  這道神雷似能將這處小千世界直接粉碎,但雷霆輕輕震顫,化作了一片壯觀無比的雷幕,將這片小千世界包裹其中,若牢籠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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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3 01:24: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三十章 丟人諦聽,在線求生

  東海邊緣,一道流光急速飛射而來,在此地非著名、道侶打卡不必備的景點『天涯海角』停下了身形。

  一身青藍色道袍,偽裝過後的青年面容,修長的身影略顯單薄,彷彿在印證著他經常掛在嘴邊那『天庭文臣、不善鬥法』的言語。

  來的自然是李長壽本體。

  太清老爺給看小電影……咳!

  太清老爺給了提醒,讓他立刻趕來此地與其他幾名聖人弟子匯合,而後一同趕往三千世界邊緣,處置域外天魔之事。

  域外天魔闖入天道秩序之內,衝到了那座小千世界中;

  這些傢伙論搗亂也是十分專業,直接鑽入了當地眾生之中,混入煉氣士道心,從而躲過紫霄神雷的劈砍。

  天道此刻已將那小千世界封鎖,並對聖人發出示警,聖人各自派出了自己的弟子,趕來東海天涯海角處集合。

  李長壽代表人教而來,畢竟人教現在除了他之外,也只有兩個童子、一頭牛和一頭……經費燃燒版的老山羊了。

  李長壽剛抵達此處,東海之中飛射出數道流光;

  他轉身看去,最先看到的便是那道倩影,不由露出溫和的笑意;而後目光一掃,眉頭越皺越深。

  聖人選人時,截教聖人老爺能料定,人教派出的會是天庭水神外加乾坤尺、玄黃塔兩樣寶物,實在不用什麼推算之力。

  故,派來了雲霄仙子,給兩人多點接觸的機會……

  可以,這很通天。

  其他幾個不重要的聖人弟子,也都是跟李長壽相熟,最起碼有過一次『七情之厄』聯手交情的高手。

  三教寶物數第一、一口土洞鎮壓古今強者墓的多寶道人;

  截教八大弟子中最為活躍,有洪荒小及時雨之稱的趙公明,趙大爺。

  以及闡教陰陽語專家與沉默寡言組合——太乙真人與玉鼎真人。

  但等五位道門高手到齊,黑著臉的李長壽,以及面色各異的五位聖人弟子,齊齊看向了那個騎著青毛大狗、不敢落向這處島嶼的青年道者。

  這青年道者面容英俊、嘴角帶著尷尬的微笑,身下的青毛大狗不斷哆嗦,那本來還算威武的異獸面容上,寫滿了恐懼……

  西方教,地藏。

  多寶道人打了個響指,背負在身後的雙手中,拿著兩只海螺狀的先天靈寶。

  道門諸仙,頓時能聽到地藏和他坐騎在心底互相傳達的對話聲:

  「過去了,本主人都不怕你怕什麼?我們是奉老師之命而來,是為天地做好事!」

  「主人你自己過去不行嗎?放我幾天假不行嗎?

  你是聖人弟子,他們在意聖人面皮不會殺你,可我只是個無辜被你算計的異獸,過去水神不把我扒皮抽筋……

  他們鍋都拿出來了!水神什麼事幹不出來?手段多髒,主人你還不知道嗎?

  我們異獸的楷模白澤前輩,都不是其對手!」

  地藏罵道:「那是混元金斗!快過去,不然雲霄仙子出手,咱倆全沒了!

  那狠人……

  你知道她遠古時殺了多少先天大能嗎?混元金斗能溯返本源,大羅金仙落進去能削成金仙!」

  「這還是我告訴主人你的……真的是!主人你非爭搶這活幹什麼……」

  抱怨聲中,諦聽神獸渾身亂顫,載著地藏緩緩向前。

  地藏面露微笑,目中帶著淡淡的亮光,渾身透著一股祥和慈悲之意,端的是寶相莊嚴、氣質出眾。

  「哈!嗤!」

  太乙真人當真沒忍住,先笑了聲,又背過身去,肩頭一陣聳動。

  小島上,原本站在李長壽身側的雲霄仙子露出幾分溫柔的笑意;

  趙公明立刻向前踏出一步,就要祭起二十四顆定海神珠。

  多寶道人傳聲道:「師弟、師妹,這般場合不宜打殺地藏。」

  趙公明點點頭,開口道:「讓西方教的兩位師叔費心了,此次外魔危難,我道門三教足以應對,不勞煩道友出手了。」

  地藏淡然道:「我西方雖貧瘠苦寒,卻也有一份護衛洪荒天地之心,還請道兄勿要為難。」

  多寶道人想了想,在旁輕笑著說:「兩位師叔的面皮還是要在意的,這位……」

  「貧道地藏。」地藏在諦聽背上含笑道,「見過各位師兄師姐。」

  雲霄淡定地收起混元金斗,李長壽面露微笑,看著諦聽那有點閃躲的獸眼。

  太乙真人在旁嘖嘖兩聲:「別亂認,喊道友就行了,我們可不敢與你們西方教稱兄道姐,指不定啥時候就說我們洞府寶庫與你西方有緣了。」

  地藏略微有些尷尬。

  多寶道人在此地輩分最大,此時招呼一聲:「事態緊急,先跟我一同過去吧。」

  當下,多寶道人手指畫圈兒,天外虛空中頓時出現了一口土洞,朝著不知何處蔓延而去。

  雲霄仙子架起一朵白雲,托著李長壽與趙公明跟了上去;

  玉鼎真人也架起一朵白雲,帶起了太乙真人緊隨其後。

  地藏這邊就厲害了,因諦聽四蹄發抖、走不太動,只能由他這個主人施展仙力包裹諦聽,而後再『從容不迫』地乘獸前行。

  剛飛入土洞,諦聽和地藏就聽到了前方的笑聲……

  李長壽:「多寶師兄,你這土洞似乎能隔絕乾坤,也不知聖人老爺能否看透。」

  諦聽立刻哆嗦了幾下,地藏也是面容一黑。

  還好,多寶道人笑道:「這個當真沒試過,不過應該是躲不過的,聖人已是跳出大道之外,種種神通匪夷所思。」

  西方二靈齊齊鬆了口氣。

  多寶的地洞有跨越乾坤之能,他們在洞內前飛的速度實在不算多快,否則依照地藏的腳力,還真不一定能跟上。

  地藏也無法向前言語,此時只是靜靜跟著,等待稍後多刷些存在感。

  敢前來參與此事,地藏確實有幾分膽識;

  也是因域外天魔是洪荒之敵、生靈之敵,此次行動乃是天道授意,替天地解除一點隱患,高手可以多去、不可以少去,天地間的大教更不可不去。

  若是在此事之間互相內訌,那定會為天道懲處,亦會讓幾位聖人老爺不喜。

  地藏承認,他也有賭的成分。

  畢竟他真的不敢保證,水神是否會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就直接打殺了他。

  但很快地藏就發現,他或者說諦聽,已不能給水神多少威脅;

  自水神騎乘白澤出現在天地間,諦聽就再也不提有關水神的半個字……

  忽聽得前方又有討論聲,道門三教這六位聖人弟子,已是站在同一片雲上聊天。

  多寶道人問:「長庚近來可還在為妖族之事發愁?」

  「算不上發愁,不過是在等玉帝陛下歷劫歸來,再對妖族發起總攻。」

  李長壽嘆了口氣:「天庭建立這麼多年,玉帝陛下一直等待著一場大戰給天庭揚威,我也不能把所有事都做了。」

  「哈哈哈!」

  趙公明撫鬚大笑,言道:「玉帝師叔也是性情率真之人,能得長庚你相助,各處宵小不足為患也!」

  這是陰陽語初級,只是讓某西方弟子聽著刺耳。

  太乙真人嗤的一笑,「話說回來,那些妖族什麼的竟都被長庚這般三階正神算計到死,也當真夠廢物了。」

  這是陰陽語高級,地藏面色陰沉了下來,雲霄仙子也輕輕皺眉看了眼太乙真人。

  李長壽卻是微微瞇眼,笑道:「太乙師兄可莫要小看了與天庭作對的這些勢力,他們可非是一兩句話語就能擊退的。」

  一旁玉鼎真人輕輕頷首:「長庚師弟說的對。」

  太乙真人翻翻白眼,念著靈珠子在李長壽那學習,且每年回信都說過的快活,也就忍了一手。

  而玉鼎真人這話落在地藏耳中,卻讓地藏心底一陣暗嘆。

  水神,竟將三教粘合在了一起?

  若如此,當真是他們西方之大敵……

  有多寶道人的土洞,便是雲霄仙子也要疾飛數日的路程,竟被縮短到了半日。

  待土洞挖到那處小千世界的雷幕之外,多寶道人與趙公明向前打探情形如何,讓其餘幾人在土洞中稍候。

  地藏跳下諦聽,邁步向前,身周的淡淡光芒,照亮了有些陰暗的土洞。

  雲霄仙子正與李長壽站在土洞末端,並肩而立。

  李長壽負手,雲霄仙子一雙柔荑交疊身前,兩人傳聲說著一些趣事。

  當李長壽說到玉帝姻緣殿泥人出問題,雲霄聽得入神時……

  地藏徑直走到李長壽面前,低頭做了個道揖,而後昂首而立,笑道:

  「水神,小僧有禮了。」

  李長壽話語一頓,對雲霄仙子歉然一笑,有些無奈地看向了地藏。

  側旁的太乙真人抱著雙手,嘖嘖稱奇: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對手之間的惺惺相惜?

  地藏道友莫非是見不得人兩位金玉良緣增進感情,特站出來攪局?」

  地藏皺眉道:「貧道可是打擾了?」

  「有些。」李長壽笑道,「道友可有要事?」

  地藏笑道:「於天地之內,你我立場相對,此前數次隔空交手後,貧道對水神頗為敬重。

  今日能與水神攜手處置域外天魔之事,也有意比較一番,看你我今日誰功勞最大,如何?」

  李長壽笑道:「道友有諦聽相助,可輕鬆辨別生靈心聲,自是穩操勝券。」

  「咳,咳咳!」

  土洞角落中,諦聽顫巍巍地向前走出兩步,虛弱地咳嗽兩聲,口吐人言:

  「小獸舊傷復發,馬上就不能動了。

  主人……保重啊,跟水神的較量,小獸恐怕無法幫……您……」

  噠!

  諦聽兩丈多長的身軀趴倒在土洞中,屏氣凝神、身上的仙光一陣強一陣弱。

  地藏額頭掛滿黑線,太乙真人也是忍俊不禁,雲霄仙子目中都流露出了幾分笑意。

  李長壽正色道:

  「地藏道友,此次是為護衛天地而來,你我不應存比較之心,有一份力便盡一份力。

  爭強好勝並非解決問題之道,且你我也不會因此次之事,就更改彼此立場,沒必要有太多交集。」

  言罷,李長壽拱拱手,轉身與雲霄繼續傳聲聊天。

  地藏含笑點頭,轉身走回諦聽身旁,看著趴在那裝死的諦聽,差點沒忍住一腳踹出去。

  李長壽視線餘光掃來,諦聽渾身哆嗦了下,趕緊坐起來,威嚴的面容上寫滿了純真無害。

  地藏在心底傳聲罵道:「你怕個什麼!」

  「主人,水神身上有白澤前輩的味道,白澤前輩要算計你我輕而易舉,如今白澤前輩與水神聯手,除非聖人老爺出手,無人可算。

  面皮重要還是性命重要?

  水神可能不是真想殺主人您,但我聽白澤前輩遠遠地透露過,他是真的想殺我啊。」

  「哼。」地藏冷哼一聲,坐在諦聽身旁靜靜待著。

  正此時,那多寶道人與趙公明攜手……打洞而歸。

  趙公明道:「長庚,這小千世界中的情形都打探清楚了,這裡存著的不少生靈,也已知曉域外天魔混進來之事,總體並未慌亂。

  但被域外天魔侵入了道心的生靈,與正常生靈無太大差異,確實有些棘手。」

  多寶道人也道:「此地有不少生靈,都是曾守衛玄都城的高手之後,咱們若是能護他們性命,還是要護他們性命。」

  李長壽問:「玄都城距離此地遠嗎?」

  「並無遠近這般說法。」趙公明笑道,「天道之力最稀薄之地,就能尋到一個缺口,玄都城就鎮壓在這缺口上。」

  「那就好。」李長壽道,「咱們今日要做的,是將域外天魔殲滅或者驅逐。

  我從未應對過這般敵手,也不敢胡亂獻策,還請多寶師兄主持大局。」

  多寶看向太乙真人與玉鼎真人。

  太乙真人笑道:「多寶師兄應對就是,貧道二人隨時聽命。」

  玉鼎真人也輕輕頷首。

  「善。」多寶道人溫和一笑,便道:「接下來咱們要做的,就是搜出域外天魔的下落,被域外天魔附身者,大多眼圈有些發黑……

  長庚,你可有什麼良策?這般挨個找下去實在麻煩,此地生靈也確實有不少。」

  李長壽笑道:「地藏道友的坐騎,剛好可用在此地,或許這就是西方兩位聖人老爺派地藏道友前來的主要原因。」

  「哦?」多寶挑挑眉,故意問:「該如何用?」

  太乙真人嘖嘖一笑:「自然不可能是拿牠元神煉製成法器。」

  那諦聽當即哆嗦了下。

  李長壽笑道:「太乙師兄所說,倒也算是一用途,不過還是讓諦聽自己來說吧。

  嗯……」

  唰——

  坐在一旁的地藏只覺有陣狂風席捲而過,原本趴在那裝死的神獸化作一道青光,用地藏都沒見過的速度,直接出現在了李長壽面前。

  這威武神獸縮小身形、坐在地上,腦殼在李長壽腿邊一陣輕蹭。

  「水神您儘管安排,咱最擅長聆聽萬靈心聲。」

  地藏眼神逐漸失去光彩,自袖中摸出了一只鐵鍋,啪的一聲打了個響指,在下面點起了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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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3 01:24:4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三十一章 天魔的心聲

  所謂小千世界,其實只是洪荒煉氣士們口口相傳的不規範稱呼。

  當年以龍鳳麒麟三族為首的大戰,用李長壽上輩子的知識點,可以理解為——

  擁有強大力量的遠古爬行動物、鳥類、哺乳動物爭奪天地霸權,最後將盤古大神好不容易開闢出來的天地打碎。

  以不周山為核心的區域被道祖護了下來,形成了今日的五大部洲。

  而那些拋飛到虛空中的洪荒碎片,化作了三千世界,其中五行俱全的便是大千世界,學名——全五行天地。

  那些五行失衡的天地,被稱之為小千世界,主要與全五行天地進行區分。

  漸漸的,大千世界和小千世界的定義出現了偏差,演變為單純以天地的容積來劃分。

  李長壽他們此時正靠近的這片小千世界,本身陰陽均衡、五行齊備、大道完整,也就是靈氣濃度低於五部洲之地,算是個極好的修行所在。

  剛通過外圍那壯觀的雷霆瀑布,太乙真人就感慨道:

  「人族當真厲害啊,這般真正的天地邊緣,還有如此多人族的足跡。」

  趙公明笑道:「上古時玄都城戰事吃緊,曾有許多追隨人皇的將士,在妖族敗退後,前來此地支援,他們的後人就近留在了這個小天地。

  大師兄,咱們從何處入手?」

  多寶道人看向了一旁的地藏與諦聽,諦聽精神抖擻地站了出來。

  地藏正色道:「貧道與諦聽居中監察各處,還請各位道友在四處走動,最少也要讓那些被域外天魔侵佔道心的生靈,心神有所活動。

  到時,貧道自會傳聲通知各位。」

  「那貧道去南。」多寶道人笑著道了句,自行朝著南方駕雲而去。

  李長壽笑道:「咱們去北邊吧。」

  趙公明下意識就答了聲:「善!」

  但趙大爺一抬頭,就見李長壽和自家二妹有些尷尬地注視著自己,連忙改口:「為兄去西側,為兄去西側。」

  言罷駕雲疾行,半途又是一陣輕笑。

  李長壽此時果斷站了出來,拿出了男人該有的『臉皮擔當』,做了個請的手勢,與雲霄仙子隔了兩尺並肩而立,駕雲朝北側而去。

  太乙真人嘖嘖一笑:「看看人家水神,這情形與咱們全然不同。

  鼎鼎,咱們去東側吧。」

  玉鼎真人一掃衣袖,獨自向前,淡然道:「各自駕雲。」

  「別啊。」太乙真人笑著湊了上去,「還是師弟你修為高深,為兄離得近些有安全感!」

  諦聽背上,那地藏有些欲言又止。

  域外天魔實力有強有弱,他其實也很想有個人能在身旁護法……

  罷了,今日沒被水神算計,讓他和諦聽去獨自面對眾魔,已是幸事了。

  遠處雲上,李長壽仙識鎖定在前方的部落中,皺眉沉思。

  雲霄柔聲問:「可是在想如何算計這地藏?」

  李長壽道:「今日前來是為解決域外天魔的隱患,需注重大義。

  若一番激戰地藏自然戰死,那與你我無關,他們西方能因此增幾分運道。

  但咱們不可在地藏背後使絆子,且放過他一次。」

  雲霄目中增了幾分笑意:「你此前幾次對地藏起殺心,今日卻能忍耐住,當真不易。」

  「凡事不必急於一時,都可穩中取勝。」

  李長壽道:「我已探查出幾人有異樣,稍後我標他們出來,你便立刻將他們收入混元金斗,勿要讓他們誤傷旁人。

  根據白先生所說,域外天魔擅蠱惑、控制道心,咱們還是小心為上。

  此次闖進來的域外天魔,也不知具體數量有多少。」

  雲霄伸出雪白的左掌,掌心混元金斗輕輕閃爍光亮,緩緩旋轉。

  「今日讓我出手就是,我已與這些天外之靈交手十數次,對他們也算有些瞭解。

  遠古時,天道未現,這些域外生靈經常來洪荒邊緣生事。」

  李長壽:……

  閱歷完敗。

  此刻的雲霄,正準備與人鬥法,表情認真且肅穆,又有一種此前很少出現的風範。

  那並非單純的威嚴,也不是高手威壓帶來的壓迫,而是給人一種穩重幹練之感。

  雲霄仙子平日穿搭多以素色為主,今日也是這般。

  素白長裙包裹盈盈體態,淺藍束腰點綴著幾顆冰色寶石,兩層薄薄的雲袖後,素手手腕墜著一只碧玉鐲子;

  遠處雷幕照耀下,雲霄仙子的肌膚更顯白皙,哪怕此時俏臉肅穆,也不曾讓她的溫柔之意有半分縮減。

  雲霄目光錯開,輕聲道:「你總是看我作甚……」

  「先做正事。」

  場合不對,李長壽也沒趁機說什麼騷話,與雲霄駕雲到了這處部落上空。

  此時,該部落中的男女老少都已聚在一起,有些不安地注視著李長壽。

  他們身上各自都有修為,從剛起步的煉氣士到天仙境不等。

  李長壽朗聲道:

  「各位還請放心,我等道門弟子絕不會濫殺無辜,前來此地只為了誅殺邪魔!」

  言罷,李長壽暗中點出五道氣息,悄悄依附在了五名男女身上。

  初次與域外天魔交手,李長壽自是不敢大意。

  道門幾位高手趕來這片小千世界時,此地域外天魔都進入了潛伏狀態;

  被神雷所困,無法離開此地的眾魔,此時就躲藏在眾生的陰影中。

  李長壽也是根據白澤與多寶道人的描繪,用仙識仔細辨認,確定了這五名男女被天魔附身。

  而被李長壽點出的氣息纏繞,這五名男女頓時有些茫然,又有幾分緊張和恐慌,與他們身周人族的表現毫無二致。

  雲霄祭起手中金斗,這金斗射出五束金光,將這五名男女直接捲回了混元金斗中。

  隨後,巴掌大小的混元金斗在雲霄身前飛速旋轉,雲霄仙子雙手結印,金斗之上光芒大作,將她照耀出了幾分神聖之感。

  一連九印,雲霄雙手輕輕一推,又是五道金光自金斗照出,將那五名男女送回原處。

  這五人渾身抽搐、口吐白沫,面色無比蒼白,氣息雖微弱卻並未斷絕,虧損了自身大半元氣。

  李長壽用仙力包裹起五顆靈丹,推到這五人口中,五人迅速安靜了下來。

  一名老嫗對著李長壽和雲霄做了個道揖,喊道:「多謝仙長。」

  此地這些人族這才齊齊行禮,像是認可了李長壽與雲霄一般。

  而李長壽仙識繼續鎖定此地,盯著數十名,或是眼圈發黑,或是自身道韻有些微異常之人,閉目凝神,仔細感應。

  雲霄手中混元金斗灑出道道金光,化作一面光壁,將此地徹底籠罩了起來。

  雲霄開口道:

  「此地還有邪魔潛藏,各位還請稍安勿躁,容我們細細辨認。」

  那天仙境的老嫗喊道:「大家不要出聲,安靜打坐,待仙長查辨。」

  這群男女老少齊齊盤腿坐下,除卻孩童依偎在各自父母懷中、此刻略有些緊張,其他大多都已十分平靜。

  比起域外天魔,他們更怕被【寧肯錯殺,不可放過】。

  正此時,地藏的一縷傳聲入耳,李長壽再次出手,三道氣息分別落在了此地三人身上。

  剛才說話的那名老嫗赫然在列!

  那老嫗先是一怔,口中還道:「兩位是不是有些誤會……」

  背後卻已浮現出一道恐怖的黑影!

  黑影對李長壽和雲霄厲嘯,似是要展翅衝上去!

  這怪物只有大概人形的輪廓,身軀更像是一種流質構成,四隻猩紅的眼睛正湧出層層波痕!

  但雲霄是何等仙神?

  她幾乎在天魔現身的一瞬就已出手,混元金斗的金光還未爆發,她纖指前點,那天魔周遭乾坤出現一圈冰稜,將這天魔瞬間凍結。

  金光射至,這天魔剎那間被金光消融,而那名老嫗以及其他兩名人族男女,被直接收入了混元金斗。

  側旁,剛抓出乾坤尺的李長壽微微一笑。

  完全沒出手的機會。

  心底塔爺正在那不斷感慨……

  「小徒弟你行不行?這要以後你跟雲霄吵架,我可不幫你擋金斗妹妹。

  嘿嘿,金斗妹妹又成長了啊,你能不能把本塔爺祭出來,讓咱去搭個話!」

  李長壽依言照做,將玄黃塔托在掌心,客串了一把『托塔李水神』。

  李長壽和雲霄又在此地仔細搜查,過了一陣才轉去別處,在這個方向上不斷鋪開仙識。

  還好,這片小天地面積不大,他們幾個三教仙人花費了半日的功夫,就將此地完全探查了一遍。

  有諦聽相助,他們省了不少功夫,第一波搜查就查出了六十七隻域外天魔。

  這些域外天魔的實力,無法用洪荒的標準來衡量,但對於多寶道人、趙公明這個層次的高手來說,也就是一碰就碎的程度。

  李長壽他們傳聲商議一二,又細細地搜查了一次,將覺得可疑的人物帶到了一處位於大澤中央的小島上,總共二十六人。

  多寶道人正色道:「此時雷幕未散,說明還有天道鎖定的外魔咱們未曾尋到。」

  太乙真人奇道:「這些外魔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感覺他們像是元神,又似乎有本體。」

  趙公明笑道:「所謂域外天魔,其實也是生靈。

  生靈乃真靈與大道同振而生,道起於混沌,只不過混沌海中的道互相交織、毫無秩序,故所化生生靈奇形怪狀。」

  若是從這個角度而言……

  李長壽皺眉看著,此地那二十六個懷疑對象,這些域外天魔也是混沌生靈,本質上跟洪荒生靈差不多?

  他這個不知道從哪個時空穿越過來的,反倒更符合域外天魔的定義。

  玩笑,玩笑。

  他是苗根正紅的道門弟子,女媧娘娘也說過,聖人不在乎這些;

  再說,天道老爺承認了他的身份,那一道道天罰,就是給他的洪荒戶籍嘛。

  雲霄輕聲道:「金斗中還有兩頭域外天魔,尚未被完全化去。」

  李長壽心底一動:「多寶師兄可有能困住這種域外天魔的寶物?不如拷問拷問它們。」

  拷……

  從地藏、諦聽,到太乙、玉鼎,再到多寶、公明,甚至雲霄仙子,此刻都用一種錯愕的目光注視著李長壽。

  趙大爺扶鬚沉吟,怕準妹夫下不來台,在旁接話:

  「這想法雖匪夷所思,也從未有人嘗試過,但也並非不可嘛。」

  太乙真人禁不住犯嘀咕:「域外天魔還能拷問?這倒真是聞所未聞。」

  李長壽微微皺眉,知道自己有些失言了,這次是吃了情報缺乏的虧,回去之後自罰抄寫穩字經一千次。

  嗯,等靈娥回山再動筆。

  但此時,李長壽只能笑著接話:「試試總歸不會吃虧。」

  「確實可以一試。」雲霄微微頷首,祭起混元金斗,兩道金光將兩團黑霧完全包裹,放到眾仙面前。

  太乙真人祭起九龍神火罩,將兩頭天魔罩住。

  李長壽又不放心地祭起了玄黃塔,灑出道道玄黃氣息,擋在了眾仙與那二十六人之前。

  九龍神火罩之下,那兩團黑影在不斷顫抖,此時已是無比虛弱,逐漸顯露出了它們原本的形狀。

  就宛若兩團灌滿了『黑油』的水球,其上不斷探出一根根觸角,觸角之上蘊含著某種晦澀的道韻。

  李長壽嘀咕道:「與八爪魚有點類似,先用一點真火燒下試試。」

  「善。」太乙真人小心翼翼地放了一點點真火,這兩頭虛弱版的域外天魔頓時發出陣陣厲嘯,身上的黑氣被燒融,身軀也被燒出了破洞。

  太乙真人問:「來點雷霆?」

  李長壽催起掌心五雷之法,幾道細小的電弧砸入神火罩內,將那兩頭天魔打的渾身抽搐。

  「誒嘿,有點意思哈!」

  多寶道人挽起袖子,湊到神火罩前,拿出一堆法寶堆在側旁,開始逐個實驗。

  像什麼天雷、地火、罡風、流塵,這都是基本操作;

  李長壽拿出幾樣毒丹,太乙真人拿出一點煉丹殘渣,玉鼎真人念了幾段淨化的經文,地藏施展了點西方的術法……

  直到太乙真人用兵刃切下了一根觸角,扔到了諦聽面前,道一句:「嘗嘗。」

  諦聽雙眼瞬間成了淺白色,渾身亂顫,茫然、失措、無助地看著這方冰冷冷的小天地。

  活著太難了!

  正此時,幾聲厲嘯在側旁響起,卻是幾頭域外天魔沖天而起,朝著四面逃散。

  但等待已久的雲霄仙子右手拍在混元金斗之上,幾道金光激射而出,將這四頭域外天魔直接捲了回來,在金斗中融成了一團團混沌氣息。

  天邊,包裹著這片小天地的雷幕,頓時煙消雲散……

  多寶道人笑道:「沒想到,此事完成的如此順利。」

  「還是多虧了諦聽相助。」李長壽瞇眼笑著,掃了眼那邊的諦聽。

  諦聽嗓子尖發出一陣嗷嗷聲,低頭想把那塊觸角吞了,卻發現那觸角已自行化作黑煙消散……

  李長壽道:「走吧。」

  眾仙盡皆點頭,多寶道人劃開一道土洞,幾人頓時消失不見。

  於是,片刻後。

  「哼!」

  某個部族中,一對年輕夫婦目光露出了幾分幽冷,對視一眼,心聲交流著:

  『洪荒煉氣士的高手,不過如此。』

  『我們安心潛伏,待實力足夠,就控制更多煉氣士為我們所用,擊潰玄都城。』

  突然間……

  「兩位,想笑就笑嘛。」

  這對年輕夫婦悚然一驚,立刻就要站起身來,但各自還未有動作,已是被混元金斗倒扣。

  雲霄仙子和李長壽相視而笑,待處理了域外天魔,將這對夫婦放歸原處、送入丹藥,跳回土洞之中。

  趙公明讚嘆道:「長庚料事如神,當真厲害!」

  側旁地藏微微撇嘴,剛才不過是水神開口快了些,讓他們外出轉一圈就折返,再讓諦聽監察整個小千世界,發現了三處漏網之魚。

  這一點,他地藏也是想到了。

  多寶道人納悶道:「天道為何就直接撤了神雷呢?」

  「此地天道之力較為薄弱,容易被天魔矇混過去吧。」李長壽如此解釋著。

  地藏淡然道:「最好再等半日或者幾日。」

  李長壽卻道:「不可,若還有漏網之魚,對方定已有警覺,這般只是浪費時間。」

  他還要忙著給玉帝和王母歷劫身上課。

  李長壽道,「剛剛玉鼎師兄念的經文中,有一段經文讓這些天魔反應強烈,你我還是按此前一般分頭行動,再在這天地間走一遭。

  這次,全力念誦驅魔咒文,仙識挨家挨戶搜查,諦聽多受累,監聽各處。

  若有錯漏,唯你是問。」

  諦聽渾身一哆嗦,差點把地藏掀飛,低吼道:「水神放心,咱定拿出主人都沒見過的十成手段!」

  地藏臉黑成鍋底,隨手抄出一口鐵鍋,對著諦聽就摁了下去。

  半個時辰後……

  漫天遍地的誦經聲中,一道有些恐怖的巨大黑影沖天而起,意圖逃回混沌海中。

  而這黑影藉著它所夾裹的那名少年之口,對著這群洪荒高手破口大罵:

  「誰再敢說我們域外天魔奸詐!你們才奸詐!你們才是魔!道魔!」

  當金光照耀,數道流光砸碎這數百丈直徑的黑影時,那少年默默留下了兩滴漆黑的眼淚:

  洪荒太可怕了……咱們拚死進來圖個什麼啊……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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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3 01:24:5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三十二章 你追我、你追到我…

  天邊,那漫天黑煙被金光衝散。

  太乙真人嘆道:「怎麼感覺這天魔有些死不瞑目?」

  幾道身影自遠處飛來,多寶道人掌心提著那名被天魔夾裹的少年,手掌輕輕一震,這少年的身軀化作了一抔沙塵,飄灑在這片天地間。

  趙公明道:「那少年沒得救了,魂魄都已被天魔蠶食乾淨,看來這頭天魔並非這次抵達的此地。」

  李長壽緩緩點頭,注視著那些閃爍著淺淺金色的沙塵,略微有些出神。

  雖潛藏最深的域外天魔被逼現身,但在李長壽的堅持下,誦經聲依然多持續了一陣。

  待幾位仙人再次碰頭,多寶道人操著有些不確定的口吻,嘀咕道:

  「這次,應該沒了吧。」

  道道視線看向李長壽,李長壽沉吟幾聲:「還說不準,世事無絕對。」

  太乙真人笑罵:「你是想將這片小天地重煉一遍不成?都已數管齊下,還能有什麼錯漏?」

  李長壽對太乙真人微微一笑。

  穩道,當無止境矣。

  「長庚,接下來的事你來安排吧。」多寶道人笑著讓出指揮權,自是給了李長壽一個選擇。

  現在事情已經解決了,該卸的磨可以卸了,該殺的驢……

  「多謝多寶師兄。」李長壽拱拱手,而後便看向了一旁的西方教來人與來獸。

  地藏道心一緊、諦聽夾緊後腿,齊齊看著李長壽。

  李長壽卻笑了笑,對著地藏拱拱手:

  「此次剪除天魔隱患,諦聽功不可沒。

  正所謂能者多勞,接下來不如就請諦聽在此地,多留守一段時日。」

  地藏微微一笑,言道:「水神之言,也算在理。」

  太乙真人雙手揣在袖口,瞧著諦聽,悠然道:「正主還沒發話,你亂答應什麼?」

  地藏雖已做足了應對太乙真人陰陽怪氣的準備,但此時依然忍不住面色發黑、氣息不暢,一旁趙公明和多寶道人都笑瞇了眼。

  此次,倒是李長壽為地藏解了尷尬。

  李長壽直接岔開話題:「各位師兄,咱們是否還要去玄都城看看?也不知那裡戰局是否平穩了。」

  「不可。」

  多寶道人一口回絕,正色道:「若玄都師兄不開口求援,咱們不得隨意踏足,這是玄都城上古時定下的規矩。

  域外天魔的神通詭譎莫測,咱們貿然前去,說不定就會讓其有機可趁。」

  聽聞此言,李長壽也不免有些疑惑。

  雲霄仙子柔聲道:「此前就曾有過這般情形,擅作主張馳援玄都城的高手被天魔所趁,在城中引發大戰,讓玄都城防線幾乎失守。

  此時玄都城中多為神通凝做的道兵,也是因此事。」

  道兵?這倒是聽大法師說過,沒想到還有這些內情。

  李長壽微笑點頭,打消了讓有琴玄雅來此地『鍍金』的念頭,就此事多問了雲霄仙子幾句。

  當下,多寶道人開了個土洞,幾位仙人依次飛入其中,回返五部洲之地。

  待土洞閉合,地藏低頭看著身下的諦聽,額頭漸漸迸發出了十字青筋。

  諦聽雄壯的身軀哆嗦了下,連忙在心底傳聲道:

  「主人,你我在水神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哦?是嗎?」

  地藏默默從諦聽背上跳下,在袖中取出了一桿降魔杵與一方手帕,輕輕擦拭著。

  諦聽向後退了半步。

  「主人您難道不以為,是咱這次表現突出,才讓水神放咱們一馬……」

  嗡!降魔杵在輕輕震顫。

  「您莫非是在質疑我對您的赤誠之心?在白澤前輩所作精怪圖中,咱就是忠心的象徵!主人,有話好好說!」

  「忠心就給我站住!」

  「主人您把杖子收起來咱們再談!」

  「混賬,我當初怎麼就收了你!」

  「主人您不能翻臉不認獸啊!」

  「站住!」

  「主人你就是鬥不過水神,硬撐著沒意義啊,哈哈哈哈!」

  朝陽的光輝中,一條青毛大狗在空中奔馳,一名身著寬袍、面容清秀的年輕道者,舉著降魔杵在後窮追猛趕。

  那些剛經歷了天魔之亂的人族部落中,不少身影遠遠眺望著這一幕,露出少許笑意。

  玄都城大陣外,玄都大法師站在一堆堆黑泥中,看著前方混沌海裡那些四散逃竄的黑影,略微鬆了口氣。

  「長壽那邊,應該處理好了吧?」

  大法師沉吟幾聲,又有點不放心,畢竟天魔頗為狡詐,自家師弟雖做事周全,但總歸是比較單純的。

  嗯,單純。

  ……

  南洲俗世,那座近來因為某『大賢』而熱鬧異常的大城中。

  書院門前,七名少男少女已是站了一個時辰,從日出時分便在此地。

  本來,他們也有點微詞,覺得木先生失了約。

  可當華有銘道一句:「這應該是先生對咱們的考驗!」

  這群少男少女頓時打起精神,站在門前靜靜等待著,三名今日沒蒙面紗的少女,不多時便俏臉生汗。

  華有銘也是在猛然間,豁然發現:

  『這個可惡的夏凝霜,長得還挺好看。』

  雖還是少女形貌,不如彈曲兒的瑩瑩、花樓的婷婷和霜霜那般,身段妖嬈、讓人一眼看過去就浮想聯翩,但臉蛋清秀可人,越看越覺得……

  「看什麼看!」

  夏凝霜柳眉一豎,哼道:「若非先生不讓戴面紗,總歸是不想給你這般輕浮浪子看去了模樣!」

  華有銘嘴角輕輕抽搐了幾下。

  覺得啥,這就是個凶悍婦人!以後誰娶了,定要被她欺負一輩子!

  惹不起惹不起,老老實實跟先生學本事就是了。

  吱呀——

  書院的木門被拉開,李長壽扮作的中年文士出現在了幾人身前,打著哈欠道一聲:

  「進來吧。」

  華有銘瞪眼道:「先生你剛睡醒嗎?」

  「昨夜狂風驟雨,外出斬妖除魔。」李長壽淡定的說著,「回來後有些困乏就小憩了一陣。」

  此言一出,華有銘和其他三名少男的雙眼瞬間被點亮,三位少女也有些好奇。

  華有銘忙問:「當真有妖魔嗎?」

  「哈哈哈哈!」

  李長壽朗聲大笑,待他們七人入內,就將院子木門關合,負手走在石板路上,溫聲說著:

  「這天地間,人是主體,但萬物開了靈智,就稱之為萬靈。

  正所謂人、靈、仙、魔、妖、鬼,世間自都是不缺的;只不過在這南贍部洲之中,在咱們人族聚集之地,其他較為少見罷了。

  所謂妖魔,靈心術不正為妖,人喪盡天良為魔,如此罷了。」

  華有銘眨眨眼,仔細思索這般話語,心底又泛起少許奇特的感覺,將這些話語盡數記下。

  入得竹屋,李長壽打了哈欠,「你七人先商量下具體選擇哪般功課,先生我再休息一陣,待午後與你們授課。」

  言罷,李長壽躺在搖椅上,不多時就閉目起了鼾聲。

  其實這不過是做個樣子,心神挪移到了本體,與雲霄仙子在三仙島上散散步、談談心,喝杯茶水,中午才告辭而去。

  與仙子這般相交,確實讓人頗為舒適。

  秀色可餐、軟聲可聞、清香入鼻,更有海光山色,當真洪荒一絕。

  李長壽本體溜回度仙門小瓊峰,找了個舒適的角落藏起來。

  這次,卻並未主動交還塔爺和乾坤尺。

  靈娥還在外歷練,李長壽如此也可做一手準備,足以應對絕大多數意外情形。

  靈娥倒是一直安穩的很,在坊鎮中逛逛街、喝喝茶、買買買,雖然也在思考如何登上萬壽山,但總體頗為悠閒。

  黑池峰上,李長壽紙道人睜開雙眼,白澤在旁笑著湊了過來。

  「域外天魔都解決了?」

  「解決了。」李長壽笑道,「那諦聽的神通當真好用。」

  「這就是域外天魔的剋星。」白澤剛想打個比方,突然就想到了自己,也似是被眼前這位水神克制,笑容漸漸收斂,坐在一旁失意地嘆了口氣。

  李長壽這次當真有些不明所以,問道:「白先生這是怎了?」

  「唉——水神讓貧道靜一靜心吧。」

  「白先生隨意便是。」李長壽關切地觀察了白澤一陣,發現白澤並無異狀,這才開始忙碌旁事。

  把地藏和諦聽留在那片小天地,不過是李長壽這套算計的一部分。

  憑什麼,只能西方教出手分化他們道門三教,而他們不能搞一搞西方教的心態?

  天庭水神府,李長壽換了一具紙道人,端著拂塵走出了府邸,朝通明殿而去。

  半個時辰後,天庭對外發佈了一道檄文,這檄文被天兵天將送去了中神洲各大坊鎮,送去了西牛賀洲靈山,撒在了北洲妖族起兵聚集之地。

  這是一封嘉獎信。

  信中言說,天外有域外天魔作祟,闖入三界之中,意圖殘害生靈。

  幸得天道指引、聖人老爺准許,道門三教各出高手,憑藉地藏之高義與諦聽之神通,將混入三界之域外天魔一掃而光。

  天庭的檄文中,隻字不提『西方教』三個字,但對地藏之高義、諦聽神通之玄妙大加讚賞。

  雖然沒什麼實質性的獎賞,但給了地藏頗高的名望。

  接下來就是等地藏和諦聽從遠方回返了,到時他們應該會特別感動;地藏的表情,估計會特別好玩。

  可惜李長壽是無法去靈山,親眼見證了。

  西方教內部那群老道會因此事嫉妒地藏?

  不可能,大家都是聖人弟子、聖人記名弟子,不可能沒有這麼點容人之量,見不得他人優秀……

  吧。

  午時未過,南洲俗世某座大城的書院中,李長壽笑吟吟地睜開雙眼。

  七個少男少女已是用過午餐,此時正在收拾餐盒。

  華有銘明顯沒做過這些,有些笨手笨腳地將木盒包好,拿了根牙籤剔著牙,眼珠時不時地朝著旁邊看一眼。

  夏凝霜正在喝茶,姿態端莊、舉止優雅,處處透著一股大家閨秀的風範。

  「嗯咳!」

  李長壽清清嗓子,招呼一聲:「你們可定好了功課?」

  七人紛紛點頭,倒是那華有銘關心地問了句:「先生你不用午膳的嗎?」

  「不用。」李長壽笑道,「我非凡俗,不必進食。」

  一張張白紙自李長壽袖口飛出,飄到了七人面前,「將各自想學的功課寫下來。」

  身著相同款式長衫的七人連忙拿出筆墨,仔細寫了幾個字,李長壽又將這些紙張攝回,端在手中,輕吟道:

  「詩詞、文章、仙術、術算、兵法?」

  李長壽話語一頓,看著這歪歪扭扭的兩個字,笑道:「有銘為何要學兵法?」

  華有銘站起身來,對著李長壽抱了抱拳,面容帶著少許得意,朗聲道:

  「學生回家想了一夜,已明自己所缺為何。

  拳腳功夫、道法仙術,我家都有人教我,但兵法之道,府上能人卻不多。

  先生是賢者大才,定是無所不知,我定要把握這些。」

  李長壽笑道:「你可知,就你府上那與凡人相差不大的修士所傳仙法,與我之仙法相差多大?」

  華有銘一愣,小聲問:「相差很大嗎?」

  「哈哈哈。」李長壽仰頭大笑,華有銘有點尷尬的撓頭。

  他鄰座的夏凝霜低罵一聲:「呆子,先生昨日說過,我們提的功課先生會一同傳授,你還後悔個什麼?」

  華有銘瞪了眼夏凝霜,後者目光一掃,少將軍又從心地縮了縮脖子。

  李長壽道:「那咱們就暫定這五門功課,今天下午先來說文章與仙術。

  要記住,我不會傳你們增加壽元之術,這會擾亂生老病死之命數,我只會傳你們一點簡單的困敵手法。

  比如這般,操繩術。」

  李長壽手指輕彈,華有銘的腰帶突然化作一條繩索,將這傢伙五花大綁;

  而華有銘腳下一晃,來不及控制平衡,輕呼一聲朝夏凝霜砸去。

  夏凝霜不過弱女子,此時哪裡閃躲得開?

  就聽得哎呀兩聲,矮桌哐當作響,夏凝霜閉目輕呼,再睜眼時,剛好看到華有銘那張有點呆的面龐。

  而後四目相對,不自覺便聽到了咚咚的心跳聲。

  木屋頓時安靜了下來,前面兩兩成雙的少男少女扭頭看去,各自帶著幾分關切。

  角落中的某湊數少年默默低頭,感覺自己被大賢選中,未嘗是件好事。

  搖椅中,李長壽瞇眼笑著,怡然自得。

  雖然兩位大佬的歷劫身此時只是情竇初開,但感情可以確立了再慢慢培養嘛,穩妥起見,多留點共同回憶也是好的。

  此時,那夏凝霜已是回過神來,臉蛋一紅、瞪著華有銘,「你、你還不起來!」

  華有銘身上捆著的繩索瞬間解開,他強自鎮定,連忙跳起,又攥著拳頭乾咳了聲:「抱歉撞到了你,別、別生氣……」

  「哼!」夏凝霜冷哼一聲,再次坐好,整理了下髮飾,故作無事發生。

  就聽華有銘在旁小聲嘀咕:「也挺好看的……啊,別誤會,我是說你鼻孔裡的那兩根毛髮。」

  整個竹屋再次安靜了下去。

  原本正含笑的李長壽,此刻也是眼前一黑,差點就把這具紙道人自燃了。

  「華、有、銘!」

  一聲怒斥,夏凝霜抓起一桿毛筆就衝了上去,華有銘起身就跑,兩人在竹屋中一陣追逐打鬧。

  那兩對或是已有婚約、或是注定姻緣的少男少女含笑看著,李長壽也並未阻止,想起了那年青春年少的光影。

  角落中,某個連打鬧都似乎與他無關的『湊數者』,默默地趴在了桌子上。

  都是命啊……

  不,咱們不能信命!

  他楊天祐,今後一定要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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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 娥 歸 山

  『成為廚子還是食材,這是一個問題。』

  白澤保持著本體,坐在那長長嘆了口氣,扭頭瞧了眼在水潭旁閉目打坐的水神之化身,再看看水潭投影出的畫面,略微有些出神。

  水神的生活,當真是讓獸羨慕的充實;

  又要操心天庭之事,又要想辦法算計西方和妖族,還要替在外面歷練的小師妹擔心,偶爾更要接個【聖人差事】,外出打打域外天魔,順便與三教高手聊天吹牛、談談姻緣。

  最近這半年,水神更是肩負起了教導玉帝和王母歷劫身的任務。

  雖然每次提起這事,水神都會擺著手說『這不算、這不算,這怎麼能算是玉帝陛下的老師』;

  但白澤總覺得,水神能花費近三分之一的精力在此事上,必然是挺開心的……

  哪像他白澤,過氣瑞獸、退休妖帥,現如今除卻了偶爾幫水神審核審核計劃,就只能想想如何追求極致的美味了……

  養老的生活,安逸,且枯燥。

  白澤又定時瞧了眼水潭中的情形,下意識就收回目光的他,突然怔了下。

  靈娥這次外出坊鎮,似乎飛的有些遠了……

  「水神,水神!」

  「嗯?」

  李長壽在湖邊的紙道人睜開雙眼,目中精光閃爍,又立刻隱退。

  趁著今日書院不用開課,李長壽剛在悟道修行。

  不用白澤多言,李長壽立刻看向水潭中的畫面;

  白澤頭頂長羽再次閃耀光亮,水潭中的畫面頓時更為清晰。

  李長壽安排在靈娥附近的紙道人軍團,立刻施展遁法跟了上去!

  此刻靈娥,正在趕往萬壽山的雲路上。

  她換了一身得體的打扮,長裙薄衫繡雲鞋,青絲挽作俏雲鬢,巧目顧盼、秀眉依依,雖是隱藏了容貌,卻依然不減靈秀之感。

  「她怎麼突然想過去試試了?」

  李長壽自言自語,當下一心多用,繼續盯著靈娥的行跡。

  白澤笑道:「興許是想明白了,繼續拖下去也不過是浪費時間,早入去碰一碰運氣,無論成敗都可早日回到自己師兄兄身邊嘛。」

  李長壽嘴角一撇,淡然道:「看她這段時日在坊鎮中每日玩耍,也是頗為開心。」

  「那不一樣。」白澤調侃道,「對靈娥而言,沒有師兄的快樂,是不完整的!」

  李長壽瞪了眼某大廚,白澤頓時把頭埋在蹄子中,一陣嘿嘿嘿的輕笑……

  略微想了想,李長壽本體離了小瓊峰,直接無視本門護山大陣,施展土遁朝西牛賀洲而去。

  此前未主動歸還、聖人老爺也沒收回去的塔爺和乾坤尺,伴著本體再次出山。

  說實話,把塔爺留在身旁,是真的頂……

  靈寶不需修行,塔爺最大的愛好是被神兵利器擊打,第二愛好就是跟人聊天打屁。

  這半年,塔爺跟乾坤尺聊天無聊了,經常催李長壽去三仙島見金斗妹妹,或是去聖母宮拜見聖母娘娘,問候下紅繡球妹妹。

  長此以往,讓李長壽都有點頭暈腦脹。

  這,就是使用防禦類極品靈寶的代價嗎?

  太清老師的清靜無為大道,當真厲害,能忍受這麼多靈寶精神污染……呃,好像太清老師會直接把靈寶封起來,要用的時候再解封。

  李長壽心底一嘆,乾坤尺閃爍出微微光亮,他前行的遁速頓時更快了些。

  另一邊,靈娥駕雲已飛到了萬壽山附近。

  她在高空停了一陣,略作思索,將那枚玉符拿在手中;

  玉符中的字跡還是那一行歷練任務提示,但靈娥要做的,就是將玉符當面交給鎮元大仙。

  想了想,靈娥左手探入袖中,拿出了……

  一提仙果。

  總不能空著手去拜訪遠古大能,鎮元大仙!

  靈娥駕雲向前,緩緩飛到了萬壽山前百里。

  這山不奇、不高,宛若一片平原中探出小鼓包,若是準確點形容,說是『萬壽坡』更恰當。

  一縷微風迎面吹來,靈娥只覺寸步難進,被此地乾坤『溫柔』的拒絕。

  她自是毫無意外——想來萬壽山蹭點機緣的煉氣士,受到的待遇都是這般。

  朝著山頭看去,鬱鬱蔥蔥的山巒見,能看到道觀的一角飛簷;

  此地並無仙光,也無祥瑞,更無慶雲這般『高級點綴』,靈娥能見到山裡中靈獸嬉戲,水塘旁仙鶴啄翅,山林之上百鳥迴旋。

  仔細感應,天地間的道,在此地似乎都隱了起來,前方只是一片凡人住處。

  『怎麼感覺,跟小瓊峰一個味兒……』

  靈娥輕輕吸了口氣,瞧了眼深色的測感石,自知有不少仙識正鎖定在她身上,不由想著,師兄應當就在看她表現……

  對著前方做了個道揖,靈娥用清脆的嗓音喊道:

  「晚輩人教道承弟子,今日前來,是為拜見地仙之祖前輩,替我人教高人送一封書信!」

  前方靜悄悄的,並無半點回應。

  靈娥秀眉輕皺,又如此喊了兩遍。

  正此時,側旁有人聲傳來,卻是一名有些微胖的道人自下方梅林飛到空中,笑道:

  「別費心了道友,這裡有大陣,聲音是傳不進去的;再說,聲音就是傳進去了,你又如何能拜見到……

  誒!」

  這微胖道人哆嗦了下,看著靈娥面前緩緩匯聚的一縷縷流光。

  這些仙光凝成了一善門戶,門內竟別有乾坤。

  一縷平和、渾厚、連綿悠遠的道韻飄出,伴著蒼老的嗓音:

  「貴客登門,快快請進。」

  靈娥眨眨眼,手中玉符微微閃爍光亮,其內的一行字跡緩緩消退,化作了一封簡短的書信。

  靈娥匆匆看了眼書信內容,發現還真是某人教高人所寫,落款竟是玄都小法師。

  李長壽的一縷傳聲鑽入靈娥耳中,說的是:

  「此次只是初次拜訪,不要問這位大仙太多問題,就說是得了人教高人指點,前來問詢地仙修行之道。」

  師兄!

  靈娥精神一震,頓時自信滿滿,飛入眼前結界中。

  萬壽山附近景色沒有半點變化,顯然是存在極為高明的乾坤大陣,宛若再辟了一方乾坤。

  然而……

  李長壽本以為靈娥能在五莊觀中,最少待一兩個時辰,但靈娥不過片刻就飄然而出,駕雲朝東飛去。

  此時,靈娥故意將帶有鎮元大仙道韻的玉符拿在手中,那些關注她之人自然知道,她只是替高人送信、且得了鎮元大仙回信。

  ——這無形中為自己提升了不少跟腳,讓自身處境不至於陷入危險。

  其實靈娥也是太穩了……

  能進五莊觀的仙子,此地誰人敢招惹?

  尤其是,那鎮元大仙說了四個字:『貴客登門』。

  無驚無險地離開萬壽山範圍,靈娥突然施展風遁,迅速趕到了自己此前落腳的坊鎮。

  她剛從西門進、立刻就從東門出,離開坊鎮時就已換了容貌,化作一名天仙境老嫗,朝南贍部洲而去,要從南洲繞行回東勝神洲。

  在反偵察這塊,也是拿捏得死死的。

  當然,想繞暈自家師兄,還欠了一點點火候……

  靈娥顯然是早就制定好了完整的回家路徑,此時完成任務,妙目中直冒綠光,過俗世、經大澤、越過大洲邊界,直撲度仙門山門!

  為了不暴露蹤跡,靈娥保持了十二分的蹤跡,每過數萬里就更換一次妝容。

  她自然知道,這些都是師兄考核的內容,故全力以赴、絲毫不敢懈怠。

  幾日後,度仙門山門前。

  靈娥壓制著自己激動的小手,駕著白雲、恢復原本容貌,哼著一點小調、朝山門而去。

  到得了山門,靈娥拿出掌門令牌,以及兩只裝滿了丹藥和藥草的寶囊,滿是笑意地孝敬給看門的幾位老前輩,言說這是自己外出歷練所得。

  一陣『使不得使不得』、『這如何能行』後,靈娥駕雲朝平靜的小瓊峰緩緩飛去,留下幾位老道百般誇讚。

  李長壽本體自是早一步趕回了門內,順便將眾紙道人放歸山門各個方向。

  很慚愧,只是一點點常備護衛力量。

  駕雲過山野,芳心恨遲遲。

  當靈娥保持淡定過了幾重大陣,看到了在湖邊柳樹下站著的熟悉身影,再也按捺不住。

  她歡呼一聲,朝李長壽疾飛,口中大喊:

  「師兄我活著回來啦!」

  原本板著臉的李長壽,當真是敗給了這句呼喊,笑著點點頭,並未拒絕靈娥張開的小手。

  她恰似乳燕歸巢,就這般撞到了師兄懷中。

  李長壽略微有些猶豫,背負在身後的雙手自然垂落,想抬未抬之際,靈娥卻突然回神,俏臉瞬間紅透,立刻向後跳開,滿腔歡喜化作了一聲:

  「嗝!」

  李長壽平靜地抬手理了理衣領,道:「此次歷練,收穫如何?」

  靈娥此時的表現,已是證明了歷練效果如何。

  她將自己羞澀壓了下去,臉蛋雖紅、卻無雲汽,對李長壽欠身行禮,輕聲道:

  「多謝師兄安排的歷練,師妹這次收穫良多。」

  李長壽皺眉道:「收穫良多,便是回來都不驗明我正身,就這般毫無提防地靠近嗎?」

  靈娥小臉一垮,下意識就想裝哭賣可憐,但又立刻想到了什麼,底氣十足地道一聲:

  「若此地站著的師兄都非師兄,那我就算再小心謹慎,怕也是活不了。」

  「你倒也說的有幾分道理。」李長壽點頭表示讚許,「這次確實成長了許多。」

  靈娥喜滋滋的一笑,哼道:「還有呀,剛才那個、那個,抱抱,也是替雲霄姐姐帶給你……呃。」

  糟了,說漏嘴了!

  李長壽淡然道:「你們相見,似乎已許久之前。」

  靈娥眼珠一轉,立刻錯開話題:「師兄,我得了個這寶貝,看!看看!」

  一顆人參果被靈娥捧在手心,「師父吃了這東西,可以增近五萬年壽元!人家在鎮元大仙那裡求來的!」

  靈娥忙將鎮元大仙給人教小法師的回信——另一枚玉符,塞到了李長壽手中,丟下一句:

  「我先給師父送過去啦!」

  就一溜煙兒跑去了齊源老道的草屋。

  這丫頭,果然也是不願看他與雲霄仙子進展太快……

  李長壽負手輕嘆,轉身回了丹房中,看了眼玉符中簡單問候的客套話,心神挪去了南洲之地。

  有琴玄雅上天之事,李長壽已決定向後推遲。

  無他,要給玄雅造勢宣傳,必會鬧出各種動靜,就會出現許多風險。

  如今己方大佬玄都大法師不在五部洲中,最穩妥的選擇,就是要減少這般事務。

  雖然天庭招兵計劃會受一些影響,但影響不算太大,就是少了些宣傳效果……

  也能讓玄雅實力再提升一小截。

  南洲俗世,那座李長壽已執教了半年的書院中,假裝休息的紙道人睜開眼來。

  竹屋外,三名少男正在修行落石術等實用小法術,三名少女在遠處竹林中朗誦詩詞;

  而竹屋角落那個『湊數的』,正在伏案寫著什麼。

  李長壽站起身,溫聲道:「小佑,為何不去練習法術?」

  少年楊天祐忙起身回答:「回先生,我在溫習術算,這幾門法術我都學不會,只是給大家拖後腿……」

  「那也要學,以後也能有個防身的本領,事在人為,莫要輕言放棄。」

  李長壽鼓勵他兩句,便對外招呼一聲:「有銘,帶小佑過去。」

  「好嘞!」

  華有銘兩步就跳了過來,咧嘴笑著。

  楊天祐連忙向前,喊了幾聲『大哥』,像是小跟班一般,跟在了華有銘身後。

  李長壽不由瞇眼輕笑……

  再有一年,華有銘的妹妹就要出生了,就是玉帝陛下點名要的『普通絕色』。

  同樣,應該就是楊戩之母。

  若此地這個楊天祐,會是自己所知的那個楊天祐,這一場跨越凡俗的姻緣,也就能解釋過去了。

  當日留下他們七人時,李長壽本沒有在意這個名號,也是隔了幾日、修行時突然想到了這楊天祐是誰。

  為何有一說,楊天祐乃天庭金童轉世?

  李長壽仔細想了想,且在天庭暗中查證過,這楊天祐只是個普通凡人,沒什麼跟腳,資質也不怎麼樣。

  估摸著,應當是玉帝陛下到時不忍阻止妹妹、妹夫,就暗中給楊天祐加了點跟腳,如此也好顧全天庭威望、玉帝顏面……

  真說起來,楊戩的故事也是挺慘的。

  父母生了楊戩兄妹三人,大哥和父親一起死在了天兵手裡,母親被鎮壓在桃山之下,楊戩自己帶著妹妹孤苦伶仃、艱難拜師……

  李長壽也記不清楚有關細節,而且二郎神的傳說也是眾說紛紜。

  有一說,楊戩劈山救母時,將母親救出了桃山,但母親被曝曬而亡,故楊戩對天庭懷恨在心,雖得天庭封賞,卻對自己舅舅懷有恨意,寫下一句『聽調不聽宣』。

  這裡有一點,是李長壽此前就關注到,且格外在意的——楊戩是得了天庭神位之後,入的封神之劫,跟隨師父玉鼎真人護持周國!

  當然,這些都是原本的故事了。

  ……

  北俱蘆洲西南部邊界,妖族聚集之地。

  比起幾十年前,此地已是完全變了模樣,大地乾裂、山泉斷流,各處都是死氣沉沉,不少山頭都已化作一座死山。

  無他,此地匯聚的眾妖抗天而行,為天道所惡。

  天庭各權職部門搞的那些節目,除卻廁神殿之外,都已不再連續發力。

  畢竟折騰久了,這些妖族的皮就厚實了。

  妖族的眾高層當真沒想到,天庭竟如此能忍……

  最初發討天檄文,天庭各種手段反制,就是不發兵討伐他們妖族;

  而後北洲之戰,天庭派大軍參戰,妖族一方被『騎著白澤的水神』搞崩了心態,非但沒能打疼天庭,反把自己打的心肝亂顫。

  他們需要一次大勝,而後夾帶勝勢,與天庭談判。

  邏輯很簡單、過程也可以很清晰,但天庭那個水神,卻是全然不給機會!

  地下一座大殿中。

  陸壓斜靠在寶座上,身前懸浮著妖帝印璽,用手掌扶著額頭,面色無比陰沉。

  水神……

  『鬥神不鬥勢,鬥仙不鬥聖。』

  白澤……

  突然間,大殿角落傳來一聲輕笑,兩道身影自陰影中走出。

  一道有些嬌小的身影,停在角落並未向前,斗篷之下露出兩縷銀髮。

  另一名老者直接掀開斗篷,快步到了寶座之前,拱手道:「太子殿下,貧道已想出破局之法。」

  「前輩請直接相告。」陸壓雙目有些無神。

  這老道笑道:「殿下,咱們何不從天庭另一位權神身上入手?

  水神確實難對付,但他終究不過是三階正神,而天庭中還有一位二階正神,木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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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3 01:25: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三十四章 有銘與凝霜

  這才半年多,李長壽就明顯感覺出,這七個少年……

  越來越難教了。

  下午時,李長壽講解一些凡俗之中較為出名的文章,就被問的差點答不上來。

  還好穩妥起見,此前已是跟白澤詳細備了課,考慮到了這些小傢伙可能會問的各個問題。

  待日暮西斜,李長壽將華有銘與夏凝霜留下打掃書院,就飄然回了自己的住處。

  這對歡喜冤家,這半年來打打鬧鬧,感情倒是比之前好了許多。

  起碼打架的時候,夏凝霜不會對華有銘的弱點部位下狠手了。

  ——此處專指肋下。

  心神挪回小瓊峰,李長壽循著仙識探聽到的對話聲,駕雲朝湖邊草屋而去。

  「……師父,這個果子您就別問從哪來的,吃了就好了。」

  「這莫非是什麼邪術煉製而成的?長得如此像嬰孩!靈娥你從哪尋來的這般邪物?」

  靈娥忙道:「這不是什麼邪物,師父您仔細感應下,這就是人參果,先天就是長這個模樣,能增近五萬年壽元呢!」

  「那為師也不用,你自己用就是了!」

  「師父!」

  「不用不用。」齊源不斷擺手,從門邊將靈娥趕了出來,「為師當真不要這般邪物!」

  「哎,師父!」

  哐!

  木門被用力合上,甚至震出少許煙塵。

  靈娥用仙力端著那枚人參果,略微有些無奈。

  草屋中,齊源老道用仙力佈置好了幾層結界,才輕輕嘆了口氣,喃喃道:

  「為師這般濁仙……不值得……」

  李長壽眉頭輕皺,師父這道心,當真有些棘手。

  靈娥鼓著嘴角,端著人參果在那出了會兒神;待發現李長壽的蹤跡,靈娥這才恢復正常時的活潑模樣,轉身飛向自家師兄。

  「師父說這是邪物,不用,怎麼辦呀?」

  「無妨。」李長壽笑道,「師父的壽元還有不少,此時也在天庭任職,又用過了蟠桃。

  將人參果封入玉壺中保存起來吧。」

  「嗯。」靈娥乖巧的應了聲,又小聲道:「要不,咱們把師父敲暈了,灌下去?」

  「這樣違背師父心意,師父很難接受。」李長壽小聲道,「這方案做保留,今後再議。」

  「是!遵水神大人令!」

  靈娥俏生生地拱手行禮,當下就想起了剛剛的情形,耳尖都有些發燙。

  李長壽清清嗓子,正色道:

  「此前你我都未正式談過,今日你可否回答為兄。

  你對今後的修行之路,有何期許?或是有哪般規劃?」

  靈娥認真地想了想,輕聲道:「在山中修行呀就是……如果能長生就再好不過了,師兄別趕我出去就好。」

  「你這次歷練已是熟悉了外面的情形,想外出走動,只需提前告我一聲就可。」

  李長壽在袖中取出了一張紙人,遞給靈娥,「人心險惡,複雜難明,我本身也為小瓊峰帶來幾分危險,你還是要多加注意。」

  「謝師兄!」

  靈娥喜滋滋地將紙人接了過去,想主動表示點什麼,卻又只是輕吟兩聲。

  「怎麼了?」李長壽難得溫聲問。

  「沒事,我回去修行了。」

  靈娥將紙人抱在懷中,低頭轉身,從李長壽身旁繞去了草屋。

  李長壽有些欲言又止,本想提一提《穩字經》的事,隨後就啞然失笑。

  罷了,這次自己寫吧,也算警醒一下。

  ——值得一提的是,這一千遍穩字經最後變成了默誦。

  靈娥順利回山之後,李長壽要掛念之事頓時少了一半,日子也越發悠閒了起來。

  於天庭中處置處置天庭事務,於書院中督促兩位天庭大佬的歷劫身搞搞對象;

  如此又平靜了數月,東木公心事重重地尋到了水神府。

  天將稟告,李長壽心神立刻歸於此地紙道人身上,將東木公迎入書房之中。

  但進了書房後,東木公幾次欲言又止,面色有些為難。

  李長壽笑道:「木公這是怎了?」

  「這個。」東木公換了個坐姿,看著李長壽,那近幾年越發慈祥的面容上,擠出個難看的笑容。

  東木公低聲道:「水神這幾日可聽到了什麼風言風語?」

  李長壽正色道:「並未聽到……可是有詆毀木公之謠言在天庭流傳?」

  「唉,也不是說詆毀。」東木公苦笑道,「他們說的也是實情,畢竟我也只是普通人族出身,能得天庭高位,不過是因當年加入天庭較早。

  還是長庚你出手,幫我想了個主意,才讓陛下對我有所信任。

  長庚,我此次前來只是想對你言說,甚至可立下大道誓言,我絕不會在背後中傷、擠兌長庚你……」

  李長壽皺眉道:「那些言語具體如何?是從何處傳來的?」

  東木公道:「這個,就是說長庚你早晚要取我而代之,等陛下回天就要變更神位……」

  「這些傢伙,沉寂了這麼久,終於出招了。」

  李長壽先安慰東木公幾句,起身來回踱步。

  東木公,確實是此時天庭最容易被針對的高位權神,尤其是木公背後並無勢力支撐,本身的影響力也頗為有限,修為……

  「此事不可急躁。」

  李長壽道:「木公安心處理天庭事務就是,稍後你我一同去各處巡查幾次。

  如今陛下與娘娘剛下凡十數年,後面還有較長的歲月,天庭事務需木公來主持,這般小事也不宜分心。」

  「長庚放心,我只是怕你心有芥蒂。」東木公輕嘆了聲。

  李長壽又含笑搖頭,「你我相交多年,彼此已算是好友知己,只不過因在陛下駕前做事,你我不好太過親近。

  木公,若是有什麼令你為難,且我力所能及之事,敬請言明。」

  東木公差點就老眼一紅,嘆道:「多謝長庚體諒!若非長庚你相助,何來我今日!」

  當下,李長壽又安撫了東木公幾句,做了做心理疏導工作。

  木公來時憂心忡忡,離開時卻是面色紅潤、挺胸抬頭,像是在水神府中重新得到了身為男仙的自信。

  「妖族還是西方?」

  李長壽坐回書桌之後,靜靜思索對策。

  這種事,還真是沒什麼好法子,對方搞東木公心態,自己也只能盡量去安撫。

  木公有點自信不足,這實屬情理之中,自己總不能帶木公去兜率宮中拜老君,拉靠山。

  若真如此,玉帝陛下或許又會對木公和自己有些忌憚。

  其實比起這個,李長壽更在意到底是哪些仙神,最開始在天庭中散播這般消息。

  他想到了那塊『謠言毀滅機』天威石,但細細思量,在陛下回天之前,不宜將此事鬧大,否則天庭不穩,會生出更多事端。

  嘖,權臣的煩憂。

  ……

  東木公走後不久,李長壽就招來敖乙與卞莊,讓他們暗中調查中傷東木公的謠言起源,並為他們兩個出了一點計策。

  數日後,一枚玉符、幾個道號,出現在了李長壽眼前,而其中有四個字,讓李長壽感覺頗為扎眼。

  符元神殿執掌者,符元仙翁。

  「哥哥。」敖乙低聲道,「是否要調些龍宮高手來天庭?」

  言下之意,這些高手只聽李長壽號令,可隨時對有問題的仙神出手。

  「不可。」李長壽道,「此事只能陛下來決斷,我與木公都不可越權;

  卞副統領,將這玉符送去給木公。」

  言說中,李長壽已是在其中寫了八個大字,算是給木公的建議。

  【一切求穩,靜待周全。】

  做完這些,李長壽靜靜思索一陣,心底泛起了幾個念頭,又依次否定。

  這般正神自己確實不好動,哪怕有先斬後奏之權,也必須讓玉帝下決斷……

  更何況,他還沒有。

  讓李長壽感覺有些安心的是,他提醒木公之後,木公立刻為符元神殿增派了一隊護衛。

  這一招也是巧妙,細品之下,含義頗多。

  而自這之後,天庭中的傳言依然未斷,彷彿東木公已經馬上就要與水神翻臉一般。

  李長壽付之一笑,繼續做自己『小月老』的活。

  夏凝霜與華有銘的故事,隨著歲月流逝,漸漸變得有趣了起來。

  尤其是書院開辦一年多之後,夏凝霜出落的亭亭玉立,華有銘在課堂上,總會走神偷偷瞧幾眼。

  夏凝霜對華有銘的態度,也從此前不斷捉弄,變得稍微溫柔了些。

  這個階段的少男少女,心神懵懂、一知半解,玉帝陛下本性又好面子,經常會說一些雷人之語,惹得夏凝霜對他一陣筆墨攻勢。

  ——拿筆墨砸人的那種。

  兩人關係有較大進展,其實是在華有銘的妹妹『華雲』出生,華府大擺酒宴。

  那次夏凝霜盛裝而來,華有銘看的眼都直了;

  也就是那日,將軍府與城主府商議結親之事,華有銘下意識要駁斥,但因心神之中都是夏凝霜的模樣,忘記了開口。

  夏凝霜卻很淡定地答應了下來,並主動與華有銘坐在一起,立下了門當戶對的婚約。

  雖然第二日課堂上,夏凝霜就對華有銘冷冷地說了句:

  「婚約之事,不過是他們做的決定,我早已答應了而已,無論要嫁的人是誰。」

  昨晚一晚上激動到沒睡著覺、早上還在琢磨自己今日該如何與夏凝霜搭話的華有銘,頓時被潑了一盆冷水。

  而後,便是長達三個月的冷戰。

  李長壽看在眼裡,急……也不是多著急。

  他暗中指點了華有銘幾次,告訴他世上最微妙的寶物,就是『少女之矜持』;可惜華有銘對此一知半懂,並未領會其神髓。

  直到一日……

  書堂放課,華有銘故意留了下來,伴著夕陽餘暉站在李長壽面前。

  「老師,我想與夏凝霜解掉婚約。」

  「哦?」

  正在溪水中泡腳的李長壽,聞言笑問:「為何?」

  「總覺得。」華有銘撓撓頭,「不如我之前,與她還未有婚約時那般自在……」

  「婚約並非兒戲。」李長壽笑道,「此事不是說毀就能毀的,而你們的關係也已從同堂的好友,轉變成了今後要相守之人。

  一時間不適應很正常,你每日與她多說說話,或是為她寫一封書信,就是了。

  男兒要拿出自己的擔當,她或許正對今後的日子有些惴惴不安。」

  華有銘沉吟幾聲,嘆了口氣,並未多說什麼。

  然而,當天夜裡,華府驚變。

  華有銘的父親在外征戰時病重而死、英年早逝,華府的天在一夜之間塌了下來,兵權被其他將領奪去,將軍府頃刻就要倒塌。

  這,就是玉帝陛下歷劫身要經歷的第一次家道中落了。

  李長壽再見到華有銘時,已是在兩個月後,華有銘眼圈深陷、長髮凌亂,出現在了課堂上,雙目已沒有了多少光彩。

  而這一日,夏凝霜宛若平時那般,將這兩個月李長壽講解的文章、術算之法,放到了華有銘身旁。

  那份額外準備了六十多次,等待了兩個月的午膳,也總算擺在了華有銘面前。

  「我做的。」夏凝霜輕聲說著。

  華有銘雙手一顫,盤坐在那並未動彈;

  夏凝霜面色平靜的夾了一塊酥肉,逕直放到了華有銘嘴邊。

  華有銘眼圈一紅,抬手推開夏凝霜的雙手,起身離了書堂。

  「華大哥!」

  楊天祐立刻追了上去,其他兩名少男也跑出去攔下了華有銘。

  李長壽看著這一幕,心底微微一嘆,並未多管……

  三年之期剛至,李長壽自行退出了夏凝霜與華有銘的故事。

  兩人十六歲那年,華有銘按李長壽離開時留下的錦囊,放下了將軍府少爺的身份,留下了一封書信,前往隔壁大城中入了軍伍。

  他驍勇善戰、精擅兵法,更是義薄雲天,在軍中名望不斷提升,十八歲那年成為了一名遠近馳名的小將。

  但緊接著,華有銘被那些不願見華府再次崛起的凡俗勢力所針對,被迫退出軍伍,心灰意懶地回了家中。

  華有銘回家時,家中已是混亂不堪,奴隸僕人散了大半,將軍府變得門可羅雀。

  正當他翻身下馬,要邁步入府,側旁卻傳來一聲已有些陌生的呼喊。

  帶著面紗的夏凝霜漫步而來,就如兩年前一般,似毫無變化,對華有銘道一句:

  「回來了?」

  華有銘含笑點頭:「嗯,多謝夏姑娘掛念。」

  夏凝霜理了下髮梢,輕聲問:「你準備何時娶我?」

  「你我婚約……」

  「自是在的,我當年答應過的。」

  「不必了。」華有銘搖搖頭,轉身而去,已非當年那少年的他,此刻並未回頭。

  「我華有銘今日已不配你這般。」

  夏凝霜並未多說什麼,在將軍府前站了許久。

  芳草萋萋,倩影依稀,最後夜幕降臨,只剩暗香殘留。

  或許是華有銘命格太強,能影響無數生靈的命途;正當李長壽思考,如何讓華有銘知曉夏凝霜的相思苦,災禍再臨……

  有部族鐵騎橫衝直撞,連破數十城池,威逼華有銘與夏凝霜所在的『確洲城』。

  城內人心惶惶、權貴舉家避難,軍防未戰先潰。

  華有銘安頓好自己母親與小妹,換上父親的戰袍,躍馬衝入城中軍營,一手操繩術、一把輕鋒劍,連斬數名意圖不戰而逃、消極懈怠之將領。

  振臂一呼,其父舊部紛紛回應,確洲城全力備戰。

  大軍臨城的那一日,華有銘突有奇謀,趁敵軍不穩,率輕兵出城血戰。

  那一日,夏凝霜身著一身大紅衣裙,帶著城主府數百兵衛衝到城頭,卻趕晚一步,華有銘已衝出城門,率軍前擊。

  將軍百戰身未死,城頭紅妝擂豎鼓。

  城池未破,敵軍潰敗,華有銘滿身傷痕的倒在城門前,被抬回了城主府中。

  後來,就有了心火亂燒的一夜……

  玉帝陛下的轉世身,就這般有了入贅之實。

  那年,兩人十九歲,李長壽功成身退,紙道人躲在暗中保護,並未再出手。

  玉帝與王母能有這一世,其實挺好的,算是彌補了兩位先天生靈原本情感上的缺失。

  李長壽此時再看當年王母娘娘安排的劇本……

  她似乎,也想與玉帝彌補這些缺失之處。

  那,雲霄仙子呢?

  李長壽不由陷入了少許遐思……

  毫無徵兆的,他眼皮輕輕跳了兩下。

  李長壽掐指推算,很快就習慣性放棄……又仔細感應了半日,元神確實有輕微的異樣之感。

  到了他這般修為境界,雖稱不上大能大神通者,但這般感應絕非『空穴來風』,定是有什麼事在發生。

  大劫將臨?

  為此,李長壽第一時間去找了白澤,握著白澤的長羽,讓白澤仔細感應了一陣,給出的結論,卻是:

  【一切如常,水神自身並無災禍】。

  李長壽道:「可否推算下有無大劫徵兆?」

  「善。」白澤笑著答應一聲,緩緩閉上雙眼。

  不多時,白澤眉頭一皺,一縷髮絲般粗細的紫色雷霆憑空出現,砸在了白澤身前。

  白澤額頭頓時佈滿冷汗,睜眼看向李長壽。

  「怎了?」

  「天機……突然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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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3 01:25:5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三十五章 劫運初起

  天機一亂,大劫將至。

  手中掌握著封神大劫幾個『風向標』的李長壽,著實有些猝不及防。

  剛剛白澤身前那道落雷,不只是讓白澤驚出滿身大、咳,冷汗,也讓李長壽道心一震。

  這雷的出現,當然不是什麼『打死劇透狗』,而是——真・紫霄神雷警告!

  天道在警告白澤,推演天機、測算吉凶時悠著點,若是干擾了大劫運轉,就是真的紫霄神雷落在頭頂。

  李長壽抱著胳膊一陣思索,心底卻泛起了點有些奇怪的念頭。

  為何會是現在?

  封神大劫,不是玉帝被三教弟子侮辱,從而去紫霄宮中告狀,道祖降下的嗎?

  若從這個角度分析。

  此時天地間的生靈之力已經到了某個臨界值,從而引發天道降下大劫,但大劫還在醞釀,尚未定下劫難的『形式』與『內容』?

  這裡面的操作空間……

  卡!

  又一道粗如拇指的落雷憑空出現,將黑池峰照的透亮,直接砸在了李長壽腳尖前!

  這?!

  想都不能想?

  李長壽頓時打消了自己心底那點大膽的想法,對著空中遙遙一拜,同樣是驚出滿身大汗。

  少頃,李長壽與白澤蹲坐在水潭旁,各自把雙手揣在袖子中,想開口,一時間又有些猶豫。

  萬一說錯話……

  「白先生。」李長壽剛開口,白澤立刻哆嗦了幾下,左右張望著,眼底滿是驚悸。

  白澤小聲問:「水神,你剛才,那是在想什麼?」

  「這能說嗎……」

  「哦,對,對,說了咱倆定會化作劫灰。」白澤輕輕舒了口氣,此時卻是連說話都變得小心翼翼,不知該如何開口。

  李長壽又問:「白先生,你有沒有那種……想離開此地的衝動?」

  「並未。」白澤仔細感受了一陣,很認真地搖了搖頭,「我覺得這裡挺舒服的。」

  「憑神通?」

  「嗯,此地無比舒心。」

  李長壽心底不由放下了半塊石頭。

  度仙門此時應當是沒有什麼危機,但白澤的神通是與天機息息相關,不能排除白澤因天機混亂,感應出現錯亂……

  白澤仔細打量了李長壽一陣,笑著問:「水神可是有些著慌了?」

  「並未,只是有些突然。」李長壽笑了笑,繼續蹲在那沉思。

  不管如何,劫運已經出現;

  天機被蒙蔽,推算之法和占卜之法已不可靠,天道老爺剛剛直接警告了他和白澤。

  種種跡象表明,自己接下來的路,絕對不好走。

  兩人又蹲了一陣,白澤道:「要不,去找聖人老爺商量下?」

  「聖人老爺如果有事,都是直接吩咐於我。

  罷了,我先回天庭看看是哪般情形,白先生還請幫我看好度仙門。」

  「水神不必太過憂心。」白澤正色道,「大劫降臨應該還有一段時日,此時只不過是形成了劫運。

  想必,此刻擅推算且正推算之人,已感受到了天機之變化。

  道門三教多有高人,應當都已察覺到了此間不同。」

  「我只是去天庭看看有無異狀,白先生不必擔心,這般做多錯多的道理,我自是明白的。」

  李長壽含笑點頭,駕雲回了小瓊峰。

  他先傳聲叮囑師父師妹這段時日不要外出,兩人心底若有什麼奇怪的念頭,務必與他商量了再決定做不做。

  隨之,李長壽的心神在紙道人之間挪移,最先趕去了天庭。

  天庭乃天道重地,若天道出現動盪、天機出現變化,天庭理應首當其衝……

  仙識自水神府蔓延去了各處,李長壽看到了正在與天將開心摔跤的靈珠子,看到了遠處路過的巡邏天兵,看到了一名名伴著歡聲笑語的仙子們……

  似乎一切如常。

  凌霄寶殿處也沒有任何異樣,金光環繞、祥瑞伴生,玉帝陛下的本體就在裡面安安靜靜地躺著,經歷著一場『真實的夢境』。

  李長壽端著拂塵,駕雲飛出水神府。

  如果不是怕引起把守水神府的天將們不適,他現在都想一心多用,直接用幾隻紙道人飛出水神府,在各處快速搜尋。

  天河畔、天門旁、兜率宮、天庭大棚仙豆種植中心……

  一切都如平日裡那般,沒有任何異常,沒有半點異樣。

  天庭因高手不多,此時還未發現天機混亂之事。——想要推算到天機,也非易事。

  『是自己太敏感了?』

  李長壽心底暗自嘀咕。

  封神大劫如果是在八百到一千年之後,現如今開始出現劫雲、封鎖天機,其實是正常操作?

  天道在節能、普通、性能模式之外,啟動了一個高端的『大劫』模式?

  從剛才的那道雷,能分析出,封神劫難是天道已定下的……

  穩妥起見,李長壽的紙道人已是行動了起來。

  一隻紙道人去找尋趙公明與黃龍真人,一隻紙道人趕去東海,拜訪龍宮與三仙島;

  心神分自各處,於南海之濱、俗世之中,找尋著李長壽想知道的答案。

  片刻後,李長壽的一具紙道人在高空駕雲,低頭眺望著大地。

  此地是南贍部洲東北部,李長壽的這具紙道人不過是剛剛『甦醒』,仙識向外探查,就已發現了這般情形。

  一片廣袤的原野上,大批凡人排成長隊,沿著一條河流,朝西北方向行進。

  這些凡人中,半數身著皮甲、青銅甲,手持長戟長刀;

  半數衣衫襤褸,如牛羊一般被驅趕著。

  奴隸?

  南洲俗世雖已存在數萬年,但因為面積太過廣袤,凡人『足力』有限,各個區域發展的情形不一而論。

  但大多的部落、方國,還未廢棄『奴隸制』,戰俘大多會成為奴隸,奴隸的子嗣也會成為奴隸。

  下方那些被押送的凡人們,就是一場大戰過後被俘獲的奴隸,正在被送往一個新興起的部落——

  商。

  李長壽仙識掃過,發現在商部落中,一場祭天大典此刻剛剛落下帷幕,一個身形雄壯的男人,正扶著一位美貌女祭司走下高台。

  契。

  這幾年因玉帝王母歷劫身之事,李長壽倒是疏忽了對這邊的盯梢;畢竟有孔萱大姐頭一直在此地鎮守,自不會出什麼意外。

  從商部族到商國,應該還有數百年的路要走。

  劫運的出現,就是與此事有關?

  李長壽暗中觀察了一陣,待其他紙道人接連抵達各自目的地,這才收攝心神,開始走訪好友。

  沒花費太多功夫,在李長壽的暗示下,趙公明、黃龍真人分別掐指推算,而後錯愕的發現天機混亂。

  趙公明與黃龍真人,都已是經歷過兩次大劫的老靈了,此刻震驚的程度卻截然不同。

  趙公明很淡定,之前通天教主已點明了此事;

  黃龍真人急匆匆地,與李長壽一同離開洞府,李長壽的這具紙道人自是回返南贍部洲,黃龍真人直奔崑崙山玉虛宮,要去提醒闡教眾高手。

  這些,倒也都在李長壽的預料中。

  讓李長壽驚訝的是,他還未抵達三仙島,剛從龍宮之中出來,雲霄仙子已駕雲在海面等候……

  他還沒開口說有關此事,雲霄仙子便柔聲道:

  「情形有些不對,天機被蒙蔽,劫運已是在醞釀,也不知會應在何處。」

  李長壽不由溫和一笑。

  本來是想來告知雲霄仙子一聲,反倒是被雲霄仙子叮囑了幾句;

  她還說,應是大劫將至,讓李長壽盡量減少外出,若是本體能去天庭再好不過。

  李長壽含笑答應著,仔細聽雲霄言說這些關切的話語。

  因是紙道人在此,李長壽並未與雲霄散步聊天,而是將這具紙道人化作紙人形狀,飄到了雲霄仙子手中。

  紙人傳出李長壽的嗓音:

  「我捉摸了許多年,想做個乾坤法寶傳遞信件,一直有些不得要領。

  這紙人且當作傳信所用,若是有急事就立刻找我商量。」

  李長壽說的認真,雲霄仙子聽的實意。

  她拿了個寶盒,將紙人放入其中,貼身存放。

  心神抽離,李長壽將這紙人當作了傳聲之用,並不會借此窺探什麼……咳,還是要保持一點距離感和神秘感。

  辭別雲霄仙子,李長壽心神落歸在了小瓊峰密室。

  這麼多年的準備,就開始派上用場了!

  雖然不能明目張膽做一本《封神大劫百科指南》,但李長壽做的那些計劃,已可一步步開始推進。

  首先,做個詳盡的啟動計劃表……

  「嗯?」

  李長壽仙識捕捉到了靈湖旁草屋的動靜,自家師父齊源道長,此刻換上了一身靛青色的嶄新道袍,端著拂塵,正從草屋中飛出,朝丹房而來。

  隔壁的草屋中,靈娥也從窗口探了下頭,納悶地看著自家師父的背影。

  師父要外出?

  李長壽心底瞬間想起了警鈴,從密室中主動迎過來,接師父到了丹房內。

  「長壽。」齊源老道笑道,「為師這就要去天庭述職,你此前傳聲叮囑,有事就特來與你言說一聲。」

  去天庭?述職?這個時候?

  李長壽忙道:「師父,不述職就是了,我幫你在通明殿中打個招呼。」

  「那怎麼行?」

  齊源皺眉道:「天庭之事,你就要按章程辦!為師現如今,連出個山門都不可了嗎?」

  李長壽頓時啞口無言,解釋道:

  「如今天庭正是事多之時,師父您不如等過些時日……

  去,去,別動不動就瞪眼摸拂塵嘛。」

  齊源道:「為師就去通明殿中述個職罷了,你是天庭正神,為師也要拿出點天庭正神之師的精氣神來!

  長壽啊……」

  「弟子在。」

  「為師突然想透了。」齊源笑了聲,手中拂塵輕輕一甩,笑道,「與其消沉度日,不如瀟灑一些,到處走走看看。

  怎麼活著不是活著?為何總要活在昔日的舊事中?

  向前看,為師還有大把時光,可逍遙快活,多去見識見識洪荒的風光。」

  李長壽聞言,心底先是一陣欣慰,而後就是微微警醒。

  眼下正是大劫醞釀之時,師父很有可能就受到了劫運影響;且因為道心境界較低,這種躁動或許更強烈。

  將師父捆在山中?

  這……怕是不太合適……

  當下,李長壽就為師父奉上,兩名金仙境紙道人作護法。

  又把師父拉去白澤面前,請白澤全力感受下,自家師父若是外出吉凶如何。

  齊源這已非第一次見到白澤,也知白澤是一位修為不俗、技藝不凡的廚子,對白澤頗為客氣。

  白澤自知李長壽的師父齊源、師妹靈娥,在李長壽道心之中的比重;

  當下化出本體,變作瑞獸之貌,一根長羽緩緩向前,探向了齊源老道胸口。

  齊源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由著李長壽和白澤折騰。

  不多時,白澤笑道:

  「我剛才設想與道友一同外出,心底並無憂慮之感。

  若貧道神通沒有出錯,似乎還有一場機緣,等道友摘取。」

  李長壽眼前一亮,忙問:「哪般機緣?」

  白澤剛要習慣性地掐指推算,手指一僵,一陣訕笑:「這個……也是說不準的。」

  「貧道能有哪般機緣?」

  齊源老道含笑說著,「或許是去天庭得一番嘉獎,對貧道來說,已是難得的好事了。」

  白澤笑而不語,李長壽猶自有些不太放心。

  但師父要外出,且去的是天庭,又有白澤這般言說……

  「師父,我送你去天庭吧。」

  「你送作甚!」齊源老道嘆道,「為師又不是三歲嬰孩!

  你且在此地等著,我帶你的紙道人一同去,半日就可回返。」

  言罷,齊源老道緩緩駕雲而起,出得黑池峰上的重重大陣,取道山門、趕往東天門處。

  李長壽自然不敢大意。

  現如今劫運剛來,自己師父就有點『莫名其妙』要去天庭述職,這讓李長壽如何敢掉以輕心?

  一隻紙道人施展化形術化作靈鳥,展翅追向了齊源。

  這一路毫無風波,齊源順利抵達,拿著自己的山神小印,通過了東天門。

  李長壽鬆了口氣,天庭中的紙道人仙識繼續追蹤師父的下落。

  隨之,李長壽心念一動,待師父進入了通明殿中,便分了些心神,駕著紙道人趕去看『封神大配角』的情形。

  那隻情場失意的黑豹,也不知受劫雲影響,此時會有什麼變化。

  但李長壽很快就有些失望,黑豹此刻還是在洞中修行,修為境界雖提升了不少,但也並未有任何異狀。

  李長壽暗中觀察了許久,發現黑豹無出關的意向,天庭通明殿中卻出現了小小的騷亂,心神立刻挪了回去。

  卻見,東木公正拉著自家師父齊源老道的手腕,自殿中踏步而出,二人硬談甚歡。

  「齊源道友,我送你一程!」

  「東木公大人事務繁忙,小神自己回返就可。」

  「哎,那可不行。」東木公湊近笑了聲,「咱們與水神,可都是至交好友。」

  齊源老道頓時各種賠笑,想掙脫又不敢,只能盯著周圍那一道道好奇的目光,低頭走在東木公身旁。

  木公調了一支天兵在周遭護持,齊源老道更顯拘謹。

  李長壽暗中輕笑,用變形術化作的飛鳥在不遠處跟隨,自家師父袖中還有兩隻金仙境紙道人、一隻天仙境紙道人。

  出得東天門,直往東勝神洲而去。

  一路上,東木公與齊源老道尬聊的頗為歡暢,李長壽目中滿是笑意。

  突然有一種微妙的老父親心態……

  不敬,這不敬了。

  正此時!

  李長壽耳旁突然聽到了一縷奇特的『塤聲』,靈覺輕顫,似有危險將臨;

  仙識忽然捕捉到了一縷白光,自下而上飛射而來,直奔東木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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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4 00:39: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三十六章 戰北洲(上)

  這白光來的太過迅疾,前一瞬只是寒光乍現,下一瞬已懸在東木公和齊源眼前。

  那隊天兵修為最高的不過真仙境,此刻完全做不出任何應對。

  東木公面色大變,下意識拉住齊源老道的胳膊,將他朝身後猛地一甩……

  齊源老道唉嗨一聲,差點就被甩到散架。

  與此同時,木公身周金光大作、道袍之外顯露出半身寶甲,左手來不及抓出法寶,直接對著前方劈出一掌!

  天庭木公,在線鬥法!

  青色風旋自他掌心爆湧,風旋綻出一道青色光幕,木公鬚髮飄舞、雙目滿是威嚴。

  但這光幕來不及展開,那道懸停的白光驟然爆發,一道道光束照透天地,將方圓百里照得透亮!

  李長壽化作飛鳥的紙道人,此刻隔了一段距離,卻依然被這白光所傷,只覺眼前一片白茫,元神之力幾乎被衝散。

  他下意識讓這具紙道人後退,兩股心神已經降臨師父袖中的紙道人身上!

  先救師父!

  這般層次的鬥法,師父擦著就傷、碰到就死,一口仙氣都可能直接把師父化掉……

  於是,在這片急促爆發的白光中,齊源袖中飛出兩道流光,兩隻金仙境紙道人化作兩名中年面容的天將!

  壹號紙道人抓著齊源老道的肩頭,湧動的仙力包裹住齊源老道,手中拿出一隻熟悉的獸皮袋,身形就要急退……

  貳號紙道人直接衝向東木公,仙力凝成繩索向前甩動,意將東木公自白光最濃郁之地掏出來。

  李長壽此刻的反應已是無比迅疾,但那白光爆湧的間隔著實太短!

  短到李長壽都施展不出最得意的遁法。

  對方有心算無心,且或許是劫運影響,李長壽原本的危機預感,這次根本沒有效果。

  壹號紙道人尚不能將師父帶走,貳號紙道人的左手指尖,還未能觸碰到東木公那飄逸的灰色發端……

  漫天白光竟在瞬息間收束,方圓百里乾坤兜轉、陰陽易位,由極亮轉做極暗!

  仙識都被壓制在了身周數十丈範圍,像是被關入了黑暗囚牢。

  這還不算完……

  就在那光與暗極快轉換的瞬間,李長壽通過稍遠處的那具紙道人,勉強看到了一隻銀白梭子懸停在東木公面前,其上正蕩出一圈水波……

  水波遠遠飄蕩。

  無聲無息,那隊天兵沒能發出半點哼聲,身體軟倒、元神破散,宛若下餃子般朝著下方跌落,已然沒了半分氣息……

  毒。

  李長壽也算是專業的撒毒煉氣士,如何認不出這水波為何物?

  出手之人絕對是用毒的高手,這梭子狀的靈寶也是頗為厲害,從偷襲、到放毒,完全不給普通金仙『高手』東木公半點逃脫的機會!

  當然,此事也不能怪木公,李長壽能做出的應對也不多,只是傳聲道句『得罪』,將師父敲暈,隨手拿出一隻獸皮靈寶袋,將齊源老道裝入袋子、收入袖中。

  東木公悶哼一聲,雙目震顫,渾身竟閃耀起黑光……

  護體仙光片刻都未能堅持,已是在那水波中直接潰敗。

  李長壽:……

  「木公!」

  紙道人貳號低喝一聲,連忙向前扶住了東木公的胳膊。

  但滋滋的聲響,紙道人手掌竟被黑光侵蝕,露出了白色的紙面,傷口宛若燒焦了一般。

  李長壽摸出幾顆,每個金仙境紙道人都會配備的解毒丹,塞入已經開始意識不清的東木公口中,助他對抗劇毒的侵襲……

  從木公的修為就可判斷出,這位名義上的天庭二把手,平日裡是真的在忙於天庭事務。

  與此同時,他通過外部三號紙道人的雙眼,觀察著這團『漆黑』之地。

  剛才被毒殺的天兵,下落了十多丈身軀就懸浮在了空中,顯然是遇到了阻礙……

  有解毒丹相助,木公勉強振作起精神,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李長壽的這兩具紙道人,除卻被直接『燒傷』,並未被這劇毒所影響,此刻雙眼瞪的頗圓……

  「呵,紙人?」

  一聲不辨男女、有些幽冷的嗓音,就在這片黑暗之外傳來:

  「沒想到,水神竟還有化身在此處,今日當真是有意外之喜。」

  水神?

  東木公有些錯愕的,看著身旁這兩名中年天將;

  李長壽緩緩點頭,低頭看了眼兩隻此時已潰爛的紙人手掌。

  這就是紙道人最大的弊端了——護體仙力被破之後,真・命薄如紙。

  根據紙道人的表現,李長壽也能判斷出,對方用的毒並非直接針對元神……

  師父已被安全且粗魯地保護了起來,兩隻紙道人化作的天將,一左一右站在木公身側,醞釀著接下來的攻勢。

  周遭潛伏著百般凶險,對方尚未真正現身,反而給了己方巨大的壓力。

  為了拖延時間,李長壽也拿出了一點小底牌,兩隻紙道人氣息勾連、表情完全一致。

  對方明顯有了遲疑。

  體內兩顆金丹輕輕顫鳴,李長壽這兩具紙道人主動散出威壓,表情無比淡定。

  現在必須拖時間。

  就在對方剛發難時,李長壽的本體已是拖家帶口,帶著一直沒還回去的塔爺和乾坤尺,朝此地急趕。

  被伏擊之地,就在東勝神洲邊緣,距離度仙門並不算太遠,憑李長壽的遁法,僅需兩隻金仙境紙道人拖延片刻,就可……

  吼!

  忽聽得震天的虎吼聲,周遭乾坤輕顫,李長壽與木公的頭頂、腳下,有巨物在急速逼近!

  那似是一口巨大的虎嘴。

  此時周遭再凶險,也不可坐以待斃!

  李長壽的兩隻紙道人金光大作,仙力似要對正前方湧動……

  在黑暗之中,有道修長的身影一閃而過、立刻後退,顯然是不想硬接李長壽這一招猛擊!

  說時遲,那時快。

  李長壽低喝一聲、一轉攻勢,左右同時拉住未戰已重傷的木公,身影化作一團金光,隨便選了個方向激射而去……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但李長壽剛遁出數十丈,就覺前方乾坤被封鎖,金光被擋下了一瞬。

  就是這要命的一瞬,李長壽手無靈寶、無法衝出去,又想要催起乾坤遁術,但道韻未能展開,上下那兩塊巨大的陰影直接閉合,將他們罩在其中。

  乾坤徹底封鎖,李長壽與自己兩具紙道人的聯繫,近乎被完全隔斷!

  李長壽透過三號紙道人遠遠可見:

  一頭體長數百丈的雙翅三頭白虎,左側那顆腦袋將他的兩具紙道人、東木公,外加袋子裡的師父,一口吞沒!

  蒼莽、暴虐的威壓,自這雙翅三頭白虎身周擴散開來,這頭白虎就宛若是這片天地的王者,右側那顆虎頭仰頭髮出一聲虎嘯,肅殺萬里。

  真・入了虎口。

  正此時!

  咻——

  那一縷銀白亮光再現。

  李長壽這具尾隨師父的紙道人,本身就只有相當於天仙境後期的實力。

  此刻,讓這具紙道人面對那把銀梭,李長壽也並未做順利逃脫的妄想,反而是趁著銀梭襲來的瞬間,身形全力施展遁法後退,給自己爭取了……

  說一句話的時機。

  「若傷他二人,滅爾九世孫!」

  噗的一聲輕響,這紙道人直接被銀梭戳破,與李長壽心神斷了關聯。

  ……

  『師父。』

  大地之中,李長壽的本體宛若一團流沙,正急速穿梭。

  李長壽心神與那兩具金仙境紙道人,此刻依然保持著微弱的感應,他能聽到木公毒性發作後痛苦的輕哼,能感受到自己師父在那袋子中的輕微活動……

  此時他們所在的方位在西北,且距離在不斷縮進,但那頭雙翅三頭白虎的修為境界頗為高深,此刻全力飛遁,李長壽也無法立刻追上。

  手中握著的乾坤尺發出陣陣爆鳴,土遁與乾坤遁法交替施展,在大地中瘋狂追趕。

  雙目之中,一縷縷水藍色的亮光綻放……

  這群妖族今日要對付的,就是東木公!

  天庭之中定然有叛徒,將東木公的行蹤暴露了出來。

  此刻大劫劫運降臨,推算之法失效,若非叛徒通風報信……

  可天庭如此龐大,一個天兵都可做這些事。

  李長壽此時已是明白了,今日之事緣起何處,就如幾年前天庭出現的謠言一般,妖族將天庭的突破點當作了木公……

  木公是二階正神,號『男仙之首』,被立在這個位置時,就被當作了是天庭二把手。

  妖族若脅迫了木公,逼天庭低頭,天庭就會陷入兩難之地。

  無論不顧木公全力出兵、顧忌木公答應妖族條件,都會稱了妖族的心意。

  木公若被當作對方的籌碼,天庭威嚴蕩然無存,天庭不出兵也要出兵……

  但此時從天庭調兵明顯無用,且不說天庭兵馬大多修為不過真仙,面對這般大妖,對方一口就是數萬天兵天將。

  從天庭、龍宮等地調動兵馬過來,時間上根本來不及!

  必須在最短時間內,救回師父和木公!

  求助旁人?

  李長壽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大法師,但大法師此刻根本不在五部洲!

  趙公明、雲霄仙子……

  劫運就在頭頂,自己當真要讓他們闖入劫運,沾染或許能避開的大劫因果嗎?

  追上去,只要能追上去,自己就能救出師父和木公。

  遁法,全開!

  李長壽渾身閃耀著水藍光芒,仙力瘋狂湧出,一條條地脈被扔在身後……

  妖!

  陸壓!

  西方教!

  冷靜,此刻必須保持冷靜。

  師父被捲入東木公之事純屬意外,對方要用木公做籌碼,定不會直接打殺木公;

  同理,師父暫時也是安全的。

  李長壽忍著想罵人的衝動,抬手打了自己一個耳光,讓自己強行冷靜下來,不斷思索營救之法。

  此時雖著急,卻依然不忘偽裝自身,簡單化作了常用的小法師模樣。

  小瓊峰地下密室中,李長壽的一具紙道人跪在聖人畫像前,但聖人畫像毫無反應……

  聖人老爺的意思,是木公要如此入劫?

  李長壽自是不會忘掉,東木公命中注定有個死劫,不然哪來今後的純陽劍仙呂洞賓?

  但木公之劫與封神大劫撞上,還將自己師父也拉入了劫難中。

  師父他……

  不過是個靠著蟠桃才抵達真仙境,真實實力慘不忍睹的濁仙!

  剩下的壽元好好享受就不錯了,為何還要承受師父這般濁仙不能承受的重……

  今日出手的妖族大能,哪怕吹一口氣,師父都能屍骨無存!

  也正因此,營救難度異常龐大。

  黑池峰,得到傳聲的白澤立刻施展神通,化作一團黑光衝出黑池峰大陣、度仙門護山大陣,追向李長壽給的方位……

  白澤的遁法神通也頗為有限,雖然用本體飛起來較為優美,但好看的成分居多,速度差強人意。

  另一邊,李長壽在大地中衝出不知多遠……

  他心神忽的一震,已是在地下,搶衝到了自己兩具紙道人之前!

  李長壽目中神光一凝,身影自地下衝出,手中乾坤尺閃爍光亮,唰的一聲消失於地表,衝入了漫天濃霧……

  這裡是……

  北洲瘴氣雲!

  這一路追趕,竟不知不覺已衝到了北俱蘆洲腹地。

  讓李長壽心底一沉的是……

  此前他全力催動遁法,仙識無法延展太遠;

  此刻仙識擴散開來,竟察覺到了十多股威壓在雲中各處盤踞,遠遠近近、離著此地千里到萬里不等。

  很明顯,他這次撞到了妖族大能的老窩中。

  但此時決不能猶豫,木公與師父的性命就在那頭妖虎的口中,李長壽身影急速閃過,迎向了前方濃濃的灰綠色雲霧中,那越發厚重的龐大陰影。

  急嘯聲、爆鳴聲!

  乾坤震盪,雲霧崩散!

  先是一聲陰冷的冷哼聲,又是強光爆發、轉做漆黑囚籠,虎嘯聲震天而起,一團團炸開的雲霧被狂風捲去高空!

  電光火石間,在那體型龐大的三頭兩翅妖虎身側,兩道身影極快地交手,留下道道殘影……

  那頭妖虎左側頭顱緊閉,兩顆頭顱噴出漫天冰藍色火焰,四隻虎目中斬出道道金光,卻追不上李長壽那不停閃爍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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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4 00:39: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三十七章 萬、物、均、衡!【高能超大章】

  鬥法、鬥法、鬥法……

  乾坤尺操控乾坤,遁法發揮到極致,心神調運、歸於本體,全力推算救人的最穩妥手段。

  在周遭那些妖族大能趕來之前,將眼前這個蠍子精、這隻三頭妖虎擊潰,救出師父和木公!

  師父他!

  人影交錯,乾坤尺動盪之間,李長壽心底豁然一驚。

  自己,這是怎麼了?

  道心不斷輕震,李長壽身形不停,卻主動在妖虎側旁疾退數十丈。

  乾坤尺輕輕晃動,身形接連閃爍,將那戴著純白色面甲、分不出男女的蠍子精遠遠甩開。

  李長壽俯衝前行,掌心雷光綻放,漫天雷幕從四面八方砸向那頭妖虎,妖虎雙翅湧出道道血芒,將自身包裹在血光中,抵擋雷霆。

  雷遁!

  李長壽遁入雷光之中,提著乾坤尺再次衝向這頭體型龐大的妖虎。

  但道心之中,卻陷入了巨大的困惑。

  他怎麼……就上頭了?

  師父必須救,但自己獨自前來北洲並不是最穩妥、最高明的選項,此時如此激烈鬥法,反而更容易將師父置於險地。

  若平時的自己,冒出的念頭哪怕不是『轉移注意力』、對妖族施壓,也應找來幾位高手同行……

  趙大爺與雲霄仙子,本就在這場大劫的應劫名單上,自己不想讓他們出手,那也可以找黃龍真人、太乙真人、玉鼎真人這種,原本大劫中沒出事的高手……

  大不了就是許以重利。

  以人教聖人弟子的身份去請他們出手,他們又如何會拒絕?

  為何自己冒出【請人幫忙】這個念頭時,會因趙大爺和雲霄仙子,掐斷了這個思路?

  有問題……

  商部落崛起,劫運突然降臨,師父的突然外出,自己在阻攔師父時,心底突然泛起的不以為然和自滿。

  當時自己心底的想法,竟是『就是去天庭而已』。

  而、而已?

  自己這到底是怎麼了?

  遁在雷光中,乾坤尺不斷前攻,後方那頭上古老蠍子的攻勢,完全被李長壽用遁法甩在了身後。

  激烈的鬥法中,李長壽在思索、在反思,在找尋著自己異常的來源。

  但不管如何反思,他此時已是一時上頭追到了此處,即將陷入上古妖族大能的圍攻中,這是無法更改的局面。

  自己似乎,被什麼影響到了;

  此時,道軀元神在與妖族大能鬥法,但心神最深處,卻在跟某種未知的存在博弈。

  李長壽的警惕性,拉到了最高點!

  女媧聖人那略有些不以為然的嗓音,似乎還在他心底盤旋:

  【那人已成了天道演變不可或缺的一環。】

  天道、劫運、浪前輩……

  驀然間,李長壽想到了雲霄仙子,這算是他比較瞭解的,她溫柔如水、溫婉可人,對聖人充滿了敬畏,可大劫時她還是下場、與兩個妹妹一同對聖人出手了。

  天地生靈,皆在天道之中。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截教教義便是截取一線生機。

  一線……

  生機……

  激烈的鬥法中,李長壽此時已是完全明白了!

  他此前眼皮輕跳,並非是因為感應到了劫運——他修為境界遠不如白澤,白澤還需要去推算才能感應到劫運,自己如何能提前感應?

  當時眼皮跳、心底泛起絲絲危險的氣息,是天道對自己下手了!

  或者說,天道老爺要用他在大劫中做點什麼!

  頭疼。

  自己此時看似是在跟妖族大能鬥法,實際上是在跟大劫對抗,雖然這種對抗並不算激烈,但從這個角度去推斷……

  木公八成是救不回來。

  不,不能如此斷定,這有可能還是被劫運干擾後產生的想法。

  哪怕【這一波是師父要應劫】的可能性再低,都不能忽略這個可能性;

  還有可能,天道早已發現自己要在封神大劫中撈人,用師父做引子,借妖族之手搞掉自己!

  此時的底線就是自保與救師父,保住這個底線再去想救木公之事。

  不然,誰都救不了。

  但,如何救?

  要跟大劫對抗,不,不對,大劫是天道推動,這是自己所無法抵抗的,砍上去就是螳臂當車……

  要跟影響自己的那股力量較量,要看到大劫的底線以及『彈性空間』,在這個角度去考慮問題,找到解決方法。

  還好……

  自己早已做了準備。

  在謀算封神大劫時,早已考慮過這般情形。

  曾記得他對靈娥數百次的教導:

  【所謂底牌,便是關鍵時刻拿出來能逆轉形勢的手段。】

  而這般手段,他從來不缺!

  咻——

  刺耳的急嘯聲在耳旁炸響!

  在李長壽釋放雷光的間隔,那一把先天靈寶級的銀白色梭子再現,朝李長壽面門襲來。

  李長壽身形此時正是在仰躺的姿勢,頭頂玄黃塔撒落道道七彩霞光,玄黃氣息嚴嚴實實地將李長壽包裹了起來。

  塔爺那優哉游哉的嗓音,在李長壽心底響起:

  「小徒弟放手幹,能及時醒悟足以當老爺的弟子,這就是你拜師前最後的試煉。」

  明顯,塔爺在提醒自己,肯定自己的思路。

  謝塔爺!

  李長壽深吸一口氣,根本不去管側旁襲來的梭子,閉上雙眼。

  心神世界,驟然摁下了暫停鍵。

  歲月長河的【一個瞬間】,正在李長壽心底無限拉伸。

  天庭水神府、玉帝王母歷劫身處、商部落處、海神廟各處、小瓊峰處、山門周遭、四海龍宮附近、地府酆都城附近、血海邊緣、天涯海角附近、北俱蘆洲邊界附近……

  雲霄仙子的閨閣、靈娥的袖口、有琴玄雅的梳妝台前……

  全體紙道人,瞬間暫停元神之力波動!

  恰好,這妖虎口中的兩隻金仙境紙道人與李長壽心神關聯十分微弱,此時並不影響李長壽施展出這般……神通?

  說不上神通,不過是李長壽為了應對這般『劫運攻心』的情形下,開發出的一點小技巧。

  靈台處,李長壽彷彿墜入了一片安寧的世界,一道道源於他自身的身影,或近或遠、或高或低,出現在了四面八方、一切方位……

  生,老,病,死。

  喜,怒,哀,樂。

  無數嗓音在重合,在交織,化作了陣陣誦經聲,響徹李長壽道心!

  心神歸一。

  無物唯我。

  道自恆生。

  寂靜空明。

  一點水藍色的光亮,自李長壽元神額頭綻放,瞬間席捲靈台各處,讓道心無比寧靜,無比安然。

  【底牌:空明道心】!

  看到了!

  李長壽在這一片水藍光芒之外,看到了那如同蛛絲一般,貼在了自己道心、貼在太極圖道韻之外的一絲絲黑氣。

  這是大劫劫運在他心神中的具象。

  但此時李長壽心底沒有任何波動,平靜地睜開雙眼,此刻的他……

  莫得感情。

  神通空明道心發動,李長壽眼中的天地驟然有了變化,原本極速射來的銀白梭子,在他感知中變得慢了幾分……

  仙識此前就捕捉到的、那些正趕往此處且即將衝到的妖族大能們,此刻在瘴氣的隔絕下,化作一團團各色光斑,再有一兩個呼吸就要衝到此地。

  這,已是決勝之機!

  空明道心運轉,李長壽心神推演出七種可能、八種手段、九個方案,又在其中捕捉出最穩的計劃。

  乾坤尺輕輕一點,李長壽面容之前、那玄黃氣息隔絕之外,乾坤出現了三尺的空洞。

  神通:乾坤小挪移。

  藉著先天靈寶・強乾坤尺,李長壽施展其挪物的手段竟是如此流暢,簡直絲絲順滑!

  唰!

  那銀白梭子憑空出現在了妖虎撐開的血幕中,就在那妖虎居中的大腦袋前。

  李長壽推斷中,這般梭子無比迅疾,之所以其收束乾坤、放毒的間隔無比短,很可能就是這兩個『功能』被那上古老蠍子精煉製成了『一個』。

  天地萬物都是均衡的,除卻先天至寶之外,不可能存在完美,寶物是這般,寶物的『功能』也是這般。

  如此煉製,固然是讓偷襲的過程變得一氣呵成,但有個絕對的弱點——

  無法中止寶物爆發。

  就如此時!

  那銀白梭子被李長壽和乾坤尺挪移到了妖虎面前,爆發出了漫天白光又瞬間收束,電光火石間放出了能輕易麻痺金仙的劇毒……

  這種毒應該是來自這隻蠍子精本身,不過這並不重要。

  李長壽在施展小挪移後,身形再次一閃,極力遠離蠍子精,自雙袖之中竄出兩道流光,衝向高空。

  被流光包裹著的紙人齊齊「哈」了聲,背上的『雙肩背包』中,出更多流光……

  宛若節日煙花那般,直接炸出漫天!

  空明道心,心力拉滿!

  數十名背著雙肩包的紙道人,化作了數十道身影;他們又三四組隊,將各自仙力迅速匯聚,點燃了八名紙道人身上貼著的紙道人,同時啟動了八套地煞靈爆大陣!

  真當那一晃而過的『於是,XX年後』,他李長壽什麼都不做的?

  感謝聖母娘娘送的先天普通靈樹!

  這些地煞靈爆大陣不過是為了阻敵,李長壽的空明道心將九成九的心神分出去,用來操控紙道人爆發。

  但剩下的一分心神,足以支撐鬥法。

  再看妖虎處!

  那只梭子爆發,三頭妖虎居中頭顱立刻垂下,大片虎皮被毒焚燒,虎軀在瘋狂震顫。

  右側頭顱痛苦地吼叫著、呼喊著,牠雖有三頭,但並非有三個元神,此刻近乎被同伴的法寶弄成重傷!

  李長壽握著乾坤尺衝來,背後留下一連串殘影,似是有分身之法,同時出現在這妖虎的腹部、頭頂、背部、尾部……

  乾坤尺不斷向前輕點,數十處『黑洞』悄然出現,乾坤出現扭曲,這頭妖虎龐大的身軀被拉伸、壓縮,彎彎曲曲如長蛇般。

  正此時!

  遠處,天地間出現了八顆閃耀的光球,八處靈爆同時爆發,將馳援此地的妖族大能,暫時阻擋在外!

  近處……

  妖虎左側頭顱的左眼突然瞪圓,其內滿是驚恐。

  李長壽頭頂玄黃塔、手握乾坤尺,逕直出現在妖虎左側頭顱前,乾坤尺綻出道道青藍色流光,狠狠斬在這妖虎的脖頸上。

  重尺無鋒,卻可斬斷乾坤!

  「開!」

  李長壽一聲大喝,渾身仙力湧入乾坤尺,而一直是文雅、吵架都帶著溫柔的乾坤尺,在李長壽心底爆起了塔爺口味的粗話。

  一尺斬落,妖虎左側頭顱脖頸突然裂開,『傷口』就是黑洞洞的乾坤斷層!

  急促破空聲從後趕來,那蠍子精再次衝來,李長壽身形一閃輕鬆躲過蠍子精的襲殺,手中綻出道道雷霆,朝妖虎剛要開始下墜的左頭顱砸去。

  只差一步了……

  救師父,撈木公。

  雷霆避開妖虎口部,李長壽施展雷遁,急急向前,只需要瞬息,他就將出現在虎頭緊閉的大嘴旁,用左手的一拳崩碎妖虎之齒,救出師父與木公!

  道心輕輕一震,塔爺一聲小心。

  背後,那段通過乾坤共振傳到了自己耳中的嗓音,帶著怒,帶著恨!

  「請,寶貝轉身!」

  一束白光極快地斬入雷霆!

  ……

  片刻前。

  且說白澤一路疾馳,穿雲過霧,很快趕到東勝神洲與北俱蘆洲的邊界,闖入了北俱蘆洲那濃濃的瘴氣中。

  現在的他……

  慌,很慌。

  接到李長壽傳聲,言說『師父和木公被妖族挾持』,白澤心底就是一咯噔,冒出的想法也是異常真實:

  水神會不會以為他是叛徒?

  自己感應齊源道友的命途時,真的是感覺到,齊源道友前面是吉運啊!

  而且是大機緣,一飛沖天、福如東海的那種!

  嘶——

  莫非是濁仙命薄、消受不起?

  還是自己的神通被天機影響過深,從而得出了相反的判斷?

  這不應該,不能夠啊!

  自己此前就是憑藉『趨吉避凶』躲避大劫,自大劫中全身而退。

  白澤糾結中,心底輕輕一嘆。

  最初從遠處看水神,覺得水神善智善謀、手段狠絕,擅平衡度勢,乃是一等一的『二天帝』料子。

  但走到了水神大人身邊,跟水神相交許久,才發現……

  這傢伙心臟是髒了點,卻並非完全的心狠手辣,起碼對人族、對親友、對身周好友,這水神頗為友善。

  水神如今在道門中的位置,其實有一絲絲的尷尬。

  他是太清聖人看中的好苗子,只差太清觀一拜,就能成為最強聖人的親傳弟子;

  但尷尬就尷尬在,水神還有個從小養他到大的師父齊源,這齊源還差不多算是最弱的仙人,當代濁仙。

  而且有水神在,可能還是濁仙第一人。

  一般來說,像是齊源老道這般挺普通的煉氣士,絕對培養不出水神這般弟子。

  ——靈娥更是如此,她完全就是水神大人培養出來的,行事風格逐漸朝著自家師兄靠攏。

  水神本就有師父,此時再被太清聖人收為弟子,那這事萬一傳出去……

  哇,最強聖人跟濁仙搶徒弟?

  雖然沒人敢如此非議,但還真就是這麼個事。

  根據白澤對水神的瞭解,此時水神應該已有分身跪在聖人畫像前,但聖人老爺應該不會直接出手救一名濁仙,這著實於理不合……

  再寵也不是這麼寵的。

  此時水神有點急躁,一人就衝去了北洲境內,那裡可是有上古一群老妖物躲著,有幾隻妖獸是當年妖帝的追隨者,實力不弱於十大妖帥。

  水神雖有天地玄黃玲瓏寶塔護身,但根據水神與陸壓的一戰來判斷,水神本身修為境界應該還沒入大羅境,若被對方圍攻,那怕是也要遇麻煩。

  很容易就變成一個無法攻破但也無法移動的山嶽。

  轟隆隆——

  天地乾坤如鼓,萬毒嘶吼如瘋。

  瘴雲中的那些生靈,此刻都在瘋狂逃竄,生靈之恐慌投放在了白澤的心底。

  前方,方圓十萬里。

  北洲那經年不散、厚重如山的瘴氣雲,此刻宛若狂風驟雨中的大海,不斷翻湧、不斷震盪!

  白澤已化作本體,雙目中運轉層層水色波痕、頭頂的三根長羽閃爍著微弱的毫光,他看到了在動盪的最核心之地。

  那裡是北洲原本瘴氣最濃郁之地,此刻竟……

  天清地明!

  蔚藍的天空下,太陽星的光芒竟有些刺眼,天空之中有一層一層的『雲圈』。

  十六隻體型龐大的妖獸,在那片瘴氣雲的缺口外圍衝向其內,而其內……

  白澤瞳孔一縮。

  他剛好看到了施展雷遁的李長壽,被一道白光打出了雷霆,看到了那離著李長壽不過百丈的、虎妖被斬斷的頭顱……

  一隻環繞著白色火焰的金烏,帶著聲聲音爆、帶著乾坤層層褶皺,極快地穿透那虎妖頭顱!

  「陸壓你敢。」

  李長壽清冷的一聲低喝,身形朝著下方撲去,但一口大印自虎妖頭顱處砸來,轉眼化作數百丈高,將李長壽硬生生地『擠飛』。

  妖帝印璽!

  「哈哈哈哈哈!」

  陸壓道人那快意且得意的大笑聲,自大印之後傳來,陸壓的一隻金烏爪,強行將已被毒昏且重傷的木公抓出。

  看著那兩隻紙道人,陸壓目中戾氣一閃而過、道心之中,泛起了一點瘋狂的破壞之念。

  張嘴,陸壓火舌之後,醞釀出一口威力極強的太陽真炎!

  李長壽雙目瞪圓,乾坤尺直接砸在妖帝印璽上,雖因修為境界所限,他無法發揮出乾坤尺真正的威力,卻勉強將妖帝印璽掀飛。

  他見到了,陸壓的本體三足金烏,張嘴對準自己那兩隻……

  兩隻此刻剛恢復聯繫、卻無法動彈的紙道人!

  陸壓的鳥目,倒映著李長壽的身形,其內滿是戲謔。

  陸壓應是不知的,那兩隻紙道人的袖中有什麼……

  只是一瞬、只是一息!

  遠處的白澤此刻已想到了什麼,身形瘋狂前衝,嗓音通過仙識,在陸壓耳旁炸響:

  竟是那般惶急,竟是那般著慌。

  「住手!你就算殺了木公也不要碰那兩個化……」

  呼——

  白色火焰爆發,一隻紙道人做出用力拋擲的動作,在最短的時間、用最明確的判斷,將獸皮袋扔出……

  但太陽真炎來的太快,僅是一隻淺淺的火焰花朵,就將百靈獸皮袋捲住,舔破。

  其內現出一名老道的身影……

  濁仙,真仙境……

  這老道身周湧出道道亮光,那是李長壽給師父留下的防護靈寶,但被太陽真炎直接破掉。

  老道袖中飛出的【人】字紙道人,只是爆發出仙力,就已被火焰擊潰。

  轉眼,老道被太陽真炎包裹,比那紙道人燃的還要快些……

  這畢竟,是金烏一族的本源神通啊。

  但李長壽留下的這些後手,為師父多爭取了一瞬的機會,多了一次開口的機會。

  老道先是錯愕,抬頭就看到了李長壽瘋狂衝來、距離自己已不過十丈的身影,不顧渾身劇痛、不顧自己將毀滅的驚恐,只是急地大喊:

  「快走!不要過……來……」

  火焰吞沒老道面容,扯碎老道元神,極高的溫度,將老道那不堪一擊的道軀稍微灰燼。

  李長壽撲到、撲空,那張開的左手,抓住了一把細細的灰燼……

  師父……

  師……

  空白,寂靜。

  李長壽愣愣地站在那,因空明道心壓制了七情六慾,此刻他心底不斷盤旋著那一幕幕畫面……

  眼角一滴眼淚慢慢滑落。

  嘴角有一絲血跡淺淺的溢出。

  心底像是有一把刀在滑動,在切割……

  像是在夢中醒來一般,李長壽看向了已飛去遠處的陸壓,看到了那些圍來的龐大妖獸,帶著些微顫音……

  「你、你殺了他?」

  陸壓眉頭緊皺,淡然道:「是又如……」

  「你殺了他。」

  李長壽閉上雙眼,緩緩呼出一口氣,睜開雙眼,那眸中滿是血絲,那眼底湧動著一股陸壓看不懂的憤怒。

  遠處飛來的白澤,下意識停步在了千里之外。

  凶險。

  無比巨大的凶險!

  白澤渾身毛髮乍起,自身神通瘋狂示警,隨之苦笑了一聲,閉目長嘆。

  妖族,徹底完了。

  「你殺了他!」

  李長壽的聲音變得無比渾厚。

  陸壓剛要說什麼,卻見李長壽身周神光湧動,背後緩緩浮現出了一隻畫卷。

  畫卷張開,天地驟然變得黯淡!

  畫中呈現出日月星辰,呈現出繁華的凡俗,呈現出連綿的仙山、幽靜的雲朵、高聳的宮殿。

  只是一幅六尺長的畫卷,其上彷彿只有雲霧,但雲霧中,在演繹眾生,在演繹天地,在演繹萬物與萬靈之關聯。

  人神鬼,妖靈魔。

  畫卷輕輕晃動,一股浩瀚、晦澀、繁複、至簡的道韻,將還在猶豫是否要試試打掉玄黃塔的陸壓與十六頭上古巨妖,捲入其中。

  只是一瞬,李長壽低頭噴了口血,渾身出現微弱毫光。

  他燃起了元神之力。

  如煉氣士拚死一搏時才有的那般,燃起元神之力,注定要元氣大損的燃起了元神之力。

  底牌:道。

  『陸壓。

  對你,我就不該幾次圖穩,就不該去想著,你是大劫應劫者之一會有天道庇護,就不該等萬分把握……』

  突然,李長壽抬起左手,掌心有微微光亮湧動。

  那冰冷、空寂、沒有任何情感的嗓音,響徹各處。

  「萬

  物

  均

  衡。」

  一束黑光自李長壽身後浮現,直接消失不見,像是有天道之力詭異地出現,但又跟天道之力完全不同,將十六頭妖獸以及陸壓直接包裹其中。

  瞬間,這些妖獸像是被封印了般,身軀驟然縮小,自身修為境界莫名消失大半!

  陸壓化作人形,渾身輕顫,恢復了少年面容,滿是錯愕地看著李長壽……

  但隨之,這錯愕消失不見,他將木公扔去遠處,就與身旁的那些妖獸一般,陷入了無邊的憤怒,眼底滿是殺意,幾乎要將李長壽吞噬。

  這是李長壽平衡給它們的憤怒!

  李長壽面容上的偽裝消失不見,恢復了那青年道者的本初模樣。

  卡、卡卡……

  細微的破碎聲接連從李長壽體內傳出,他站在空中,笑容中滿是苦澀。

  師父,你都不知弟子成的是什麼道。

  師父,你都不知……

  李長壽抬手點在心口,一縷縷七彩斑斕的道韻,凝成了漆黑的、蛛網般劫運,對著陸壓輕輕一點。

  一縷黑氣纏繞在陸壓元神之上,讓陸壓更為憤怒。

  空明道心,自碎。

  『引劫運入我,降劫運入你。

  陸壓。

  或許以前不死不休,是因立場、是因利益,是因防患於未然。

  但今日……

  我,就是你的劫!』

  那張寶圖簌簌作響,水藍色道韻不斷沖刷著這片天地,那陸壓與十六名高手齊齊怒吼,對著李長壽瘋了一般撲來。

  李長壽長髮飄舞、道袍咧咧,玄黃塔沉入頭頂,罩住元神,左眼冰藍是因道之顯、右眼血紅是心底那再無法壓抑的殺意。

  大禹治水圖,現;

  水神寶器皂武旗,現;

  手握乾坤尺,一步斷天穹!

  「死!」

  突然間!

  西南方向出現一隻遮天蔽日的大手,對著李長壽道韻籠罩的千里範圍抓來。

  又有一聲輕嘆飄蕩在九天之上。

  高空中,一名老道盤坐在蒲團上現出身形,那蒲團之下有水火太極之相。

  老道面容枯槁、似乎毫無道行在身,雙目也沒什麼精神,抬起左手時,寬大的袖子隨風飄舞,指尖輕輕一彈。

  那只遮天蔽日、直徑超過數千里的大手竟轉眼崩碎,消於無形。

  老道有些費力地開口,抬眼看向了那大手襲來的方向,淡淡的嗓音卻給人驚雷炸響的衝擊……

  「滾。」

  西南方,隔了不知多遠,托著寶樹的老道渾身震顫,卻不敢與九天之上的老道目光對視,低頭道了句:

  「師兄,得罪。」

  而後轉身離去,消失無蹤。

  九天之上的老道再無任何表示,低頭看向了下方的大戰。

  世間一切於老道彷彿如過眼雲煙,天地大道與他宛若毫無關聯,他坐在那便是道,一根髮絲便可演繹無邊真意。

  老道並未多管,就這般靜靜看著,看著下方李長壽如瘋魔一般,用乾坤尺砸碎妖獸頭顱,單手撕開妖獸的羽翼……

  那些妖獸陷入這般道韻的同時,陷入了無邊的憤怒。

  這就是李長壽的道,脫胎於太極之道,名為萬物均衡。

  萬物均衡之道施展開,就可將強敵拉入與自己相同的修為境界,一切都可被均衡,一切都由這片『領域』的主宰者決定是否要去均衡。

  此道尚未圓滿,不然李長壽就會邁入大羅境;

  甚至,此道尚未完善,是李長壽在用燃燒元神的方式,暫時獲得了催發出這條道的實力。

  若是燃燒元神的時間太久,必然會影響到自身道行。

  九天之上,老道手指再次輕彈,七八頭凶狠的妖獸動作頓住,玄黃塔突然爆發出一縷縷玄黃氣息,那七八頭妖獸瞬間被這玄黃氣息壓成粉碎。

  李長壽直撲陸壓,後者拼盡全力念出『寶貝請轉身』,但一道藍光射來,大葫蘆此刻像是不靈了一般,在微微輕顫。

  李長壽低頭噴出兩口鮮血,自是他臨時『均衡』了這般厲害法寶,用手裡拿著的一只破爛法寶。

  代價是元神被傷,但值得!

  李長壽扔出乾坤尺,陸壓急忙化作三足金烏,卻被乾坤尺直接打落。

  李長壽若瘋魔般撲上來,不顧被弱化了許多的太陽真炎爆發,直接摁住金烏脖頸,左手高舉,乾坤尺再次被他握住,對著金烏砸出一尺、二尺……

  乾坤尺若驟雨般砸落!

  正此時,天邊出現了一道倩影,她前一瞬還是在數萬里之外,邁出一步,已出現在了老道身周。

  女子妙姿無雙、面容聖潔,溫柔之中帶著肅穆的寶相,身周金光輕輕閃爍。

  她到了老道身前,略微欠身,道一聲:

  「師兄。」

  老道一直注視著下方的情形,淡然道:

  「不必求情。」

  女子無奈一笑,站在雲上靜靜等待著,也不去多看下方。

  天地間,風在嗚咽,毒蟲哀鳴……

  等著下方那青年道者撕碎了金烏,提著金烏那已血肉模糊的頭顱,在空中踉蹌地邁步,走回到了剛剛那濁仙消散的地方。

  千里之內瀰漫的道韻飄回,鑽入了李長壽體內。

  雙腿彎曲,李長壽無力地跪了下來,渾身燃燒的微弱火焰熄滅,閉著雙眼。

  『長壽啊,師父現在沒什麼其他想法,你跟你師妹好好的就是,為師去天庭為你們鋪路。』

  『混賬!你就是這麼教你師妹的!見義而不行,如何算是我輩煉氣士!』

  『你跑,你再跑!給我回來!』

  『徒兒啊,你拜入師門九年多了,為師決定給你賜個道號,你這長壽的名字太俗氣了,以後你就叫逍遙怎麼樣?更俗氣?那雲中鶴如何?雲中之白鶴,你不是想駕鶴而飛嗎?』

  『好徒弟,今日師父帶你入度仙門,今後望你好好修行,不可有半分懈怠,爭取早日修煉有成,踏仙途、求長生,得那份逍遙道果……』

  指節刺入了掌心肉裡,一滴滴鮮血撒落,李長壽都忘記去收自己的血。

  不,自己不能就這麼放棄。

  師父還有救,師父肯定還有救,辦法、要找辦法……

  真靈!

  師父或許會有真靈留下,剛才的太陽真炎雖然凶狠,但只燒了一瞬!

  李長壽手中扔出七八顆攝魂珠,立刻跪坐在虛空中,不斷催動攝魂珠……

  一縷縷殘魂輕輕閃耀!

  還需要什麼?

  還需要功德!香火功德!哪吒的故事中,剔骨割肉之後曾想用香火功德重塑仙軀。

  對,就是這般!

  感受著攝魂珠中那一縷縷微弱的殘魂在迅速流逝,李長壽不敢久等,將自身功德引出,直接注入幾顆攝魂珠。

  拿去,都拿去,他願意用這一身功德換!

  轉眼間,道道金光閃爍,拼湊出了齊源老道的虛影,但這虛影一閃就要消逝……

  不、不要!

  「師父……」

  噠——

  熟悉的水滴滴落之聲。

  李長壽眼前一花,彷彿看到了熟悉的水池、屏風、地毯、閣樓,而池水中的女神正坐在池邊。

  她笑著柔聲問:

  「要幫忙嗎?

  專修人族魂魄,還可給他賦予得天獨厚的資質。」

  「嗯!」李長壽不知該說什麼,立刻點頭。

  女神伸出左手,「五百!」

  李長壽重重點頭:「嗯!」

  女神輕笑了聲,李長壽重新感覺到了歲月流逝,自那蒼白的情形中解脫出來,眼前又是即將消散的師父虛影……

  李長壽道心再次提了起來,不等他有動作,一束金光自高空落下,將師父的殘魂包裹其中。

  又有一點點如夏夜螢火蟲般的金光,自側旁飛來,匯入殘魂之中,讓這殘魂越發充實。

  李長壽心底泛起功德二字,立刻將自己的功德抽出來,給這些殘魂。

  他恨不得讓師父將自己的功德都拿去,但當功德消耗了一成,那殘魂已是被金光包裹,無法再吸納功德。

  高空傳來了女媧聖人的嗓音:

  「你師今日已死,再生之靈與你毫無干係,可否?」

  「可!」

  女媧聖人又道:「將他魂魄送入六道輪迴盤溫養就可。」

  金光收斂,九天之上的女子微微一笑,看了眼身旁盤坐的老道,笑而不語。

  正此時,大地上突然出現了一道七彩漩渦,誦經聲響起、縹緲的歌聲響起,一道虛影自漩渦中飛出,隨之便是幽幽一嘆:

  「唉,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還是要幹勾魂使者的活,我太慘了……」

  后土娘娘!

  不對,是小哀!

  李長壽豁然轉身,那虛影已是飛到了李長壽面前。

  她看著臉上淚痕未乾、手掌沾染鮮血的李長壽,露出幾分無奈笑意。

  「人死為大,節哀順變……

  節哀順變都是要讓我變少一點,我太難了……」

  「多謝娘娘!」

  李長壽立刻喊著。

  小哀嘆息著,抬手點在齊源老道此刻重聚的魂魄上,將魂魄化作了一團金色的光芒。

  「唉,我回了,不能在外久留。」

  李長壽又做了個道揖,「多謝娘娘!」

  小哀搖搖頭,身影一閃,與大地上的七彩漩渦一同消失不見。

  李長壽心底,太清道韻輕輕晃動,一幅有些模糊的畫面緩緩呈現;

  比起前兩次『視頻傳信』,這次太清老師給的傳信,明顯受到了一些干擾。

  畫面很簡單,是不知多久之後的地府六道輪迴盤處,結束蘊養期的齊源老道魂魄,伴著一道金光飛出六道輪迴盤背部,飛入了一片陰雲之中,轉世降生。

  陰雲中雷霆閃爍,電光如龍,雷霆卻映出了一只巨大的豎影,這是『異人』降世時的異象。

  那是一頭熊,背後有兩隻巨大的翅膀,這在洪荒這被稱之為飛熊之相,說明是個聰慧睿智、有驚世之謀的一代人傑。

  能轉世就好,能轉世就好,人傑不人傑的……

  李長壽輕輕舒了口氣,心底的一根弦繃斷,體內仙力枯竭、元神萎靡不振,一頭從空中栽落,失去意識。

  而此時,李長壽心底,最後的一點心力,突然想到了點什麼!

  飛熊之姿,封神大劫……

  臥!

  姜子牙?!

  自家師父是姜子牙的前世?

  齊源、齊國之源?!

  「槽……」

  李長壽嘴角一抽,瞬間失去了意識,而兩道流光從兩個方向飛射而來,其中一道停下,卻是趙公明的身影。

  趙公明輕笑了聲,看著自家二妹接住李長壽,將李長壽溫柔的塞入了混元金斗中。

  趙大爺看向了遠處,木公的身影砸落在一處大山的山頂,渾身哆嗦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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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4 00:39:4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三十八章 玉帝:這特麼心態崩了啊

  「這是什麼毒?怎得這般厲害。」

  「不知,不過趙公明前輩給了丹藥,木公應該沒事。」

  「大膽妖族!我去跟他們拼了!」

  有些擁堵的通明殿中,一群仙神同時扭頭,看向了說話的那名天將,後者連忙用手撥了撥側旁的袍澤,給出個眼神。

  勸、勸著點我呀。

  「啊!老朱你莫要激動!咱們要等水神前來做主!」

  「去請水神了嗎?」

  「水神好像不在水神府,天將求見了許多次,都未能求見到!」

  通明殿最內側,有仙人做了雲床,此刻木公渾身慘綠,氣若游絲地躺在那。

  一群仙神各自對視一眼,幾位三階正神站了出來,及時穩定仙神之心,重兵把守五方天門,莫要慌亂。

  少許流言在天庭各處迴盪,說是木公被偷襲,如今重傷生死未卜,水神不知所蹤,同樣有可能被妖族高手偷襲了。

  天庭開始人心惶惶,不少仙神、天將自發聚集起來,各自準備法寶,打算隨時跟妖庭開戰。

  總體來說,天庭雖沒有太多高手,但上上下下也算團結一心。

  但與天庭相比,北洲邊界的妖族反而無比寧靜。

  陸壓道軀都被砸爛了,他們還不知自家太子殿下究竟經歷了什麼,一切如常。

  這也跟大戰爆發在北洲深處,而北洲瘴氣雲濃沉厚重,緩衝了『大戰波動』有關;

  而在大戰後,聖人隨手抹平了乾坤波動,免得禍及太多生靈。

  毒蟲毒獸也是生靈,同樣擁有在洪荒天地生活之權利嘛。

  天河旁,卞莊和敖乙暗戳戳地商量了一陣,而後開始分頭行動。

  作為水神最信任的兩個馬仔,他們二人覺得自己此時必須要做些什麼。

  敖乙先是去安水城神廟中,神念呼喚到了頭疼,都未能得到回應。

  這般情形……

  天庭木公遭妖族偷襲,卻被截教前輩趙公明送回天庭,自家教主哥哥還不知所蹤;

  敖乙及時拿出了一只玉符,喉結上下顫抖著。

  真的,要用這個了嗎?

  曾幾何時,教主哥哥拍著他的肩頭,語重心長地叮囑道:

  『若是天庭、人教、或者度仙門哪一方出現異樣,你又通過神念聯繫不到我,就打開這枚玉符。

  這裡面,能教你如何隨機應變。』

  這,就是傳說中的海神教末日錦囊!

  敖乙面容滿是肅穆,確定周遭沒有任何威脅,沒有任何探視,才開啟玉符上的禁制,仙識探入其中。

  這是!

  『來匆匆,莫管閒,道已固,爭前難。』

  穩字……經……

  讀完穩字經,末尾還有幾豎行字,赫然寫著:

  『現在清醒了嗎?』

  『想想此時遇到的情形是否必須尋到我。』

  『現在可以開始隨機應變了。』

  敖乙:……

  真想保持著麻木不仁的面孔把玉符猛地砸在地上,對著玉符狠狠罵一句鬼個末日錦囊!

  咳,淡定,淡定。

  教主哥哥可能遇到了麻煩,而最有可能尋到教主哥哥之地。

  自是度仙門。

  敖乙再次將經文默背了三遍,穩定心神,帶上少許禮物,隱藏行蹤、繞路遠行,趕去了度仙門。

  剛到度仙門山門前,敖乙就發現了一點不同尋常之處。

  這裡,似乎有一縷玄妙至極的道韻,與兜率宮中的道韻頗為相似。

  但這道韻很輕淡,若非敖乙有龍之嗅覺、龍之敏銳,以及教主哥哥多年的薰陶,怕是也無法注意到。

  敖乙此時化作了一名少年,駕雲向前,對著守門老大爺們表明來意,並將一枚玉符遞了上去,說給度仙門掌門親啟,就在山門外等了一陣。

  不多時,有長老趕來,將敖乙引入度仙門內,去了度仙殿中。

  空虛掌門季無憂擦了擦嘴邊血跡,迎出殿門,對著敖乙拱手笑道:「不知是天……」

  「無憂掌門。」敖乙打斷季無憂的言語,笑著拱拱手。

  季無憂立刻明白敖乙不能暴露身份,轉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將敖乙引入偏殿。

  「敖乙將軍可是有什麼要事?」

  「無憂掌門,小瓊峰可有什麼異樣?」敖乙斂眉,「如今天庭遇到一些麻煩,我家教、長壽兄卻聯絡不上。」

  「哦?」季無憂皺眉凝思,又道:「你隨我來,且用隱形之法,咱們去小瓊峰一看便知。」

  敖乙:一位掌門在自家山門中,都要這般拘謹嗎?

  這話自然不能隨便說出來,雖然空虛掌門只是個普通金仙,且因強行修行竅中二氣神通被震得道基受損,但好歹也是人教道承的掌門;

  這般偷偷摸摸、鬼鬼祟祟……

  別說,竟還有種即將窺探教主哥哥平日生活的刺激感。

  可惜兩人摸到了小瓊峰那無形無蹤的大陣之外,剛想進入其中,靈覺就是一陣狂跳。

  季無憂眉頭一皺,他堂堂金仙境修為,竟會泛起『誤入此地即刻重傷』的念頭。

  這……

  「無憂掌門,咱們光明正大進去吧。」

  敖乙不無失望地給了個建議。

  季無憂咳了聲,自行現蹤,對著小瓊峰上喊了句:「峰上可有人在?」

  門內有少許仙識探查而來,自是只看到了季無憂。

  突然間,一道劍光自小瓊峰上綻放!

  這劍光長約十丈,總體為湛藍色,其內蘊含鋒銳劍意,幾乎就要在季無憂面前爆發。

  季無憂急忙後退,幾乎是拼盡全力逃遁,這才堪堪逃出數十丈,勉勉強強避開了這道劍光,只是被斬了一縷長髮……

  這?

  季無憂倒是沒什麼,只是在想自己哪裡做得不對,讓玄都小法師不喜了。

  度仙門卻是炸了鍋,一道道身影自各峰沖天而起,就要衝過來護衛掌門。

  小瓊峰上,靈娥連忙跑出草屋,手中拿著的玉符搖晃了兩下,季無憂掌門和敖乙面前頓時出現一縷縷波動,卻是大陣門戶被打開了。

  靈娥抬手打了下自己的額頭,剛才如果不是及時發現『操作失誤』,讓五行大陣偏移了少許,自家掌門說不定就沒了!

  「不錯!咳!」

  季無憂咳了下,聲傳各處,「貧道與長壽共同設計的這套陣法,威力確實厲害。

  好了,不要測試了,以免驚擾同門修行。

  你們都回去吧,沒事,沒事。」

  施展隱蹤術法躲在暗處的敖乙,禁不住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給自家教主哥哥當掌門,這、這麼難的嗎?

  季無憂淡定的一笑,幫敖乙遮掩身形,一同飛入小瓊峰中,小瓊峰上的大陣再次閉合。

  棋牌室內的幾位仙子,也到了門口、窗口,探頭往外看,見狀面露恍然。

  「嗯?」江林兒眉頭一豎,眼神突然變得犀利了起來,「小玖你在換牌?」

  「沒有!」

  正施展隔空攝物之法的酒玖嘻嘻一笑,江林兒道一聲『好啊』,直接就撲了上去,在酒雨詩和熊伶俐有些無奈和羨慕的目光下,好一陣打鬧。

  且說季無憂和敖乙到了小瓊峰上,敖乙現出身形,對著靈娥拱手行禮,朗聲道:「靈娥嫂嫂。」

  靈娥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淡定地點點頭,向前對掌門好一頓賠禮,季無憂連連擺手說沒事。

  敖乙不敢多耽誤,直切主題,問道:

  「教主哥哥可在山上?」

  靈娥眉頭輕皺,看看敖乙,又看看季無憂,略微有些猶豫。

  季無憂笑道:「貧道還有要事,先去一旁等候……」

  「師兄應當不在山中。」靈娥如此道了句,見敖乙皺眉,又立刻補充道,「不過師兄此時應當是安全的。」

  敖乙忙問:「教主哥哥去了何處?」

  「就在剛才,白先生,也就是白澤前輩曾來我峰上。」靈娥道,「白澤前輩說,我師兄闖入了一處遠古遺跡,被困在大陣之中參悟一門神通。

  這般神通參悟完了,才能從大陣中脫困。」

  季無憂笑道:「長壽當真好福源。」

  敖乙卻低頭思索一陣,問:「可有憑證?」

  「有的,而且很有說服力。」靈娥自袖中拿出了一方四角小旗,其上飄出一縷道韻,讓敖乙和季無憂下意識後退數步,大氣都不敢喘。

  季無憂,洪荒老油條了。

  他一眼認出這寶旗、辨認出了這寶旗的道韻,失聲道:「玄都離地焰光旗!」

  敖乙也是面露恍然,稍微鬆了口氣。

  靈娥道:「白澤前輩說,師兄讓他送這旗子回來,讓我護持小瓊峰安危。

  若是有危難之事,白澤前輩會及時趕來……對了,白澤前輩去天庭了。」

  敖乙笑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我這就趕回天庭!」

  側旁季無憂沉吟幾聲,看看那離地焰光旗,又看看靈娥,感受著靈娥顯露出的天仙境初期道韻,小聲問了句:

  「靈娥對掌門之位有沒有興趣?」

  靈娥:……

  「掌門,不、不至於。」

  ……

  敖乙趕回天庭時,白澤已經走了。

  如今天地間鮮有人不知,白澤是天庭水神李長庚的坐騎,畢竟這對妖族來說是個致命打擊,對人族來說卻是件揚眉吐氣的趣事,故流傳十分迅速。

  白澤來天庭時,散出威壓,長羽散開拿出水神玉符,天兵天將並未阻攔,反而是擁簇著白澤去了通明殿。

  當時,白澤保持著本體在天庭中溜躂,用『優雅』的身姿,邁出了『上流』的步伐,引來不少女仙的側目,以及男仙的讚嘆。

  抵達通明殿,白澤也並未多說。

  雖被聖人老爺用『道心凝字』的奇特方式發任務,忙天忙地、到處幹活,讓白澤頗為興奮,這證明聖人老爺已經承認了,他這個聖人弟子……

  的坐騎!

  但一想到陸壓之死,白澤多少也有些鬱悶。

  天庭不可一日無主事者,此時李長壽被雲霄仙子帶回了三仙島中養傷,就算有混元金斗,估計十年八年也無法甦醒;

  木公雖不怎麼堪大用,但起碼能維持天庭正常運轉。

  抵達通明殿後,白澤頭上長羽輕輕閃爍,一顆丹藥鑽入了東木公口中。

  不過片刻,木公不綠了,傷退了,立刻就能下床了。

  白澤以瑞獸之姿口吐人言:

  「水神無事,諸位不必擔心,只是此時無法回返天庭。

  還請木公主持天庭大局,勿要輕易對妖族用兵,天庭固守便可。」

  東木公目光閃動,聽到了白澤的傳聲,立刻做出應對,向前做了個道揖,嘆道:

  「多謝水神相救!」

  「木公多勞。」白澤如此道了句,而後就帶著水藍色的波痕,繼續邁著『上流步』,離了天庭。

  白澤走後,眾仙忙問東木公發生了何事。

  木公按白澤傳聲,只說他被妖族高手聯手偷襲,還好水神出手搭救。

  至於水神的下落,自是和白澤給靈娥的解釋差不多。

  這消息在天庭中迅速傳開,眾天兵天將鬆了口氣,木公也是面露無奈。

  他當時被陸壓拋飛時,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卻分明看到!

  看到……

  看到水神為了救他,去跟十多頭大妖廝殺,最後從天穹墜落!

  他木公,欠水神兩條命!

  水神哪裡是發現了密地修行,那是怕天庭糟亂,重傷垂死、躲起來療傷去了。

  可恨,他東木公修為不行!

  可恨,玉帝陛下如今不在天庭之中!

  但這股恨意,東木公只能放在心底,轉而投身天庭大事之中,穩定天庭大局。

  這股恨意,就如一團火焰,在木公心底不斷燃燒……

  終於,又十二年後。

  天庭與北洲妖族保持著平靜,但東木公卻無法再忍耐,於星夜會中,跪在了被封印的凌霄殿前,深深一拜。

  南贍部洲,確洲城外,一處悠閒地莊園中。

  放馬南山、歸田耕種,與愛妻安安穩穩廝守七年,如今正惆悵膝下無子並遇上了七年難題,琢磨著要不要納個小妾的華有銘,被一道驚雷自夜間驚醒!

  他豁然坐起身來,雙目之中滿是茫然,種種回憶回歸心底,不由朗聲大笑。

  吾這一世,征戰數年、娶妻歸隱,圓……滿……

  哎?

  這凡俗記憶中,怎麼出現最多的,都是如此熟悉的面孔!?

  玉帝身側傳來少許呢喃聲,玉帝的面容,從微笑漸漸變成黑臉,而後默默抬手,摀住了自己的額頭。

  正此時,兩道金光自高空飛來,照在了玉帝和王母的歷劫身上,兩人瞬間化作兩只光點,轉眼消失不見,只有薄被輕輕滑落。

  凌霄寶殿中,玉帝自寶座上睜開雙眼,禁不住抬手無言。

  吾這……

  心態崩了啊!

  長庚怎麼安排的?這怎麼就把!

  也不對,定是師妹發現了什麼,強迫著長庚、而後追了下去。

  哼,這次定要治長庚辦事不利之最,讓他去月宮訓百年嫦娥!

  玉帝輕笑了聲,回味著在凡俗的種種,自身道韻緩緩飄出;但他也看到了東木公在殿外跪伏,打開凌霄寶殿,讓木公入內。

  東木公到了殿內,玉帝便笑道:

  「怎麼只有木公?長庚愛卿何在?」

  木公眼圈一紅,走到大殿中央就跪了下來,瞬間老淚縱橫,哭訴一聲:

  「陛下!老臣冒死驚醒陛下,實乃那妖族欺人太甚欲襲殺老臣!

  混賬!水神為救老臣性命,被妖族十數頭上古大妖圍攻,重傷垂死,如今老臣也不知水神下落!

  這十二年了無音訊……老臣著實擔心水神,這才驚醒陛下!」

  凌霄寶殿中安靜了一瞬,坐在寶座上的白衣天帝面容漸漸陰沉。

  砰!

  玉案被直接踹飛,玉帝站起身來。

  「十二年!

  為何十二年才喊醒吾!為何還要等十二年!

  去,點起各部天兵!馬上起兵!長庚若有三長兩短,吾誓殺盡上古之妖!」

  轟隆隆——

  凌霄寶殿之外風雲變色,道道雷龍閃耀,驚的九重天闕不斷震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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