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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言歸正傳] 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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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3 01:21: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一十九章 雲公子登門

  功德金身,只差一隻腳了。

  北洲北部,天妖大戰之地,李長壽靜靜站在妖獸屍山上空,感受著天地間流轉的生靈之悲。

  天邊還有零星的追擊戰,此地天兵已開始救助傷者、收拾己方陣亡的天兵屍身。

  地府那些鬼差完成了阻擊妖族伏兵的任務,此時轉身就幹起了本職,將此地未被毀掉的魂魄盡數收起。

  略微嘆了口氣,李長壽身形自空中落下,在幾名天兵的屍身前浮空盤腿而坐,口中念誦道門度人經。

  一縷縷流光自這幾名天兵的屍身飛出,凝成了幾道淺淺的虛影,對著李長壽拱手行禮,自行朝不遠處的鬼差飛去。

  生死無小事,戰起血肉凝。

  李長壽口中念誦不停,背後浮現出一桿水藍色幡旗,不少妖族被打散的妖魂也得以凝聚,被鬼差用鎖鏈鎖了,拉去了遠處。

  誦經聲漸漸多了些,不少天兵天將駐足各處,各自誦讀經文。

  黑山之外,正在歡慶豐收的眾巫族也安靜了下來,四位大巫祭輕聲念著上古禱祝之文。

  半個時辰後,李長壽的本體與白澤匯合,對白澤拱拱手,一人一獸駕雲離開此地,很快就消失在北海深處。

  李長壽『去而復返』,回來的自然是化身,駕雲飛向了高空,對著那四位此刻表情有些複雜的聖母宮侍女做了個道揖。

  「各位仙子,有禮了。」

  「水神莫要折煞了我等。」

  四名仙子立刻欠身回禮,居中那名為首的狐耳仙子輕聲道:

  「常聽宮中的姐妹們說起,水神運籌帷幄、足智多謀,今日見水神大破敵陣,竟神勇如斯。」

  「仙子過獎。」李長壽嘆道,「今日之戰是天庭兵將奮勇殺敵,我不過是做做排兵佈陣之事,不足為道。

  還要多謝幾位仙子大義為先,能趕來相勸妖族。

  戰事一起,生靈塗炭,所幸此地是北洲荒地,巫族早有準備,並未波及太多生靈。」

  這四位仙子對視一眼,各自都多了些笑容。

  一女子道:「水神您說話當真好聽哩,我們姐妹四個其實都是上古妖族出身,今日前來也多帶著私心,不敢受水神您這般稱讚。」

  「此間戰罷,我們也要回聖母宮了。」為首的狐女笑道,「水神可有什麼,需要我們帶回宮中?」

  聖人娘娘催稿?

  「近來忙著應對北洲之事。」李長壽道,「待公務處置妥當,定要找機會去聖母宮中拜見娘娘。」

  「善。」

  四位仙子欠身行禮,駕起雲舟,說笑間朝天外而去。

  李長壽略微思索,他在這個狐女仙子身上,感受到了與青丘小蘭相近的氣息。

  莫不是,這就是在聖女宮中侍奉聖母娘娘、青丘一族的老祖?

  看著,比小蘭還要年輕些,雖然修為的確高深莫測。

  聖人娘娘派來這四名侍女,是否還有其他深意?

  李長壽負手站在空中,仔細思索。

  陣陣龍吟聲自遠處傳來,追殺鴻蒙凶獸群的龍族回返,以折損了數十條蒼龍的代價,斬殺了七八隻凶獸……

  幾名龍族老者齊齊向前,對李長壽抱拳行禮,低聲道:

  「稟水神,龍宮戰將已完成馳援北洲戰局之令!請水神繼續下令!」

  「損失如何?」

  「多謝水神掛念。」一位龍族長老嘆道,「望水神恕罪,本可留下更多妖族高手,但我等一見那些破海眼的仇敵,就有些失了理智……」

  「此乃情理之中,今日若非龍宮馳援,天庭本部尚無與妖族直接開戰的實力。」

  李長壽緩聲道:「今日戰死之龍魂,可入天庭功德池中蘊養十年,而後轉生投胎,再入四海龍宮之屬;

  龍魂難聚者,當立碑銘祭奠,負傷者也需好生調養。」

  「多謝水神體恤!」

  「各位稍後與木公稟告了此事再離開吧。」

  李長壽如此叮囑一句,龍族四位長老齊聲稱善,帶著眾多龍族高手在空中等候。

  此戰,天庭損兵三萬有餘,天將折損數十,巫族戰死一千二百,重傷者過半。

  正所謂困獸死鬥,妖族那些沒能順利逃離的高手,最後發狂猛鬥,讓天庭遭了不小的損傷。

  正面大戰時,天兵攻守有度,把『距離美』發揮得淋漓盡致,讓妖兵近乎全無反手之力。

  天庭中高端戰力的大量缺口,著實讓李長壽頭疼。

  莫名的,李長壽竟然有些期待起了封神大劫之後的天庭……

  這具化身紙道人在北洲忙碌,處置戰後諸多事宜;

  李長壽的本體,此時已與白澤在天邊遁形,在洪荒繞了一大圈,趕回度仙門中躲藏。

  稍後還是要提醒下空虛掌門,讓掌門和幾位長老嚴守白澤在度仙門隱居之事。

  一路上,白澤和李長壽並未交談,一直到了黑池峰,白澤趴在那水潭旁,注視著清澈的潭水,整隻獸都有些頹然。

  「白先生似乎有些失落。」

  李長壽溫聲問著:「可是因陸壓終究還是走上了與天庭相抗之路?」

  「唉。」白澤緩緩吐了口氣,「並非是為此事,他脾性如何,貧道早已明白。

  只是有些無力罷了。

  知道的再多又有何用?不過是提前看到了一些人、事、物的結局,卻無力去改變什麼。

  就算對陸壓叮囑的再多,他也只會去看眼前之利,總覺得天命所歸,說到底,終歸是心底的傲慢葬下了所有,與他父親脾性都是如此相近。」

  李長壽想了想,道:「如今西方教再次涉入妖族之事,先生覺得,天庭該如何應對?」

  「水神又考我了。」白澤提了提精神,沉吟一二,保持著本體形貌,開口道,「盡可無視之。」

  「哦?為何要無視?」

  白澤道:「西方這次出手慎重且巧妙,不去正面參戰,卻相助那些妖族高手逃得性命。

  如此既可得妖族這些高手感激,又沒有得罪天庭太深。

  依照西方這般思路,天庭哪怕想興師問罪,都有些困難,倒不如無視之,先探明西方在謀算什麼,再對症下藥。

  對於聖人勢力,只要將他們所想摘得的瓜提前踩碎,那就已算是贏了這一陣。」

  李長壽緩緩點頭,心底仔細對比著白澤的話語與自身想法,倒也是不謀而合。

  白澤又嘆了口氣:「就怕陸壓稍後走上絕路,徹底轉投了西方。」

  李長壽問:「陸壓轉投西方,與他有何不妥?」

  白澤道:

  「與他自身並無不妥,今日他已失卻聖人娘娘的蔭庇,若是能得西方聖人庇護,自可讓性命無憂。

  但陸壓投了西方,妖族氣數將會被西方吸乾,妖族上下也將淪為西方之木偶。

  這批妖族死了,貧道倒會心氣更順些,但今後,天地間新化生之萬靈,盡被西方劃為妖族,而後供他們殘剝奴役……

  實為萬靈之不幸。」

  「先生所言,倒是我此前並未考慮到的。」李長壽恢復了原本的面容,低頭思索。

  白澤笑道:「水神重人族而輕萬靈,這無可厚非,但水神如今能影響天庭各方事務,也能影響玉帝陛下做出決斷,也當更公允些。」

  李長壽緩緩點頭,而後目光有些玩味地看著白澤,笑道:「白先生來我身側,莫非早已存了這般勸言之心?」

  「水神勿要多想。」白澤有些失意地趴在那,「貧道是為改善人教伙食而來。」

  「我信白先生之言。」李長壽拱拱手,「白先生且休息一陣,我處置好北洲後事,就來與先生飲酒暢談。」

  白澤失意地嘆了口氣,趴在那繼續鬱悶。

  ……

  北洲北部,天兵天將井然有序地駕雲離開,飛回高空。

  地府陰司的兵馬也整軍退去,駕著陰風回轉幽冥界。

  東木公與李長壽一同在各處巡查了一遍,代表天庭慰問了北洲巫族,送去了天庭給的親切問候。

  牛頭馬面帶著一群此前沒機會登場,現在各種幽怨的地府巫族,猶猶豫豫地到了李長壽和東木公面前,老老實實抱拳行禮。

  「水神大人,兄弟們沒能上場啊哞!說好讓我們打最硬的仗……」

  李長壽額頭掛了幾道黑線。

  這些傢伙,武大郎喝藥還跟潘金蓮要續杯——逞強不要命是嗎?

  「那些鴻蒙凶獸並未直接參戰,這是我此前算計失誤。」李長壽笑道,「但正因各位的靜心埋伏,給了對方極大的威懾力,也讓我心中更有底氣應對今日之戰局。

  各位雖沒有直接參戰,但發揮的作用,可不比正面廝殺小,相反還有更為重要的意義。」

  牛頭馬面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馬面道一聲:「水神大人您別這麼說,這跟我們巫族的觀念不符。」

  一旁木公笑了笑,強行刷了下存在感,言道:「今日之戰,但凡參戰者都會論功行賞,各位也是大功一件。」

  牛頭馬面眨眨眼,前者不禁嘀咕:「木公大人也在。」

  馬面正色道:「木公大人莫要做這般侮辱我們巫魂之事!我們並未參戰,何功之有?」

  牛頭甩了馬面一蹄子,搓著大手,對李長壽嘿嘿一笑:

  「當然,要是天庭執意要獎賞,我們也不能違抗天命不是?

  就百巫百年份的調料就行了,您千萬別給多了,給多了,我們兄弟……也就勉為其難收下了,畢竟不能違抗天命。」

  「調料?」東木公給李長壽投去了疑惑的眼神,後者含笑傳聲一二,東木公啞然失笑。

  木公笑道:「既然巫族喜食,這也不難做到,稍後就讓水神取來配方,我命天宮眾女仙趕製一番,便送去地府,如何?」

  牛頭連忙點頭,「多謝水神!多謝木公!」

  馬面在旁氣得直翻白眼,倒也沒主動拆台。

  待打發走了牛頭馬面,李長壽與東木公帶著數十名天將,駕雲回返天庭。

  天庭眾仙神齊聚北天門,待兩位權臣回返後,又是一番恭賀。

  這般又折騰了半日,李長壽總算回了自己的水神府,來不及休息,心神繼續監察北洲邊界眾妖族的動向。

  此次,妖族在北洲之北損兵折將,元氣大損。

  當妖族在巫族面前慘敗時,北洲南部邊界留守的眾妖族作勢起兵,要前去支援。

  但一來,妖族剩餘精銳要穿過厚厚的瘴氣圈,最少需要七八個時辰;

  二來,中神洲北部,眾多仙門上方仙光繚繞,數不清多少人族煉氣士像是得了什麼命令,在山門之上排列好了戰陣。

  妖族『大本營』頓感壓力,很快就做出捨棄北洲北部妖兵的決斷。

  這自然也是李長壽此前安排好的一點小底牌。

  他只是利用自己的人脈關係,給少部分仙門發去了協助邀請,讓他們做個樣子對妖族施壓,這些仙門也樂意做這順水人情。

  北洲戰敗,高手狼狽回逃,派去的妖兵被殲滅十之八九,妖族自是群情激憤。

  但李長壽仔細監聽了一陣,發現妖族中罵他這個水神者少之又少,罵龍族巴結天庭最多,罵天兵『用道兵為盾』,躲在道兵之後不敢一戰者也不少。

  而提到『水神』二字,大多妖族都有些感慨,甚至有不少妖族在讚嘆『水神勇武』,言說自己祖上也跟『水之道』有關……

  妖族的族文化,當真令壽捉摸不透。

  可惜,此時無法尋到陸壓藏身之地,不知陸壓傷勢如何。

  若是乾坤尺將陸壓打成了重傷,自己也可安排偷襲一次,趁他病、要他命。

  北洲邊界的妖族並未繼續起兵,也沒有任何起兵之勢,李長壽姑且安心下來。

  接下來,這些妖族應該會安分幾十年;

  自己和東木公的工作重心,要放在為天庭擴充實力上,等待玉帝陛下與王母娘娘回返天庭,那時才是真正除妖之時。

  今日這一戰,不過是讓妖族老實一點。

  元屠劍……

  那銀髮少女……

  李長壽心底對西方聖人的習慣性出爾反爾,也是頗有些無力吐槽。

  但聖人都耍無賴了,他們這些螻蟻還能怎麼辦?只能忍著了。

  小瓊峰山體密室,李長壽將乾坤尺和玄黃塔放在老子畫像前,對著太清聖人拜了三拜,玄黃塔和乾坤尺消失於桌案上。

  一抹熟悉的道韻在李長壽心底緩緩鋪展開,凝成了兩個大字,而後消散於無形。

  【莫急】

  李長壽怔了下,隨後又對著聖人老爺的畫像拜了拜,方才退出這處密室。

  回丹房打坐,李長壽開始總結此次北洲戰事,反思所做不足之處、思慮不周之處,思考後續之事的發展。

  自己的修為,若是能與陸壓道人持平或者相近,今日就真有機會打殺了他吧。

  「唉……」

  修為需天長日久的積累,這也是急不得的。

  畢竟長生之後,悟道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自己原本的騷思路、浪想法,都已消耗的七七八八,修道之事回歸到了積累體悟上。

  『稍後去兜率宮中,將此事稟告給大法師一聲吧。』

  還有,此次北洲之戰,李長壽讓幾名天將拿留影球做了全方位的記錄,可以將這些帶給人族上古魔兵,讓他們看看如今天庭的戰力,也讓這些老人放心些吧。

  念及此處,李長壽心神就要挪去天庭水神府,但心底突然一動,瀰漫在山門各處的仙識,朝著山門處匯聚而去。

  那裡,一位翩翩公子駕雲而來,手中折扇輕輕打開,露出一個『雲』字。

  這『公子』到了山門前,對著幾位守門老大爺拱拱手,用溫潤的嗓音笑道:「貧道蕭雲,前來尋訪好友,不知可否代為呼喊一聲。」

  那老大爺和和氣氣地問:「道友要尋的好友道號為何?」

  「小瓊峰上李長壽……各位不必費心,他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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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這仗怎麼打!

  這……

  一點準備都沒,怎麼就直接打上來了?

  山門前,李長壽破天荒『超速駕雲』,從小瓊峰匆匆趕來,對著山門外的俏公子拱手做了個道揖,笑道:「公子怎麼得了空?」

  那俏公子目中帶笑,溫聲道:「可是我來的唐突了?」

  「何來唐突一說?」

  李長壽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隨之看向一旁的守山門老仙人,行了個禮。

  「這位蕭公子是弟子的好友,不知可否,先帶她入山門中,弟子稍後再去百凡殿補個出入令牌。」

  今日輪值鎮守山門的長老有些為難:「雖說貧道信得過長壽師侄,但門規如此,不可擅自領人入內……」

  好樣的!幾位長老果然恪盡職守!

  如此一來,依來者溫柔的性子,定不會讓自己為難。

  確實,『俏公子』此刻已是準備開口,邀李長壽在山門附近散心走走,不必非要入內。

  但!

  咻——

  破空聲乍現,一抹青光自破天峰飛射而來,化作一只木牌,落在了李長壽面前。

  空虛、咳,無憂掌門令!

  季無憂的嗓音自木牌中傳來:

  「長壽前些時日,替門內解決了五行陣法靈力接續轉化這般困擾了貧道數萬年的難題,特賞此令。

  持此令,可隨意帶人進出山門與度仙殿。」

  李長壽瞇眼笑著,接過木牌,道一聲:「多謝掌門厚愛。」

  守山門的幾位仙道老大爺,也是連忙放人入內;大爺們還有些納悶,為何這般小事就要出動平日裡百年不出的掌門令。

  掌門直接傳個聲不就成了?

  『俏公子』眨眨眼,顯然是沒預料到還會有這般情形,她在雲上佇立、含笑看著,等李長壽請她入內,便駕雲向前,跳到了李長壽腳下的白雲。

  她小聲道:「可是多打擾了你?」

  李長壽溫聲道:「你突然過來,我只是有些手忙腳亂,又能說是打擾?」

  當下,李長壽駕雲,帶著這位『俏公子』朝小瓊峰而去。

  度仙殿側旁的小屋中,季無憂掌門瞇眼含笑。

  雖然不知道是誰來找長壽,但用腳趾頭想,都知那定是三教高士、某位大人物,如何能因度仙門的門規,讓來客不喜?

  該給小法師的尊重,必須給齊了!

  這波,貧道的路,又走寬了!

  ……

  落去小瓊峰時,這俏公子感受到小瓊峰周遭的層層大陣,頓時放心地收起障眼法;隨著淡淡輕霧消散,恢復了原本形貌。

  娥眉不剪秋水眸,薄唇未語意遲遲。

  雲做此裳霧凝袖,誰家仙長傲寒枝。

  來的不是雲霄仙子又能是何人?

  李長壽帶著雲霄仙子朝小瓊峰的靈湖落去,雲霄淡定從容沒有多想什麼,只是新奇地打量各處。

  仙子問:「你與那妖族太子鬥法,可有受傷?」

  「還行。」李長壽笑道,「就是仙力耗損大了些,我那也不算跟他鬥法,不過是拿著老師給的寶物,與他較量一二。」

  雲霄又道:「今日我來,是有兩件事放心不下,與你叮囑一二。

  隔壁峰上的,便是上古妖帥白澤?

  可否需我去走一遭,讓他心中多幾分忌憚?」

  「不可不可,白先生此時正鬱悶。」李長壽笑道,「就當前來說……我還是對他好點吧,他此前被大法師和我折磨的心氣都損了。」

  「折磨?」

  雲霄眨眨眼,奇道:「你還動了哪般酷刑不成?」

  李長壽引著雲霄落在柳樹下,「這說來話長,稍後我與你慢慢說。

  既然來了,先與家師和師妹打個招呼吧。」

  「嗯。」雲霄頷首應著。

  她並無什麼小女兒家的扭捏,無任何緊張或是不好意思;哪怕是去太清觀中問候,也可一顆道心清澈無垢、不起波痕,更不用說是在小瓊峰上。

  李長壽引著雲霄去了幾座草屋前,對著屋內傳聲一二。

  靈娥的草屋最先推開一扇窗,一顆小腦袋探了出來,看到雲霄的身影後,明顯一愣、一怔,又唰的把小腦袋縮了回去。

  靈娥:!!

  什、什麼情況!

  這還了得!

  雲霄仙子打上門來了?

  終於,已經到了家門失守、城門失火、老家被偷這一幕了嗎!

  靈娥抿抿嘴唇,趕緊坐去梳妝台前,眼中燃燒起了一團團鬥志,但一瞬間又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

  雲霄呀,那是雲霄仙子呀!

  典籍中記載的三教高人,天地間有數的聖人之下大高手,剛才只是一眼,咱就見到了她那般清麗不俗、出塵絕世的風姿……

  這不是臉蛋長得多好看、身段如何精緻勻稱就能追平的,那種與道相近、不類俗靈的氣質,是旁人想模仿,都絕對模仿不出的!

  咚!

  靈娥併攏雙腿坐在梳妝台前,雙目無神、呼吸停滯,整個人像是宕機了般。

  『藍靈娥,你要就這般,把師兄拱手相讓嗎?』

  『這可是早就認定了一生相隨的師兄兄呀!』

  正此時,隔壁草屋中傳來了少許笑語聲……

  「師父,這位雲仙子是弟子的摯交好友,此前也對師父提起過的,這次前來咱們門中看望。」

  「哦,對對,長壽提起你很多次啊!

  雲仙子隨意就可、隨意就可,到了這兒,就跟到了自家山頭一樣!

  唉,我家長壽終於算是個成熟的仙人了,此前貧道最擔心地就是他交不到什麼知心好友,貧道當真多慮了,多慮了呀。

  哈哈哈哈哈哈……」

  靈娥頓時皺眉抿嘴,攥著小拳頭淚流滿面,師父竟然這麼快就叛變了!

  說好無條件支持兩個親傳弟子搞道侶的呢!

  輕輕吸了口氣,靈娥道心燃燒起了鬥志。

  母親說的對,女子不狠、立家不穩,自己要爭的是在師兄心底的位置,又有這麼多年做師兄小坎肩的優勢,此時只需穩固防守,步步為營,並不一定會輸給這位大名鼎鼎的雲霄仙子!

  不就是聖人大弟子、修為超然嗎?

  她好歹也是天!

  「這位便是你師妹嗎?」

  耳旁突然傳來了溫柔的嗓音,靈娥突然感覺,有一縷清涼的微風在自己耳畔拂過,整個人都沒了那麼多糟亂的想法,道心變得寧靜了許多。

  她扭頭看去,卻見草屋門前,自家師兄負手而立;

  就在師兄身旁,那位仙子含笑注視著自己。

  那一瞬,門框彷彿消失不見,師兄也消失不見,只剩下這位仙子那略帶歉然的目光、嘴角溫柔的笑意,彷彿在對自己說『冒昧打擾』,她並無敵意……

  李長壽溫聲道:「靈娥,莫要失了禮數。」

  「是。」靈娥連忙站起身來,對著雲霄欠身行禮,「弟子見過雲霄……前輩。」

  雲霄向前邁出兩步,柔聲道:「你我相交不必論道門輩分,我虛長你許多元會,你就如我兩位妹妹一般,稱我一聲姐姐便可。」

  話臨了,雲霄又忙道:「莫要多想,這聲姐姐只是因年歲。」

  「姐姐……」

  靈娥臉蛋泛起兩朵紅暈,小聲喊了句,額頭又有冒白煙的趨勢。

  李長壽看看雲霄、又看看自家師妹,突然發現雲霄仙子……

  懂挺多嘛。

  顯然是關注過俗世中的姻緣之事!

  「靈娥先換身衣物。」李長壽道,「我帶仙子在峰上逛逛。」

  「是,師兄。」靈娥乖巧地答應一聲,感受到雲霄目中傳遞出的親近之意,心底一陣輕吟。

  等李長壽帶上木門,與雲霄仙子去了湖邊漫步,靈娥長長舒了口氣,坐在那立刻忙碌了起來。

  這仗,怎麼打?

  雲霄仙子這般溫柔如水的女子,她一個女子見了都怦然心動!

  憑師兄的麻煩性子,哪怕最初不想與雲霄仙子有道侶之情,也絕不可能去說狠話回絕這般實力高深的人物,時間一長,自會生出感情……

  最初師兄身旁出現其他女子時,靈娥感覺到了威脅,但也看到了希望。

  當時靈娥覺得,自家師兄的性子,單憑她是絕對搞不定的,最好是有人一同協助,才能打開師兄心門……

  那時靈娥當作了對手與盟友的,便是酒玖師叔與有琴師姐。

  但酒玖師叔玩樂之心太重,對師兄的好感也被師兄轉嫁到了美酒上;她最先對師兄表露好感,結果早早步入了小瓊峰養老團。

  而有琴師姐,師兄又始終覺得她不夠成熟,且彼此觀念嚴重不合,最後在法寶人的路上越走越遠。

  就在這時,一位完美符合師兄選道侶條件的仙子,出現在了小瓊峰之外的世界;

  也就在自己成仙且飛昇後,師兄對自己打開了心門……

  「唉。」靈娥看著鏡中,自己走神時已梳理好的流雲鬢。

  想了想,靈娥在儲物法寶中取出了一桿玉釵,插在雲鬢之上,對著琉璃鏡左右打量。

  總不能輕易認輸,了不起今晚就哭給師兄看!

  嗯,先選個漂亮的小裙裙……

  ……

  湖邊踏青,李長壽笑著介紹湖中養的各類靈魚,以及牠們的滋味。

  雲霄仙子聽得頗為入神,聽聞稍後李長壽要親自動手做一餐美味,目中流露出少許期待。

  閒話一陣,李長壽將話題引到了正事上。

  「仙子所說的兩件事為何?」

  雲霄笑道:「你是道門如今智星,何不猜猜看?」

  李長壽搖搖頭,一本正經地言道:「沒有好處,我可懶得耗費心神。」

  「那,你想要哪般好處?」

  「嗯……」

  李長壽沉吟幾聲,雖然很想說腿枕膝枕什麼的,但臉皮終究是還沒厚到那般地步。

  適度的矜持,是人族子弟都應有的優秀品質。

  李長壽嘆道:「罷了,還是不敢捉弄你。」

  雲霄看向一旁波光粼粼的湖面,輕聲道:「我又不會拿金斗打你。」

  「打就算了,還要用混元金斗!」

  李長壽故意皺眉,雲霄被逗的抿嘴輕笑,目中帶出少許嗔怪。

  「不玩笑了。」李長壽正色道,「你是為白澤與陸壓之事而來,擔心我遭了妖族算計,對否。」

  「嗯。」雲霄輕輕頷首,「白澤可信嗎?」

  李長壽道:「還在觀察,不過白先生此時,已能得到我三成信任。」

  「他是當年妖帥,更是智謀無雙、與鯤鵬妖師鬥過的人物,預感災禍的神通也頗為厲害。」雲霄輕聲道,「他定不會無緣無故投奔於你。」

  「這個,我慢慢與你講吧,事情說來話長。」

  李長壽背著手,從陸壓發討天檄文,說到自己和師兄捉到白澤,又講了白澤後知後覺給出的『趨吉避凶』理論。

  雲霄細細推算,仔細思量,「如此,倒是有七八分的可信度。」

  李長壽笑道:「白澤是為了進人教躲災也好,還是預感到了天地間有大劫也罷,此時都被玄都師兄制住了元神。

  白澤此瑞獸,不能用人族的思維,去評判他與妖族的關係,白澤站的層面或許還要更高一些。

  我能感覺出,他對萬靈眾生有一種悲憫,或許這就是他被天道列為瑞獸的原因。」

  「你心中都明白,那我便不多擔心了。」雲霄柔聲說著,「聽你剛才一說,反倒是覺得,這白澤被你折磨了一頓,也是頗為可憐。」

  李長壽聳聳肩,正色道:「我自認尚未有運籌帷幄的本領,若不去防微杜漸,如何能活到能與你並肩而立。」

  雲霄略微歪頭,注視著李長壽的面容,認真道:「此時你我不是在並肩而行嗎?」

  「這個……

  一點男人常有的自大罷了,不必在意。」

  李長壽做了個請的手勢,「第一件事是擔心白澤算計了我,第二件事,可是因為陸壓手中有一些妖庭留下的厲害法寶?」

  「嗯?哪般厲害法寶?」

  雲霄輕輕搖頭,言道:「只是聽聞你與妖族太子動手,擔心你受傷還會為了人教面皮強撐,過來看看心底才可安穩。」

  「你我當真是已入了升溫境。」李長壽目中帶著幾分觸動。

  雲霄卻話鋒一轉:「順便也來看看,你是否表裡如一。

  三妹常說,人族男子最是多情,少有可信任者,這是後天繁衍之道所影響。

  見了靈娥,我倒是放心了。」

  李長壽額頭掛滿黑線,輕喚一聲:「雲霄。」

  「嗯?」

  兩隻手掌左右摁在雲霄肩頭,雲霄都有少許錯愕,但見李長壽滿臉認真,一時未去掙脫。

  李長壽嘆道:「這種事不適合你來想,不然我就要內疚,是不是我這凡俗之心,玷污了你純淨道心。」

  「有、有嗎?」

  雲霄仙子眨眨眼,目光有些忐忑,小聲道:「這些本就是大道,我也道心並非是凡塵不染,不然……」

  李長壽淡定地收回雙手,輕輕嘆了口氣。

  「這雙手就不洗了!」

  雲霄此時總算反應了過來,俏臉紅暈一閃而過。

  「哼!果然是不老實的很!我且回了!」

  「玩笑玩笑,來都來了,怎麼也要吃頓飯再走。」李長壽忙道,「還有,仙子看這小瓊峰佈置如何?」

  「嗯?我倒是並未細看……

  九天息壤?五行換天陣?亂雷煞陣?

  這……」

  雲霄皺眉看著一旁李長壽那略帶得意的面容,禁不住纖指扶額。

  「你當真是,這峰上的大陣,竟比我那三仙島還多了數倍。

  你在怕什麼?

  若是有什麼強敵應對不了,我也可幫你出手的。」

  李長壽搖搖頭,笑道:「不過是有備無患罷了。」

  話語一頓,他轉身看向草屋,靈娥已是駕雲而來。

  李長壽道:「若是沒有此地佈置,我本體外出都不得不分心掛念家中之事。」

  家中……

  雲霄美目中劃過幾分了然,柔聲道:

  「靈娥確實靈秀可愛的緊,若她得空,我當真想帶她去三仙島小住些時日。」

  李長壽聞言,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一時捉摸不透這話中語義。

  這裡面似乎也有一點心理博弈,而且層數正不斷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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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3 01:21:5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二十一章 靈霄會

  「雲仙子?誰呀?小壽壽從外面往山門帶人了!?」

  棋牌室中,剛聽到這般消息的酒玖滿臉震驚,一旁的酒雨詩也有點猝不及防。

  倒是小瓊峰真正的師祖奶奶江林兒,對趕來送信的熊伶俐嗤的一笑:

  「你們都不用仙識探查周圍環境的嗎?」

  酒玖和酒雨詩老老實實搖頭,熊伶俐頭一歪……

  「那是個啥?」

  「元神之觸!煉氣士都有的感知力!」

  江林兒有點無力地拍拍額頭,當真不知該如何罵這些在山中修行的花骨朵,酒玖最近幾十年不外出逛蕩,是半點警惕性都沒了。

  「誒?」酒玖納悶道,「怎麼只能看到靈娥和小壽壽,靈娥對面的是團雲霧呀。」

  「這是無比高明的遮眼法,笨!」

  江林兒一陣搖頭,表示無語。

  酒玖忙問:「師娘,那女子生的如何?」

  江林兒不由嗤之以鼻:「說的就跟我能看透一樣。」

  酒玖禁不住翻了個白眼。

  「可漂亮了。」熊伶俐在門口加了聲,「我剛才去送茶的時候都看呆了……那種、那種,我也不知該如何形容。

  表兄對這位仙子也很溫柔呢,靈娥好像還喊這仙子做姐姐。」

  「什麼?」

  江林兒語調一提,本來鬆鬆垮垮坐在圈椅中的她,此刻頓時坐直身子,咬牙道:

  「這不講究先來後到的嗎?小長壽怎麼能讓靈娥對旁人喊姐姐,明明是靈娥先的!

  哼哼,本來不打算窺探旁人私事,本師祖現在忍不鳥了!

  看我的!」

  言罷,江林兒素手輕搖,門外有兩片落葉飄來,鑽入她指尖。

  施起『一葉障目』法,那兩片葉子貼在江林兒眼前,閃耀綠光,江林兒頓時看透密林的阻礙,看到了湖邊喝茶的三人。

  原本用仙識無法探查的那仙子,此刻終於顯露真容。

  「喔……好美……」

  「對吧對吧!」熊伶俐滿是興奮地附和著,雖然自己也不知道興奮個啥。

  旁邊酒玖和酒雨詩湊了過來,江林兒素手輕搖,又攝來幾片樹葉,施法給兩人都戴上,三人齊齊遠程圍觀。

  酒玖先是輕聲讚嘆,而後嘀咕道:「靈娥今天也不差呀,比平時還要好看些。」

  「這小長壽,悶聲不響還想得齊人之福?」江林兒咬牙罵道,「敢委屈靈娥,本師祖拿刀砍了他!」

  酒玖卻皺眉嘀咕:「看靈娥這不是挺開心的。」

  「她們在爭。」酒雨詩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了起來,「看靈娥的脖頸……她換上了那件最珍貴的內襟,那可是她準備成婚時穿的!」

  酒玖捏捏下巴:「真的,好精緻的感覺。

  你們仔細看小壽壽的表情,他現在好像有點緊張,那裡的氛圍八成有點凝固哇。」

  「唉,靈娥這般的傻女子呀。」江林兒露出一幅看淡了世態的表情,捏著嗓子吟,「錯將此心付薄倖,只願此生不負君。」

  酒玖突然道:「靈娥快敗下陣來了!那位仙子說了點什麼,靈娥臉蛋有些微紅。」

  酒雨詩輕吟幾聲,提議道:「咱們要不要幫靈娥一把?」

  「這怎麼幫?」

  江林兒發起反問:

  「這畢竟是人家的私事,靈娥如果對一道二侶沒意見,長壽佔便宜就佔便宜唄,咱們也管不到呀。

  話說回來,來人這是什麼修為?

  為什麼,剛才我對她起了一點捉弄之意,靈覺就跳的,跟面臨生死大劫一樣。

  伶俐,你聽長壽和靈娥喊這位仙子名號了嗎?」

  「表兄就是喊仙子呀,靈娥喊姐姐……」

  「我有辦法了!」

  酒玖攥著拳,一隻穿著柔軟草鞋的纖足踩在凳子上,俏臉上寫滿了鬥志。

  「你不管、我不管,靈娥倒下就是咱!

  你不幫、我不幫,靈娥愁的心慌慌!

  你們想想,要是小瓊峰換了當家人,咱們還能這麼無憂無慮的逍遙嗎?

  咱們一定要讓靈娥知道,她後面,也是有人支持的!」

  「嗤!」

  江林兒忍不住笑出聲:「你要想去攙一腳就去,拉我們下水幹嘛,別讓人仙子誤會了。」

  「我攙一腳做什麼,我跟小長壽差了輩。」酒玖哼了聲,「師娘你幫不幫忙,不幫我去告訴師父,你喝醉了說的那些……」

  「幫,幫!幫還不行嗎。」

  江林兒無奈一笑,「你師父那臉皮比紙還薄,要是知道我把房中趣事不小心說出來,怕是要閉關個幾千年不出門了。

  真是,比女子還容易害羞,白修成長生道果!

  說吧玖兒,你想怎麼做?」

  酒玖捏著下巴一陣思索,很快就得意地道了句:「哼哼……酒仙自有妙計。」

  於是,片刻後。

  一朵白雲載著四道身影,自棋牌室飄向了湖邊。

  正在湖邊樹蔭中擺下矮桌喝茶聊天的三道身影,齊齊看向了這邊。

  白雲在幾丈外落下,於草地上輕輕炸散,顯露出了四位女子的身形,實可謂『春蘭秋巨』、『各有千秋』。

  她們動作統一,各自托著一方托盤,款款向前。

  李長壽額頭掛滿黑線,想吐槽又不好開口,只能抬手揉揉眼皮。

  最前一名酒雨詩,清秀可人、端莊舒雅,對雲霄仙子欠身行禮,矮身將手中托盤放下,放了一盤點心在靈娥面前。

  那幾只疊起來的點心上,都寫了個『靈』字。

  酒雨詩欠身退後,穿著同款度仙門制式仙裙的江林兒向前,將一盤寫滿了『娥』的點心放在了矮桌上,也是欠身行禮而後退開。

  雲霄仙子含笑點頭致意,靈娥卻是臉頰通紅,禁不住雙手捂臉。

  隨後,如一座假山挪過來的熊伶俐,穿著緊繃繃的仙裙,蹲在了矮桌前,手指捏著那如同玩具般的點心盤,嘿嘿一笑,放下就跑。

  這盤點心上,寫的是『必』字。

  而熊伶俐退走,酒玖千年一遇般穿著同款仙裙向前,將最後的一個『勝』字放下,柔聲道:

  「幾位慢用,不夠再喊我們呀。」

  雲霄輕輕頷首,柔聲道:「有勞了。」

  湖面倒影的微光,撒落在雲霄那晶瑩細膩的肌膚上,照應著她那張不媚不艷、卻又美到不可方物的面容,讓酒玖都禁不住看直了眼。

  「沒、沒事,仙子……吃好喝好……」

  言罷,酒玖趕緊轉身,又抬頭打了下額頭,邁著小碎步快速溜遠。

  先前準備的話,一字都沒說出!

  靈娥當真沒眼看矮桌上的情形,她還沒想好怎麼解釋幫大家圓過去,又聽到了一縷師祖的傳聲,抬頭看向不遠處的林邊。

  小瓊峰養老團四『仙子』此刻正高舉雙手,像是一顆顆水草不斷搖擺,又按剛才送點心的順序,依次跳著轉過身去,露出背後貼著的大字。

  『師』『妹』『穩』『贏!』

  【靈娥必勝,師妹穩贏?】

  因熊伶俐塊頭過大,重點突出了一個『穩』字。

  靈娥見狀差點哭出來……

  都不看對手是誰嗎?

  「咳。」李長壽在旁介紹,「剛才走過去的,有我關係親近的師叔,也有我在小瓊峰上的師祖,還有一位前世是師父青梅竹馬,投胎轉世後回歸門中的師叔。」

  「姐姐你別多想,大家、大家只是……」

  雲霄目中含著少許笑意,輕聲道:「大家都很有趣呢。」

  「師妹,仙子。」李長壽端起茶杯喝了口,「咱們不如去側旁黑池峰上,我今日做一餐飯食。」

  雲霄柔聲道:「可否讓我與靈娥緩幾步過去?我有幾句話想與靈娥叮囑。」

  李長壽頓時皺眉,「仙子?」

  「放心,我自不會欺負靈娥。」

  李長壽卻還是道:「這恐怕有些不妥……」

  靈娥卻第一次打斷師兄的話語:「師兄,讓我跟雲霄姐姐獨處一下吧。」

  「也好,你們早些過來。」

  李長壽站起身來,有些不放心地看著兩人,轉身駕雲朝黑池峰而去,順便開啟了靈娥袖中的紙道人。

  然而,李長壽還沒聽到半個字,雲霄纖指對著靈娥袖中一點,李長壽的紙道人瞬間失去聯絡。

  這?

  李長壽只感覺一陣頭大,立刻開啟小瓊峰各處的紙道人,豁然發現,靈娥與雲霄已乘著一葉雲舟,在靈湖上飄著,仙識隔絕、觀之如迷霧般,聽不到、看不透。

  李長壽:……

  算了,不想讓咱聽,不聽就是了。

  駕雲落在黑池峰,白澤已是捏著鬍鬚自水潭旁快步而來,一掃之前的鬱悶,在李長壽身周轉了兩圈,『嘖嘖』了十多聲,豎起個大拇指,傳聲道:

  「水神,單憑這點,帝俊陛下就遠不如你!

  雲霄仙子竟主動登門,嘖嘖,本以為你和雲霄仙子之間……嘿嘿。

  厲害啊。」

  李長壽沒好氣地傳聲:「厲害什麼,這要打起來怎麼辦?」

  「哎,放心,雲霄仙子這般大能,如何會跟小靈娥爭風吃醋。」

  白澤笑著繼續傳聲:「應該是真的有事要找靈娥吧。

  放寬心放寬心。

  不過話說回來,水神這桃花運當真不俗,算上之前你我一直商議的有琴玄雅,今日那位玖兒師叔,對你也是有點意思。」

  李長壽搖搖頭,嘆道:「莫要編排這些了,我說自己一心向道,估計也沒人信。」

  「貧道信。」白澤頗為認真地傳聲回答,「不然水神你何以在數百年內,有如此修為?」

  「白先生!」

  李長壽頓時感動莫名,剛想稱一聲『知己』,白澤卻嘴角一撇。

  「可惜,通天老爺不信,估計太清老爺也不信。」

  李長壽:……

  「做飯吧,今天我主廚,過來幫我切菜洗鍋!」

  「水神莫急,貧道來也!」

  ……

  「那個……」

  隨波蕩漾的雲舟上,靈娥看著坐在自己身旁,與自己間隔不過一尺的仙子,想開口打破這般沉默,卻不知說什麼。

  雲霄注視著靈娥的小臉,輕聲問:「我是否讓你們為難了。」

  「沒有的!」

  靈娥立刻答了聲,「師兄看仙子姐姐時,眼神都是很溫柔的那種。

  師兄心裡肯定是仙子最重,也不會因此……因此為難的……」

  雲霄目光挪到靈娥那有些慌亂的臉蛋上,柔聲道:「你怕我怪罪他嗎?」

  「怎能說是怪罪,只是……這個,其實是有些怕,但只是一些,成分很小……的說。」

  「果真如你師兄說的那般,是個傻丫頭呢。」

  雲霄輕輕抬手,拉住了靈娥的手腕,嘆息一聲。

  靈娥壯著膽子,小聲問:「仙、姐姐,你也會有心事嗎?」

  「不願與人說的,自然都是心事。」

  雲霄注視著湖水,緩聲道:「來此地之前,我在俗世中走了許久,想尋到一份有關此事的答案。」

  靈娥眨眨眼,「答案?」

  「關於男女之情、陰陽之道、生靈姻緣的答案。」雲霄輕聲說著,「我是先天生靈,與你師兄相處前,從未有過這般念想。

  我義兄與兩位妹妹也是這般,他們對凡俗情念一知半解。

  欲悟道,自是要先知道為何。

  為此,我去了凡俗中行走,探知姻緣之道,可最終卻發現,我似乎錯了。

  後天生靈的姻緣之道,與生靈繁衍息息相關,姻緣之驅使為凡俗情慾,而我所缺便是這些。」

  她面露失落,聲音越發飄渺:

  「我與你師兄此時尚未到道侶,他對我亦從最初時的不敢回絕,漸漸有了好感,好感逐漸升溫。

  但他不知的是,我落入情劫後,道心每時每刻都在變化,以至於如今道心無法抹掉他的身影,就如魔障一般。

  待我驀然醒悟,才知是這漫長歲月修道的清冷,化作了想與他相伴的愛慕。

  可我終究是錯了。」

  「師兄他……嗯,確實很有趣呢。」

  靈娥如是說,看這位雲霄仙子那越發失落的面容,莫名有些心疼。

  「姐姐又錯了什麼?這事本就發於心,只要姐姐不嫌我,我也……也不會……」

  「我說的錯了,是我入情劫入錯了,我該先破劫,再與他相識。」

  雲霄輕笑著揉了揉靈娥的小手,嘆道:「上次與他相會後,我心底不斷迴旋兩個困惑。

  若我情劫過了,道心再次恢復清明,是否還會有他的身影?

  我與他,當真能修成姻緣果嗎?」

  靈娥眨眨眼,著實有些驚訝:「還能這般嗎?」

  「修為境界越高,便是與道越近,若是與他修成姻緣果之日,便是我破劫之時,那豈非傷透了他?

  如我這般,與道無益的,本就都算是魔障。

  也因此,我才去了人族凡俗,卻發現自己又錯了。」

  「又錯了什麼?」

  「於姻緣中,我這般先天生靈,其實給不了他應得的回應。

  人之情,在於相護支撐、彼此依偎,我終究是給不了他這些。」

  靈娥不由皺眉思索,努力理解著雲霄話語中的含義。

  「姐姐是覺得……

  姐姐是因道心有所缺失,才對我師兄動了情念,而我師兄在對姐姐不斷打開心防,然後姐姐擔心,等你們走到結成道侶的一步,姐姐道心恢復圓滿,反而會淡了對師兄的情念?

  然後姐姐觀察了凡人夫婦怎麼生活的,又覺得,自己是先天生靈,給不了師兄那種同甘共苦、同舟共濟的情感?」

  雲霄溫柔的一笑,道:「你當真是無比聰慧。」

  靈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頭頂冒出了一縷白煙。

  只差一點,她心神就被繞暈了!

  「而且……」

  雲霄目中的無奈越發濃郁,「我推算到,今後或許有一場大劫,與他相近、將他牽入我的劫難中,當真是對他的不公。

  可我,又無法與他決絕……」

  靈娥輕聲道:「姐姐今日前來,莫非是想來見我?」

  「不錯,我想來看看你。」雲霄將靈娥的小手放在自己膝上,「也想告訴你一聲,我與你師兄哪怕結成道侶,也是以修道路上的同行者居多……

  你不必為此著慌,他所需的情,始終只有你才能給予。

  今日之後,我會閉關至大劫來臨,盡量將他排於大劫之外,若我能度過劫難……」

  「師兄其實知道的,姐姐你的劫難。」

  「嗯?」雲霄略微有些措手不及。

  靈娥輕輕舒了口氣,定聲道:

  「雖然師兄從未對我說過這些,但我確定,師兄是絕對知道這些的。

  最初他給我這玉釵時,提起姐姐,嘴角會向下微撇、鼻翼會稍微張開,目中有些無奈也有些鬱悶,而且幾次說的話語都藏了些糾結。

  師兄對姐姐,那時定然就動了心,但有什麼讓師兄望而止步!

  最初我以為是師兄自覺跟姐姐修為差太多了,但後來又證明不是,師兄對我提過兩次姐姐後,明顯是做了決定,開始謀算什麼……

  每次謀算,都是枯坐空想數年。

  我偶爾看到了幾次師兄畫的那些謀劃圖,一團雲應該就是代表姐姐吧……

  後面,我一直在山中,也不知師兄都在外面做了什麼,但從師兄草屋中的卷軸挪動痕跡可以判斷,他早已開始將這些謀算付諸行動。

  這裡面最關鍵的,應該就是兩枚長了小翅膀的銅錢,地下密室未重建時,那兩枚銅錢的畫像曾掛在密室牆上,後來就被師兄摘下來了……」

  雲霄素手一翻,一枚銅錢出現在掌心。

  「對對!就是這個!」

  【此物放你這,我最安心。】

  雲霄明顯怔了下。

  靈娥卻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扭過頭,用力捏了捏自己這張嘴。

  這還怎麼鬥,自己都叛敵了!

  突然感覺有兩隻柔荑從自己肩頭劃過,靈娥還未來得及反應,已是被側旁的仙子擁住。

  誒!?

  「待我離開後,幫我將這個相擁傳給他。」

  「這、這個還能傳的?」

  「我此時與他還未到這般地步,總歸是不能如此親近。」雲霄目中流露出幾分釋然,「終究,於他之前,是我該稱靈娥一聲姐姐。

  畢竟,我所想都是自己該如何對他,靈娥你卻未想過自身如何,這是我遠不如的。」

  靈娥耳尖都有些泛紅,有些慌亂地理了下耳旁髮梢,「我比姐姐小了那麼多元會……咱、咱們過去吧。

  師兄的廚藝可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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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誅 仙 四 劍 圖

  「雲姐姐要喝酒嗎?我師兄親手釀的!」

  「嗯,少飲些就可……」

  「雲姐姐嘗嘗這個,我師兄手藝超強的!」

  「確實是少有的美味,我此前極少進食,今後怕是也要多些口福了。」

  發……發生了什麼?

  那富麗堂皇宛若一座金殿的廚房窗口,李長壽端著鐵鍋向後仰身,納悶地看著遠處的情形。

  ——他的仙識也探查不到雲霄的身影,需用肉眼去看。

  他準備的那些相親相愛小套路,竟然沒了用武之地!

  自己什麼都沒做,雲霄與靈娥就直接這般親近了?

  看靈娥目光清明、元神活躍,與此前沒有半點異常,而且根據李長壽對靈娥的瞭解,此時靈娥甚至都沒了之前的那般緊張,那一聲聲姐姐喊的……

  他這個當師兄的,都沒被喊這麼甜過!

  雲霄平日裡都帶著淡淡的光環,從不與人相近,除非瓊、碧兩位仙子能接近雲霄身側。

  但靈娥與她,此刻就在並肩坐著,甚至靈娥跪坐時還壓到了雲霄的裙擺,雲霄非但沒有在意,反而還用一種溫柔的目光注視著靈娥……

  出手了,雲霄出手了!

  夭壽的,雲霄幫靈娥紮了個小辮!

  李長壽彷彿陷入了疑惑的怪圈,螺旋下降,難以自拔!

  莫不是自己對洪荒的環境,有什麼誤會?

  李長壽脖子都快被自己拉長了,眉頭越皺越深、眼睛越瞪越圓。

  自己剛才怎麼就『心慈手軟』,沒動用【游魚】紙道人!

  早知道就狠下心,偷聽她們到底說了什麼!

  當時就想著還是尊重她們兩個,哪怕再棘手的局面都去接受並彌補……

  這怎麼就互相包容了?

  李長壽目中精光一閃……

  有詐,必然有詐!

  「水神我來吧,你這都快炒糊了!這青緞玉蘿蔔可是罕見的極品食材!」

  白澤高呼著衝了過來,接過了鐵鍋顛了幾下,先是鬆了口氣,又開始嘖嘖稱奇:

  「厲害,嘿,當真厲害。

  不過天仙境的小靈娥,能跟準聖境的雲霄仙子都能如此和諧。

  水神,可有什麼秘法?

  說不定哪天貧道也動了凡心,也去找幾位仙子聯絡聯絡感情。」

  李長壽抱著胳膊,身上的圍裙已是他對上輩子生活不多的祭奠,沉吟道:

  「白先生,你這想法有些不妥。

  感情之事最好還是不要抱有任何目的,不然就會失卻了單純與真誠。」

  白澤調和著鍋中菜餚的味道,習慣性地反駁一句:

  「貧道倒是覺得,水神這說法有些不對。

  男女之情本自陰陽相負,若非一眼看上了對方,如何會有其後的故事?

  貧道在人族凡俗中混了何止萬年,這些事都已是見多不怪。

  誰家少爺翩翩風度,哪家嬌娘婀娜多姿,若非兩者最初見面怦然心動,彼此有所圖謀,如何會互相靠近?」

  白澤,上古老槓靈了。

  李長壽道:「此事不可一概而論,不同生靈有不同的看法,有人側重於外,有人就側重於內在,都無可厚非。」

  白澤笑道:「那水神看雲霄仙子,是側重於內還是外?」

  「怎麼感覺白先生在下套?」

  李長壽嘴角一撇,淡然道:「最初見雲霄仙子,是覺得雲霄仙子溫柔動人。

  洪荒中的仙子大多都生的很美,若只是如此,那我當真就是桃花好色之徒了。

  其實當時,給我留下印象的,是這位溫柔的仙子好生厲害,一句跪下,公明老哥直接就跪了。」

  白澤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真假?」

  「自然。」李長壽笑道,「我之所以欣賞雲霄仙子,三分在於她遇事時的果決,三分在於她出手時的準狠,四分在於她的溫柔。

  這般女子,確實是頗為奇特的存在。」

  白澤將鍋中菜餚盛在盤子裡,瞇眼笑著,「水神何必不願承認……罷了,你開心就好。」

  李長壽搖搖頭,言道:「我再多做幾個菜,勞煩白先生再備些食材。」

  順便……

  超階風語咒全力開啟,就聽得,風中帶來靈娥與雲霄清晰的話語聲。

  但讓李長壽有些疑惑的是,兩人竟隻字不提與壽有關之事,反而是在那討論起了修行之法。

  說是討論,自然是雲霄指點靈娥修行……

  故此,李長壽越發謹慎了起來。

  片刻後,李長壽與白澤各自帶著兩樣精緻的菜餚飄到水潭旁,擺好盤、放好碗筷,李長壽剛想說話,白澤就起身道了句:

  「這個,主僕有別,貧道不過人教拉車瑞獸外加廚子一枚,就去旁邊趴著了。」

  白澤說完就要脫身而去、置身事外,但一隻無情大手自側旁摁來,摁住了白澤肩頭。

  李長壽正色道:「今日雖無外人,但這般事若是被旁人路過時看到,還當我們人教迫害瑞獸。」

  白澤嘴角一陣抽搐,山羊鬍顫抖著:「水神您迫害的還少……」

  「白先生還請一同入座吧。」

  雲霄輕柔的嗓音傳來:「藉著今日前來這邊探望,我有些事也想叮囑白先生幾句。」

  白澤猛地一個激靈,道心無故緊繃,他先站起身來,而後正襟跪坐,腰桿挺直,含笑、瞇眼,低頭道:

  「請雲霄仙子吩咐。」

  「白先生言重了,你是上古善謀之士,何來吩咐一說?」

  雲霄注視著李長壽,眸中流露出少許溫柔,見李長壽含笑眨眼,這才看向白澤。

  「我知白先生來投奔人教,必是有自身的打算,但還請謹記,水神並非只涉及人教,道門三教皆有他助力。」

  「仙子請放心。」白澤低頭道,「貧道今後會盡力輔佐水神,絕無旁念!」

  雲霄輕輕點頭,對李長壽眨了下眼,就與靈娥繼續輕聲私語。

  白澤心底長長鬆了口氣,左手顫抖著,脖子像是卡殼了般,扭了幾次才看向李長壽,剛想說話,一陣微風拂過,卻是後背都被冷汗浸濕。

  李長壽不由暗中皺眉……

  怎麼,一個兩個面對雲霄仙子時,壓力都這麼大?

  帶著兩個巨大的問號,李長壽在旁切入了雲霄和靈娥之間的話題,拿出了自己從未展示過的知識儲備。

  從衣著配色,聊到各類髮型,再說到道與性情的相性關係……

  李長壽很溫和地接過了聊天主導權,讓靈娥和雲霄都不會感覺突兀、被冷落。

  但可惜,李長壽旁敲側擊,依然沒能問出半點有效信息。

  一直到日暮西斜,夜幕降臨,雲霄方想起不該久留,告辭離去。

  李長壽剛站起身來,要送雲霄出山門,靈娥竟然叮囑了一聲:

  「師兄,哪怕用化身,也記得把雲霄姐姐送回三仙島哦。」

  李長壽含笑答應了聲,當下也未用化身,駕雲送『蕭公子』離開了度仙門。

  飛出仙門數千里,雲霄停下雲頭,轉身注視著眼前的李長壽,似有千言萬語,都寫在了此時的目光中。

  「不必真要送我,不然我還要為你擔心。」

  李長壽咳了聲,直接開口問道:「雖然這般問有失風度,但我確實納悶,你與靈娥說了些什麼?」

  「你稍後自能在靈娥那裡問到,我便不多說了。」

  雲霄目光有些悠遠,低頭順眉,輕聲道:

  「今後……你若是需我做什麼,直接言明就可,莫要太為難自己。

  你若連我都信不過,你我又何必如此相交。」

  李長壽皺眉問:「你是否推算到了什麼?」

  「並未。」雲霄看向一旁。

  李長壽道:「仙子可否直視我?」

  雲霄抬頭看向眼前人,兩人目光對視,霎時便沒了雲月星辰。

  少頃,李長壽剛要再次問剛才的問題,雲霄卻主動開口:「那枚銅錢,我會好生保管。」

  果然是推算到了,但所知絕對不多。

  「嗯。」李長壽笑道,「莫要擔心,我這個人做事,凡事都以自保為上……」

  雲霄突然問道:「若我能堪破情劫,渡過命中劫難,你我同游三界、尋遍星辰,可好?」

  李長壽微微皺眉,凝視著她那雙彷彿滿載著星河的眼眸,嘆道:

  「我還道你在擔心什麼,突然來山門中看看,又像是被靈娥治癒了心神。

  不曾想,你竟是有些患得患失了。

  靈娥的性子,倒也是專治這個心病的良藥,怪不得……」

  「嗯?」雲霄眨了下眼。

  「咳,患得患失,是升溫境經常有之事,可以比作是男女之事中的心魔。」

  李長壽笑著伸出右手,溫聲道:「這個源於對彼此關切,對方在心底份量越來越重。

  其主要表現,就是思慮過多,心底有些放心不下,但其實都沒什麼的。

  可否將手借我一用?」

  「嗯。」雲霄將她宛若白玉般的右手探出,在李長壽的示意下,指尖以極其細微的幅度顫抖著,抵在了李長壽的掌心。

  李長壽反手將她柔荑捉住,卻並未用力;

  雲霄面頰懸了一縷紅暈,目中有一絲絲疑惑。

  李長壽問:「你是否在擔心,待你道心圓滿,就無了我容身之地?」

  「你怎知……」

  「其實這般問題,我也擔心過。」李長壽右手略微用力,「但後來就釋然了。」

  雲霄忙問:「為何釋然?」

  「我這人做事一向求穩。」李長壽笑道,「此前思考這些時,比你所想的還要複雜許多,不然無法說服自己承認自己的心意。

  今日一併說與你聽吧。

  若你我能修得圓滿姻緣道,卻因此讓你過了情劫,心中再無我……那我便將你道心再融了,鑽進去就是。

  甚至我還考慮過,你若是今後萬一受傷失憶了會如何,那我就將你我的故事寫成話本,讓你從頭看一遍,再重新陪你演一次。

  還有種種情形,我都詳細考慮過,才下了與你順其自然發展的決心。

  其實這些都不算太麻煩的情形,讓我困擾最多的,便是我修為不足,不能在你今後可能要面對的劫難中護住你,可後來又想明白了……

  若我竭盡所能也護不住你,也不配與你結成姻緣道果。

  你剛才問我什麼?」

  雲霄手指輕輕戳了下李長壽掌心,李長壽會意鬆開手掌,心底也不免有些失落。

  但他隨之就感覺到,自己指間多了幾根柔軟的玉指,下意識輕握手掌,不覺已是十指相扣。

  雲霄凝視著他的雙眼,柔聲道:

  「若我情劫過了道心無你,我便毀了道心,增與你相關的執念。

  我方才問:

  你我可否以劫難為約,待我無劫無災,可願與我同游三界、尋遍星辰?」

  「願。」

  「今日一約,心無遲疑。」

  雲霄柔荑緩緩滑回,「望自保為上,量力而行,不可強違天命。」

  李長壽正色道:「放心,我穩得很。」

  而後道揖行禮,得來欠身回應;

  仙子踏雲前行,一步半次回望。

  但終究,她還是化作雲霧消散於天地間,李長壽靜靜駐足許久。

  封神大劫……

  再多加把勁去謀權吧。

  嗯,回去還要跟靈娥進行一次成熟師兄妹之間的交談。

  獎勵肯定是要給的,畢竟一眨靈娥就要外出歷練,多寫點經文也是有益無害。

  一個前路有生死劫,一個前面還有長生劫……

  令壽頭疼,難以省心。

  ……

  片刻前,雲霧縹緲間,三界天地外。

  某處宮殿的台階上,十多道身影聚在此地,看著……

  看著用四把絕世寶劍充當邊框,由大法力凝做的雲鏡。

  誅仙四劍此時表現出了異常出色的效果,不只畫面清晰無比,可切換四個不同的角度,更能接近原聲還原,將畫面中說話之人的語調、氣息,分毫不差地重新演繹,讓觀眾彷彿聲臨其境,實不愧先天至寶之名!

  畫面中,一男一女十指相扣,正傳出那聲:

  【我穩得很】。

  坐在台階之上的眾仙表情各異,他們也是剛剛到這,就被師尊大人示意看這段雲鏡所顯……

  幾名女仙滿目感慨,幾位男仙面露欣慰,也就個別的一兩個生靈,拿著玉符記錄三教情感大師的實戰教學。

  「唉。」坐在最高處的青年道者,捏著一顆淡金色的葡萄塞到口中,「你們若是有小長庚三成發展情緣的本事……

  整天就知道修行、修行,搞得現在三教中,咱們截教弟子實力比闡教普遍高一截!

  道門盛極而衰的劫難,不找到咱們截教頭上,能找誰?」

  多寶道人、趙公明、金靈聖母、烏雲大仙等十多名仙人同時低頭稱是。

  龜靈聖母小聲道:「師尊,是您當年收徒太多,我們都不敢收弟子……」

  「那不重要。」青年道者大手一揮,「誰來分析分析,這段雲上惜別,最重要的是什麼?」

  眾人一陣沉吟,多寶笑道:「弟子聆聽師尊教誨。」

  「你們看,剛才長庚給雲霄什麼許諾了嗎?

  仔細想想,其實沒給。

  他所有的話語都有一個前提,就是等他們結成姻緣道果,換而言之,就是現如今,他們關係還不夠那麼親密。

  但為什麼讓雲霄感覺很感動?

  就是因為像雲霄這般聰慧的為師之弟子,是絕對不能用花言巧語,否則雲霄一眼就能分辨。

  只有心底最真誠的想法,拿出來,擺給雲霄看,才能打消雲霄的顧慮。

  像公明你,跟金光出去轉了兩圈,天天就是看風景看風景,你就不會找找感覺,說點情話?」

  趙公明嘆道:「唉,師尊教訓的是。

  師尊您召我們來,就是為了看我二妹與長庚告別?

  師尊,他們之前做了什麼?」

  「喝喝酒聊聊天談談情,嗯哼,且說正事。」

  青年道者端起架子,淡然道:「大道不增,天地不長。

  近來天機混亂,大劫怕是不遠,也就一兩千年內,你們各自也應有了感應。

  如今咱們截教的實力不可再增,你們各自想點辦法,推行推行姻緣之道,讓大家對修行淡點心思,若是有困惑之處,就備上禮物,去找長庚求教一二。

  為師近來去混沌海逛逛,看能不能找點寶物鎮壓教運……

  公明?稍後送一幅畫作給長庚,就說這是為師親自所作,給他提提精神。」

  言罷,青年道者一掃衣袖,身影瞬間消失不見,就如同在畫面中直接抹掉了自身存在一般,半點痕跡都無。

  趙公明剛想領命,又怔了下,忙道:

  「師尊,您還沒給弟子畫作!」

  殿外虛空中傳來一聲輕哼:「隨便找塊畫布,用誅仙四劍印一下,記得給他保留點原汁原味的誅仙劍氣。」

  眾截教大弟子與隨侍仙人面面相覷,那四把寶劍輕輕顫鳴,自動懸浮在半空,等待趙公明取畫布裹身。

  於是,半日後……

  海神廟後堂中,李長壽看著眼前這幅寶圖,額頭掛滿黑線。

  通天老爺這是幾個意思?

  仔細瞧了眼這四把寶劍,李長壽突然感覺自己脖間一涼,渾身寒毛直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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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時 間 管 理

  「誒嘿嘿,長庚啊,這圖看的如何?是不是下筆如神、頗為不凡?」

  一聲帶著戲謔的調侃,將李長壽從思索中拉了回來。

  抬頭看去,卻見趙大爺捏著鬍鬚、身體前探,那雙老臉幾乎要貼上來,雙眼之中閃爍著詭異的光亮。

  李長壽:……

  「多謝老爺賜筆墨。」李長壽笑著回了句,起身對著金鰲島方向做了個道揖,又將這畫布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

  「我定會將這幅筆墨擺在家中,逢空就祭拜。」

  趙公明明顯怔了下,笑道:「這寶圖可不是給你壯膽……

  罷了,你這般想也並無不可。」

  李長壽輕輕嘆了口氣,示意趙大爺坐好,皺眉問:「老爺是從何時開始看的?」

  「這就不知了。」趙公明振了振衣袖,清清嗓子,「師尊召我們過去時,我算到得較早的,剛好看到你在那:

  哦,雲雲,請把你的手給我。」

  李長壽嘴角瘋狂抽搐,老臉都有些滾燙,但好在這裡的只是紙道人,表情什麼都是靠仙力調節。

  唉!這洪荒還有沒有隱私權了!洪荒聖人都不尊重弟子隱私的嗎?

  通天老爺這要是在上輩子,那是要被吊起來,被萬千俠義之士唾罵的!

  聖人的塵埃落在每個生靈身上,都是難以承受的大山!

  趙大爺笑道:「你可知,師尊喊你都是喊小長庚,頗為親切。」

  「哦?」李長壽眼前一亮。

  那沒事了。

  「老爺還說什麼了?」

  「讓我們找你多聯絡聯絡感情。」趙公明拿起果盤中的凡俗瓜果,吃的也是津津有味,「師尊說道門將有大劫,只是天機混亂,聖人也無法窺到大劫的真相。

  師尊又去混沌海中搜尋寶物了,應該是想找混沌鐘吧。

  開天三寶,唯混沌鐘未被師尊所得,這其實一直是師尊心底的疙瘩。

  當年師尊成聖後,差點就去劈了妖庭,還好是被大師伯攔住了。」

  這位通天教主……當真是真性情,且豪氣沖雲天。

  李長壽奇道:「老哥你聽聞大劫之事,也不緊張嗎?」

  「劫難來去,早已習慣了。」

  趙公明緩緩嘆了口氣,笑道:

  「從遠古至今,若是沒有天道降下的一次次劫難,多少生靈要枯坐修道,直到與道相融?

  如今咱們道門三教有三位聖人老爺,有劫難也不會出太大問題。

  長庚你還年幼,尚未經歷過大劫。

  大劫來臨時,那場面,洪荒五部洲都會被肉眼所不能見的劫運籠罩住,推算占卜之法統統被壓制,閉關之生靈也會被大道的震動震醒,誰都不知心底泛起的念頭,是否就是劫運作祟,要拉自己入劫。

  巫妖大戰時,咱們道門弟子大多都被天道告誡,不可胡亂下場。

  也就玄都師兄是上古最老的純陽人族,本就算是在劫中,關鍵時刻頂著人教數件寶物就直接跳到了五莊觀前,對那東皇太一話都不說,直接開打。

  嘖嘖,有混沌鐘在手的東皇太一,那是能硬撼聖人老爺的狠人吶,結果被大法師初登場的一戰直接打退了……」

  趙公明說的眉飛色舞、津津有味,話鋒一轉又問:

  「上個劫難,人教站出來的是大法師,這次劫難,莫不是就是長庚你要站出來了?」

  李長壽笑著搖搖頭,問道:「老哥可想過,劫難為何而生?」

  趙公明道:「遠古至今,大劫為何而生眾說紛紜,師尊也曾透露過一二訊息。

  有個公認的說法,就是天地容納有極限,而隨著生靈數量增長、實力提升,就會造成洪荒天地不穩,比如靈氣。

  靈氣誕生,是有一個較為漫長的過程,這裡並不是指的靈礦,靈礦不過是靈氣存放的玉石。

  越來越多的靈氣化作法力、修為,被煉氣士用來提升自身,天地間的靈氣就會漸漸消退,從而引發天地生變。

  天道為了阻止這般情形發生,就會降下大劫,壓一壓生靈之力。」

  李長壽緩緩點頭,仔細思索一陣。

  這些道理,他自然聽說過,但聯繫到大法師所說的玄都城戰事,又有不同的感悟。

  生靈之力若太低,就會引起外魔窺伺;

  生靈之力若太強,就會讓天地無法承受,從而釀成天地衰退的苦果。

  那,人族這般,不修行也可生存,修行也可成為高手護衛天地的種族,確實最符合洪荒天地。

  萬物均衡之道,或就在此間。

  李長壽閉上雙眼,不自覺就要悟道,但他又想到還有事要商量,只好暫時將感悟封了起來,回去再慢慢品味。

  李長壽正色道:「老哥,三教雖強,但咱們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放心。」趙公明擺擺手,「老弟你就安心輔佐天庭,把重心放到談情說愛、咳,放在改善三教關係上。

  截教這邊,有事我自會及時告知你一聲。

  對了,你啥時候去三仙島逛逛呀?」

  李長壽嘆道:「萬事急不得,我如今剛與仙子分別,早早過去探望,容易擾亂了彼此道心。

  老哥,你未來幾十年可有空閒?」

  趙公明身體側傾,低聲道:「需我出手做了那妖族太子?」

  「說做,未免太過刺耳。」李長壽也側傾過去,笑道,「只是我覺得,他若不除,今後定是個大患。

  我打算,在玉帝陛下歷劫回天庭時,就立刻上奏,對北洲邊界的妖族全面用兵。

  如今那妖族太子與西方教再次聯手,保不齊便有西方聖人弟子暗中出手,到時也必須有足夠份量的大能,為天庭鎮場子。」

  「你都開口了,為兄能不幫你嗎?」

  趙公明低聲道:「我獨自出手怕是不穩妥,不如再喊上多寶師兄和金靈,我們仨一同出手,除非西方有老爺下場,一應情形都能應對。

  只不過……」

  「老哥有需儘管開口。」

  「你看,是不是能編本《情話大典》什麼的?

  師尊讓我們在教內搞一搞道侶之風,雖說小半同門都頗為聰慧,但大半都善修行而不善此道。」

  趙公明撫鬚輕笑,「若是長庚你能助一臂之力,都是自家人,也不該說幫不幫的,有事喊一聲就是了。」

  李長壽:……

  這老哥,怎麼比之前賊了這麼多!

  愛情果然能讓人成長,尤其是失敗的那種。

  「這有什麼能不能的。」李長壽正色道,「我抓緊時間編一本就是,定會傾我之能,細細打磨。

  老哥,我打算對玉帝陛下諫言,立天庭客卿之位,再正式請老哥和多寶師兄、金靈師姐為天庭站台,如何?」

  趙公明撫鬚道:「我自是隨你安排。

  他們二位,稍後我為你探探口風,多寶師兄應不會拒絕,金靈倒是不喜這些……闡教那邊也需知會一聲,免得又起什麼爭端。」

  「老哥放心。」

  李長壽目光瞥向側旁。

  兩次了,趙大爺喊金靈聖母都是直接喊名字,後綴都沒了!

  這裡面八成是有問題的,但李長壽也沒去關注,與趙大爺聊起了北洲這次天庭與妖族之戰。

  日光灑落在內堂邊緣,屋內漸漸亮堂了起來,那厚厚的陣法內回轉的笑聲,也是越發開朗。

  ……

  趙大爺送來的聖人筆墨,李長壽打算放在小瓊峰密室中,算是給自己的一個告誡。

  通天教主這幅筆墨蘊含的深意,李長壽也不敢說自己能完全琢磨通透,但總有一種……

  被誅仙四劍架在脖子上之感。

  【唉,在洪荒談一場被聖人關注的戀愛是什麼體驗。】

  送走趙大爺後,李長壽心神就歸於天庭水神府,處置著妖族大戰後續諸多事務。

  慶功是不值得慶功的,這次不過是跟妖族一次硬碰硬,後續可能還會出現更大的摩擦。

  通天教主已經推算到了道門大劫,估計西方教的大教主也推算到了,此時西方應該會收斂自身鋒芒,坐等大劫降臨。

  當然,如果他們推演出的訊息足夠多,可能會繼續走老路子,激化闡截兩教矛盾。

  燃燈等二五仔,就成了一枚枚份量頗重的棋子……

  自己現在需要做什麼?

  李長壽手指敲了敲桌面,攤開一張奏表,看著其上寫下的《妖庭餘孽十二宗大罪》,仔細審閱了一遍。

  足以在大義上,置陸壓道人於死地。

  作為『三大觀測實驗』之一,陸壓道人如果真的在大劫來臨前被抹殺,那封神劇本大改便成必然。

  就怕天道會再選中另外一人或者幾人,填充陸壓道人的戲份……

  收起奏表,李長壽剛想去庭院走走,仙識就捕捉到水神府外駕雲來的小仙子,正是一直在瑤池『坐鎮』的龍吉。

  看她眉角帶笑的模樣,應是過來道賀慶功的。

  正此時,水神府的別苑中,幾名天將將靈珠子『喊了出來』,按李長壽定下的規矩,隔三差五就跟靈珠子切磋切磋。

  靈珠子的變化……可以說十分微弱。

  此時穿著長袍,秀氣的小臉帶著少許期待,起碼已經少了一點點靦腆。

  呃……

  李長壽眼前浮現出龍吉與靈珠子站在一起的畫面,仔細琢磨,又一陣搖頭。

  實在是不搭。

  「老師!」

  正如此瞎想著,那身著短裙的少女,已是輕盈地落到李長壽身前,俏生生地抱拳行禮,「弟子來給您賀喜了!」

  她今日的短裙倒是頗為別緻,自下而上宛若晚霞自遠而近,有一種漸變之感。

  李長壽多打量了她兩眼,龍吉臉蛋微紅,卻微微踮腳,喜道:「老師這次當真厲害,殲滅了妖族如此多精銳!

  若是父親歸來,不知會如何獎賞老師呢!」

  李長壽正色道:「此功當屬天庭將士奮戰,莫要亂說。」

  「哦。」龍吉吐了吐舌尖,「老師您在看什麼呀……呃,那位妹妹生得好清秀,是跟著老師修行的弟子嗎?」

  李長壽差點笑出聲,言道:「他是靈珠子,闡教高人太乙真人的弟子,來我這住一段時日,你莫要與他太親近了。」

  「是,弟子遵老師教誨。」龍吉輕輕皺眉,仔細思索,自行在心底補充了幾百字分析,分析為何李長壽會讓她不要跟靈珠子太親近。

  莫非,老師是怕自己對靈珠子有什麼情愫……

  龍吉臉蛋一紅,眼巴巴地看著李長壽。

  李長壽倒是難得誤會了一次,正色道:「莫要多想,靈珠子來此地,是為了完成讓自己更有陽剛之氣的修行之路,當前階段還不能與女子有太多接觸。

  到下個階段,需要柔弱女子激發他保護欲和責任心時,我自會請你出手。」

  龍吉不明所以,暈暈乎乎地點頭答應一聲。

  李長壽溫聲一笑,讓龍吉進屋,開始檢查起此前佈置的功課,這讓龍吉頗感頭疼,一陣叫苦不迭。

  玉帝和王母不在家,教導龍吉之事,李長壽也不敢鬆懈。

  順便,李長壽也要看好龍吉,免得她遭人算計,不然也不好跟玉帝陛下交代。

  天庭普通權臣,操心一點玉帝家事,也是在權職範圍之內嘛。

  仔細算算,李長壽發現自己如今,管的事確實太多了些;被陸壓道人的討天檄文一攪合,完全沒了假期剛開始時,那般休閒舒適。

  天庭瑣碎事務不必他操心,自有木公處置;但與妖族有關的大事,東木公都會趕來跟他商議一二。

  與此同時,總歸是要分一部分心神在北洲,時刻監察妖族動向,順便記錄妖族一些躲藏起來的高手;

  除此之外,李長壽還要負責與龍族、地府聯絡感情,關注下某隻黑豹『被分手後』的獨居狀況,為即將外出歷練的師妹補課……

  修行也是重中之重,哪怕再忙,該頓悟的還是要頓悟,不然如何趕超老一輩?

  【時間,不在你擁有多少,而在你如何去分配。】

  李長壽忙裡偷閒,還能煉煉丹、喝喝茶、做做飯,給雲霄仙子寫寫信,閒來無事逗逗娥,偶爾還會去棋牌室放鬆消遣下,輸點靈石靈酒。

  一眨眼,又是十年匆匆而過。

  妖族沒有大動作,李長壽也沒察覺到歲月流逝,與靈娥約定的下山之日,就這般風風火火地到了跟前。

  這日,李長壽背著手,漫步走到靈娥的草屋前。

  為了表示對師妹的尊重,這次他特意出動了本體,並且換上了一身嶄新的道袍。

  「咳!時辰到了。

  收拾收拾,準備上路吧!」

  呃,怎麼感覺這話有點不吉利。

  正此時,忽聽屋內響起嘩嘩的水聲,靈娥疾呼一聲,似是發生了什麼。

  草屋瞬間安靜了下去。

  李長壽淡定地等在那,並未將仙識探入大陣,但等了一陣,就見木板中滴答出少許水滴,摻雜了一絲絲血跡……

  李長壽:……

  「不出來我進去了。」李長壽向前邁出兩步。

  「師兄不要!我沒穿衣物……

  師兄我好像走火……咳咳,入魔……哎呀,心口好疼……」

  李長壽有些失望的搖搖頭,轉身就走,留下一句:「隨你吧。」

  草屋再次安靜了下來,草屋的主人眨眨眼,這劇本好像跟自己預設的有些不一樣。

  真的不進來了嗎?

  李長壽心底默數,從一數到了三十六,剛走到那顆柳樹下,草屋的窗戶就被拉開,靈娥探頭忙喊:「師兄!我好了!」

  李長壽轉過身來,黑臉罵道:「不走火入魔了?」

  「嘻嘻。」靈娥做了個鬼臉,「感覺錯了,剛剛只是岔氣、岔氣……」

  李長壽心底一嘆。

  這丫頭,自從雲霄仙子來過一次後,就跟找到靠山一樣,師兄威嚴大打折扣。

  趁著這次歷練,也是要把她這點苗頭壓一下,不然今後……豈不是要翻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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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靈娥下山

  換上一身寬鬆的深藍道袍,準備幾張隨時更換的易容面具,再將自己的真容遮掩起來,讓臉蛋看起來圓一點……

  一個普通的小師妹,就這麼練成了!

  師兄說過,最好的偽裝就是普通。

  初級的普通,指的是在外看起來普通,沒有什麼引人注意的特異點;

  高級的普通,是行為上符合普通的人設,去做一些大部分煉氣士都會做的事;

  終極的普通,則是道心保持著『普通』二字,不會有任何非普通的想法,卻擁有隨時、穩定跨越普通障礙的實力。

  ——選自《師兄的一堂課》。

  收拾了一陣,打量一下鏡中的自己,靈娥滿意的點點頭,開始檢查桌子上擺滿的寶囊,以及寶囊中的寶囊。

  常用的幾類迷藥、元神毒,都準備了足夠的份量,且乘以三。

  應急用的解毒丹、補充自身仙力、療傷用等丹藥,也已考慮到了絕大多數的環境,且乘以三。

  還有師兄此前百般叮囑必須帶上,同時也讓靈娥略感不安,那種用龍王之血以及某鴻蒙凶獸毒素煉製而成的【長生道毒】,靈娥也備了三份……

  這是不是預示著,師兄給自己安排的歷練中,有可能會遇到金仙境高手?

  靈娥念及此處,不由嘆了口氣,將這些寶囊挨個收到了三個儲物法寶中……

  這其中,還有一些小底牌。

  比如師兄搞的微型陣盤、十六聯自爆紙道人等等,都是靈娥此前學習過使用方法,但沒實際運用過的好東西。

  費這麼大力氣,非要讓自己出去歷練……

  山中修行不快樂嗎?

  出去又有什麼樂趣呢?天還能不是這片天?

  靈娥又嘆了口氣,這次歷練如果真的是歷練,那也算一回事,可以增長道心,在危險中磨練自己的意志。

  就憑師兄的性子,九成九的可能,會一直在地下躲著追蹤!

  這是歷練嗎?

  這只是師兄佈置的綜合考核!

  靈娥暗戳戳的吐槽了一陣,在自己的法寶庫中左挑右選,最終選擇了一把上品仙寶品階的寶劍,作為伴手之物。

  自從李長壽開始搞丹藥厚財,靈娥就沒缺過法寶,防身的靈寶也是有些的,守護元神的法寶就有六七件;

  但拿一把『主流品質』的寶劍,既可彰顯自己有點實力,免得被人當成小白兔打劫,也可達到不顯財露財的效果。

  靈娥抱劍、提劍、背劍、扛劍,對著琉璃鏡擺了一陣造型,最後滿意地提著寶劍走到草屋門前,拉開了木門。

  門外陽光明媚,李長壽負手而立;

  齊源老道也端著拂塵,微笑注視著靈娥。

  「師父!師兄!」

  靈娥步態輕盈,跳到李長壽面前,對著師父像模像樣地抱拳行禮。

  「弟子這就出去闖蕩了!」

  「不錯,不錯。」

  齊源含笑點頭,叮囑道:「外面不比山上清淨,你是門內金仙苗,修為也算不錯,但在外行走當小心為上,莫要多管閒事、多招惹因果,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天仙在洪荒可算不得什麼。」

  「弟子謹記師父教誨。」

  靈娥脆聲喊著,隨後又看向李長壽,小聲問:「師兄,還有什麼要叮囑的嗎?」

  「這次外出,我交給你三個任務,限期三年,完成之後可以在俗世、坊鎮中隨意行走。」

  李長壽拿出了一只玉符,遞給了靈娥。

  靈娥眨眨眼,她還以為師兄會含蓄一點,想方設法給自己設計難題,沒想到是直接給自己發任務的形式。

  歷練的難度頓時降低了不少,最起碼目標明確。

  靈娥瞄了眼玉符,見其內有一行大字閃爍光亮:

  【前去南洲邊界陳塘古鎮,剷除一百隻真仙境之上的妖魔。】

  一百!

  靈娥額頭掛滿黑線,抬頭看向了自家師兄,美目中帶著幾分委屈。

  「師兄,來真的呀。」

  「不來真的還來假的不成?」

  李長壽淡然道:「本次歷練的目的,在於讓你體會生靈生存之不易,為你道心能更進一步圓滿。

  師妹,修行不易、長生更不易,你一直在山中修行,將這份安寧的環境當作了理所當然。

  但生存權並非生而就有,人族之今日是前人用性命拼回來的,第一個任務目的,就是要你去體會這些。

  加把勁!

  不搞清楚生存的含義,你在面對長生劫時,做再多準備都不堪心魔一擊。」

  靈娥弱弱地點頭,感覺自己被灌輸了一堆大道理,但又不知具體含義。

  「那師兄,我這就下山了。」

  「這個給你,將我給你的人字紙道人交換。」

  李長壽將空虛掌門給的掌門令遞給了靈娥,靈娥也將袖中的紙道人拿了出來,還給自家師兄。

  她嘴角微微鼓著,眼底滿是不捨。

  李長壽溫聲道:

  「憑此令出山門時,自不會有人為難,你也不必與旁人多解釋什麼,不要輕易暴露自己的行蹤。

  記住,從你離開小瓊峰的這一刻開始,凡事就要靠自己了。」

  「師兄放心,我知道的!」

  靈娥輕輕吸了口氣,振作精神,對李長壽拱手行禮,又對著師父齊源老道行了個禮,道一聲:

  「弟子去也!」

  而後轉身駕雲,朝山門處飛去。

  「唉——」

  齊源老道看著靈娥遠去的背影,長長地一嘆:

  「一轉眼,靈娥也能下山歷練了,起初帶她回來時,她還是個小小的孩童。

  長壽,她修為夠不夠?要去殺妖的地方危險嗎?你可做好了暗中保護的準備?」

  「師父放心。」李長壽笑道,「雖不能說萬無一失,但我會竭力護好靈娥周全。」

  齊源正色道:「為師知你現在了不得,但你可就這一個師妹。」

  「是,是,師父您不必擔心。」李長壽一陣作揖,百般保證,齊源老道這才放下心來,轉身回了草屋中繼續……修行。

  隨之,李長壽本體回了丹房中,仙識鎖定著靈娥的身影。

  等靈娥順利飛出山門,李長壽的心神也挪移到了山門外的【車伕】紙道人身上,感應著靈娥的方位,施展土遁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普通・靈娥護衛紙道人軍團・出擊!

  ……

  雛鳥總歸是要學會展翅飛翔,雲朵總要飄離生成之地。

  李長壽並不是想讓靈娥離開自己身邊,他純粹是想讓靈娥多些人生閱歷。

  甚至如果條件允許,且靈娥實力、警惕性足夠,像師祖江林兒這般外出遊歷千年,又因為一個人、一件事,轉身回到出發的地點,也未嘗不是一種洪荒的浪漫。

  現在不讓靈娥外出見見世面,一直在山中修行,提前步入養老的人生階段,其實對靈娥是不太公平的。

  李長壽很早之前做出讓靈娥外出歷練的決定,已經考慮清楚各種後果,且下了足夠的決心。

  她不是任何人的依附,也不應是一個擺件。

  她應該去瞭解,天地不只是眼前看到的這些,人生選擇也可有多種多樣。

  當然,道侶的選擇還是要保持單一和純真。

  李長壽帶著有點複雜的小糾結心態,一具紙道人去了黑池峰上,與白澤一同……開始暗中觀察。

  離開山門兩千里,就已飛出了山門名義上的邊界。

  靈娥駕雲飛在高空,仙識朝著最遠距離散開,保持著足夠的警惕。

  歷練事小,讓師兄滿意事大!

  她可不能因小失……

  「救命呀!」

  突然間,一聲急促的呼喊被風語咒帶回;

  靈娥的仙識也注意到了某處密林邊緣,有一層粗糙的遮掩陣法。

  仙識匯聚,如流水般輕鬆穿透陣壁,靈娥頓時見到了……有些不堪的一幕。

  修仙經典橋段!

  修為在真仙境的男仙,正在欺負一名元仙境的女仙,且已經進行到了『你喊呀、你喊呀,喊在大聲會有人來救你』的階段。

  靈娥光潔的額頭頓時掛滿黑線,默默地駕雲繞開了此地,總感覺這不是那個男仙在侮辱女仙,而是……

  師兄在侮辱娥的靈智水準!

  曾幾何時,這完全就是師兄的教學案例,僅僅只是案件主體的修為境界有些不同。

  幹啥,現在已經到了玩情懷的階段了嗎?

  靈娥心底一陣搖頭,但表情保持著恰到好處的猶豫。

  突然間,靈娥心底泛起了些許念頭,那女仙絕望且悲憤的目光在心底不斷浮現,讓靈娥陷入了少許糾結。

  師兄真的會用這麼粗淺的招數嗎?

  不對,那個男仙做這種壞事,怎麼可能不做隔音陣法?

  那麼粗糙的遮掩大陣,這男仙道心扭曲嗎?想要人看還是怎麼?

  種種跡象表明,這確實是個師兄安排的試煉。

  可,這事萬一是真的……

  雖說最好的答案就是視而不見,但如果真的是自己力所能及之事,卻見死不救,道心當真不會有魔障嗎?

  怎麼辦?

  當年師兄給自己的幾個選項在心底不斷浮現,靈娥的雲頭漸漸停下了。

  『靈娥,你要記得,遇到舉棋不定之事,要嘗試去打破思維框架,尋找新的選項。』

  新的選項……

  罷了!

  雖然八成可能是剛出山門的試煉開胃菜,但這點小歷練,應該只是在總體評價中,占很低的分數才對。

  靈娥捏著下巴喃喃幾聲,仙識突然掃到了山林中嬉戲的幾隻妖獸,妙目頓時一亮。

  少頃,進行到了『你越反抗貧道越激動』的那名真仙境男仙,眼前突然有點發昏,渾身仙力運轉速度突然減緩。

  他立刻跳起來,將已經解開扣子的道袍摁住,四處掃視。

  「誰!誰在暗算貧道!」

  哼、哼哧……

  毫無徵兆的,一股妖氣在百丈之外爆發,且朝著此人飛速逼近。

  這真仙境豁然轉身,卻見一頭雙眼冒著紅光、身長超過三丈的野豬狂奔而來,帶起滾滾煙塵!

  這名男真仙立刻要拿出寶物,卻發現自己此時,竟有些握不住長劍的劍柄……

  「混賬!」

  此人喝罵一聲,轉身駕雲飛起,那隻野豬妖獸不知為何盯死了這男仙,捲起一陣黑風,猛追著不放。

  一陣清風吹過,那名女仙身上的禁制盡數被解開。

  她連忙站起身來,摀住領口,有些凌亂的面容上滿是茫然無措,又聽得一句無法辨別男女的傳聲:

  「快走吧,那頭妖獸喝了情水,定會折騰那惡人一陣。」

  這元仙境的女仙忙道:

  「多謝恩公!還請恩公救我救到底,不然我如何能逃過此賊毒手?我願當牛做馬……」

  「若你這都逃不了,那大概就是你的命了,告辭。」

  「哎!恩公!」

  遠處雲上,靈娥施起風遁,迅速離開了此地。

  那個女仙就是師兄的紙道人吧!

  剛才的那句帶著『弱者綁架』的求救,才是真正的試煉內容吧!

  哼哼!

  哪怕不是歷練,面對這種情形,靈娥也不會繼續幫下去。

  大家非親非故,仗義出手一次就夠了,憑啥還要對你後半生負責?

  真的是!

  靈娥得意的一笑,於風中自在飛行,心境也越發開闊。

  待遁出千里,靈娥看了眼身上的測感石,發現並無仙識查看,又朝著下方的山川瞄了眼。

  師兄沒用仙識關注自己?還是有破解測感石之法?又或是根本沒在暗中保護?

  要做最壞的打算……

  靈娥輕吟幾聲,繼續駕雲朝南洲邊界飛去,途徑各處坊鎮,也都會盡量繞開,克制著自己的好奇心……

  但這天地著實太美。

  朝著左右去看,非小瓊峰周遭的山圍,眼界在無限蔓延;

  朝著天空眺望,藍天白雲似乎一成不變,又似乎變得無比廣闊。

  迎面而來的微風,帶著遠處的鳥鳴人語小獸低吟;

  遠見,深山密林上空有百鳥展翅,煉氣士於雲上來去匆匆,長滿靈草淺花的山谷中人影重重。

  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背景……

  靈娥嘴角不自覺露出少許笑意,也開始在一些美景前駐足。

  她會拿著解毒丹,小心翼翼嗅一嗅未見過的花朵;

  也會抓著靈寶長劍,戳一戳只有一點點修為的彩鱗蛇,又被帶著起床氣的小蛇追著跑遍半個山坡。

  她提著布靴、赤腳趟過清澈的山溪;

  施化形術,化作拇指仙子,與兩隻蝴蝶一同在花瓣上起舞,也不知道自己跳的是什麼。

  星夜躺在無人的湖面,散開如瀑的青絲,想像自己是湖之女神,一不小心便融入了身下的星海。

  白晝尋到一片山花爛漫的無人之地,隨手布下四五重遮掩陣法,在此地撫一陣琴,哼一段小曲兒,想著自己跟師兄在這裡嬉鬧的情形,而後躺在草地上一陣傻笑……

  「這就是外面呀。」

  靈娥抬著小手,對著天空輕輕一抓。

  「哼哼,不過如此,辦正事了!」

  哼著自己琢磨的小調,靈娥攝回各處陣基,小心翼翼檢查了下各處情形,做賊般駕雲離了此地,繼續沿著繁忙的雲路,朝第一個歷練地趕去。

  黑池峰,水潭旁。

  白澤和李長壽各自端著一杯水酒,看著水面映出的畫面,笑容一直未斷。

  「白先生此法,當真比仙識探查要妙百倍。」

  「哈哈哈,一點微末手段,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白澤擺擺手,笑道:「倒是水神,靈娥後面的試煉,你可安排好了?」

  「我並未安排什麼。」李長壽笑道,「這次她出去,我想讓她看看洪荒原本該是什麼樣子。

  我只會引導她去一些地方,暗中做些周全的護衛。」

  白澤皺眉道:「萬一靈娥遭遇到什麼大羅高手,咱們離著太遠,來不及出手該怎麼辦?

  這似乎不穩妥。」

  「無妨。」李長壽淡然道,「此前我已請大法師出手幫忙照看,跟在她腳下的紙道人,也足夠應對非聖人弟子之敵。」

  白澤不由一陣無語,嘆道:「你這是讓你師妹去歷練,還是盼著她出去闖禍?」

  李長壽笑而不語,笑道:「之前的那頭野豬妖,倒是我也沒想到的。

  白先生對煉器之道可有涉及?

  最近我一直在構想一種傳遞消息用的『法器』,但煉器理解不足,一直陷入了瓶頸。」

  「這個……略懂,略懂。」

  白澤在袖中拿出一只羽扇,輕輕搖晃,與李長壽一邊看湖水中的情形,一邊探討煉製乾坤法寶之事。

  李長壽此時自是一心多用,只不過暫停了天庭水神紙道人的活動。

  又半日後,李長壽和白澤討論聲停住,齊齊盯著水中的畫面。

  靈娥在一處熱鬧的坊鎮外徘徊許久,猶豫了一大陣,這才邁步走了進去。

  李長壽的紙道人軍團,頓時被逆五行大陣所阻;

  李長壽立刻選了一具金仙境紙道人,化作一名老嫗,駕雲進入了此地。

  因進入坊鎮後,靈娥的測感石瞬間變成橙紅色,靈娥也無法分辨,其中是否有師兄的仙識。

  李長壽化作的老嫗,與靈娥保持著不過百丈的距離,卻並未被靈娥發現。

  李長壽低頭看了眼老嫗紙道人身上的測感石……

  這淺紫色……突出一個真實!

  身處熱鬧的街道,靈娥的大眼頓時一陣放光,在各處攤位前東看看西瞅瞅,又不可避免的,踏入了一些成衣法寶殿。

  『這丫頭,花花世界迷人眼,也不知是否會影響到道心平穩。』

  很快,李長壽就覺得自己多慮了。

  「就這麼一件裙子,就要三百靈石?」

  靈娥滿是驚訝地看著面前的女掌櫃,皺眉道:

  「這用料雖然不錯,但邊角都有些粗糙,而且花色調製也沒做到多好,腰身和肩頭還故意省了布料,成本最多十塊靈石,你要賣三百靈石!」

  女掌櫃忙道:「道友呀,這可不只是衣物,其上還刻畫了不少禁制,足以抵擋元仙一擊呢。」

  靈娥皺眉道:「你管這叫禁制?

  這怕是連最弱的元仙,一掌也能打透吧。」

  那女掌櫃笑道:「這樣道友,看你也是懂行之人,我報個合適的價格,三十枚靈石如何?」

  「嗯……」

  靈娥明顯猶豫了下,一咬牙:「二十五枚。」

  「成交!」

  片刻後,靈娥帶著心滿意足的微笑,將這件仙裙收入了儲物法寶中,轉身離了這處法寶成衣店。

  風語咒帶來了那女掌櫃幾聲嘀咕,靈娥就當沒聽到,完全沒被影響心情。

  沒辦法,這些年的大部分月供都給師兄換草藥煉丹了,靈石這塊自然要省著點用,可不能亂花。

  論小窮峰的優秀傳統!

  黑池峰水潭旁,白澤皺眉看著李長壽,嘀咕道:

  「人教聖人二弟子,人教小法師,天庭水神,道門智星,龍族、巫族拯救者,妖族敲鐘人,大德后土守護者,雲霄仙子準道侶,聖母宮的座上賓……

  就這?

  你就不怕小靈娥,被人用幾塊靈石就騙走了?」

  李長壽哼了聲,也不理白澤,閉目便是一陣安排,順便測試下靈娥的臨場反應如何。

  半個時辰後,敖乙帶著數頭老龍自東海而來,他們潛藏行蹤、施展化形術和障眼法,混入了這座坊鎮,找到了在茶樓中聽曲兒的靈娥。

  敖乙此時化作柯樂兒的模樣,端著一只托、帶著各處視線,款款到了靈娥身後,低頭道:

  「嫂嫂,哥哥命我送來些盤纏。

  您就是堵氣外出,總不能缺了用度。」

  正嗑瓜子的靈娥動作不停,頭都不回,沙啞著嗓音淡然道:「道友認錯人了,我夫君是我師兄,他可沒什麼妹妹。」

  「嫂嫂又說氣話了。」

  敖乙將托盤推到了靈娥手邊,靈娥低頭一看,頓時看到了一只手鐲類儲物法寶,以及下方壓著的那個大字……

  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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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3 01:23:0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二十五章 賞 罰 分 明

  鎮定!

  有詐,這裡面必然有詐!

  單單一個穩字,這又能說明了什麼?

  自己此時只要臉皮夠厚,就能忽略掉剛才那句『夫君是我師兄』!

  保持淡定,不能冒汽,如果不是對方認錯就是師兄故意給的磨礪。

  靈娥淡定地收起了那兩把藏在袖中、鎖定了敖乙的放毒法器,頂著周遭那道道目光站起身來,用仙力將玉鐲和托盤推了回去,注視著眼前這個似曾相識的『仙子』。

  「道友,你我確實不識。」靈娥散出偽裝出的天仙境氣息波動,向後退了半步,「花不開兩朵、天不生同相,道友如此接近,到底是何居心?」

  柯樂兒輕輕一嘆,目中滿是歉然與憂愁:「嫂嫂,可否借一步說話?

  哥哥他並不是有意拈花惹草,嫂嫂這些氣話,咱們換個地方私下說,如何?」

  靈娥眉頭緊蹙,心底戒備更甚。

  這女子當真是師兄的紙道人?

  不對,沒有紙道人特有的氣息以及虛假感,這應是個真實的生靈,且自己此前絕對見到過。

  「嫂嫂,請……」

  柯樂兒做了個請的手勢,傳聲道:「我是奉長壽兄之命而來,知道教主哥哥這名號者,應是不多的。

  教主哥哥忘記給你帶上靈石,特意讓我追來送些,順便考教你警惕性如何。

  靈娥嫂嫂你此時表現的已是不錯,可以表現出一副窺破我偽裝的表情了。

  敖乙洩題之事,可莫要跟教主哥哥提及。」

  敖!

  靈娥瞳孔一縮,表情卻是保持不變,沒有露出什麼破綻;輕哼一聲,甩著衣袖離開了此地。

  柯樂兒端著托盤相隨,兩位龍族長老化作的魁梧老者,散發出自身威壓,讓茶樓內外瞬間安靜了下去。

  金仙境高手做護衛!

  頃刻間,探查靈娥和柯樂兒的仙識減少了大半。

  片刻後,一處酒樓的雅間中,幾位龍族長老出手佈置了仙力結界。

  柯樂兒將托盤放下,靈娥也一改此前的表情,笑道:「有勞二太子殿下了。」

  「哦?」柯樂兒眼前一亮,嘆道,「竟被嫂嫂認出來了。」

  靈娥臉蛋微紅,忙道:「我不過是隨口胡謅的,我跟師兄還沒、沒成婚,此事莫要告訴我家師兄,怪羞人的。」

  「哈哈哈。」柯樂兒搖身一變,化作敖乙的少年模樣,對靈娥做了個道揖。

  敖乙道:「既已被靈娥識破,那我就不多藏了。

  靈娥難得外出歷練,可要去龍宮坐坐?」

  「不了,我外出歷練,還有師兄給的任務要完成。」

  靈娥輕輕搖頭,表現的倒是落落大方,有幾分從容的氣度,「稍後可否帶我一同離開這座坊鎮?

  經過剛才二殿下這般一鬧,我當真是要被人盯上了。」

  敖乙含笑點頭,有幾位老龍幫忙,這只是小事。

  黑池峰水潭旁,李長壽和白澤對視一眼。

  白澤笑道:「靈娥倒是厲害,竟能通過一點提示,就推算出敖乙殿下的身份。」

  李長壽摸著下巴沉吟幾聲,嘀咕道:「總覺得是敖乙這傢伙在放水。」

  「水神怎得就喜歡用這般惡意去揣度旁人?」

  「這倒不是惡意揣度,只是基於我對靈娥的瞭解,所做出的合理推斷。」李長壽笑道,「罷了,算她過關,畢竟是我此前失策,忘記給她多備些靈石。」

  白澤大笑幾聲,與李長壽一同注視水潭之景。

  水潭畫面所顯:

  靈娥與敖乙、幾位龍族高手同時遁走,在東海之濱分別。

  靈娥換了一副妝容、戴上了薄薄的面具,施展土遁溜出數千里,在一處無人河谷中現身。

  她小心翼翼探查各處,在河邊休息一陣、泡了泡腳丫,拿出了那只敖乙送來的玉鐲。

  第一步,先檢查該儲物法寶是否有多餘禁制;

  第二步,將該儲物法寶用仙力包裹推出幾丈遠,仙識嘗試解開禁制。

  第三步……

  「哇!」

  靈娥輕呼一聲,而後趕緊摀住嘴,大眼一忽閃,眼淚吧嗒吧嗒地落了下來。

  那一塊塊,能把儲物法寶填滿的靈石!

  靈娥目中滿是悲憤,銀牙輕磨、不斷掰著手指:「臭師兄,明明有這麼多財,卻讓人家天天精打細算用靈石!」

  水潭旁,白澤略顯嫌棄地看著李長壽,嘖嘖一笑,意味深長。

  李長壽淡然道:「只是平日沒在意罷了,她在山中也用不到這些,一應用度又沒缺了。」

  「略懂,略懂。」

  不過,靈娥接下來的表現,倒是讓李長壽頗感欣慰。

  她快到第一處歷練之地時,又跑去了坊鎮中,這次腰桿都硬挺了許多。

  在城中逛了半日,靈娥為師父齊源挑選了兩件昂貴的仙寶,購置了大批布匹,又為自己接下來要去的試煉地做準備,買了大量的充飢丹、品階較低但凡人可用的丹藥。

  這般情形,像極了某個新立小門派外出採購的長老……

  靈娥離開這處坊鎮時,為了防備被人暗算,選擇以假亂真的策略,將真身躲在『古老版本紙道人』袖中,待紙道人出了城中,本體悄然分離。

  紙道人最終也未遭打劫,被靈娥埋在了坊鎮附近的山林中,以備後用。

  白澤看得嘖嘖稱奇,李長壽卻是微微一笑。

  有一點,他當年的風範了。

  待靈娥駕雲趕到南洲邊界附近……

  李長壽開口問:「白先生覺得,如今人族與妖族可否共存?」

  「水神為何突然有此一問?」

  白澤搖著羽扇,笑道:「除非天地間只剩下人族,妖族如何會滅絕?哪怕敵對,也是在共存罷了。」

  李長壽又問:「天道的存在,當真是為讓天地更為安穩?」

  「水神莫非覺得,天道在有意降低天地間生靈的總體實力?」

  「嗯。」李長壽緩緩點頭,「我近來體悟大道,突有所感。

  假若天道對後天生靈進行分類,又該如何排定?」

  白澤思索一陣,答曰:「人、妖、巫、龍、靈?」

  「先生錯了。」李長壽笑道,「是人、仙、靈、妖、魔、鬼。」

  「哦?」白澤低頭思索,掐指推算,面露不解,額頭竟漸漸見汗。

  很快,白澤起身做了個道揖,「願聞其詳。」

  李長壽嗓音有些縹緲,緩聲道:

  「此是,我近兩年體悟自身之道時,與天道共鳴得出的結論。

  而今天地間,人族佔據絕對的優勢,人之一族單列,非人之生靈盡入靈之列,諸如龍鳳巫妖等等。

  若人與靈修行得道、護持正道,則為仙。

  仙可為人仙,也可為狐仙、牛仙、龍仙、樹仙等等,諸如此類。

  人心性不正、為邪為惡,則為魔。

  靈心術不正、濫殺無辜,則為妖。

  鬼就不用多舉了,為人與靈死後之事。

  白先生覺得此道如何?」

  白澤低頭沉思,許久無言。

  李長壽在旁靜靜等著,看著水潭中自家師妹趕路的情形。

  他剛才所說的這些,確實是悟道時悟出的,或者說是天道給他的提示,指示他這個天庭普通權臣,該引導天庭朝著哪個方向努力。

  某木公再次感覺自己有被冒犯到。

  這次,讓靈娥趕去陳塘古鎮,李長壽並非只是讓她去歷練這般簡單,也是讓靈娥代自己去『考察調研』。

  李長壽剛才的這番話,其實是在定今後的天地規則,是為洪荒制定一套標準,從上古時代的陰影中,完全脫離出來。

  但想做到這些,最關鍵的就是仙凡分離。

  陳塘古鎮存在已久,說是一個古鎮,實際上已是一座較大的城塞。

  李長壽為何讓靈娥去此地歷練?

  這就說來話長,只能長話短說。

  妖族在幾大部洲夾縫之中生存,聽起來像是有些可憐,但因洪荒大地太過廣闊,這些『夾縫』要麼是連綿大山、要麼是無垠密林。

  對於凡人而言,這些都是難以翻過的天塹,也是妖族能繁衍生息的樂園。

  陳塘古鎮,就是一處不斷爆發與妖族衝突的『人族前線』,且長期處於孤立無援的狀態。

  自大禹帝君歸隱火雲洞,天下共主之位傳遞不過千年,皇權失卻,南洲陷入了長達數萬年的混亂局勢。

  道門興起,『仙門』勢力開始崛起,人族數量瘋狂增長、無修行資質的凡人漸多,俗世漸漸不適合煉氣士修煉,故漸漸有了仙凡之分。

  但中神州與凡俗的關係,依然是千絲萬縷——

  仙宗大多數的弟子,都是來自於凡俗;

  凡俗之財,雖對於大仙門來說只是錦上添花,但許多中等規模的仙門,對這筆財頗為看重。

  這就導致了,凡俗如今的這些勢力,方國、部落背後都有仙門的影子,勢力傾軋,往往也有仙門博弈。

  李長壽所謂的仙凡分離,就是切斷這個關聯,且已付諸行動。

  ——孔萱大姐頭此刻在南洲護持的部落『商』,就是改變這般亂象的重要棋子,因『三則仙契』的存在,待商一統南洲俗世繁華地帶,就可將仙凡分離之事促成大半!

  【可凡事都存在兩面性。

  仙門與凡俗方國部落暗通款曲,借此剝削凡人;與此同時,這些仙門也在護衛凡俗,讓凡俗大部分凡人免遭妖族威脅。】

  李長壽不得不考慮這般問題——待仙凡分離後,仙門在凡俗影響力降低,人族煉氣士如何才能更好的守護人族俗世?

  就如白澤所說,妖是殺不淨的,萬靈吸納日月精華修行,化形就會為妖,總有惡妖會害凡人。

  這裡,就凸顯出了陳塘古鎮的重要性。

  陳塘古鎮地處偏僻,面對的妖族勢力也不算多強,無法引起人族高手的重視……

  種種因素導致它游離於方國部族之外,幾乎完全得不到來自俗世的援助。

  但他們依靠自身,以及小部分人族練氣士的支援,依然抵禦妖族侵襲數千年之久。

  李靖來度仙門拜師,其實是陳塘古鎮有資質、能修仙的年輕子弟,都要走的一條路徑。

  他們背井離鄉、盼著早日學成仙法,回鎮子上斬妖除魔。

  李長壽在調查李靖跟腳的過程中,發現了陳塘古鎮的狀況,想在這裡找到【仙凡分離後如何守護俗世】的答案或者啟發……

  故,就有了這次靈娥的歷練。

  水潭旁,李長壽對著駕雲飛行的靈娥略微出神。

  側旁白澤在那又是掐指推算,又是仔細斟酌,最後還是決定槓一句:

  「水神這般,未免是將人族的地位放得略高了些。」

  李長壽抬眼看去,剛要開口辯論,黑池峰上突然飄來一朵小小的灰雲。

  這灰雲來的突兀,此前毫無徵兆,直接凝於黑池峰大陣之內,頃刻飄到水潭上空。

  正當李長壽心底回想起了被天罰支配的恐懼,道軀的『肌肉記憶』再次被喚醒,元神閃耀出璀璨光亮!

  這灰雲徑直劈出一道拇指粗細的閃電,砸在白澤頭頂!

  閃電過後,灰雲之中又有一縷金光撒落,鑽入了李長壽道軀。

  功德!

  能夠凝成功德金身一隻小腳趾的功德!

  李長壽精神大震,內視自身,又抬頭看向一旁白澤,頓時笑出聲來。

  白澤此刻長髮披散、額頭焦黑,頭頂竄出一縷黑煙,滿臉悲憤地看著天空……

  「這也太不講道理!貧道只是言說一句!」

  「白先生慎言,慎言。」

  李長壽連忙阻住白澤的吐槽,抬頭對著即將消散的灰雲做了個道揖,朗聲道:

  「弟子已明天道之意,定會為玉帝陛下早日進言,造福蒼生,維護天地安穩!」

  再抬頭,灰雲已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李長壽不由笑瞇了眼,負手而立,看著一旁悲憤莫名的白澤。

  「白先生,這次辯論可是我贏了?」

  白澤轉過身去,對著水潭幽幽一嘆:「貧道白得個瑞獸的名頭,一代新人換舊人。」

  李長壽笑而不語,道心中有關此事的疑慮,煙消雲散。

  能給靈娥也撈點功德就好了……

  沉吟一聲,李長壽收斂笑意,在湖邊陷入了思索。

  又三個時辰後,靈娥已是抵達那古鎮附近,剛好看到了一處人族兵衛與妖族小規模『械鬥』的情形,暗中出手放了點毒。

  靈娥很快就發現了躲藏在後方的幾頭真仙境妖族『高手』。

  ——在此地,真仙境已算是高手之列。

  靈娥仔細想了想,並未著急出手,而是派出紙道人,開始暗中調查此地妖族勢力。

  又看到鎮子中有不少傷兵,她便以雲遊四海的人教練氣士身份進入了古鎮,主動幫這些傷兵醫治。

  在陳塘古鎮的試煉,難度其實較低,靈娥應對起來也是頗為容易。

  看著水潭所顯,靈娥忙前忙後的情形,李長壽不由欣慰的一笑,又想起了自己在玉符中藏著的兩條後續任務。

  試煉任務二:【前往東海某處島嶼,『拯救』同門有琴玄雅】。

  試煉任務三:【按地圖所示,前往五莊觀,將這枚玉符親手交給五莊觀主人】。

  靈娥好不容易下山一次,自然是要好好折騰……咳;

  靈娥好不容易下山一次,自然是要讓她得到足夠的歷練,更好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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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3 01:23: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二十六章 暫離五部洲

  這就是師兄給的歷練任務嗎?

  『真累人呀。』

  日暮西斜,一處掛著藥字的藥鋪前,穿著一身淺藍布衣、頂著偽裝面容的靈娥,在斜陽餘暉中伸了個懶腰,倩影映在掛著青苔的石板路上。

  過路的行人頓時投來了善意的目光,有位挎著竹籃的中年婦人還招呼著:

  「小藍姑娘,晚上去嬸家裡吃飯呀!」

  「不了。」靈娥笑著婉拒,「還要準備明天要用的藥材,忙的脫不開身。」

  那婦人連忙答應一聲,又叮囑她保重身子、別太操勞,才緩步離開。

  靈娥回了這處石屋,帶上木門,隨手下了幾道禁制,禁不住打了個哈欠。

  此時屋內角落、桌台、木櫥,都已擺滿了紙包,上面悉心標注了分類與用量。

  她化名藍杏兒,以一名『藥師』的身份,已在這座鎮子住了半年;

  半年內,真仙境大妖獵殺九十九隻,其中還有數頭天仙境老妖。

  靈娥每次出手都是趁夜摸黑,紙道人遠遠投毒外加焚屍滅跡,而後悄然回返,讓此地妖族勢力迅速陷入了恐慌。

  她雖然只親手殺了九十九隻大妖,卻嚇跑了此地半數的妖族,緩解了陳塘鎮大半壓力。

  今夜,靈娥會除掉自己鎖定的最後一個目標,再悄悄離開陳塘鎮。

  為了避免自己離開時,會出現被夾道歡送的『尷尬』情形,靈娥選擇不告而別。

  她本來就是做了些力所能及之事,還是被師兄派過來的,沒什麼值得感謝。

  來陳塘鎮之前,靈娥早已預料到,此地應該缺一些傷藥,故在坊鎮中收購了大批凡人能用的丹藥,不到一個月就已消耗乾淨。

  靈娥立刻又去坊鎮『補貨』,但她想到自己在陳塘鎮不會久留,能幫得了一時、卻幫不了一世。

  考慮了幾日後,靈娥總算找到了一條『明路』!

  她憑紙道人之法,在凡俗和坊鎮搜集了不少藥材、藥方,將這些藥方留給了陳塘鎮。

  今日午後,靈娥又將敖乙給的那批靈石拿出一些,托付給了陳塘鎮上信得過的幾位長者。

  ——之所以未將靈石全留在此地,是怕這批靈石為陳塘鎮招來災禍,靈娥考慮此事時,已是盡其所能的周全。

  「要走了呀。」

  靈娥纖指在木桌邊緣劃過,目中流露出幾分感慨。

  彷彿又看到了那些孩童在桌前歡鬧,看到了那些雙目中滿是麻木的傷者,再次露出溫暖的微笑……

  她也看到了與妖獸生死搏殺的凡人兵衛,看到了那些放下鋤頭、拿起長槍的柔弱婦人。

  修仙講究資質,並非誰人都可,所以靈娥在護衛此地的壯年男女眼中,讀到了他們對力量的渴望。

  仙識朝西南方向探查數百里,那裡有一座大城,其內凡人安居樂業、權貴醉生夢死,與陳塘鎮對比頗為鮮明。

  靈娥也問過此地的長者,為何陳塘鎮的凡人不捨棄此地,退去內陸。

  長者答曰:祖訓如此。

  『若我們退,妖就向前追,那樣死的人更多,更多妖會聞訊而來,凡人跑得過那些妖獸嗎?肯定跑不過,那就糟了。』

  靈娥並未繼續追問,回自己住處後想了許久,道心又圓滿了一層。

  「這大概,就是師兄讓我來此地的深意吧。」

  提筆寫下了一封書信,靈娥仔細讀了讀,又去屋後的小院轉了圈。

  這半年中,除卻見證了此地凡人如何與妖族對抗,也遇到了不少趣事。

  讓靈娥感覺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她在鎮子上活動時,用了面具遮掩面容,又將修為境界表現為元仙境,還是較弱的那種,讓自己看起來十分普通。

  但這半年,依然收到了六位男子的告白。

  靈娥自己都感覺奇怪的是,她本以為自己會泛起點波瀾,道心出現一點點縫隙。

  可每次被告白,靈娥都是無比平靜,為對方擺事實、講道理,言說自己早有意中人、現在是為了修行在外歷練,並鼓勵他們去找尋各自的幸福。

  回過神來細細品味,才發現一顆芳心早已被師兄填滿,容不下半點旁人的足跡。

  「臭師兄,非要讓我在外面歷練三年。」

  靈娥嘟囔一聲,施起土遁,悄然離開此地,朝著東海方向遁去。

  待她遠離陳塘鎮,找了一處僻靜之地藏身,才開啟了千里之外的紙道人,對著早已迷暈的一頭天仙境妖獸,注入天仙劇毒。

  待處理好屍身、收攝了殘魂,紙道人自焚於地底;

  靈娥拿出了師兄給的那枚玉符,輕輕吸了口氣。

  『不要是耗時間的任務,不要是耗時間的任務,不要是耗時間的任務!』

  心底默念三聲,靈娥雙眼睜開一條縫隙,朝著其內看去。

  誒?

  怎麼沒變化?

  靈娥頭一歪,難道自己殺的大妖中,有濫竽充數之輩?還是需要自己本體去殺一百隻真仙境大妖?可貿然用本體,未免太不穩妥……

  「嗯咳!」

  側旁突然傳來少許動靜,靈娥嗖的一聲遁入大地中,一溜煙遁出數百丈遠。

  但她很快就停下身形,仙識打量著自己剛才所站之處立著的身影。

  「師兄?」

  「是我。」李長壽淡然答著。

  「嗯?」

  靈娥傳聲道:「我不信,你怎麼證明?」

  李長壽道:「某人一日沐浴的記錄是十二次,十三歲那年被蛇咬了腳踝哭了三個時辰,十七歲就學會了在內襟中縫一些柔軟的布……」

  「師兄!」

  靈娥脆生生地喊著,自大地中飄出,背著小手跳了回來,嘻嘻笑著:

  「完成任務!我可以回山了嗎!」

  「這才第一個人族。」李長壽將她手中玉符拽了過來,抹去其中的那行字,顯露出第二行小字,並改寫了部分內容。

  靈娥禁不住低頭扶額。

  竟然是直接寫進去的!

  李長壽將玉符塞回靈娥掌心,笑道:

  「本想把你打暈再寫第二條,這次看你表現不錯,出色的完成了第一階段試煉,就省了這個環節。

  怎麼樣,半年來收穫如何?」

  靈娥抿嘴輕笑,取下臉上的面具,化掉偽裝的妝容,背著手,在李長壽身旁轉了兩圈,嘻嘻笑個不停,眼睛都快笑出花兒來。

  「師兄,有六個人想找我結成道侶,六個喲。」

  李長壽手指微彈,精準命中靈娥腦殼,疼的靈娥捂著額頭差點哭出來。

  「若是有瞧上的,為兄可去找月老幫你一把,如何。」

  「臭師兄,人家玩笑之言嘛。」靈娥埋怨著,又小聲嘀咕,「我還是想陪在師兄身邊的,師兄你別趕我走就好了。」

  李長壽溫和的一笑,又正色道:「第二道試煉有些凶險,切記莫要逞強。

  你若三道試煉提前完成,不想在外也可提前回返山門。」

  「什麼試煉呀?」

  靈娥低頭看向了手中玉符,看到那一行小字後不由一驚,連忙抬頭,但眼前已空空蕩蕩,哪裡還有李長壽的身影?

  師兄彷彿從未出現過一樣,讓靈娥錯以為這是夢境。

  再看一眼手中玉符,靈娥一陣皺眉。

  【沿此圖尋到一座島嶼,在不暴露自身行蹤的前提下,救出因除妖被困的有琴玄雅。】

  「有琴師姐怎麼……」

  靈娥不敢久留,匆匆遁走,闖入東海之中,沿著玉符內的地圖趕去那處荒島。

  在靈娥身後不遠,紙道人軍團繼續跟隨。

  其實,靈娥所不知的是,這半年試煉中,妖族之所以無比恐慌,主要是因此地實力最強的數頭金仙境老妖,一夜之間悄然蒸發。

  ……

  「哈、哈欠。」

  兜率宮後院,樹下的玄都大法師強打著精神,看著面前雲鏡上同步呈現的兩幅畫面。

  左側是靈娥在海底快速穿梭,右側是李長壽與白澤在水潭旁,正伏案寫著什麼。

  大法師全程監督,自然是知道的,自家小師弟與白澤這半年不斷商議,做了個『雄關鎮妖魔』的計劃;

  計劃內容頗為複雜,要分幾步才能落實到位,需要利用人族氣運、人皇功德、天庭天規,讓中神州仙門無法再操控南洲俗世的凡俗勢力。

  「長庚的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是怎麼冒出來的?」

  大法師對著雲鏡自言自語,隨後啞然失笑。

  他抬指輕彈,雲鏡中畫面一轉,右側的畫面換做了一處荒島。

  荒島上,幾名年輕男女被困縛在石柱上,有琴玄雅赫然在其中。

  有琴玄雅雙手被仙繩捆綁、高舉過頭,吊在半空。

  她身上的氣息十分微弱,但會時不時朝著周遭看一眼,所表現出的境界,也只是真仙境中期。

  荒島的海水中潛藏著道道黑影,妖氣與仙力混雜,彷彿在等待人來營救。

  大法師淡定的一笑,又提振起些許精神,等著好戲登台。

  半日後,靈娥一刻不停,抵達附近海域。

  她仙識鎖定了有琴玄雅所在荒島,躲在數百里之外不敢靠前,化身一條游魚混在魚群中,仔細思索著對策。

  『有琴師姐是在配合師兄演戲?』

  定然是了。

  有琴師姐在門內備受關注,不可能被捉了之後,門內沒有任何反應。

  而且……

  靈娥仙識看著有琴玄雅此時有些破損的衣裙,小眉頭輕輕皺著。

  在俗世混了半年的娥,啥場面沒見過?!

  就憑有琴師姐的姿色,怎麼可能被捉住後還如此安生!

  世上壞人多的是呢。

  重點是!

  這裡離著東海水晶宮不過萬里,假如出什麼變故,龍族高手定能及時趕來,完全符合師兄的性子!

  師兄搭的這個戲台子,未免有些太過粗糙。

  靈娥斟酌一二,心底已是有了主意,在荒島周圍細細偵查,摸清楚『強敵』底細。

  因為師兄沒有給自己限定時刻,靈娥也不著急出手,想給這次試煉一份滿意的答卷。

  於是,一日後。

  靈娥用聲東擊西之計,先用一隻紙道人假裝偶然路過,在空中飄飄悠悠飛過荒島附近,引起對方關注;

  自身則施展水遁,在海底繞了半圈,抵達了荒島邊緣。

  此地竟然毫無禁制,也讓靈娥暗中一笑。

  但隨之,靈娥道心泛起了濃濃的警惕,身影躲藏在石縫中一動不動,以防自己遭了師兄算計。

  靜等了半個時辰,她悄悄施展土遁,摸到了有琴玄雅附近,前方的礁石卻無比堅固,土遁竟無法穿透。

  小範圍的逆五行大陣!

  佈陣不花靈石的嗎?試煉意思意思不就好了。

  靈娥心底吐槽幾句,靜靜觀察了一陣,身形化作一縷輕煙消失不見……

  少頃,一隻小蝴蝶忽閃著翅膀,落在了有琴玄雅後背,藉著她的長髮遮掩自身。

  靈娥沙啞著嗓音、傳聲呼喊:

  「有琴仙子!有琴仙子!」

  「嗯?」有琴玄雅身子輕顫,用虛弱的嗓音喃喃道,「誰……」

  「貧道……銘佳,與尊師相熟,今日路過此地,竟見仙子被困,特來搭救。」

  靈娥繼續道:「稍後我為仙子解開仙繩,仙子向左前方衝出三十丈,貧道就可帶你用遁法離開此地!」

  「多謝前輩!」

  「小事,小事。」

  靈娥化作的蝴蝶輕輕忽閃了兩下翅膀,那根仙繩自行解開。

  有琴玄雅高舉的雙手垂落,但自身仙力太過微弱且運轉不暢,立刻向前軟倒,竟直接匍匐在了地上。

  好真實的演技……

  靈娥化作的小蝴蝶著實驚了下,立刻用一層仙力包裹在有琴玄雅身上。

  正此時!

  雷鳴聲中,荒島周遭的海面炸起道道水柱,數十道黑影沖天而起,手中提著閃耀著寒光的兵刃,已有十數道流光對有琴玄雅砸來!

  靈娥一急,立刻就要強行帶有琴玄雅飛天而起,但靈娥還沒有所動作,有琴玄雅身子突然湧出道道金光,一束金色光柱連天接海!

  金光中,有琴玄雅張開雙臂,身形迅速飄起,閉目昂首、長髮在背後飄舞,絕美的面容竟是如此聖潔。

  「好,停!」

  側旁傳來一聲呼喊,那道金光緩緩消散,而那些原本氣勢洶洶撲來的黑影,此刻也是直直落在各處,各自閉上雙眼。

  紙、紙道人?

  靈娥化作的小蝴蝶完全被陰影吞沒,她有點懵懵然,許久回不過神。

  這是什麼情況……

  一直到有琴玄雅呼了口氣,而李長壽一具金仙境紙道人自遠處飛來,手中端著一只留影球,笑道:

  「這次不錯,一次就過了。」

  有琴玄雅聞言長長地鬆了口氣,眸子中滿是光亮,小聲問:「師兄,下一條去哪?」

  「不急,先休息幾天。」李長壽清清嗓子,「假名道人,還不現身?」

  有琴玄雅看向身後,那隻蝴蝶伴著道道仙光,化作了靈娥的身形,面容和自身道韻依然帶著一層偽裝。

  靈娥眨眨眼:「師兄,第二條試煉就是這個嗎?」

  「不錯。」李長壽溫聲道,「你這次表現……

  完全不及格,穩字經六千遍,回山後自己補上。」

  「怎麼會……我不服!人家完成救有琴師姐的任務了!」

  「你見過石頭荒島上有蝴蝶的嗎?」

  李長壽的化身大眼一瞪,大手對著周圍點了一圈,罵道:「這裡有一根草,我就算你過關!」

  「這個……」

  靈娥頓時委委屈屈狀,有琴玄雅也沒能繃住清冷的面容,拉著靈娥掩口輕笑。

  「師兄,你們弄這個做什麼呀?」靈娥有些納悶的問。

  「傳聲說。

  我會將留影球中的畫面,在洪荒範圍內廣為流傳,讓你有琴師姐名揚四海,吸引更多賢才與正義之士加入天庭。」

  「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感覺好厲害,那師兄我第三條試煉要去的五莊觀是什麼地方?

  早點做完,我也好早點回山!」

  「這才是你這次下山真正的試煉,那裡是一位高人的道場。

  你需自行打探此地之所在,尋到此地、見到觀中的主人……」

  「師兄你是不是,也不知這地方在哪?」

  「還想再加六千遍?」

  「要不師兄你直接判我輸了吧,我回山抄經文也是可以的。」

  「那就翻十倍。」

  「打擾了,我去找五莊觀……」

  兜率宮後院,那顆大樹下。

  玄都大法師聽著太極圖中傳出的對話,嘴角一直掛著『姨夫』般的微笑。

  「長壽當年的三星拱月,若是都能結成姻緣就熱鬧了……嗯?」

  大法師突然眉頭一皺,太極圖輕輕震顫,心底泛起了少許明悟。

  「怎麼在這個時候鬧事……這些傢伙也察覺到,洪荒將有大劫降臨?」

  伴著幾聲嘀咕,大法師身影在原地消失不見。

  少頃,一道流光宛若穿透了乾坤,極速消失在了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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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人 小 鬼 大

  『玄都城有變,百年或可還。』

  大法師去玄都城了?百年才可回返?

  接到小銀送來水神府的玉符,李長壽幾乎瞬間,道心緊張度增加三分,整個人都泛起了一絲焦慮。

  大法師在這個節骨眼去了玄都城,人教少了『常規最強戰力』的支撐,李長壽肩上的壓力驟然增大。

  小銀來水神府傳信,應是老君授意。

  言下之意,大法師不在五部洲這段時間,人教之事,都要由他這個小法師扛起來。

  而李長壽對陸壓下手,或是遇到什麼危急情形,都無法將大法師列為可用戰力。

  黑池峰的水潭旁,李長壽起身來回踱步。

  他想叫停靈娥的試煉,但看水潭畫面中,靈娥那帶著幾分期待和認真的小臉,又有些猶豫。

  「水神這是怎了?」白澤端著茶杯在旁問道,「可是在擔心什麼?」

  「大法師去了玄都城中,那裡似乎有些麻煩。」

  李長壽坐回剛才的座位,端起自己閒來無事煉製的白色茶缸,聞著枸杞的清香,祭奠著上輩子最後階段的生活。

  腎這一塊,他上輩子就有好好保養。

  順便,李長壽暗中觀察著白澤表情和眼神的細微變化。

  若是白澤在意大法師對他自身的威脅,那就說明白澤心尚未定,而這時白澤的話語、思維,應是分析大法師走後,己方勢力會承受多大的額外壓力;

  若白澤已心定人教,此時大概率會問一句……

  「玄都城那邊的域外天魔有這麼強?竟需大法師親自鎮守。」

  白澤掐指推算,又搖搖頭:「那裡已是天道邊緣,天道之力太微弱,也無法算出什麼。」

  李長壽笑了笑,放下茶缸:「我也沒去過,不知玄都城是哪般情形,但應該是存在能威脅到洪荒的強者吧。

  盤古神開天闢地時斬殺三千先天神魔,這其中的漏網之魚,想來也頗為棘手。」

  「放心,先天神魔終究是無法成聖的。」白澤含笑說著,「混沌海中,道、靈混雜,大道不全,修行想要圓滿極為困難。」

  李長壽緩緩點頭,嘆道:「現在開始,大法師不在,靈娥這邊是真正的試煉了。」

  白澤額頭掛了幾道黑線,嘀咕道:「水神是否對試煉二字有什麼誤會?」

  「嗯?」李長壽目光掃過。

  白澤嘴角抽動了幾下:「唉,突然失去了頂尖大能的庇護,靈娥的處境果然很危險吶。」

  李長壽頓時深以為然。

  「白先生覺得,我是否該讓靈娥暫時回山?」

  「大可不必。」白澤笑道,「所謂歷練,就是要去經歷、去體會,讓道心趨於圓滿。

  水神對靈娥有些保護過度了,靈娥的聰慧、水神此時做的保障,其實已能萬無一失。

  水神莫忘了,靈娥還有金仙劫這一遭,此時適當的承受風險,便能為金仙劫減少一分凶險;兩相比較,當取其善。」

  「善。」

  李長壽點點頭,其實心底也知這些道理,此時不過是借白澤之口說服自己罷了。

  當下,又暗中調度紙道人,在原本紙道人・仙豆兵軍團的基礎上,多派了兩名金仙境紙道人,外加兩套天罡地煞靈爆陣過去。

  他又叮囑道:「白先生,若是靈娥有什麼凶兆,還請及時告我一聲。」

  「水神放心,水神放心。」

  白澤連聲答應,自然知道水神並非玩笑。

  水潭所顯,此時靈娥已是進入了東勝神洲一處較為繁華的坊鎮,她不敢直接去打聽五莊觀在何處,先在坊鎮中住了下來,開始暗中搜集五莊觀的訊息……

  一個普通的人教道承天仙境煉氣士,想要尋到五莊觀且見到鎮元大仙,實非易事。

  雖危險係數小,但難度確實頗大。

  大法師突然外出,李長壽總覺得心裡不太踏實。

  原本已經快完成的『玄雅戰記』計劃,也被他暫時喊停,讓有琴玄雅暫在山門修整,第九支『短片』稍後再選地拍攝。

  說起有琴玄雅,李長壽這兩年對她也是越發欽佩。

  從一直擺著清冷面容,凡事不善去表達的『假冰山』,到今日演技越發精湛,此前都順利騙過靈娥……

  未來可期,可堪大用。

  而有琴玄雅到此時已是完全明白了,她正配合李長壽在做些什麼。

  ——超級天兵計劃,成為天庭天兵代言人,在洪荒五部洲與三千世界中宣傳天庭。

  李長壽能感覺出有琴玄雅的心態變化:

  她從最開始有些抗拒,到漸漸接受,再到相信這是為天地穩定、為天地正道做自己的一份貢獻,也將自己的熱情投入其中。

  但李長壽不知的是……

  那個黃昏時,他站在小瓊峰湖邊所說的話語,被有琴玄雅奉為了金玉良言。

  「玄雅,要成為許多人的榜樣,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需嚴以待己,需無時無刻顧念自身形象,心懷正義、行俠仗義。

  這件事最少要持續三五百年,你終究是要拿出一份覺悟才行。」

  那日,有琴玄雅站在湖邊想了許久,一直到星夜漫天,才用生平最篤定的口吻,做下了自己的許諾:

  「長壽師兄,玄雅會竭盡全力做好此事!」

  她話語中已非『幫師兄做好此事』,讓李長壽頗感欣慰。

  自兩年前【開機】,一直到近日有靈娥參與的【荒島脫險】,有琴玄雅得了許多意外收穫。

  這其中,最大的收穫就是見到了李長壽的『多面』。

  他那天馬行空的想法、精妙絕倫的設計、匪夷所思的操作、取之不竭的奇思妙想,讓有琴玄雅當真目不暇接。

  原本有些單一且固化的『長壽師兄』,在她心底迅速豐滿且充實。

  於是,剛得了李長壽的傳聲提醒,有琴玄雅就忍不住飛出洞府,朝黑池峰趕來。

  這幾年,有琴玄雅經常會來黑池峰上,磨礪演技、學習一些『颯』姿勢;

  見有琴玄雅飛來,白澤隨手將黑池峰周遭大陣開了一條縫隙,讓她暢通無阻的抵達了水潭旁。

  一抹冰藍色映在水潭中,此地多了幾分別樣的美色。

  「長壽師兄,白先生。」

  「玄雅過來了?想喝點什麼?」

  白澤笑著招呼一聲,示意有琴玄雅去李長壽側旁入座。

  李長壽扭頭看向有琴玄雅,笑道:「是不是因我剛才的傳聲?」

  「嗯……多謝白先生費心。」

  有琴玄雅理了下耳旁髮梢,走到李長壽的座椅旁,併攏裙擺坐在木凳上,目光也被水潭所顯的畫面吸引。

  有琴玄雅輕聲問:「長壽師兄,可是有什麼需我改進之處嗎?」

  李長壽道:「最近外面不太安生,你已做的十分不錯,不必擔心。」

  白澤嗤的一笑:「好個不太安生……」

  「不讓靈娥回山嗎?」有琴玄雅有些關切地問。

  「暫時不用,事情還未嚴重到那般地步。」李長壽剛想為她多解釋幾句,心神略微有些起伏,卻是天庭水神府有人求見。

  李長壽道:「稍等,天庭有些事務。」

  言罷便閉上雙眼,心神歸於水神府紙道人中,解開了書房周圍的禁制。

  這次卻非天將在外稟告什麼,木門被直接撞開,一身大紅喜袍的月老衝了進來。

  「水神!快!陛下出事了!」

  李長壽渾然一驚。

  ……

  噠噠噠噠!

  急促的腳步聲在姻緣殿內響起,十多道身影匆匆而來,逕直趕往姻緣殿後殿。

  但他們剛到後殿入口,就被幾名正神攔住。

  「水神有令,天道重地不可隨意入內,各位還請在此稍候,等消息就是。」

  這十多位聞詢而來的仙神頓住腳步,一個個都朝著前方張望。

  那姻緣泥人化作的星海前,李長壽、東木公、龍吉公主與月老,正圍在一起,擋住了後方的視線;此地濃郁的天道之力,也將仙識隔絕在外。

  此時,東木公皺眉沉吟:「這可如何是好?」

  龍吉纖指纏繞著一縷身前的髮梢,小臉上也滿是糾結。

  李長壽沉吟幾聲,問道:「這種情況,已經多久了?」

  「剛剛,最長不過一年!」

  月老頗為篤定地回答:「小神上次查看,是在十個月之前,當時還未出現這般異狀。」

  「老師。」龍吉小聲問,「我們該怎麼處置?難不成要讓月老動剪刀?」

  「這、這小神可不敢啊!」

  月老都快急哭了,「小神哪有這個膽子,敢壞陛下的!」

  「噤聲。」李長壽看了眼後殿門口,甩手佈置了一層隔音結界,而後皺眉凝視著面前的這只泥人。

  玉帝陛下在凡俗中這才十多歲吧?

  這怎麼就……

  此時玉帝歷劫轉世身的泥人身上,雙手雙腳都已綁上了紅繩,除卻原本就已定下的、與王母娘娘歷劫身打了死扣的左手紅繩,硬生生多了五條出來!

  果然不愧是玉帝陛下,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宏偉之志向。

  玉帝陛下這一縷神魂轉世前的執念,該不會就是……

  龍吉輕嘆了聲,面色頗為複雜:「母親知道了,不知該多傷心呢。」

  「這是天道降下的歷練。」李長壽正色道,「殿下勿要多想,陛下與娘娘相敬如賓,更是天婚之眾生表率。」

  東木公忙問:「水神,咱們當真要……」

  「不急,此事最好還是讓陛下自行做出決斷。」李長壽仔細想了想,又道:「月老,將這些紅繩對應的女子都拉出來看看。」

  月老忙道:「哎,小神這就做。」

  當下,月老手指快速晃動,幾隻泥人從星海中飛來,懸浮在了玉帝歷劫身的泥人身周。

  李長壽挨個看去,除卻與玉帝已是鎖了姻緣的王母歷劫身,其他五人分別對應……

  一位將軍府的女護衛、某位在茶樓彈曲的姑娘、兩位花樓頭牌、一位同城權貴家的千金。

  李長壽鬆了口氣,嘀咕道:「還好都是女子。」

  身旁三仙齊齊一驚。

  「這起碼是符合陰陽大道的。」李長壽正色道,「現如今陛下正是情竇初開時,有些想法很正常,不必大驚小怪。

  放心就是,這些紅繩應該都會自行脫落。」

  東木公愁眉苦臉:「這若是不脫落怎麼辦?

  假若陛下真的在歷劫時,有了三妻四妾,莫非等陛下歸來,天庭也要……這可不合天規。」

  月老道:「王母娘娘怕是要把小神劈成渣渣呀!」

  龍吉也道:「若是跟太多凡俗女子結緣,確實會讓父親處境頗為尷尬,也涉及到天庭的名譽與聲望。

  老師,此事只有您能阻止了。」

  李長壽:……

  李長壽問:「娘娘的歷劫身,可與陛下見過面了?」

  「打小就見過了。」月老道,「但娘娘的歷劫身總是捉弄陛下的歷劫身,雙方此時還未有好感。

  按此前娘娘定下的故事,他們還要過兩年,才會擦出火花,而後暗生情愫。」

  「等不得了!」

  李長壽雙目中神光湧動,白髮飄舞,定聲道:「現在就改,讓娘娘和陛下的歷劫身最近就碰面,種下情愫,這是上策。」

  東木公問:「既有上策,定是有中策和下策。」

  「中策我稍後就去做。」李長壽道,「就是暗中將那些女子挪走。」

  「那下策呢?」龍吉眼底滿是好奇。

  李長壽:「我方許諾,不優先啟用英俊版二師兄。

  此事說大,關係到天庭平穩、天庭名望,說小也只是玉帝和王母的家事。

  若王母並未下凡,那此時自然不用多顧念,可王母有旨意在前、更是親自追下去了,玉帝陛下還要化身『時辰管理者』,這就有些不妥了。」

  李長壽與東木公商議一二,定下此事的策略,東木公負責在天庭闢謠,李長壽下凡安排諸多事宜,月老負責在姻緣殿中緊盯姻緣紅繩變化。

  水神化身回歸水神府前,李長壽就在黑池峰水潭旁睜開雙眼。

  有琴玄雅正在側旁閉目打坐,白澤去了廚房中忙碌。

  李長壽招呼白澤一聲,後者端著剛做好的仙果拼盤飄然而歸,笑道:

  「水神可遇到了什麼麻煩事?說來聽聽,也讓貧道開心下。」

  「白先生可知曉姻緣之事?」

  「這個,略懂一些。」白澤皺眉道,「貧道雖未找過道侶、遇到過姻緣,但也見了不少愛恨情仇……

  可是玉帝轉世身姻緣出事了?」

  「當真瞞不過白先生。」李長壽嘆了聲,將此事詳細說了一遍,與白澤一起思索對策。

  「確實只有這三策。」白澤道,「最靠譜的反而是中策,玉帝下凡本就帶著玩耍一世的心態,哪怕是對王母的歷劫身許了終生,也可能會心有旁人。」

  李長壽:「怎麼覺得先生是在暗諷什麼。」

  「水神多慮,水神多慮。」

  有琴玄雅在旁小聲問:「為何不簡單些,直接與玉帝的歷劫身談談?」

  李長壽與白澤都是一怔。

  有琴玄雅道:「玉帝的歷劫身如今正是少年時,正是需引導的階段,師兄為何不用化身做個教書的先生呢?」

  李長壽沉吟幾聲,仔細考慮一陣,言道:「若是大法師在就好了,讓大法師去引導陛下最是妥當。

  要不,白先生?」

  「不不不。」白澤連忙擺手,「此事絕對使不得,我還是替你盯著靈娥的安危更為妥當。」

  李長壽嘆道:「我是做臣子的,當真不太合適。」

  他話音剛落,一縷道韻在李長壽心底流轉。

  道韻震震,大道鳴鳴,一個熟悉的字眼悄然凝成,讓李長壽都不敢露出任何嫌棄的表情。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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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3 01:24: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二十八章 王母與玉帝

  白澤和有琴玄雅還沒反應過來,李長壽就對著空中遙遙一拜,朗聲道:

  「弟子明白。」

  而後站起身來,滿是『感動』地看向有琴玄雅,讓後者也禁不住站了起來。

  有琴玄雅明眸帶著幾分疑惑,白嫩的纖指互相糾纏,冰藍色的裙擺盪著如水波紋緩緩垂落,略有些失措。

  白澤笑道:「可是太清老爺聽到了咱們言談,給你下令了?」

  「白先生此言差矣。」李長壽嘆道,「老師運籌帷幄、謀算千古,玉帝陛下之事定早已知曉,不過是給我少許提醒,勿要猶豫誤事。」

  白澤頓時皺眉沉思。

  這,就是自己跟水神的差距嗎……令獸絕望呢。

  有琴玄雅額頭掛了幾個問號,但李長壽不多說,她也不敢多問,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麼。

  就聽得,長壽師兄與白先生開始商量起分工之事,似是要白先生時刻關注靈娥的安危,而長壽師兄也分一部分心神,在南贍部洲之中。

  有琴玄雅主動道:「長壽師兄,可有玄雅能做之事?」

  「此時我們商討的這些事,你暫時無法參與。」李長壽笑道,「在山中修行時,記得溫習我之前教你的那些動作。」

  「是!」

  有琴玄雅抱拳答應一聲,見李長壽與白澤繼續商討教書先生之事,就自顧自地召出火鱗劍匣,去了不遠處的空地上。

  輕輕吸了口氣,有琴玄雅身周亮起淡淡的金光,映得她那欺霜傲雪的肌膚更顯晶瑩剔透。

  她在面前點出了一只水鏡,映照著自己身形,而後左手握住火鱗劍匣的劍柄,向前輕輕一遞,身子側傾,纖瘦的身形湧動著耀目的光芒,整個人英氣勃發、宛若女武神一般。

  「正道滄桑!」

  動作保持幾個瞬息,有琴玄雅臉蛋一紅,收回大劍,琢磨著剛才動作中,自己的神態還能如何改進。

  水潭旁,白澤抱著胳膊,用肩膀撞了下李長壽,傳聲道:

  「這位有琴玄雅,必將名傳三千世界。

  水神打算,何時讓她上天庭?」

  「三五年內吧。」李長壽端起茶缸喝了口,「具體還要看她的意思,我雖做了這麼多安排,但也不想強迫她做什麼。」

  白澤嘴角微撇,淡然道:

  「水神你這就有些不地道了,人姑娘一心為你做好這般差事,你還這般言說。

  有時水神總是下意識逃避一些責任,這誠然是為了躲避因果,但多少有些不美。

  既讓她走了這條路,為何不能直接給她明確的命令,她不過是人教道承出身,水神卻已是聖人認可的弟子,替她承受些壓力本就無傷大雅。」

  李長壽仔細想了想,笑道:「白先生教誨的是,也是我有些思慮不周了。

  那接下來,我便直接給玄雅安排上。」

  「水神思事,周全有餘;水神思人,總有不足呀。

  哈哈哈哈,玩笑之語,水神莫往心裡去。」

  李長壽搖搖頭,轉身看了眼靈娥的情形,開始做下一步計劃。

  半日後,李長壽藏在玉帝和王母身側的紙道人,時隔多年再次有了動靜。

  兩隻紙道人飛出地底,一隻化作了中年文士的模樣,換上了一身錦袍、拿一把折扇,另一隻紙道人放在袖中備用。

  就這般,大搖大擺朝這繁華的城郭而去。

  心底,也泛起了王母娘娘修改後的,有關玉帝與王母歷劫的『劇本』。

  玉帝這一世,生而富貴,其父為這座城池的守將,手中掌握了一支凡俗兵馬,方圓千里內也是赫赫有名。

  玉帝歷劫身名為『華有銘』,從小調皮搗蛋,在將軍府後院稱霸一方,厭文好武、性情馬虎、做事粗糙、容易上頭且小肚雞腸。

  這是劇本設定,才不是玉帝本身性情!

  ——普通權臣認真臉。

  王母的歷劫身是本地城主府的大小姐,溫柔賢淑,名為『夏凝霜』,因玉帝王母是一點神魂歷劫,他們成人後的面容形貌都與本體相似,故夏凝霜早早就得了美人之名。

  按王母娘娘定下的劇本,華家與夏家本就親近,而夏凝霜從小就喜歡折騰華有銘,每次兩人見面,都少不得一陣捉弄。

  李長壽本不願自己前來俗世……

  干預玉帝和王母歷劫,本就是費力不討好之事。

  但架不住一個『去』字,他也只能硬著頭皮抵達此城,與玉帝和王母來一場不意外的『邂逅』。

  邂……邂逅啥?

  李長壽還沒進城,仙識一掃,就發現了在一處茶樓中吆喝的少年。

  瞧這少年郎,劍眉星目、瀟灑不羈,大熱天披著個黑貂大衣,身體半正不正、半斜不斜垮在塌上;

  在他左右,穿著兵甲的一十六人、身著家僕短衫的八人,佔了最前排的幾張桌子。

  茶樓一側的木台上,有幾位年輕女子正吹拉彈唱,唱的是酥人骨頭的小調,彈的是婉轉低回的輕音,水平倒是相當不錯。

  這茶樓中幾乎滿座,茶樓的夥計東奔西走,送茶送點心收錢幣金銀,手上要的是四平八穩,腳下講究一個輕快無聲。

  一曲彈罷,茶樓角落有個大爺起身叫好,但剛喊半聲就被同行之人摁住嘴,低聲呵斥著:

  「不要命了,華少爺讓喊了嗎?」

  這茶樓最前排的軟榻上,那位夏天穿貂的少爺淡定地清清嗓子,抬手輕輕鼓掌,道一聲:

  「賞。」

  有家僕立刻端著一只托盤向前,隨便對其他姑娘撒了些金銀,又將一對價值不菲的鐲子,送到了那名彈琵琶的少女面前。

  少女臉蛋通紅,起身對著華府的少將軍欠身行禮,柔柔地道一句:「多謝少爺。」

  「今天就彈到這兒吧。」少年起身道,「莫要累著了,我明日再來看你。」

  那少女忙道:「是,少爺。」

  那群持刀的兵衛和家僕立刻起身,在這少年身後排起了隊伍,大搖大擺出了茶樓。

  臨出門,茶樓掌櫃在旁跑了過來,對著少年連連作揖,而後低聲問:

  「華少爺,您什麼時候把瑩瑩納回府中啊?

  瑩瑩的師父師娘一直催著小老兒跟您說一聲,你賞的東西已經夠多了,他們實在是不安啊……」

  「來。」少年招招手,已是差不多成人體型的他,勾住這掌櫃的脖子。

  這掌櫃額頭滿是冷汗,少年雙目毫無焦點地看著街上,淡定地道:「本少爺看個曲,就要把彈曲兒的帶回家?

  那爺來你這多喝幾杯茶,是不是也要把你這茶樓盤下來?」

  「這、這……」茶樓掌櫃嘴都有些哆嗦了,「華少爺您別誤會,小老兒只是……」

  少年冷笑了聲,拍拍茶樓掌櫃的肩頭,帶人瀟灑而去。

  街角,李長壽目睹著這一幕,拿著折扇遮著臉,當真有點沒眼看。

  也不知等玉帝陛下歷劫結束,回想起這段『囂張』的歲月,該是何等表情。

  而且按王母娘娘的劇本,華少爺大概十七八歲,就要經歷大起大落、富貴破滅、生活貧寒,再入贅到王母娘娘的府上,過幾年安生日子,再次家道中落……

  ——這是前後兩個劇本重合的結果。

  當然,這些都是注定的命途,存在改命的可能,生死簿定下的軌跡,也並非一成不變。

  呃,腦補一下玉帝陛下轉世身,站在城頭高舉長劍,對著天空大喊:

  『賊老天,我命由我不由天!』

  那畫面,當真經典!

  不過考慮到道祖老爺的情緒、玉帝陛下恢復正常後的顏面,李長壽還是要做些工作,杜絕這般事發生。

  李長壽思索一二,在後面跟了上去,先多了解了解玉帝歷劫身的性情,再去了解下王母歷劫身的情況,最後決定下一步如何安排。

  嘖,一想到自己奉聖人老爺的旨意,安排玉帝和王母……

  也是相當刺激。

  ……

  李長壽尾隨了華有銘半個月。

  他看到了華有銘花花公子的一面,在城中隨意玩樂,走南走北,逛攤喝茶,跟城中其他權貴家的少爺聊天吹牛,然後被一名年紀較大的公子哥忽悠著去了花樓。

  結果又被華府的一位副將帶兵抓了回去。

  也見證了華有銘因此事,遇到其他小夥伴時,被奚落的場景——

  華有銘走進一處酒樓的高層,所有喝酒的公子哥都看著他發笑,有的喊道:

  「華少爺,又被你娘親抓回去了?」

  華有銘眼一瞪,撩起長袍下擺塞進腰帶,快步上去就把說話和大笑的幾人胖揍了一頓,揍的那是一個鼻青臉腫、哭爹喊娘。

  而後華有銘抓起那幾個公子哥的荷包,隨手扔到了旁邊想拉架又不敢向前的夥計手中:

  「今天這酒樓所有花銷,他們幾位公子付賬。」

  酒樓上下頓時歡呼雀躍,樓內樓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順帶著,李長壽也搞明白了,為何會出現那幾條紅繩。

  這是一年前,華有銘剛出華府,跟一群權貴家的少爺結成好友,吹牛時說了大話。

  華有銘到了年紀,心底本來就有點蠢蠢欲動,而身旁狐朋狗友吹牛的時候,一個喊著『我要娶十個』、一個喊著『我要娶二十個』;

  華有銘冷哼一聲,拉開衣襟,露出了其內寫著的『大志』二字,淡然道:

  「本少爺要讓更多女子得到幸福!」

  於是一戰成名,成為這個小圈子有名的新貴。

  也就是在這般風氣下,華有銘開始變得有些輕浮氣躁,一來二去,還真就瞧上了幾個姑娘,但一來懵懵懂懂,二來家裡母親管得緊,他也不敢真的搞事。

  相思這種事,可以是情深,也可以是單純的饞。

  華有銘就是屬於後者,投射到了姻緣泥人上,這就出現了姻緣殿中的情形。

  自己該如何引導?

  李長壽並未著急趕去華府,而是開始調查這座城池內外的情形,將附近數千里內的凡俗勢力關係都列了出來。

  事關玉帝陛下,總歸是要穩健一些。

  李長壽此時,並不想去做玉帝歷劫身的『老師』,思前想後,決定混入華府,做一個伴讀書僮……

  華府?高級伴讀書僮?

  這一集自己上輩子好像在哪看過。

  李長壽笑了幾聲,就開始了第一波嘗試。

  他化作一名少年,背著行囊、風塵僕僕,到了華府後門前,剛想靠近,就被兩名兵衛阻攔:

  「站住!幹什麼的?」

  「我是讀書學謀的學子,因家道中落、無力生活,故想來府上問問,這裡缺不缺伴讀的書僮?」

  「不缺。」

  「兩位……」

  「放狗。」

  李長壽眼一瞪,話還沒來得及說兩句,後院門打開,幾條四五寸高的小奶犬衝了出來,追著李長壽跑了三條街。

  這兩位守門大哥之冷酷,當真讓天庭普通權神頗感敬佩。

  李長壽悄悄摸回後門,對著華府一陣思量。

  正此時,有個穿著長褂、留著絡腮鬍的中年男人湊了過來,對李長壽嘀咕道:

  「兄台也想進華府混日子?」

  「哦?」李長壽笑道,「兄台莫非有門路?」

  「那是,我們專門幫兄台這般,想進華府幹活卻沒路子的英雄好漢。」

  這中年男人大拇指對著身後擺了擺,「我們兄弟幾個當死屍,稍後您就推著我們去後門,哭的慘一點。

  府裡的夫人心腸軟,你一哭肯定會被收……哎,兄台別走啊兄台,您都不問問價的嗎?

  我們只收您入府後一年的工錢,分兩年給就行!

  兄……呸!自己混去吧!」

  李長壽快步離開,走了幾步也是忍不住笑出聲來,頗感有趣。

  罷了,還是用見效更快、跟白澤商議的備用方案吧。

  裝大賢。

  李長壽拿出了兩個月的時間做準備。

  他先選定一名中年文士的模樣,在俗世混了個教書匠的身份。

  而後,先在附近的一座大城中,炒起了『人族當代賢才』之名,讓這名聲在方圓千里流傳開來。

  這跟海神教的《海神小故事》有異曲同工之妙,就在於一個新奇、有趣,讓人能口口相傳。

  像什麼:

  勸誡年輕人時、後腦勺現出金光,勸說賭鬼重新開始嶄新人生,坐在花樓前講了兩天兩夜的道理,這花樓直接就塌了,花樓掌櫃善心大發,花樓姑娘半數贖身離開;

  除此之外,他走過之處,死魚變活、枯井生水,席地而坐、地生花朵,抬手一招就會引來漫天飛鳥盤旋。

  待名聲火熱起來,李長壽趁熱拜訪當地最有名的書院,一場辯論讓幾名白髮蒼蒼的老賢才高呼老師,自身卻飄然而去……

  炒名聲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走排場。

  李長壽宣佈要外出遊學,不知哪個城池想接待,聞訊而來的各城城主信使捧著禮物,在街上排起了長龍。

  李長壽又用一句『懶得走太遠』,就近選了三座城池,讓自己的名聲又提了一大截。

  他故意把真正的目的地,也就是華府所在城池,放在了行程的最後,花費十天走過了兩座城,開了幾場『點撥』大會,最後帶著滿身榮譽,抵達了華府所在城。

  李長壽前來那天,兵衛迎出十里、滿城男女老少夾道歡迎,只是鮮花就撒了幾百斤,城內權貴設宴款待。

  席間,李長壽又說了幾句:

  「人生太短,天地太大,吾心雖懷無限,然雙足不堪用。

  本城人傑地靈,風景也是不錯,稍後吾就在此地逗留三年,開一小小的書院,教導七八名弟子,而後再繼續遠行,探究天地之邊界。」

  眾權貴不由大喜,一個個湊向前來,各自言說自家孩子如何出色。

  李長壽笑著搖頭,說自己不收學費、不收禮物,只納聰慧靈敏之弟子;

  等書院建成,請他們帶自家孩童來過過眼。

  就在城中繁華地帶,這位當代大賢買了一座大宅院,出手十分闊綽;

  短短一夜之間,宅院原本建築消失不見,李長壽在其中佈置了一片竹林、一方水池、幾座假山,只有兩間竹屋點綴其間。

  有凡人想要硬闖,卻在宅院中迷失方向,從哪進去,就迷迷糊糊從哪出來。

  頓時,但凡有點見識之人,都知這是城中來了『高人』,一家家公子被送到了書院前,由各家大人領著排隊。

  李長壽又放出話來,要收四名男弟子、三名女弟子,合北斗之數。

  城中權貴再次激動了起來,又有大批女童、少女趕來書院前。

  排隊的順序也很現實,誰家大人地位高,誰就排在前。

  華有銘與夏凝霜在書院門前再次相見,原本華有銘身為本城守將之子,穩穩排在第一位;但戴著面紗的夏凝霜一來,直接柔柔弱弱地往華有銘身前一站,扭頭露出一份楚楚可憐之相。

  華有銘剛有點感動,就聽夏凝霜低聲道了句:

  「去,後邊去。」

  華有銘劍眉一豎,眼前浮現出自己從小被眼前這少女,折磨的種種情形!

  三歲午睡被窩被潑水,五歲捉蟋蟀被推泥坑,七歲被蜜蜂追著滿院跑,九歲爬房頂被撤梯,十一歲……

  當下,華有銘恨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向前踏出半步,眼一瞪、拳一攥。

  夏凝霜輕輕眨眼,面紗後的臉蛋上滿是柔弱。

  「你要打我嗎,小銘銘?」

  「本少爺不跟你一般見識!」

  華有銘冷哼一聲,後退兩步,後面人群頓時傳來幾聲輕笑。

  叮、叮鈴……

  書院門後傳來鈴聲,大門自行開啟,裡面傳來一聲話語:

  「最先二十位入門者可聽我講課,依據課堂表現決定去留。」

  眾少年、孩童立刻就要一擁而上,夏凝霜與華有銘在最前佔盡了地利。

  但夏凝霜跳進木門後,華有銘轉身瞪著後面要衝上來的人群,還有些稚嫩的面容竟滿是威嚴。

  他低喝一聲:「擠什麼擠!衝什麼衝!自己有幾斤幾兩不知道嗎?

  那些平日裡不學無術的站外面!敢仗著自己家裡勢力,搶先進去瞎占名額的,少爺我見一次打一次!」

  言罷,華有銘自己竟也不進門,倒是讓李長壽頗感驚訝。

  而李長壽正想該如何讓華有銘入內時,華有銘又大大咧咧地喊了句:

  「讓識字超過一百個的先進!」

  原本衝在最前方的十多名少年孩童,不由頓住腳步。

  他們,做不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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