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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言歸正傳] 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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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0 01:19:1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三十九章 截教殺字令!

  「這……」

  「啊這……」

  崑崙山玉虛宮,廣成子的飛瀑閣樓。

  各位闡教仙看著雲鏡所顯,金甲大將柏鑒在那平整仙島鑿地基的畫面,一時有些回不過神。

  因聽不到李長壽對柏鑒的傳聲,他們也不知具體發生了什麼,這柏鑒……

  說著說著就跪了,猶猶豫豫就瘸了!

  等李長壽請出打神鞭,天道降下大筆功德,為柏鑒洗清火毒、元神化作穩固靈體,擔任封神台守將一職,這柏鑒已是無比感激。

  就差跪下喊一句主公了!

  除了柏鑒跪的太快,還有更讓人捉摸不透之事。

  赤精子納悶道:「天庭不缺寶材,天兵天將不計其數,為何不調派一支兵馬搭建封神台?而是要柏鑒這麼一點點去親手修建?」

  廣成子道:「此間必有考量。」

  太乙真人瞇眼笑著,輕飄飄地道一句:「為何貧道覺得,長庚就是在報復這柏鑒最開始不給他面子?」

  「欸!」

  黃龍真人正色道:「師弟莫要這般陰陽怪氣,長庚不是那樣的性子!

  天庭權神,必是心胸寬廣,言談大氣!」

  旁邊的玉鼎真人露出幾分溫和的笑意,一切盡在不言中。

  廣成子揉了揉眉心,言道:「暫且不談此事。

  天庭欲建封神台,大劫迫在眉睫,截教對西方教動手已是勢在必行,你我當早日做出決斷。

  時不我待,將各位師弟師妹召來,今日就商定好一個章程。」

  赤精子問:「師兄,是招老師親傳弟子,還是將弟子都招來?」

  「商議此事者不必太多,不然容易生亂。」

  廣成子如此一言,赤精子頓時明瞭,起身便走去閣樓之外,叮囑幾名童子外出送信。

  闡教這邊已是未動先謀,他們判定截教即將對西方教出手的速度,比截教決定對西方教出手的速度,還要快了許多。

  碧游宮的華池中;

  舒舒服服泡澡的多寶道人,小聲稟告著姜尚之事,問詢師尊通天教主,是否要出手對付西方教。

  通天教主笑道:「今日你來學一學長庚,好處壞處說個一二三、四五六,讓為師也瞧瞧你算計的能耐。」

  多寶道人連連擺手,嘿嘿笑著:

  「師尊你知道的,弟子也就尋尋寶,哪裡懂什麼計謀。」

  「隨便說說。」通天教主閉上雙眼,「咱們師徒倆又不是外人,你那點油滑的勁,為師還不知嗎?」

  多寶拍了拍微微隆起的肚皮,仔細想了想,緩聲道:

  「那弟子就在此事多說幾句。」

  「講。」

  「此次弟子欲對西方教三弟子出手,為的其實就是與西方教能順理成章開戰。

  當時廣成子直接阻攔弟子,這是弟子著實沒想到的,本以為廣成子最起碼會念道門一家,但廣成子毫不在意,直接攔住弟子。

  擺明了,是在對西方教擺態度。」

  通天教主閉著雙眼,問道:「你的意思是,廣成子與西方教也有聯絡?」

  「師尊,您還沒看明白嗎?」

  多寶道人低聲道:「跟西方教有聯絡的,並非是一個燃燈、一個懼留孫,或是一個文殊,這些都是咱們已知曉的。

  要跟西方教聯手,恐怕是闡教早就定下的策略,是二師伯的意思。

  燃燈不過是闡教手中一步棋,髒活累活都是他來做。

  師尊平日不管這些瑣事,最近數萬年闡教與咱們的衝突,最後的罵名大半都被燃燈道人背去了,這就是二師伯最可怕的地方。

  大師伯不出手,二師伯的算計基本獨步洪荒,弟子也是對燃燈咬牙切齒很久,才突然想明白此間關鍵。

  咱們都知道燃燈是西方安排的棋子,二師伯如何能不知?

  這絕非是在裝傻,若是說,燃燈和西方教也被二師伯安排了,那一點都不驚奇。」

  通天教主笑道:「莫要如此想你二師伯,他就是古板了些,為人也不算刻薄。

  你呀,就是當年被他罵了幾頓,心底還記上賬了。

  開天闢地以來,為師被他罵的少了?」

  「是,是。」多寶拜了個苦瓜臉,「弟子想多了……都是被長庚給教壞了。」

  「哈哈哈哈!」

  通天教主朗聲歡笑,又揮了揮手,道:「繼續說,為何此時要針對西方?」

  「師尊。」多寶道人正色道,「此時已是咱們最後的機會了。」

  「哦?這說法有點意思,繼續講。」

  多寶斟酌一二,在水中跪坐了下來,低頭道:「弟子的話語可能會有冒犯,但這是弟子思考了萬年之久才推演到的。

  這次大劫,長庚也已經明裡暗裡給了咱們很多暗示。

  為何長庚要在輪迴塔中,締結道門不戰之約?

  為何長庚一力打壓西方教?

  這裡面怕是都有說法。

  弟子當年被天道所控,丟失過部分記憶,有個重要之人在弟子靈台中消失不見了,任憑弟子如何推算,都只能想起一句。

  闡截必有一戰,西方最大贏家。

  這句話,恐怕就是長庚一直以來的鞭策。」

  通天教主面露正色,緩緩點頭,喃喃道:「那個人對你說過這話?

  為師當年受過大師兄告誡,與那人保持距離,他被天道抹殺後,你的記憶也是為師親眼注視著,被老師抹掉的。

  那時你經常去與他打牌,這溫泉泡澡的樂子,還是你從他那帶來的。」

  多寶道人問:「師尊,那人到底是誰?」

  通天教主目中流露出幾分回憶和感慨。

  「他啊,不過是個居無定所的孤魂,輩分奇高,與盤古神是密友。

  我們三友是盤古神元神所化,自降一輩,故還要稱他一聲叔伯,當年老師尋到合道之法,本是還有些猶豫;

  正是因這傢伙突然發瘋要毀滅洪荒,才迫使老師下定決心與天道相合,合力才將他完全抹殺……

  好了,不談這般禁忌了,談多了恐老師不喜。

  接著說,剛才說到哪了?闡截必有一戰,西方是最大贏家,為何你覺得此時已是咱們最後的機會?」

  「此時,大劫將落未落,劫運已完全運轉了起來,殺傷的生靈之力,都能算是填充劫運所缺,這是其一。」

  多寶道人緩聲道:

  「闡教這時還無法直接對咱們開戰,他們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

  但師尊您之前說過,天道所顯,封神殺劫應在南贍部洲的王朝更迭,一個新王朝建立,必是在舊王朝的廢墟之上。

  弟子覺得,這已是明示,咱們和闡教都要去選新舊一方去支持。

  咱們與闡教之間,就會如這兩個王朝一般,只能存一。」

  通天教主笑道:「寶啊,你能看到這一步確實不錯。」

  「只是弟子暗中查過,商國如今國力依然算是強盛,八百諸侯就有八百個方國,無一國能與商國對抗。」

  多寶道人沉吟幾聲:「此事弟子覺得不能著急,以新代舊是天道規則,佔住新國一方自是有不少好處。

  這已是後事,最起碼要等一國崛起,咱們與闡教再行博弈此事。

  現在動西方教時機最合適,甚至,這機會稍縱即逝。

  這是其二。

  其三,也是最關鍵的,就是長庚的態度,或者說大師伯的態度。

  現在大劫沒有正式發動,咱們針對西方教雖有私心,但只要找個合適的理由,將鬥法打起來,闡教決然無法阻止。

  若二師伯動,則大師伯動。

  師尊您只要能牽制住西方教兩位聖人,弟子們將西方教高手打空,稍後的封神博弈,就是咱們跟闡教的事了。」

  多寶道人沉吟幾聲,看自家師父還有些猶豫,又道:

  「師尊,長庚總不可能把這些跟咱們明說。

  弟子是能感覺出來,長庚就是這個意思……長庚雖然不能在大劫中偏袒咱們或是偏袒闡教,但他絕對會支持先覆滅西方教這般禍害!」

  「可西方注定會大興。」

  通天教主嘆了口氣,「而且西方教與咱們並沒有直接衝突,這般做未免有失道義。」

  「師尊!」

  多寶道人急道:「現在都是啥時候了,還跟他們講道義呢?」

  「若無道義二字,截教存與不存又如何?」

  通天教主示意多寶不必多說,「為師再想想,你且退下,半日內自會做出決斷。」

  「哎,是。」

  多寶道人答應一聲,轉身要走出此地華池,卻禁不住回身嘀咕:

  「師尊,西方教和闡教的門人弟子加起來,也不是咱們截教弟子的對手。

  但三位聖人加起來,再有那些門人弟子,其實力尚在咱們截教之上。

  闡教與西方教已是注定聯手,若是不能趁早剪掉其羽翼,咱們後面怕是真的要遭險……」

  「去吧。」

  通天教主擺擺手,多寶低頭答應一聲,套上道袍,在輕嘆聲中漸漸走遠。

  多寶走後,通天教主手指劃開乾坤,取出一只小鈴鐺,放在了池邊,卻又一言不發,只是閉目凝神、不斷思索。

  大徒弟說的很在理。

  可這些事,他這個做聖人的,自然早就看在眼裡。

  不入聖人境,不知天道的可怕。

  截教沒有鎮壓自身氣運的重寶,就如一座沒有城牆的大城,任憑大城再繁華,自身依然十分脆弱。

  多寶想在這個時機,借人教壓闡教,逼迫闡教表態,或是讓闡教無法輕舉妄動,而後打掉西方教元氣,為大劫後續計。

  可如此一來,西方教聖人又可在今後直接下場,若自己被接引拖住,準提對教內弟子舉起屠刀,二師兄勸住大師兄……

  事情一發而不可收拾。

  誅仙劍陣非四聖不可破,那也要自己先出手,將對方納入劍陣之內,或是其他聖人主動走進來。

  準提除外。

  歸根結底……

  通天教主看向了混沌鐘,露出了溫和的笑意。

  叮鈴~

  化作鈴鐺大小的混沌鐘顫了幾下,似是瑟瑟發抖,有些惶恐難安。

  ……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什麼?

  在這幾日之前,李長壽自是會說,是自己一個藍星五好青年,突然就降臨到了洪荒這種力量絲毫不被限制的殘酷世界。

  但現在,最痛苦的事改弦更張,成了……

  明明自己本體就在雲霄的閨房!

  明明靈娥就在隔壁房間與雲霄聊琴棋書畫、詩詞歌賦!

  他的心神卻必須挪去其他地方,跟自己上司【遊山玩水聊哲學、天南海北瞎逛蕩】。

  罷了,就當這是提前給玉帝陛下『上課』。

  自己接下來要全身心投入到大劫的安排佈置上,與玉帝這般交流的機會也是不多了。

  順便還有一件大事,便是李長壽之前對柏鑒說的那般,他們要做一個詳細的【大劫規則】出來,約束入劫的高手,讓南洲避免生靈塗炭之局。

  君臣二人研究了幾日,李長壽零零總總寫了也就幾百條規則,稍後會由玉帝陛下前往紫霄宮,將這些規則呈給道祖老爺。

  天道可以漠視凡人性命,但天庭不可以。

  仁義、規範、嚴謹、穩,將會是今後天庭行事的四大基本要求。

  敲定了這件大事,玉帝化身總算有了離意。

  這讓李長壽頗為振奮。

  但荃峒很快就一盆隔夜的寒冬洗腳水潑了下來,讓李長壽頗感『絕望』。

  「長庚你說,闡截之爭最後誰會贏?」

  又開新話題了!

  李長壽思索一陣,笑道:「陛下也是難倒我了,我當真不知輸贏如何,就算那曾經看到了一些情形,但許多都已被我親手改變。」

  「你與天道的較勁,吾其實都看在眼裡。」

  荃峒呵呵一笑,與李長壽繼續在怪石嶙峋的海邊山崖上漫步。

  這位玉帝眺望著海面,緩聲道:

  「天道序列中,如今吾排在首位,尚在六聖之前,老師也給了我不少特權,讓我能隨時躍過大劫,注視天道變化。

  但就算是這般,有時候吾也看不透長庚你到底想做什麼。

  長庚,你的心願,當真是道門長盛不衰?

  若是這般,吾可助你一臂之力。」

  李長壽喉結輕輕晃了下,目中光芒晃動,卻笑道:「陛下,這是老師的心願,小神的心願其實就是兩個字。

  安穩。」

  荃峒問:「封神大劫後的天地,會讓你感覺不安穩?」

  「嗯。」李長壽道,「陛下您其實不能理解……天道並不信任我,我是某個禁忌的同鄉。

  此時能全身而退,其實已心滿意足。」

  「你……」

  荃峒搖頭苦笑,「吾這長庚愛卿,實在是太穩了些。」

  李長壽笑而不語,淡定地揭開話題。

  「陛下,龍吉似乎也在這大劫之中。」

  「嗯。」荃峒微微點頭,面色有些凝重,低聲道,「此事吾早已知曉,但也無法干涉什麼,不然如何服眾?

  不過她有你這個老師護著,吾也沒了擔心。」

  李長壽:……

  這,是該說玉帝陛下心大,還是該說玉帝陛下對自己太信任了。

  大概這就是做天帝必須做出的犧牲吧,能救天下蒼生,卻不能去救親生骨肉,反倒要假借他人之手。

  李長壽剛想做個穩妥點的擔保,心底卻突然泛起少許潮湧。

  他突然聽到了一些有點意外的對話聲!

  連忙道一聲:「陛下,小神本體處似有異樣。」

  荃峒面露關切之意,讓李長壽自行處置,不必拘禮,李長壽拱拱手,心神已挪去本體處。

  剛一落位,他立刻走到窗邊,看向了涼亭處。

  恰好看到雲霄仙子駕雲趕過去,截教八大弟子齊聚!

  剛剛自己本體憑風語咒聽到的多寶師兄那句——【師尊半日之內就會下決斷,咱們且做好準備,若師尊答應覆滅靈山,咱們該怎麼去滅!】

  截教何時變得這般敏銳了?

  莫非通天師叔又推算到了什麼?

  涼亭中,八大弟子各抒己見,金靈聖母是一路平推派,雲霄仙子是溫婉不殺太多派,趙公明是『咱們不如找長庚聊聊』派……不一而論。

  李長壽迅速斷定!

  這有可能是封神局勢走向『船新版本』的最佳契機!

  自己是否要動點心思,在自保的前提下順勢搞一點事?

  正此時!

  一抹劍光劈開三仙島上的雲霧,一把玉質的小劍落在涼亭之中,其上刻著一只有些刺目的、暗紅色的殺字。

  八大弟子精神一震,多寶道人面色一喜,立刻站起身來,將小劍捧在掌心,扭頭呼喝!

  「金靈、無當!

  以論道大會的名義,將所有金仙境三品之上的門人弟子集結於金鰲島!

  龜靈、瓊霄,速去金鰲島做佈置!

  公明,你與雲霄受累,將咱們要對西方教動手之事,去說給長庚聽,問問長庚是什麼意見,最好讓長庚給點意見。

  碧霄!」

  「在!」碧霄頓時挺胸抬頭,少女身形在這一刻,竟顯得如此窈窕。

  終於,終於有事能想到……她!

  「你還是在三仙島修行。」多寶道人露出溫和的笑容,「這次,就不用你出手了,專心打磨大道才是。」

  碧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幾位師兄師姐、兄長姐姐,齊齊投來了寵愛的目光。

  自古小麼最得寵,尤其可愛又軟萌。

  雲霄房中,李長壽注視著這般情形,不由陷入沉思。

  心底,一個個代表了各種選項、各類可能性的方框亮起。

  截教既然有這般魄力,那他自是不能拖了後腿。

  西方。

  大劫之前,該算總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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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章 天道的小秘密

  東海各處仙島飛起道道流光,朝金鰲島匯聚;

  三千世界各處方向,也有三三兩兩流光,朝四處天涯海角急忙趕來。

  《第不知多少屆截教金仙論道大會暨封神大劫總策略大會》,就要在金鰲島舉辦了。

  多寶大師兄催的急,給的訊息也頗為急促,事態儼然已經到了十分嚴重的地步,這些在外遊歷、修行、定居、嫖……

  咳,為洪荒靈石高效流動做出傑出貢獻的截教仙,匆匆趕了回來。

  不過幾日,金鰲島上旌旗招展、彩旗飄飄、鑼鼓喧天、仙光連片。

  搞的天庭都不得不派出兩支兵馬,在東海上空全力戒備。

  三仙島,李長壽和靈娥依然未走。

  此刻的李長壽,坐在雲霄仙子常坐的蒲團上,雙手扶著額頭,目中滿是深思的光芒。

  一切都在朝著『較好』的方向發展,可自己為何總有些不安?

  截教、西方、闡教……

  三教之爭,先下手為強……

  闡教可能有的反應,道祖可能存有的想法,天庭該如何應對,聖人路過爆發大戰,又該如何應對?

  一條條訊息,一項項可能,在他心底不斷閃爍。

  心力拉滿,瘋狂推算。

  他身旁的雲霄宛若靜雲流水的畫卷,只是靜靜立著,就演繹著何為歲月靜安。

  只是雲霄此刻略帶歉意和無奈,那雙秋眸凝視著李長壽,彷彿在說著什麼。

  趙公明在一旁來回踱步,道心有些不太安寧。

  靈娥跪坐在屏風前的蒲團上,端著茶杯輕抿,營造出一種優雅恬靜、凡事與她無關的淡定感。

  她本來就與封神大劫沒有任何關聯。

  房中安靜了一陣,壁上掛著的那幾幅畫作,彷彿都有些躁動。

  趙公明忍不住問:「長庚,這事可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說不出。」李長壽緩緩舒了口氣,「總覺得哪裡有些不穩妥,這次要對付靈山,當真是多寶師兄主動提出來的?」

  「自然。」

  趙公明道:「大師兄總不可能被劫運影響;他去找師尊商量,師尊考慮之後,給我們發了殺字令。

  師尊的意思,應該是不動則已,一動絕殺。

  將西方教徹底從大劫掃出局!」

  雲霄突然問:「壽,可是你安排的?」

  「沒,我雖然有這個想法,但西方教近來安穩的很,尋不到合適的機會。」

  李長壽搖搖頭:「這就是此前,他們一直在我這裡吃小虧造成的後果——他們現在也變得頗為穩重。

  讓我覺得不安之處,似乎是因……事情進展太過順利了些。」

  「順利了還不好?」

  趙公明笑道:「萬事若是都能順順利利,那才是妙事。」

  李長壽輕吟一二,卻不好作答。

  雲霄柔聲道:「假若太過於順利,或許就有外人的算計在其中,推波助瀾。」

  靈娥輕輕眨眼。

  她很想說一句,在山中修行時,八成左右的好事,在自己師兄看來都太過於順利。

  但考慮到自己修為淺低、資歷淺薄,在大能大佬們眼中,只是師兄的小掛件,還是繼續端莊、優雅、乖巧、有內涵的喝茶最為明智。

  嗯,穩妥起見,少說無錯。

  咻——

  一道玉華閃過,有傳信玉符飛馳而來,被趙公明抬手握住。

  趙公明讀罷其內訊息,低聲道:「長庚,是大師兄在催促,求你出個主意,我們該用什麼由頭對西方教開戰。

  師尊剛又將大師兄喊了回去,讓大師兄找一個充分的藉口。」

  李長壽:……

  這都沒想好,就一拍大腿要跟西方幹架!?

  西方教那麼多黑料,從香火神國、香火神教,到中神州三教仙宗亂戰,還有此前那麼多年挑撥道門三教關係,開戰理由不是隨口就來?

  驀然間,李長壽想明白了此間關鍵。

  截教怕師出無名,影響自身聲譽,落一個倚強凌弱的名頭。

  不同的聖人老爺有不同的思維方式,對聖人而言,『相由心生』並非玩笑。

  通天教主是青年外貌,愛面子、講義氣、沒架子;

  元始天尊是中年外形,城府深、思慮全、雄心大略。

  太清老師是枯瘦老者形貌,啥都懂、啥都明、一動就累、清靜無為。

  那女媧大人——本娘娘最美,不接受反駁?

  還真差不多。

  李長壽念及於此,不禁笑出聲來。

  一旁雲霄柔聲問:「可是有了什麼妙計?」

  「不是。」李長壽笑道:「一時間也抓不住西方教的小尾巴,看來只能提前造勢,不可操之過急。

  我建議,論道大會那邊正常開,往長了論,多些時間準備和佈局。」

  「行!」

  趙公明答應一聲,扭頭開始忙碌。

  雲霄輕聲嘆息:「師出無名,道心終歸有些難安。」

  「這是道門與西方之爭。」李長壽正色道,「西方教若是當年承認是道門第四教,不至於此。

  西方教兩位聖人的心太大,想立教與道門齊平,卻又缺乏面對三清老爺討伐的魄力,又背負了天道不少功德債……」

  李長壽話語一頓,雙目一瞬瞪圓,立刻將自己表情掩蓋了下去,閉目凝神。

  道韻震震、道心難安。

  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自己一路踩著西方教高昇,是不是也在天道的算計範圍內?

  聖人是天道的基石,但聖人只是因鴻蒙紫氣,與天道捆綁在了一起;聖人的大道維護著天道運轉,但自身意志可以影響到天道。

  假若、李長壽只能假設!

  假設天道擁有類似生靈你的意志,天道想要進一步壯大,需要什麼?

  憑李長壽對天道的理解,此時已經能夠給出準確的答案,四條路、三個方向。

  第一條路,天道培養更多聖人,借此鞏固自身、維護天地安穩,但對天道本身而言,又會被聖人意志影響,從而為自己增添許多束縛。

  第二條路,也是如今正在進行的。

  封神大劫培養正神!

  通過強行將道門高手納入天道序列,將生靈之力的一部分,化作天道秩序之力!

  第三條路,洪荒天地對外擴張,支配更廣闊的混沌海區域,將更多混沌氣息化作靈氣,也就是洪荒的『能量形式』,納入天地大循環。

  李長壽觀察過混沌海邊界,這種情況在發生,但進展十分緩慢。

  還有第四條路,也是最可怕的一條路。

  吃掉聖人。

  或者說同化聖人,將聖人這個基石納入自身!

  六聖之中誰最弱?

  確實是準提,尤其是現如今被老師掃掉了兩層道行,七寶妙樹都少了兩根樹杈子。

  而準提成聖的功德,是依靠發宏願得來的,本質上只是打一些空頭支票,天道降下成聖功德,讓準提成為了第六聖。

  這會不會就是天道的大算計!?

  讓準提『虛弱』到一定程度,而後將準提同化,直接納為自身的一部分。

  束縛天道的聖人大道衰弱、天道本身的秩序之力增強,從而一舉打破如今【天道・六聖・道祖】的內核平衡?

  李長壽道心微微顫動,突然想到了許多年之前,老師對自己的那句提醒。

  『聖人,不可死。』

  後半句,老師或許沒說。

  那就是……

  天道會失控!

  李長壽渾身顫了幾下,坐在那陷入了沉思,心底微微一嘆。

  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天道擁有類似於生靈的存在形式。

  那,天道有嗎?

  齊源被陸壓噴成灰時,自己躲在混元金斗中參悟均衡之道時,那個凝視著自己的灰影;

  此前在花果山,自己想接近補天靈石時,同樣出現的灰影;

  還有最關鍵的,他從各個渠道聽到的同一個故事,【浪前輩之死】中,聖人們、道祖本身,說的都是一句【道祖與天道聯手鎮死了那個禁忌】。

  可以確定,天道擁有與自己相近的思維形式。

  又僅僅只是如此嗎?

  道祖與天道到底是什麼關係?

  道祖在當年西方教二聖成聖時,又有什麼謀算?

  時至今日,感想依舊。

  這洪荒,簡直太凶險了。

  ……

  兩個時辰後,三仙島上空。

  「怎麼突然急著回去了?」

  趙公明嘀咕一聲,看著站在面前的李長壽與靈娥這對師兄妹,恨不得將自己二妹也塞過去。

  地利不足啊。

  李長壽笑道:「外出也許久了,玉帝陛下已去紫霄宮中,請道祖降下稍後大劫守護凡人的細則,我先回去坐鎮太白宮,免得有宵小生事。

  而且在這裡,我也幫不上什麼。」

  雲霄柔聲道:「路上且當心些,莫要大意。」

  「娥進來躲著。」

  李長壽撐開道袍衣袖,靈娥臉蛋微紅,身形化作一團流光鑽入師兄袖中,再現身時,已化作三寸高的小小仙子,扒著自己師兄的袖邊,對雲霄仙子輕輕揮手。

  「姐姐,我先回去了。」

  「嗯。」雲霄輕聲道,「如今正在大劫之中,我也不便留你長住,若是有不順心,或是受了什麼委屈,可隨時給我傳信。」

  「姐姐也要當心些才是……」

  兩人小聲叮囑著,你一句、我一句,依依惜別。

  趙公明趁機對李長壽傳聲問:「長庚,現在有沒有可以用的招對付西方教?不用太過高明,能顧全名聲就足夠了。」

  「說簡單也簡單,主要是臉皮要夠厚。」

  李長壽開了個玩笑:「就算截教直接對外宣佈,西方教正在搞一種針對道門修行法的密咒,能夠大規模殺傷道門仙人,然後強攻上去,再對外宣佈密咒已經銷毀。

  那也沒人能說什麼。」

  趙公明眼前一亮,讚道:「還是長庚你聰明,這點子老哥咋沒想到?」

  「別真的用。」李長壽正色道,「這個是下下策,不過是給恃強凌弱找一個遮羞的藉口。

  還是要從事實出發。

  這西方教做過的髒事不少,現在雖然收起了小尾巴,但想抓住他們的毛病,也絕非難事。」

  趙公明撫鬚輕吟。

  他是真的感覺這事挺靠譜,構思還挺巧妙。

  李長壽勸住趙公明與雲霄不必多送,帶著靈娥回返東天門。

  路上,李長壽特意飛的慢了些,心底思索著該如何幫截教打援護,又開始重新審視自己一路走來的一隻隻腳印。

  夜風吹拂,靈娥在他肩頭晃著腳丫,哼著小調,讓他的道心漸漸寧靜了下來。

  自己的一系列計劃,還是不夠穩健,還要花心思繼續去完善。

  「靈娥仙子。」李長壽調笑道,「這次外出,收穫幾何?」

  「收穫自是好多。」靈娥得意的一笑,又輕輕讚嘆幾聲,「原來這天地這麼好看。」

  「見識與閱歷,也是一種修行。」

  「對呀!」

  靈娥喜道:「等以後再有機會,各處都安穩了,師兄還能帶我一起去各處走走嗎?」

  「自然。」

  李長壽正色道:「只是有可能,我們逛不了太多地方,就要離開洪荒天地。

  這個是安全起見,也非絕對。」

  靈娥忙道:「師兄你不用因為這些改變自己原本的計劃,你去哪我就去哪。」

  「覺悟不錯。」李長壽手指湊到肩頭,輕輕戳了下三寸高的小仙子,後者抱著李長壽的指尖一陣捶打,又發出一陣咯咯咯的傻笑。

  玩鬧一陣,李長壽道心已徹底安寧了下來。

  截教要對西方教下狠手,李長壽自是舉雙手雙腳贊成,但這件事還是要先去請示老師。

  雖然洪荒有一條規矩:聖無阻止便默許。

  可穩妥起見,李長壽還是要親自去問問才行。

  嗯,只問一個問題,得到答案就跑,不給老師蓄力的機會,應該不會耽誤太久。

  只要老師點頭,那李長壽就可以放手折騰西方教。

  先制定一個計劃,引西方教出手,製造西方教與截教之間矛盾,讓截教師出有名。

  暗中盯緊西方教眾高手,尤其是那批聖人弟子,確定裡面危害最大的一批,比如彌勒、虛菩提等,優先圍殺。

  彌勒如今就躲在混沌海,只要有他一個方位,自是逃不過鯤鵬號的追捕。

  而這個方位信息,很可能就藏在西方教之中。

  天庭負責掌控輿論,減少此事對洪荒的衝擊,再請大法師與孔萱嫂嫂暗中回返,提防準提直接對截教門人弟子出手。

  他需要做的,就是穩住闡教。

  不過李長壽此時已是堅信,自己攔不住闡教。

  截教明面上是打靈山,本質上還是在跟闡教博弈;

  而西方教最大的資本是兩個聖人,兩個聖人只要不倒,闡教就有充足的動力,馳援靈山。

  頂多是把馳援的時機推後。

  要不要讓楊戩戩也來湊湊熱鬧?了卻此前與靈山未完全了斷的因果?

  李長壽迅速打消了這個想法。

  楊戩本來就挺慘的了,性子又那麼要強,現如今更是天庭巨星、銅鏡大咖,夾在闡教與天庭之間會相當難受。

  廢了的接班人,那也是接班人嘛。

  回得太白宮,李長壽將靈娥送回小瓊峰,就馬不停蹄奔赴九天之上太清觀中。

  這次,他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門前行禮、入內行禮,直接稟明來意,問詢老師有關截教之事,自己是否要插手。

  聖人老爺緩緩點頭,剛要開口說話,李長壽已是行禮表示自己明白了。

  「老師,您可有其他叮囑?若是沒有,弟子這就回去安排佈置了。」

  太清老爺露出幾分溫和的微笑,言道:

  「莫太累,常歇息。」

  李長壽鼻尖一酸,差點就在這躺下睡一覺。

  玩笑,玩笑。

  最近這三年,他一直在半放鬆的狀態,一心多用也不會太耗費心神,在靈娥身邊也睡著過許多次。

  穿衣服的那種。

  「老師,弟子先回去了。」

  李長壽躬身做了個道揖,太清聖人似乎有些費力地抬手,太極圖緩緩飄來,落在李長壽背後,隨他一同離了小院。

  老師准許!再無疑慮!

  李長壽直落九天,回返太白宮中,思索數日之後,幾道玉符發出去,招來敖乙金鵬小龍吉。

  此事與天庭無關,李長壽純粹是站在道門立場。

  截教需要打西方教的藉口,李長壽就給他們這般藉口。

  「金鵬,速去三千世界,按這玉符內所記載步驟行事,萬事隱蔽。」

  「是!老師放心!」

  金鵬答應一聲,將李長壽推來的玉符收入懷中,抱拳行禮後轉身匆匆而去。

  「敖乙,你偽裝身形,化成柯樂兒或是旁人,務必親自去,將這枚玉符內的消息,在南海諸仙島擴散。

  記得,必須親自前去,勿假旁人之手,關係重大。」

  「是!」

  敖乙定聲領命,同樣扭頭轉身奔走。

  龍吉目中滿是期待,屏息凝神,等待著李長壽的吩咐。

  李長壽卻溫和一笑,言道:「你替我去玉虛宮一趟,送些禮,記得打扮得漂亮些,再多帶些瑤池仙子。」

  嗯?

  龍吉輕輕眨眼,雖然搞不明白為什麼,但還是脆聲應是。

  靈珠子不在了,跑腿的活,卻是落在她身上了呢。

  待龍吉拿了李長壽給的寶囊,緩緩飄走,李長壽伸了個懶腰,就要繼續進行後續安排佈置。

  「報——」

  忽聽殿外傳來天兵呼喊之聲,李長壽抬手一點,在殿外凝出一道雲霧虛影,溫聲問詢有何急事。

  「稟星君!碧游宮煉氣士龜靈聖母,於東天門外求見!」

  龜靈?

  李長壽略有些不解,也不知這位平時說話都是輕輕柔柔、在截教內部地位與碧霄相差不多的仙子,為何突然來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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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16:1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四十一章 萬仙圍靈!

  駕雲趕往東天門時,李長壽心境略微有些複雜。

  說起龜靈聖母這位截教內門大弟子,李長壽前前後後也接觸過幾次。

  用個『超前』的話來評價,龜靈聖母是個很『佛系』的女大能,做事不緊不慢、性情不溫不淡,一愣神能轉眼數百年,有時候說著說著話,她都會發一會兒呆。

  關於龜靈,之前給李長壽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她悲慘的下場。

  化出龜母原形,被蚊子吸乾了血肉。

  李長壽仔細推算過此事,這裡有幾個必須注意的細節,而通過這幾個細節可以得出一個很簡單的結論。

  原本的封神大劫中,吸乾龜靈聖母的,並非是文淨道人。

  不提文淨道人骨子裡,在大法師之外的事上都有些貪生怕死,她就算奉西方教聖人之命殺龜靈,也不太可能用這般殘忍的方式。

  無他,怕被通天教主抹殺。

  莫看蚊子平時都是一副恨不得把大法師吞掉的花癡相,她心底精明得很。

  能從上古血海混到現如今的西方教高層,足以證明她的手段和手腕。

  很可能,其實是一群血翅黑蚊襲擊了龜靈;

  恰好,西方教聖人上古曾親自出手,鎮壓了文淨道人的一部分族人,以此為要挾,讓文淨不敢遁入混沌海中;

  再加上,血翅黑蚊專克龜靈,龜靈聖母當時被聖人所制沒有反手之力……

  一場由聖人親手操刀的『不小心』滅殺,就這般完成了。

  李長壽之前就在考慮:

  【西方教二聖之所以選擇直接滅殺,且不惜放下身段,如此對付一名已被他們擒拿的截教大弟子,而不是度化為門人、化作坐騎……

  會不會,此事跟即將發生的截教圍殺靈山,存在某種因果關係?】

  這其實也是此前,李長壽在雲霄那猶豫了幾日,依舊覺得心底不安的主要原因。

  只不過有些話他無法說出來,涉及到後事也無法詳細解釋。

  這也是天道的收束之力?

  跟天道博弈,當真是費心費力又總感覺自己被天道當猴耍了。

  就很氣。

  穩一手,現在跟天道扯皮勝算不足三成,還是要借封神大劫,將自己所有佈置落穩八成以上,那才有一搏的資格。

  當然,只是擁有資格,搏不搏的主要還是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大穩學家的事,那怎麼能叫從心呢?

  李長壽心底微微嘆了口氣。

  對付西方這般大教,一個全方位、多角度且保留足夠彈性空間的詳細計劃,相當重要。

  可越看,越覺得多寶師兄是突然一拍大腿,就有了此時的局面。

  【西方跟闡教已經擺明聯手了,咱們此時再不動,後續必然處處被動!】

  【哪怕咱們放過西方教,西方教在大劫中,又豈會放過咱們?】

  【咱們儘管往前莽,自有聰明人幫咱們解釋!】

  等等。

  大教爭鋒,這般確實有點草率。

  駕雲穿梭赴天門,心神思凝截教運。

  迎來送往皆笑臉,各行禮節呼星君。

  待他抵達東天門時,遙見那身著淡青色的倩影,額頭禁不住掛了幾個問號。

  她到底為何來尋自己?

  但不管如何,李長壽也不能對龜靈聖母避而不見,駕雲向前出了東天門,遠遠地就是一聲:

  「師姐這是怎了?可是有急事來尋?」

  龜靈聖母此前似是在出神,此刻連忙轉過身來,對李長壽露出少許溫婉笑意,剛想開口,又禁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李長壽到得近前,對龜靈聖母做了個道揖;

  龜靈聖母欠身行禮,那雙妙目頗為清澈,宛若會說話一般。

  她道:「長庚師弟,可否找一無人之地?我有些話,想單獨對你言說。」

  天門附近,一雙雙耳朵頓時豎了起來!

  李長壽笑道:「師姐具體所為何事?我這只是一具紙道人,若是有需要,我可讓本體外出一趟。」

  言下之意,卻是在說,他在此的不過紙人。

  龜靈聖母卻似乎沒聽懂話中深意,忙道:「只是說幾句話兒,不會耽誤你太多精力,紙人就好。」

  李長壽:……

  一瞬間,天門附近多了一雙雙閃亮的大眼。

  好奇,單純的好奇,他們這些心思單純的天庭仙神,完全沒有從龜靈聖母那委屈卑微的口吻中,聽出半點哀怨憂愁!

  李長壽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龜靈聖母隨他而來,駕雲朝東側飛去。

  龜靈聖母在後跟上,目中流露出猶豫的神色,又禁不住低頭一嘆。

  雖然她什麼也沒多說,什麼也沒多做,但總給人一種『有事』的既視感。

  離了天門約有數百里,龜靈聖母取出一把玉笛,撐開了層層結界,隔絕外人查看。

  李長壽在袖中開啟了一只留影球。

  沒辦法,社會太複雜,洪荒路也滑,穩一點總歸沒錯。

  「唉。」

  龜靈聖母輕嘆了聲,纖手握著那桿玉笛,目中流露著幾分無奈。

  她道:「長庚師弟,此次大師兄突然召集師兄弟們……論道,可是師弟對大師兄的勸誡?」

  李長壽目光挪向側旁,淡然道:「此事多寶師兄倒是沒提前與我商量,不然我也能多給他些意見,做好準備再開戰。」

  「不是長庚師弟給的建議嗎?」

  龜靈聖母喃喃一聲,又問:「長庚師弟如何看此事?」

  「這。」李長壽笑道,「對於道門而言,這是好事,對於截教而言,是好事也是壞事。」

  「是好事,也是壞事?」

  龜靈聖母改做傳聲:「大師兄說,西方教已與闡教聯手,我們不早動他們,他們總歸是會動我們。」

  「多寶師兄此話不錯。」李長壽背負雙手,略微笑了笑,「只是西方教的核心,咱們動不得;這般行事固能打擊對方,但卻給了對方今後名正言順報復的由頭。

  有時候,名正言順四個字頗為重要。

  洪荒雖然是個不講理的地方,但這個理字能在關鍵時刻發揮奇效。」

  龜靈聖母靜靜思索了一陣,腳步一頓,反問:「長庚師弟,你不想看兩家開戰嗎?若如此,為何不去與大師兄勸說……」

  「師姐可是不願見截教起兵戈?」

  李長壽扭頭注視著龜靈。

  「我……」

  龜靈輕抿嘴唇,略有些欲言又止,但隨之也只是輕嘆了聲,低頭道:

  「我從未見過大師兄和幾位師兄師姐這般模樣,殺氣騰騰、目光頗為嚇人。

  我們與西方教並沒有直接的仇怨,也沒有要將彼此互相覆滅的恨意,此次突然就要對他們出手,為的卻是他們今後會對付我們這般理由。

  可是,他們不還沒對付我們嗎?

  如果只是他們威脅到了我們,我們就去覆滅他們;

  這還是我們截教嗎?

  師尊教我們的,是為生靈截取一線生機,不是讓我們仗著人多勢眾,就去這般滅殺其他勢力,哪怕那個勢力沒做什麼好事……」

  龜靈話語雖然溫軟,卻也有些激動。

  等她意識到自己突然說的太多了些,恐被李長壽誤會,又有些手足無措。

  李長壽輕笑了聲,示意龜靈聖母繼續同走。

  若非知曉在原本封神劫難中龜靈聖母的淒慘收場,李長壽還真要考慮清楚,龜靈聖母是否立場有問題。

  兩人在雲端又散步一陣,李長壽整理好了思路,龜靈聖母也收拾好了情緒。

  李長壽道:「師姐,截教與西方教之間並非沒有仇怨,而正如多寶師兄所說那般,既已不可避免一戰,又何必在乎彼此感受如何?

  大教之爭,封神殺劫,這些已是壓在西方教、闡教與截教身上的大山。

  師姐平日裡,不會去參與截教教務吧。」

  「嗯。」龜靈聖母道,「我平日只是修行……」

  「那就更不能在這時說這般話了。」

  李長壽傳聲道:「不在多寶師兄的位置,感受不到多寶師兄的壓力,此時截教之中,最著急的應該就是這位師兄。

  通天師叔行事光明磊落,但你們面對的對手卻不是。

  多寶師兄思慮的深遠一些,便會看到闡教與西方教聯手後,三位聖人、兩教聖人弟子打壓截教的情形。

  他能不急嗎?他若不急,這才有問題。

  截教與闡教之間,必然不能直接對立、開戰,除非大劫引動,不然誰先動手,誰就是道門之敵,我人教就會偏向另一家。

  在大劫尚未完全爆發時,直接對西方教下狠手,已經是截教唯一的選擇。

  打個比方。」

  「嗯?」

  「此時截教是否對西方教出手,決定的只是未來西方教聖人對截教出手時的心態。

  截教此時打掉了西方教的勢力,西方教聖人咬牙切齒,下手時理直氣壯。

  截教此時因為一時猶豫不動手,西方教聖人先是鬆一口氣,在後續對付截教時,多一點笑臉,下手的力道也不會縮減。

  興許還會笑呵呵地問師姐你一句:要不要來我靈山修行呀?

  什麼?不來?

  那就可惜了爾等性命。」

  李長壽老氣橫秋地道一句,龜靈聖母禁不住掩口輕笑,目中已是沒了多少猶豫。

  李長壽緩聲道:「龜靈師姐,我曾在天庭的典籍中看到一些事。

  當年西方聖人為了增靈山勢力,謀劃西方大興,曾在中神洲大肆度人,有仙不從,覆滅其宗門,困縛其元神,更有甚者,洗其記憶、鎖其心神。

  此為度化之意。

  上古時,靈山大肆收納上古妖族,巫妖大戰、人族崛起的那段歲月中,靈山暗中做了不少勾當,大多不為人知。

  我所能知,且有充足的證據的,是靈山與鯤鵬暗中合作,在妖族大廈將傾時,將眾妖族高手當作貨物一般,被靈山度走。

  這些妖物為靈山立下了赫赫戰功,掠奪了無數資源,香火神國能在萬年內迅猛發展,與他們的貢獻密切相關。

  但在前段時日,為了給十二品金蓮減負,靈山命眾鴻蒙凶獸葬下了這些老功臣。

  這般事數不勝數。」

  李長壽話語一頓,看向龜靈,正色道:

  「假定截教只是比闡教強了三分,而不是如今壓倒性的優勢,西方教從中作梗。

  闡教本著自身損耗最小的原則,答應與西方教聯手,那擺在截教仙面前的是哪般路徑?

  被度化,被蠶食,只需二師叔壓住三師叔,截教連反手的可能都沒有。」

  龜靈聖母嘆道:「是我有些太過心軟,總覺得這般做虧了心。」

  「師姐能有這般想法,其實是不錯的。」

  李長壽緩聲道:「這代表,截教和西方教始終是有所不同的,不是為了自身,就可直接不顧旁人死活。」

  「這個……也並非……」

  龜靈聖母歪了下頭,略有些不好意思。

  「師姐,我有一問。」

  「長庚師弟問就是。」

  「師姐可願幫截教、幫道門做些事?」

  李長壽暗中關了留影球。

  龜靈聖母忙道:「自是願的,長庚師弟神機妙算,若是能幫我們出些主意,自是再好不過。」

  李長壽凝視著龜靈聖母的雙眸,龜靈聖母眼底滿是柔弱,但柔弱後也帶著少許堅定。

  她此前來尋李長壽,其實也只是有些想不通,想讓李長壽說服自己。

  龜靈聖母不明,為何大師兄突然有些『蠻不講理』,為何金靈師姐與公明師兄等,都那般殺氣騰騰,而西方教卻並未與他們截教有直接的恩怨。

  李長壽給她的理由很中肯,也很簡單。

  第一,西方教作惡多端,並非善類。

  第二,是否打掉西方教的勢力,西方教的兩位聖人,都會對截教出手。

  只是這兩條,已足以讓截教提前採取行動。

  李長壽道:

  「此次截教欲對付西方教,行事匆忙,有諸多不妥不穩之處,但通天師叔命已下達,已是木已成舟、箭在弦上。

  稍後我也會暗中相助,但因自身天庭正神的身份,無法在明面上給予太多支持。

  我有一計,可令截教其餘仙人心底少幾分內疚,但或許要師姐你做一些虧心之事。」

  「虧心不虧心的又有何妨。」龜靈聖母正色道,「只要能幫上師兄他們,又能讓教中兄弟姐妹少幾分內疚,我便是做惡人也是無妨的。」

  「惡人倒是不至於。」李長壽沉吟幾聲,已是計上心頭。

  他在開口前沉默了一陣,仔細審度自己的念頭,推演各類情形,發現龜靈聖母確實可以發揮一些獨到的作用,情況再壞也不會影響大局,也就定下了此計。

  「師姐,你就……」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李長壽於雲上對龜靈聖母反覆叮囑,龜靈聖母從最開始的疑惑不解,到漸漸明瞭,不自覺對李長壽投來糾結的小眼神。

  「長庚師弟。」她低聲道,「你這一招也太髒……那個,我不是那個意思,是說你本領太厲害了些。」

  李長壽淡定一笑,負手眺望著雲海。

  這算什麼髒戰術,此刻在進行的,那才是真正的以髒治惡。

  ……

  三日後,南海某處服務業發達的坊鎮中。

  一名身形靈巧的女仙穿梭在各處街巷,按此前積累的經驗、龍族老龍的指點,尋到一處處專門做『訊息』買賣的散仙,拿了些靈石撒出去。

  女仙顯露的是天仙境道韻,用的寶囊是人族練氣士常用的款式,讓人完全看不出來路。

  不過幾個時辰,一條條消息在坊鎮中傳開,本就是【修道路漫漫、不如閒扯淡】的廣大散修們,迅速加入了吃瓜隊列。

  「道友聽說了嗎?西方教要跟截教聯手對付闡教了!」

  「道友你這信兒準嗎?」

  「那還能不準?貧道道侶可是崑崙山出身!」

  「大劫降臨,三教仙宗大打出手,中神洲血流成河,三教打起來一點也不稀奇,這下闡教如何招架?」

  「難嘍。」

  很快,一條條更為細緻的消息傳出,像什麼截教大弟子與西方教聖人親傳暗中接觸,彌勒與多寶道人坐一起喝茶論道,越傳越玄乎。

  然而,那女仙匆匆離開,趕去稍遠處的仙島,故技重施。

  這裡傳出去的消息,卻是闡教與西方教聯手,要一同應對截教。

  不多時,女仙再次轉換戰場,一筆筆靈石撒下去,大批散修成了傳聲筒。

  西方教、闡教、截教,開始按不同的姿勢互相組合,眾說紛紜、撕扯不清,甚至還有道者為此事大打出手。

  南海沸沸揚揚,消息開始朝外迅速散播。

  又兩日後,在一張大手暗中推動之下,【應劫三教有兩家已經聯合】的消息,被廣大煉氣士所確信。

  甚至,中神洲亂戰之局都暫時停頓,各大仙宗發動人脈資源到處打探,進而影響到了闡、截、西方教。

  三教教內門人弟子也開始討論此事。

  截教一方自是認為闡教和西方教已聯手,大多是義憤填膺,覺得闡教勾結外敵。

  闡教則是擔心截教與西方教聯手,他們頭頂掛上大大的危字。

  西方教上上下下大多都是一臉懵,還好有副教主級的老道及時澄清,他們是跟闡教聯手,與截教沒有任何合作事宜。

  當然,那副教主嚴令此事不可對外言說,避免招來麻煩。

  可,西方教……有內鬼。

  李長壽第一時間通過文淨道人知曉了此事,也是當場有些無語。

  是不是他太高看對手了?

  不能大意,還是按自己的步驟走下去。

  李長壽大手撥弄,輿論神通展露出森然獠牙,開始了第一波猛攻。

  【西方教與闡教確定聯手,在封神大劫中一同對付截教,西方教全力支持闡教,得到的許諾是三千截教弟子為他們所度化。】

  又三日功夫,這消息傳遍五部洲各處、附近大千世界,截教上下義憤填膺,正在金鰲島舉辦的截教金仙論道大會,一度因為與會者情緒激烈而暫停。

  柯樂兒及時退場,回龍宮之內休假。

  敖乙對此頗感遺憾,他只是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沒能去殺敵什麼的。

  柯樂兒退場後,洪荒內的輿論攻勢依然未停。

  李長壽將矛頭對準了龍族,重提東海海眼被破之事,讓龍族燃起仇恨之火,也讓西方教的視線無法聚集一處。

  殺招,還在後頭。

  又半個月後,四海龍王齊聚東海海眼,弔唁當年死傷族人。

  西海龍王無比氣憤,發表了不著名的【彼其娘之・必須報仇】演講,並得到了大部分龍族高層的支持。

  東海龍王身為龍族族長,卻有些猶豫,雖說西方教現如今已非當年,暗部已殘、幾大弟子接連出事,但畢竟有雙聖坐鎮。

  哪怕只有一個聖人,他們龍族捆起來也不是對手。

  龍族只感頗為憋悶。

  正此時,又一條消息自三千世界傳來,這消息就有些『勁爆了』。

  前日,仙盟大軍攻破一處香火佛國,將佛國之境——漂浮在空中的仙宮完整捕獲,在仙宮內搜出了大批寶材,散掉了大筆香火功德,發現了數百塊正在雕刻的石碑。

  這些石碑的材質十分考究,乃是上古玄武黑石,部分石碑還有作古的處理,其上打磨出歲月的劃痕。

  石碑上的內容完全一致,總結起來就是八個字……

  【闡為道正,截為闡滅】。

  什麼是殺人誅心?

  戰術後仰。

  此消息一出,洪荒一片嘩然。

  西方教用這般石碑做什麼?

  明目張膽讓闡截對立,尤其是在這大劫爆發的時刻,其心之險惡,罄竹難書。

  闡教玉虛宮鐘聲大作,眾道者迅速匯聚,闡教十二金仙悉數登場,各自面色凝重。

  西方教立刻封山,幾位副教主立刻盤問是誰的餿主意,聽說還鬧出了流血事件。

  截教……

  即將爆炸。

  那一條導火索,已是滋滋亂響。

  先是仙盟將幾顆留影球的內容擴散開來,並遞交給天庭,留影球是大戰完整情形,證明此事絕非仙盟有意陷害。

  留影球所顯,一場激烈的鬥法之後,雙方數百天仙境以及之上的高手死傷,仙兵死傷十數萬,以西方教香火神國勢力被趕走落下帷幕。

  隨後,仙盟圍困此地仙宮,清點繳獲道藏時,尋到了一處密室,發現了那大陣之中覆蓋的眾石碑。

  有一說一,場面相當震撼。

  仙盟同時給出解釋,大戰用留影球做記錄,是天庭的要求,讓收服香火神國的鬥爭,變得透明、公正、無私情,也是他們仙盟一貫的行事風格……

  云云。

  總之,這事已實錘了。

  那些石碑,很快被幾名大羅金仙護送回了五部洲,本是想去天庭交差,卻被一群截教仙人截住、留了下來。

  半日後,金鰲島上。

  數百塊石碑林立在沙灘上,一名名截教仙人面容陰沉,方圓萬里內的海中生靈瑟瑟發抖。

  多寶道人面色鐵青,雙手都有些顫抖,他突然一腳踹出,將面前石碑直接踹成粉末,那微胖的身軀竟有莫大的威嚴!

  「去靈山!」

  島上眾金仙怒髮衝冠,化作道道流光沖天而起,又帶出一條星河橫貫天空,朝靈山洶湧而去。

  靈山護山大陣早早開啟,金光瀰漫空中。

  這次,靈山已是有了先見之明,眾老道早已調動三千世界的高手回靈山鎮守,而在截教這群金仙氣勢洶洶殺來靈山時,靈山幾位副教主早早等在空中。

  一直在關注此時的龍族,此刻也有些按捺不住。

  ……

  東海水晶宮,龍王大殿中。

  西海龍王不斷來回踱步,南海、北海龍王也在旁扶鬚沉吟,也就老龍王、大家長最是淡定,依然是斜靠在自己的珊瑚寶座上,聽著側旁的小曲兒,享受著海女那溫柔小手的摁捏。

  雖然他這個龍王不會歪嘴,卻依然無比枯燥。

  「大哥,您倒是說句話啊!」

  西海龍王轉過身來,龍首有些扁平的他,此刻鬃毛都在發顫。

  「咱們龍族之前被他們西方教欺凌成那般模樣,現在大好機會來了,難道就坐視不動?

  大哥,咱們到底在等什麼?」

  東海龍王閉目輕嘆,卻也不言語。

  南海龍王低聲道:「此事頗多蹊蹺,先是流言四起,而後各處生事,緊接著就是西方教的香火神國被搜查出數百枚石碑。

  這條理,也太清晰了些。」

  「吾倒是覺得,無論是不是算計,此時都是報仇雪恨的機會。」

  北海龍王嘆道:「西方教已非當年的西方教,不過數百年,就已損了大半實力,他們自斬妖族部將時,應當沒料到,後面會有缺兵少將之時。」

  「哎呀!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西海龍王急得一陣拍手,定聲道:「截教仙人再過片刻就要衝到靈山了,這次他們火氣如此大,八成是要跟靈山直接開戰。

  若是不藉著截教聖人的威勢,咱們何時才能一雪前恥!」

  「唉……」

  東海龍王睜開雙眼,注視著自家兄弟,嘆道:「未接到天庭指令,龍族不可妄動。」

  「這是咱們跟靈山的私人恩怨!與天庭何干?」

  「你今日去帶兵抄靈山後路,明日就會有聖人打破西海海眼。」

  東海龍王慢條斯理地說著,龍首面容卻是不怒而威。

  「咱們龍族本就是戴罪之身,什麼時候給了你這般錯覺,覺得我們可以與聖人大教相爭?

  聖人大教,難纏的是那些聖人弟子嗎?

  是不死不滅的聖人。

  此次截教怒衝靈山,必是有人背後算計,算計者要麼是截教本身,要麼就是太白星君,他們的目的就是打掉靈山眾門人弟子,讓靈山斷掉最後的臂膀。

  如果真的要徹底覆滅西方教,星君的傳令早已在你我面前。

  待著吧!

  好好的革新咱們龍族內部弊端,將一些毒瘤、頑疾一步步清除,莫要想著什麼報仇雪恨。

  咱們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可……」

  西海龍王還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只能低頭長嘆一聲,悶悶不樂。

  南海龍王笑道:「咱們在旁看戲也歡樂,此時倒是想知,那闡教有何反應。」

  幾位龍王對視一眼,各自點出一道流光,很默契地凝出了一面水鏡,直接照出了崑崙山外圍的情形。

  玉虛宮有聖人道韻籠罩,他們不敢去探查,也無法看透。

  但觀察下外面的局勢倒是不難做到,在此處能看到闡教何時出兵,也能做出判斷,是否給截教一些預警和提醒。

  此刻的玉虛宮,遠遠看起來十分寧靜,彷彿沒有任何事發生一般。

  但仔細觀察,能隱隱發現玉虛宮中有不少人影走動,此地匯聚的大道也有不少,幾乎已是闡教九成的門人弟子。

  南海龍王皺眉道:「今日莫不是要有三教大戰了。」

  南海龍王話音剛落,東海龍王已是抬爪對鏡中畫面一點,視角迅速拉遠。

  一朵白雲自天空落下,朝玉虛宮而來,其上竟是鶯鶯燕燕、環肥燕瘦,有數十位俏麗的仙子,帶頭的更是盛裝而來的天庭公主,龍吉。

  在眾仙子之後,還有大隊天兵天將,或是獨自抱著一些禮盒,或是兩人抬著一只寶箱,零零總總竟有數百種禮物。

  很快,這群仙子們落向玉虛宮,本就仙人聚集的玉虛宮,頓時更為熱鬧。

  四位龍王的探查很快被聖人道韻阻攔,各自對視一眼,卻是默契的一陣大笑。

  他們背後的海女紋絲不動,低頭繼續做自己手上的活。

  果然,又是太白星君的手筆。

  且說龍吉按李長壽給的玉符所標記的時刻,卡準時辰帶人前來玉虛宮送禮,時機恰到好處。

  闡教大師兄廣成子剛想下令,他們前去靈山左近觀察一下形勢,實際上就是去給靈山撐腰,仙識就捕捉到了龍吉公主等人的身影。

  廣成子頓時明瞭,這是天庭、或者說李長壽在有意阻攔。

  這就讓廣成子猶豫了一陣,思量著人教直接插手此事,可能會出現的後果。

  人教雖弟子少,但在道門三教之中,卻是名副其實的老大哥,若人教直接干預,就代表著道門已是要與西方教開戰。

  今天的事,當真要思慮清楚,等閒不能做出決斷。

  一不小心便是聖人大戰。

  此事對西方教而言,無異於大難臨頭,但對闡教而言,每一個選擇都無比艱難。

  廣成子正猶豫間,已有仙神將龍吉公主接入大殿之中。

  龍吉先是以天帝之女的身份,言說闡教對天地安穩的極大貢獻,並為各位仙家奉上禮物。

  隨後,又開始一件件將禮物拿出來,送到每一個能叫得上名號的闡教仙人手中。

  龍吉絕對是做了功課,大部分禮物也都算頗為貴重,讓闡教仙人們笑逐顏開,各自與龍吉寒暄問候。

  用送禮這般方式拖延時間,當真也算是獨此一家了。

  與此同時;

  太白宮,小瓊峰。

  丹房之前,三把躺椅一字排開,躺椅上鋪著軟墊扶手,正前方懸浮著兩只銅鏡。

  從左到右,李長壽、大法師、孔萱一字排開。

  孔萱比起上次現身更顯明媚照人,鳳眼含春桃花笑,顯然對這段時間的二人世界頗為滿意,在玄都城度過了美好的蜜月期。

  大法師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似是神清氣爽,悠然問道:

  「師弟啊,你這次又整了什麼活?」

  「握木整……嘶!」

  李長壽捂著自己鼻青臉腫被暫時毀了的英俊之容貌,略微有些鬱悶。

  嫉妒!

  大師兄就是紅果果的嫉妒!

  隨手在臉上一抹,李長壽恢復正常,癱在躺椅上有氣無力地道了一句:「師兄,我可沒整什麼活。」

  「那截教怎麼怒氣沖沖去靈山了?」

  大法師看著銅鏡中所顯畫面,目中帶著少許疑惑。

  銅鏡分做兩半,左側是靈山嚴陣以待、風聲鶴唳的情形,右側是道道流光於天際劃過,自東而西趕往靈山的畫面。

  李長壽正色道:

  「師兄,此事確實與我沒有直接關係,我也只是在旁幫了些小忙。

  是截教自身要對西方教動手,今日之事,是多寶師兄提議,通天師叔准許,發下了截教殺字令。

  大概是截教感受到了緊迫,知道此時是針對西方教最好的時機。」

  孔宣笑道:「這次要把西方教從兩位聖人,打成一位聖人嗎?」

  「這個,不太可能。」玄都大法師笑道,「聖人不死不滅,便是第六聖也絕不可小覷,必須慎重以對。」

  側旁李長壽默默流下了兩行感動的眼淚。

  終於,他念叨這麼多年,師兄明白了這般道理,知道跟聖人不能硬懟了!

  又聽大法師補充道:「不過,如果今日有需要,你我不如一同出手會一會準提,有太極圖護持,你我應當能拖延他幾日。」

  「嗯。」孔宣溫柔地點點頭,「我自是聽你安排的。」

  大法師當即露出愜意的微笑。

  一旁靈娥、熊伶俐端著托盤駕雲飛來,奉上香茶、擺上果盤,又有紙道人化作仙子在旁撫琴,營造出的氛圍相當不錯。

  大法師笑道:「你們兩個,何時才能修成正果?長壽你那酒,還有沒有了?」

  「沒了。」李長壽老老實實一攤手,隨後看了眼俏臉泛紅的靈娥,笑道:「師兄你若是覺得那酒不錯,單從某些方面的效果而言,我這裡有許多替代品。」

  大法師淡定一笑:「你留著自己用就是,為兄自有實力在此……他們要到了。」

  李長壽立刻收攝心神,凝視銅鏡所顯畫面。

  最快的幾道流光,已是衝到靈山東側,與那幾名早早等在空中的西方教老道直面相對。

  最先一人,一襲金紗束腰裙,手握龍虎玉如意,俏臉薄怒、目有寒光,長髮自身後飄舞,威壓一人蓋過五敵手!

  正是金靈聖母。

  金靈聖母右側,白衣如雪、面容絕美又自成清冷韻味的仙子靜靜而立,掌中托著混元金斗,袖中藏著一只巴掌大小的玉像。

  自是仙子雲霄。

  雲霄右側,瓊霄、龜靈聖母顯露身形,前者俏臉薄怒,後者面露憂愁。

  金靈聖母左側,無當聖母身著青衫,手中提一把古怪的木杖,自身道韻比起瓊霄、龜靈聖母也是絲毫不弱。

  截教八大弟子中的六大仙子,悉數趕至此地!

  單單只是她們,已是讓靈山大陣黯淡無光,讓那幾名副教主面露冷汗。

  六條大道張開,天地間一片冰寒,眾生靈朝四面八方奔逃。

  「各位……」

  一名老道剛要開口,金靈聖母目中寒光迸發,那老道竟下意識閉嘴不敢多說。

  正此時,道道流光飛竄而來,竟有一二千名仙人,男仙女仙各自參半,有那金鰲島十天君,有那九龍島四小聖,有那蓬萊島七十二仙秀,有那骷髏山石磯,有那火龍島焰中仙,有那天涯秘境呂岳……

  其中竟有三分之一,是洪荒之中叫得上名號的高手!

  第一批截教仙趕至,金靈聖母便是一聲冷喝:

  「把靈山圍起來!」

  道道流光立刻分流,自左右將靈山團團包裹,一條條大道爭鳴,一股股仙光爭艷!

  一名西方教老道厲聲質問:「道友這是何意!此乃我西方教聖人道場!」

  「圍的就是你們聖人道場!」

  金靈聖母怒斥一聲,袖中飛出道道流光,將十多面石碑直接砸入靈山。

  「興闡滅截?你們西方好算計!

  今日倒要看看,是你們西方教滅,還是我截教亡!」

  此話一出,那幾名老道當場變了面色,眾截教仙怒火徹底被點燃,神通、法寶齊齊祭起,方圓十萬里天地驟然變暗!

  但丹房前,人教小分隊靜靜坐在那,還沒有出動的跡象。

  直接打是不可能打起來的,兩邊三位聖人還沒現身,截教的兩個關鍵人物也沒現身。

  現在只是威逼環節,逼出西方教聖人後,才是最關鍵的一步。

  大法師低聲問:「長壽,通天師叔可有把握對付兩位聖人。」

  「有。」

  李長壽淡定地點點頭,似乎對此頗為自信。

  他當然自信。

  混沌鐘大姐只是不想幫截教鎮壓教運,又沒說不能幫忙鬥法。

  現在的關鍵點,其實是在於……

  李長壽手指一點,本來合一的銅鏡畫面再次分成兩邊,顯露出了趙公明處的情形。

  趙公明正在玉虛宮附近藏著,抬頭望天、雙目放空,讓自己調整好狀態。

  他,即將躺下,也必會躺下。

  今天,就是挑戰自己職業生涯極限的時刻,能否一人攔一教,全看到時臨場發揮。

  有榮譽,去捍衛!

  李長壽看了幾眼趙公明,發現老哥狀態不錯,也就將注意力放在了另一處小佈置上。

  龜靈聖母……

  此刻她面色憂鬱、目中帶著幾分惆悵,已然入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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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16:4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四十二章 話 術 教 學

  【『師姐,稍後這些時日……咳,我偶然推算到,會有不少事發生。

  假若有一日,截教眾仙跟隨多寶師兄包圍靈山,這時那西方教必定全力狡辯。

  根據我推算,西方教的狡辯主要分為三種。

  其一,是極力否認,說一些侮辱性的東西不是他們做的,若是這般情形,你就不要多管,就當我沒說過這些話語,多寶師兄他們自能輕鬆處理。

  當時應該是鐵證如山。

  其二,西方教直接認錯,找替死鬼出來試圖澆滅截教怒火,這是西方教慣用的手段,甚至會當著你們的面殺了這個替死鬼。

  這時你可以選擇站出來,也可選擇不站出來……

  如果站出來,就發揮你的優勢,表現得惆悵一些、多一些擔憂,站在西方教的立場上分辨幾句,然後代替他們認錯,具體說什麼,稍後我會為你設計。

  還有第三種情形,就是西方教拿出所謂的證據,證明那些石碑是旁人誣陷,且能自圓其說,這時你就必須站出來,咬死他們。』

  『咬死?直接撲上去咬嗎?啊嗚這樣嗎?可我是修元神神通和防禦神通……』

  『……等等,我考慮下要不要將這般關鍵的算計交到你手裡。』

  『呃?』】

  道心深處泛著長庚師弟的種種話語聲,龜靈聖母控制著自己的表情,審視著眼前的形勢。

  她能做到的,一定可以的。

  就是,初次陰人,多少有些緊張,一顆沉寂了幾十個元會的道心,撲騰撲騰的亂跳。

  長庚師弟,真的是個不錯的人兒呢。

  人帥氣、又聰明,總是有各種各樣的謀劃,沒有任何難題能難倒他。

  偶然還聽師尊大人誇讚長庚師弟,說他恐怕早已在算計著跟天道扳手腕……

  怪嚇龜的。

  呀,不能亂想,自己要時刻關注場面局勢。

  龜靈聖母暗中驚醒,盯著西方教的應對。

  來之前,多寶大師兄已是傳聲對他們說了,讓他們先圍而不動,讓金靈師姐隨意發揮,目的是將西方教兩位聖人逼出來。

  為了避免聖人直接屠戮己方高手,先等聖人開戰,他們弟子再戰,是截教最想見的局面。

  當然,西方教兩位聖人也必然會有應對,今日之戰遠非『圍・殺・撤』這般簡單,裡面透著層層算計。

  正如長庚師弟所言,能否取勝的關鍵,在於能否將西方教聖人逼出來。

  這就要他們截教『占理』,且能對西方教形成源源不斷地壓迫感。

  長庚師弟給自己安排的這般『任務』,艱巨又重要。

  龜靈聖母所見——

  金靈師姐怒威攝人,西方教幾個老道被嚇的說不出話語;

  己方數千仙人圍困靈山,截教精英戰力幾乎全出,威壓方圓十萬里。

  天地變色,乾坤扭曲。

  宛若要將西牛賀洲自洪荒天地打沉一般。

  這,還是己方眾師弟師妹有所克制,並未全露道境,採取了威逼的態勢。

  金靈師姐手中龍虎如意光芒大作,雲霄師姐的混元金斗也展露出璀璨光亮;

  龜靈聖母會意,雙目之中綻出點點青光,手中玉笛散發出陣陣波動。

  截教仙,亮法寶!

  「且慢!且慢!」

  西方教有老道縱聲高呼:「我們之間似乎有什麼誤會!」

  龜靈聖母差點就破功。

  這些人真的是跟長庚師弟說的那般,平時欺負良善就是蠻橫霸道、歪嘴冷笑,口上說著『你與我西方有緣』、『死道友不死貧道』,壞事做盡,沒什麼好心眼。

  但一遇到這般困境,比他們更強的勢力鎮壓,就會如縮頭烏龜一般,推卸責任、毫無擔當。

  他們西方教從根上就爛了,完全就是因為教主品行不正。

  如此一想,龜靈聖母心底再無半分歉疚,開始醞釀著自己的戰術,一句句台詞已是準備蹦出來。

  就看西方教選擇哪個劇本了!

  按此前她們路上約定好的,此刻瓊霄師妹站了出來……

  瓊霄俏臉微冷,手中金蛟剪傳出一聲聲嘶吼,身周盤旋的縛龍索宛若活過來的一條蒼龍。

  她冷聲大喊:

  「誤會?那咱們誤會可就太多了些。

  好一個西方教!

  你們自上古就開始挖我截教弟子入你們西方,甚至為此手段用盡,強逼巧奪!

  我家師尊念在兩位西方教聖人同於紫霄宮中聽道,不予計較,你們竟還當我截教好欺負!

  這麼多年,你們明裡暗裡挑撥我道門三教關係!

  闡截兩教數次衝突,幾次流血,哪一次都有你們西方教的影子!

  你們西方盼著大興,自稱有天命在此,可為了大興如此不擇手段,當真就不害臊!

  呸!

  如今大劫降臨,你們得罪了我姐夫,被編排進了大劫中,不思如何度過大劫,還在用你們權謀那一套,蠱惑闡教聯手與我們截教作對,視我們道門一家三教那血脈之親於無物!

  這些石碑,你們還故意作古?

  怎麼,是要讓人覺得,闡截之爭乃上古就定下的?

  其心可誅!我截教與你今日必分死活!」

  言罷,瓊霄胸口不斷起伏,真就把自己說到氣憤不行,手中金蛟剪對著面前五名老道直接砸了過去。

  龜靈聖母心底一驚,當真是怕瓊霄此舉直接引出聖人。

  金蛟剪化出太古蒼龍,那幾名老道早有提防,齊齊出手應對,寶光綻放,聯手之下,卻是將金蛟剪擋了回去。

  能被選為副教主,手下自是有真章。

  瓊霄杏眼一瞪,立刻就要向前,卻被側旁雲霄仙子的目光所阻止。

  雲霄順勢向前邁出一步。

  只是一步,幾名老道齊齊後退,各自眼中滿是忌憚,手中寶光大作。

  一老道急忙喊道:「仙子切勿動手!

  截教莫非如此不講道理,不由分說、不分青紅皂白,就要將我靈山覆滅!?

  同為聖人大教,欺人太甚耳!」

  雲霄輕啟薄唇,嗓音飄入雲間,在靈山各處迴盪:

  「是非自有公論,此事任爾如何狡辯,已是既成之事。

  既然西方教選擇與我截教對立,且用心歹毒,欲使我截教與闡教爭個不死不休,那我截教今日前來,與爾不死不休,不合理嗎?」

  「這些石碑的來路還未查清!」

  「這擺明是仙盟在誣陷!」

  「我西方教與截教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為、為何不可能是闡教的計謀?」

  雲霄秀眉微皺,當下就要直接出手。

  瓊霄卻在旁輕哼了聲,金蛟剪指著這幾名老道,罵道:

  「你剛才說,這是仙盟在誣陷你們?

  那你的意思是說,是天庭有意做局針對你們?換而言之,你在說我姐夫故意給你們靈山潑髒水咯?」

  那幾名老道各自皺眉,一人忙道:「也非……」

  「行了,懂了!」瓊霄扭頭就走,「等我片刻,我去天庭喊我姐夫,讓他來主持公道!」

  「大、大可不必!」

  有西方教副教主高呼:「仙子且等,此事何必勞煩太白金星!

  此事……唉!家醜本不想外揚。」

  一直在等著的龜靈聖母心底一跳。

  來了!

  天地間道道視線落在那名老道身上,後者嘆了口氣,緩聲道:

  「此事確實是我西方教內一弟子做的,但這是他擅自妄為,與我西方教本身沒有任何關聯。

  近來殺劫顯現,我西方教上上下下頗為焦慮,有弟子曾對老師稟告,言說要挑撥道門應劫兩教,讓你們二虎相爭、先有一傷。

  這般算計何其幼稚!何其不光彩!

  老師當時就呵斥了那名師弟,並將他逐出靈山,此事我等都可作證,實乃親眼所見。

  不曾想,他竟憑自己身份去了三千世界,尋到了一處香火鼎盛之處,做下這般勾當……」

  這老道『講起』這故事,實可謂句句走心,說到委屈之處還雙目含淚。

  其情,簡直了。

  天庭太白宮,小瓊峰丹房前。

  玄都大法師都是禁不住喃喃嘀咕:「此事當真如此?」

  「自不是。」李長壽緩聲道,「明顯是西方教準備好的路數,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常見套路罷了。」

  大法師笑道:「莫非,這些都是師弟你的傑作?」

  李長壽一邊點頭一邊道:「怎麼可能?自不是這般,師兄你不知我最近何等忙碌,一直東奔西走。

  明顯是西方教有意挑撥道門內部關係,罪不容恕。」

  在場幾人頓時明白了什麼,也不多說,繼續關注局勢發展,太極圖隨時待命。

  銅鏡所顯,那老道說完故事,西方教交出一名被打到氣若游絲的金仙境道人,還不等截教開口,就直接將此人打殺、破散元神,奉上首級。

  金靈聖母大罵西方教無恥,立刻就要甩出玉如意。

  西方教幾名副教主老道哭天搶地,連喊截教蠻不講理,就是要仗勢欺人。

  截教眾仙齊齊向前逼近百丈,但一股冰冷的道韻在各處流轉,讓此地大羅、金仙心驚膽戰。

  聖人道韻。

  西方教幾名副教主老道的口風頓時變化。

  一老道喊道:「截教當真好手段,這是要獨霸洪荒不成?」

  「爾等既如此行事,可曾將聖人面皮看在眼中?

  若是膽敢向前半步,我們拼得性命不要,也要捍衛靈山聖地!

  定要請老師出手,將你們盡數留在我靈山腳下!」

  金靈怒極,立刻就要向前鬥法,碰一碰聖人。

  躲在暗處的多寶道人見狀心底暗嘆,知道自己必須出面,且接下來會頗為被動。

  西方教一門雙聖,這是最為棘手的問題。

  今日截教決心將西方教聖人打成沒了葉的樹墩,必須先將準提或者接引逼出來,由通天教主拽去天外大戰。

  截教與準提聖人位置相對的,就是多寶這個大師兄。

  故,多寶最先躲了起來,準備稍後局面陷入被動時再現身,只要多寶現身的時機在準提聖人之後、或者同時,截教今日就贏了一半。

  若是強推靈山,也不是不可以,那樣傷亡會十分慘重,眾截教仙要面對最起碼半個聖人的怒火。

  雖然平日裡總是有許多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人見人愛的人族練氣士,喜歡拿第六聖的實力來說事,但聖人境界完全碾壓大羅境界。

  除非是斬了三屍,與聖人境只差一線的準聖,面對第六聖時,也才能堅持堅持、鬥鬥法,贏是決然不可能。

  此刻,截教的『大半邊天』明顯有些賴不過西方教,多寶已是不得不……

  「那、那個!」

  一聲清脆的嗓音突然響起,劍拔弩張的靈山像是被摁了暫停鍵。

  道道目光、仙識朝那清脆嗓音的來源看去,卻見一名身著青薄長裙的仙子,有些緊張地握著手中玉笛,向前緩緩飄飛到了雲霄仙子身旁,小聲道:

  「金靈師姐,我覺得,咱們今天是不是……有些太過強勢了。」

  此言一出,截教眾仙滿是不解,少部分仙人滿是錯愕。

  西方教一方先是一愣,而後各個大喜,看那仙子的時候,像是看到了一位嶄新的女聖人一般。

  截教一方內部意見不一?

  這個節骨眼,竟然會有八大弟子之一的龜靈聖母,站出來為他們西方教說話?

  天賜良機!

  然而,西方教眾道者沒發現的是,此刻,他們除了開口喊一句:「仙子高義!我西方教罪不至此啊!」

  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龜靈聖母柔聲道:「有一說一,確實,他們好像罪不至此。」

  瓊霄在旁忙傳聲:「你在說什麼呀!這可是教運存亡的時刻!」

  龜靈聖母只能對她投去少許歉然的目光,繼續開口道:「金靈師姐、雲霄師姐,我們是不是也有些太過激進了。

  他們西方教已經拿弟子的命來抵了,咱們今日莫非是要滅他們靈山不成?」

  截教眾仙各自皺眉,一時搞不懂這是什麼路數。

  西方教眾道者各自感慨,連說就是、就是。

  金靈聖母眉頭輕皺,卻道:「師妹,我知你心腸軟,不忍看生靈塗炭,但今日是他們西方教欲要亡咱們在先。」

  「為何如此說呢?」

  龜靈聖母正色道:「咱們截教號稱萬仙來朝,本就是聖人大教之中,門人弟子最多的一個,而且咱們在仙島修行,與他們西方教也沒什麼直接衝突。

  他們按理說,不應該有意要跟咱們作對呀。

  是不是,裡面還有什麼算計,咱們應當查清楚了,再來找他們也不遲。」

  「師妹你……」

  金靈目中閃爍金光,似要將龜靈聖母看透。

  而此時,已想明白了此間算計的雲霄,卻也是溫聲細語地開口,對龜靈聖母道:「他們西方教,與我們是有直接衝突的。」

  「還請師姐教我。」龜靈聖母看向靈山各處,柔聲道:「我覺得,既然能成為聖人老爺,自是天道認可的性情高潔之士。

  既是聖人大教,自有聖人老爺約束,總不可能壞成這樣子吧。」

  小瓊峰上,大法師、孔萱滿是疑惑不解地看著銅鏡中的這一幕。

  孔萱納悶道:「截教出叛徒了?還是大弟子?竟然還這般反跳?」

  「長壽,這是何意?」

  大法師滿是疑惑不解,「怎麼龜靈師妹替對方辯解起了?」

  李長壽笑道:「師兄莫急,雲估計已經懂了,我此前也給了雲一些提示,此時剛好與龜靈師姐演一場對手戲。」

  「這是哪般道理?」孔萱納悶地問了句。

  李長壽看向側旁的靈娥,後者眨眨眼,小聲道:「莫非是,那一招?」

  「哪一招?」李長壽目中帶著幾分促狹,「你倒是詳細說說。」

  靈娥嘻嘻一笑,「我也不知道嘛。」

  李長壽剛要解釋,銅鏡中已是傳來了一段對話聲。

  雲霄輕聲嘆道:「師妹,你念頭還是太單純了。」

  金靈聖母冷然道:「且不說最近數百年他們所作所為,單說大劫之前,西方教為了自身大興,只是在俗世傳播一些令凡人性情麻木的教義,只盼著轉世後能有個好命途。

  更不用說,他們建香火神國、收納妖獸凶獸,強行度人、四處害命。

  在他們聖人眼中,這天地都比不上他們西方大興重要,你還對他們有什麼期待不成?」

  「聖人何至於此?」

  龜靈聖母目中滿是不甘、不信,「西方教聖人,也該講講道理和仁義才是。」

  「金靈聖母你不要胡言亂語!」

  有靈山老道怒吼:「你這般亂說,是要付出代價的!

  龜靈仙子說的不錯,我家老師品行高潔,德行不缺!」

  「師姐。」龜靈聖母繼續勸道,「我覺得今日咱們還是要穩妥起見。

  他們西方教既已認了錯,承認了這些石碑是他們做的,意在挑撥道門三教關係,讓咱們與闡教廝殺起來。

  可他們只是一個想法,還沒真的去做……」

  「我的傻師妹!」

  無當聖母定聲道:「他們是有這般想法還不夠嗎?這都已經採取行動,就差將這些石碑散播出去!

  這已是莫大的罪過,跟咱們結下了死仇!」

  「不錯!」

  呂岳朗聲道:「今日貧道若是不平了這靈山,心火難平!」

  截教眾仙紛紛開口吶喊:

  「龜靈師姐你太溫柔了!你這是被西方教偽善的一面給騙了!」

  「西方教還敢提德行二字!呸!真不怕被天罰嗎!」

  「你讓西方教的人立著大道誓言把剛才的話說一遍看看!」

  「垃圾西方教!老子拼他個蛋蛋!」

  一時間,截教群仙群情激奮,各自已是在爆發的邊緣!

  西方教眾仙還有些回不過神,不知為何有截教大弟子出面說情,卻反而像是更激怒了截教仙一般。

  今日已是作勢血戰,偏偏他們還不敢直接應答,畢竟己方黑料和虧心事著實太多。

  為何,突然間就變得如此被動?

  「唉——」

  嘆息聲緩緩飄來,聖人道韻化作清晰仙光,周遭截教仙的噪雜聲浪直接被這嘆息聲壓了下去。

  西方教聖人,已是不得不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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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16:4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四十三章 道戰靈山!

  龜靈話術絕西戶,雲霧瀰漫聖人來。

  原本西方教已是按此前定下的策略,將截教的第一波發難擋回去了;所殺的那名金仙也非他們西方教真正的弟子,故不給截教審問的機會。

  此時主動權已稍偏西方教,馬上就是多寶現身,而後以神通逼出對方聖人。

  但拿了特殊劇本的龜靈聖母,充分發揮出自己的外相優勢,很單純地問了幾個問題……

  【站在西方教的立場說幾句『公道話』,繼而成為西方教的代表;

  順勢代西方教認下了意圖滅道門而自興的罪過,從而將火徹底拱起來,讓西方教陷入徹底的被動。

  自身再假裝後知後覺發現西方教的黑暗,轉過來將西方教釘死在恥辱柱上。

  『呀,他們原來這麼可惡呀。』】

  這純粹是李長壽定下的計策,龜靈也不太懂,但看樣子效果相當不錯。

  西方教陷入全面劣勢,山上的眾老道、仙人如臨大敵,有少許悲觀的道者,已是做好了表面堅守一陣,而後順勢『被打散』的準備。

  截教眾高手齊頭進逼,西方教眾高手立刻開啟重重陣法,面色已是無比凝重。

  也就在此時,聖人道韻驟然明顯,讓前壓的眾截教高手一時有些警惕。

  聖人既出,諸仙退避!

  生靈頂點,洪荒之序!

  這一瞬,不只是靈山周遭的截教仙面色變得無比凝重,便是在小瓊峰丹房前坐著的大法師、孔萱、李長壽,也盡數站起身來。

  大法師眉頭微皺,低聲道:「為何?最先現身的,是他?」

  孔萱笑道:「倒也不失為一招妙棋。」

  李長壽倒是頗為平靜,凝視著銅鏡中的畫面。

  其內所顯聖人影像有些模糊,卻是一名身材略顯魁梧的老道,寶相莊嚴、腦後有金色光輪閃爍光亮,寬袍之下的道軀宛若虛無不存實體般。

  其道錚錚,有空、明、釋、盡、終之意;

  其韻延綿,宛天地長河奔湧而去、浩蕩而來,又含蓄兼併,孕無限生機與毀滅寂靜於一體。

  仔細體會自有無限妙境,粗略一觀也可發覺其蘊含無邊偉力。

  有詩贊曰:

  道起鴻蒙明禪理,宏願成聖功德落。

  西方難興無奈何,胸蘊乾坤盡蹉跎。

  與我相遇皆入甕,強說緣法豪巧奪。

  前因既定今日果,萬載空忙歹難躲。

  截教一方萬不曾想到,西方教二聖最先現身的,竟是接引聖人!

  這一招雖簡單,卻讓截教大部分算計落空,讓今日之局勢,再次變得撲朔迷離。

  為何如此?

  還是這一教雙聖,以及聖人與洪荒普通大能之間那不可逾越的鴻溝。

  截教所期望的劇本,便是準提聖人現身,立刻被自家師尊在不打破洪荒的前提下壓制,導致接引不得不出手馳援。

  通天教主本就有這般實力,不過是複製一次,此前在混沌海中與西方教二聖的大戰。

  截教在面對西方教時的自信,就是源於這套『邏輯』。

  可,西方教聖人豈是那般好相與?

  只是這簡單的變化,接引聖人外出平事,準提聖人躲藏不出,通天教主就算有誅仙四劍與誅仙劍陣陣圖,也完全無法壓制住道境相近的接引。

  接下來,只需接引將通天教主引去天外,準提聖人鎮守靈山,又有此前調回來的西方教眾高手……

  靈山之圍,自可化解大半。

  截教一方自是考慮過這般情形,但多寶道人和幾位大弟子也沒研究出什麼所以然來,他們決定試試看,大不了就是無功而返。

  拼的就是一個運氣!

  抓的就是那一閃而逝的機會!

  所以,他們來了,義無反顧、義憤填膺,而後遇到這般情形,也毫無退縮之意。

  小瓊峰丹房前,李長壽禁不住嘴角輕輕抽搐了下。

  也不知截教是真的教風如此,還是算計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將他會考慮如何幫截教的種種情形都考慮了進去。

  這般情形,李長壽自有辦法應對,不然他之前請師兄師嫂回來作甚?

  且聽銅鏡中傳來接引聖人那清虛縹緲的嗓音:

  「道友今日,當真是要覆滅我靈山一脈?」

  此話一出,無人敢接。

  就聽得一聲輕笑,雲中現出道道霞光,一道身影憑空出現,就在靈山之外,在諸弟子之前!

  手提青萍劍、一身青藍道袍,長髮隨風擺舞,英俊的面容上露出少許笑意。

  上清聖人,通天教主。

  「道友的靈山一脈做了什麼,你我心裡都有數,而今大劫來臨,合該清算此前舊賬。」

  接引默然無語,似是默認了通天教主的指責。

  到了這般存在的層次,城府算計已是邊角,一切都回歸於實力之上。

  靈山各處安靜了下去,從靈山老道到截教眾仙,心情都莫名有些低落。

  接引聖人緩緩輕嘆:「一切,終究是與遠古時不同了。」

  通天教主笑了笑,手中青萍劍出鞘半寸。

  「天外一戰?」

  「自當奉陪。」

  嗡——

  大道震鳴、乾坤晃動,兩位聖人前一瞬還是一站一坐於空中,下一瞬便消失不見。

  接引座下祥雲坍塌,通天教主只留下一抹淺淺的虛影。

  兩只光芒璀璨的流星逆沖天際,不過轉眼消失不見,只有聖人道韻對撞時的餘韻,在天地間緩緩擴散,吹散不知多遠的雲霧。

  聖人,天外大戰!

  「長壽,通天師叔可有什麼後手?」

  大法師皺眉問著,目中帶著幾分疑惑,「竟是這般灑脫,將自家教內弟子,全盤留在了靈山處。」

  李長壽沉吟幾聲,倒是想到了一些可能。

  孔萱柔聲道:「或許是有像是周天星斗大陣那般,可用來對抗聖人的大陣也不一定,截教如今的高手數量,怕是已超過上古妖庭許多。」

  靈娥小聲嘀咕:「有沒有可能,聖人師叔覺得,我家師兄就是截教的後手?」

  三位人教大佬齊齊一怔,而後各自輕笑。

  李長壽道:「還有一種可能,便是通天師叔將重寶托付給了多寶師兄。」

  「唉,不管如何,咱們總不能置之不理。」

  大法師目中劃過少許精光,整個人也從原本的舒適、懶散,展露出了些許鋒芒。

  大法師道:

  「今日不只是截教對西方教,終究也是道門對西方教。

  長壽幫為兄想個合適的藉口,稍後若情況不對,為兄便去歹命地攔一攔聖人。」

  李長壽輕吟幾聲:「第六聖人怕是不會輕易離開靈山。」

  「不行就請老師暗中用些手段。」

  「這……合適嗎?」

  「沒事,老師上古時常這麼幹!你真以為,為兄初戰妖皇,能敵得過執掌混沌鐘的東皇太一?」

  大法師笑瞇了眼,眼底滿是回憶。

  李長壽:……

  看樣子,大法師跟孔嫂嫂的關係確實是穩固了,這般有損自身英武形象的話,說的如此沒有負擔。

  銅鏡中,今日第三股聖人道韻,已然顯現。

  ……

  『師尊離開時,好自信啊。』

  虛空土洞中,多寶道人滿臉糾結,又是撓頭抓耳,又是起身踱步,心底甚至泛起了幾個大膽的念頭。

  要不,今天就算了?

  師尊趕去天外與接引大戰之前,給自己那句傳聲是什麼意思。

  『憑此物拖住準提,靠你了寶。』

  還寶呢?

  可別寶了!

  師尊為啥有這種誤會,覺得他催發大名鼎鼎的混沌鐘,就能有對戰聖人的實力?

  他又不是『修道狂人』人教的玄都大師兄,修著修著差點自身成為大道!

  他就是寶物多了點,自身實力強了點,三屍提前斬了點……

  這、這咋辦嘛這!

  叮鈴鈴~

  頭頂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鈴聲,卻是那小小的銅鈴接連震顫,一股靈覺傳到了多寶道人心底。

  「還不出去等什麼呢?你師弟師妹們又要攻上去了!

  真的是,堂堂截教大師兄,道境都已這般高深,在你師父面前侃侃而談,說什麼今日是覆滅靈山大好時機,怎得事到臨頭,自己還萎了?」

  「唉……道理是這般道理,心態是另一番心態。」

  多寶道人晃了晃腦袋,站起身來,對著混沌鐘拱拱手,將這『鈴鐺』握在掌心。

  「也罷,事已至此,自要全功!」

  隨之嘿嘿一笑,小聲嘀咕道:「前輩稍後護著點晚輩,晚輩這裡有點混沌稀液、乃浸潤三十六品混沌青蓮的寶物,戰後定孝敬給前輩。」

  「切。」

  混沌鐘的靈覺帶著滿滿的嫌棄:

  「本鐘在混沌海這麼多年,啥沒遇到、什麼沒嘗過?就你這點東西,咱能看在眼裡?

  記得包一下,你師尊答應我,只要勝了這一戰,便放我自由身。」

  多寶又是一怔,但深諳寶物脾性的他,也知這般至寶絕無法強求,只能賠笑幾聲,握著混沌鐘,踏出虛空洞,逕直出現在靈山上空。

  那微胖的身軀散發出淡淡威嚴,前一刻已是要與靈山拚命的截教仙,頓時又有了底氣。

  正此時!

  靈山各處湧來一層層雲霧,化作一名百丈高老道身形面容,聖人道韻也濃郁到了頂點。

  準提聖人,終於再次現身,且一現身就帶給了場中截教眾仙莫大的壓力。

  接引由通天教主接下。

  這準提,自是要跟他們鬥法了。

  說不緊張那是假的,但截教仙人有半數,道心之中竟萌生出了一種渴望、一種激盪!

  一種,便是聖人也不可輕侮他們截教的堅持!

  一種,面對聖人,也敢搏出一線勝算的氣概!

  準提開口道:「截教今日,若有踏入靈山半步者,休怪貧道以大欺小。」

  瓊霄不怒反笑,逕直罵道:「西方今日,聖人要與我們這些晚輩直接較量,那就休怪我們以小犯大了!」

  準提法身雙目之中有金光閃過,身側突然有一顆金星閃爍,其內傳出淡淡的輕笑聲:

  「截教仙子當真有些太過目中無人。

  莫非在碧游宮中,便是如此對自家師尊說話?」

  話音落下,金星之內現出一道修長身影,懸浮於準提法身側旁,卻是一青年道者。

  此青年不知跟腳、不明來路,此前似是從未在洪荒走動,並未顯露於人前,但此刻,卻能在準提聖人的道韻之下,展露出自身之道。

  他拈花而笑,目中帶著幾分不以為然。

  接引弟子,迦葉。

  又聽一聲輕笑,便準提法身另一側第二顆金星閃爍,卻是一名身著寬袍的老者自靈山深處而來。

  他口中吟誦:「何為愚鈍,何為睿智?妄嗟貪慾,為平等志。」

  自身道韻流轉開來,竟也是洪荒大能、難尋的高手。

  第三顆金星,緊接著再次閃爍!

  一名名接引、準提此前從未現身過的弟子,一位位不參與西方教事務,只是在靜候西方教大興的高人。

  轉眼間,竟走出十四人之多!

  這些,就是地藏、彌勒、虛菩提,真正的師兄師弟!

  他們逐一現身,出現在準提身側,將靈山一方的氣勢推到了頂點。

  那些原本只是充門面、混日子的靈山老道,此刻昂首挺胸,齊齊飛到百丈高空中,圍繞在準提聖人身周。

  聖人大教,如何小覷!

  底蘊二字,被靈山展露到淋漓盡致!

  噹——

  忽聽一聲鐘響,天地驟然喧囂。

  多寶道人掌托一口三尺高古鐘,自空中緩緩落下,那鐘聲劃過之處,乾坤似乎都多了一層層漣漪。

  準提法身目光一凝,多寶道人昂首挺胸、單手背負身後。

  截教眾仙再無壓制自身,一條條大道顯露出行蹤,靈山周遭天地驟然變成漆黑一片!

  天無色,地無痕!

  截教眾仙自身氣機互相勾連,宛若一座高牆,豎在靈山四面八方。

  大戰,一觸即發!

  截教眾弟子已是做好直面聖人的準備!

  而此時,唯一缺席此地的截教大弟子趙公明,正在玉虛宮附近,皺眉注視著玉虛宮的動靜。

  闡教毫無應對。

  是了,他們確實不必有任何舉措。

  準提聖人外加靈山眾弟子,足以抵擋截教攻勢,雙方定是要有大批高手折損。

  他們只需坐山觀虎鬥。

  天地間,一道道目光注視著陷入黑暗的靈山,自龍宮到天宮,自五莊觀到火雲洞。

  九天之上的枯瘦老道緩緩睜開雙眼,凌霄殿內的玉帝略微皺眉思索。

  這天地間,也不知是誰露出淡淡的笑意,又不知是哪般生靈的目光,如此貪婪而期待靈山黑幕之中的大戰爆發……

  靈山處,截教、西方之間,只等一道流光掠起,就會有萬千流光激射!

  只等一聲殺伐之令下,就會有不知幾何高手折戟於西洲!

  便是多寶、金靈聖母這般大能高手,心弦已是緊繃到幾乎繃斷。

  正!此!時!

  「道有清妙在,何處說自然。」

  些許輕笑聲自高空而來,這幾乎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之地,突然出現了淡淡的白光,仔細看去,那卻是一張太極圖的虛影,只是『黑魚』融入了黑暗。

  太極圖中,一名面容初看有些普通的道者邁步而出,頭頂玄黃塔、手握乾坤尺,先天至寶太極圖於背後輕輕環繞,又有一張離火旗化作火蒼龍纏繞身周。

  玄都大法師!

  大法師這一現身,西方教一方笑意盡數收斂。

  準提聖人直接開口:「人教莫非也要來此行欺凌之事?」

  「師叔言重了。」大法師輕笑了聲,卻是不再對準提做道揖,只是道:「我等不過道門弟子,如何能欺凌西方聖人?

  只不過是心有不平,欲來此地伸張正義。

  西方教昔日欠下道門的因果,今日理應奉還。」

  準提默然無語,眾西方教大弟子如臨大敵。

  他們忌憚的,自是洪荒最強聖人,而大法師,便是那位聖人唯二代言人。

  大法師淡定邁步向前,截教仙人們雙目滿是光亮。

  而當大法師走到雲霄仙子身旁,示意雲霄向後一些,溫聲道:

  「長庚有言,讓你莫要涉險,拿出他送你的一些小玩意,先破靈山大陣就是。

  我來為你護法。」

  雲霄輕輕頷首,倒是沒有猶豫,素手一翻托著一尊自己的玉像,將玉像扔到身後位置,隨她單手劃出道道印符,那玉像驟然漲大。

  三尺、三丈、三十丈、三百丈!

  截教仙人與靈山眾仙齊齊愣了,當真沒見過這般陣仗。

  說是法相天地,卻是芥子法寶?

  那準提剛想出手,卻見大法師背著太極圖、多寶道人托著混沌鐘,一左一右,護持雲霄與那玉像側旁。

  玉像背後出現一條條七彩斑斕的靈力長河,背部出現九九八十一只漩渦,幾乎轉瞬就抽乾了此地天地靈氣!

  更是引發西牛賀洲靈氣暴動,如山崩海嘯一般朝靈山湧來。

  那靈力長河,就如同玉像張開了一雙七彩光翼,其上道韻竟是如此玄妙!

  此刻,雲霄目中滿是清冷,並不因這玉像用的是她容貌而有半分異樣,混元金斗在她身周盤旋,她的身影漂浮在那玉像正前,兩者動作幾乎同步!

  抬手,兩隻掌心對準靈山大陣!

  不同的是,那玉像的掌心,出現了一口黑洞。

  雲霄長髮輕輕飄舞,面容清冷絕美,秀目之中劃過少許不忍,但最終只剩清冷。

  她是截教弟子。

  擔負截教興衰。

  今日借君之利器行殺伐之事,亦自身承擔殺伐惡果。

  若此身能渡封神大劫,當以身心伴君身側,不分不離、有難不棄。

  溯源・百倍靈氣弩!

  「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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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四章 玄都多寶戰準提,公明橫躺崑崙路

  【那一天,文淨道人終於回想起,冥河老祖被天罰覆滅時的恐懼。】

  看著那道光束劃破無邊黑暗,文淨道心狠狠一揪。

  靈山在被砸了幾次後,耗費諸多寶材搭建而起的重重大陣,竟如同薄紙一般,被這道光束直接洞穿!

  幾名老道試圖阻攔這道光,瞬間消融;

  準提聖人親自出手,以一條法身手臂的代價,才將這道光束的靈力耗盡……

  這一幕,像極了當年天罰降臨血海!

  那時也是天雷如柱,純粹而狂暴的靈力將血海直接蒸乾小半,冥河老祖因此隕落,修羅族由盛轉衰,他們血蚊一族被迫離開血海。

  此時發生在靈山的情形……

  像,真的很像。

  不過,跟她也沒什麼太大的關係。

  剛剛文淨仙識捕捉到自家大妃和雲霄仙子的話語,此刻自是知曉,這雲霄仙子的玉像,是星君大人煉製出的小玩意兒。

  小玩意兒……

  唉,星君大人,她只是人教的小蚊子,不是什麼西方教的大統領呀!

  西方教這還怎麼打?

  聖人法身都被破了一臂,雖又迅速凝成,但總體而言,西方教已是輸人又輸陣。

  聖人面對那莫名其妙的玉像打出的莫名其妙神通,竟莫名其妙的有些狼狽!

  雲霄仙子突然祭出的人形法寶,當真有些恐怖。

  那道光,彷彿蘊含了某種極致又純粹的大道,洞穿乾坤、毀滅規則,沿途帶出無數縫隙,與聖人法身對撞時,似有要爆裂開的趨勢,卻被天地規則壓了回去。

  如文淨這般道境,如文淨這般閱歷,自是察覺到了這般法寶的恐怖。

  假若,是五只、十只玉像法寶,齊射轟向聖人道場,而聖人不得不現身硬接,怕是真的能被這般法寶所傷!

  一炮過後,玉像開始緩緩縮小……

  文淨此時才回過神來,躲在地下抬頭眺望,凝視著大法師的身影,嘴邊又露出了醉人的微笑。

  大~妃~今天依然是直面聖人的帥氣與強橫呢。

  「統領。」身後傳來鴻蒙凶獸的傳聲,「看情形,似是有些不妙,咱們是不是早做打算?」

  文淨皺眉看了眼給自己傳聲的那隻母蠍子,冷哼一聲,傳聲回道:

  「想死莫要拉著貧道!

  聖人之下皆為螻蟻,今日聖人在此,何懼截教人多勢眾?」

  傳聲罷了,文淨低聲道:「有怕死者在此地等候,大戰後自去領罰。

  貧道,可並未逼你們什麼。」

  此處地下洞穴各處,一雙雙眼睛被點亮,一縷縷凶悍的氣息迴盪,卻被陣法鎖在了此地。

  他們算是伏兵,此刻卻是剛好看戲。

  那恐怖的靈氣光束消散後,乾坤裂縫迅速被填補,天道顯出交錯的大道規則,似乎將此地已完全包裹,以免大戰真的打碎了西牛賀洲。

  截教先聲奪人,西方教聖人威壓被抵消大半,四面八方合圍的截教仙近乎同時出手,無數流光綻放,對靈山正面轟去。

  西方教二教主準提道人冷哼一聲,法身漲出一道光圈,轉眼籠罩住靈山核心區域,那無數流光瞬間被擋飛。

  靈山一方,老道大仙、聖人弟子道心大定!

  正此時!

  玄都大法師與多寶道人同時聽到某個傳聲,兩位大師兄對視一眼,同時攜開天至寶對準提強衝!

  眾靈山大弟子立刻就要向前迎擊,但準提身前突然顯出七寶妙樹,將靈山大弟子們徑直自空中掃落,更是趁機將不少截教仙手中法寶『封禁』。

  就在準提出手後,混沌鐘與太極圖同時發難!

  先聽得一聲鐘響,灰色光波席捲靈山上空;

  太極圖陰陽二氣自行被引動,陰陽太極圖自『平面』化作『立體』,陰陽雙魚在均衡中不斷追逐,又瞬間擴散出黑白道韻。

  歲月、乾坤!

  時間、空間。

  就在眾高手的注視中,在大法師與多寶道人前衝身形綻出的寶光中,在九天之上的那位枯瘦老者的屈指輕彈中……

  一顆黑色光球一閃而沒,連帶著準提聖人的法身以及其內本體,大法師與多寶道人,混沌鐘與太極圖,詭異的消失不見!

  「結陣!」

  西方教有名大弟子厲聲怒喝,卻是立刻反應過來,他們已沒了聖人之威的護持。

  但截教攻勢再起!

  這次,已無聖人可為他們抵擋……

  亂戰爆發,強仙廝殺。

  靈氣翻湧、神鬼驚顫。

  神通法寶傾瀉而下,靈山各處乾坤扭曲,道道身影在仙光中炸裂。

  金靈聖母一馬當先,顯出法身、催起法寶,一人獨戰四名西方教大弟子不弱下風。

  龜靈聖母手持一桿玉笛,奏出陣陣奪魂之音,與她不鬥法時那乖巧恬靜、懵懂單純的表現截然不同。

  瓊霄手持金蛟剪追隨在金靈聖母身旁,時不時放出太古蛟龍撕咬。

  還有那無當、呂岳、秦完……

  一名名截教高手各顯神通,靈山仰仗地利殘陣,也在一步步堅守,盡量拖延時間到聖人回返。

  天地間不知何時多了兩層薄膜,卻隱隱護住了這天、這地,避免遠古的悲劇再次上演。

  亂戰中,一隻小蟲飛來飛去,鑽入雲霄仙子袖中,很快又出現在雲霄肩頭,開始小聲勸說:

  「雲,你莫要衝這麼靠前,當心陷入重圍。」

  「小心這邊,這邊有法寶飛來。」

  「不如回去守著玉像,待玉像法陣重啟,再一錘定音……」

  雲霄那清冷的面容上帶著少許無奈,見各處都是截教仙穩定勝局,故放慢前行速度,用混元金斗不斷救助負傷的同門。

  那小蟲……

  自是李長壽變得。

  他隨大法師一同前來,趁百倍靈氣炮吸引了所有仙人注意力,悄悄混到了雲霄身旁。

  李長壽此刻的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防患於未然,避免雲霄陷入危機。

  截教開戰的理由是他一手操作,局勢不利時,也是他的劇本幫龜靈聖母扭轉局面逼出西方教聖人;

  此前的局勢也算是他安排,出手弄走準提聖人的是他老師,幫忙抗住準提聖人的還有他師兄。

  截教若是在要求他這個『封神裁判』,現身幫忙與西方教廝殺,那就純屬道德綁架了。

  其實李長壽本不想來此,但他穩了一手,既讓孔萱留在小瓊峰避開與西方教結下因果,又親自前來,混在雲霄身旁做個保鏢。

  順便,在不好收場時,幫截教收場。

  一個普通聖人弟子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順帶一提,剛剛對大法師與多寶傳聲提醒的,也是李長壽,說的還是那句——

  【聖人不可死】。

  雲霄身形穿梭在戰局外圍,不斷出手將一名名負傷的截教仙接入混元金斗,卻是比她直接向前殺敵,作用更為突出。

  眼見局勢穩定,截教一步步攻破靈山各處戰陣,她也開始與李長壽心念交織,交流了幾個問題。

  「剛剛,當真是太極圖與混沌鐘挪走了準提聖人?」

  雲霄有些不解的問著。

  李長壽笑道:「若是老師與師叔執掌的太極圖與混沌鐘,自可輕鬆挪走聖人,但開天至寶非聖無法發揮出真正的實力。

  剛剛,其實是老師暗中出手,不過是借了太極圖與混沌鐘的共鳴罷了。」

  雲霄靜默一陣,專心救出幾位陷入困境的截教仙子,又傳聲問:

  「我有些擔心大哥那邊。」

  「放心就好,多寶師兄思慮的不錯,闡教今日就算前來靈山,也不敢明目張膽護持靈山,更不用說在這個節骨眼對付公明老哥。」

  李長壽略微思索,又道:「不過,想靠公明老哥拖時間報信也很難,闡教此時應當已開始動身趕來此地。

  他們自不願西方教高手被打空。」

  雲霄嘆道:「你終究還是被牽連進了此事。」

  「道門弟子,誰可獨善其身?」李長壽笑著反問了句,化作的小蟲子趴在雲霄肩頭,注視著各處。

  西方教已有不少大弟子開始負傷,減員速度越發迅速。

  正此時,西方教之內響起鐘聲,又有兩批高手自深處衝出,但實力稱不上大神通者。

  濫竽充數。

  李長壽仙識掃過,很快就注意到了地下潛伏的文淨與眾凶獸,小聲提醒雲霄幾句,雲霄開始專心提防鴻蒙凶獸發難。

  又片刻,西方教節節敗退。

  截教群仙襲來時,文淨道人奉命帶著鴻蒙凶獸、上古妖獸殘部,在靈山之下暗中潛伏,等待大戰爆發。

  此刻文淨也終於得了助戰之令,親率殘部偷襲截教鐵桶陣後側,擾敵少頃立刻後退,牽制了截教仙不少精力。

  李長壽部分心神落在幾處紙道人處,自是在統籌大局、把握時機。

  袖中忽有一枚玉符破碎,卻是龍吉在傳信;

  玉虛宮那邊,她已是拖延不住。

  闡教仙朝靈山趕來,趙公明能再拖多久,就能決定,西方教最後能剩幾何高手。

  幾乎同時,李長壽在地府的紙道人,注意到了輪迴塔上飛起的一束流光;

  在洪荒邊緣的紙道人,感受到了那離著洪荒越來越近的鬥法波動。

  接引聖人發現糟了太清算計,靈山已在覆滅之際,不顧一切要趕回五部洲之地,卻被通天教主穩穩阻攔。

  李長壽此刻其實也在等,在搜尋。

  彌勒,算是他心頭之患,今日若他能在靈山現身,李長壽自是會現身與之搏殺。

  連帶著,金鵬就潛伏在高空之中,同樣等待彌勒現身。

  這個靈山大師兄若是連今日這般大戰都不來……

  那也當真太過薄涼。

  ……

  玉虛宮,大殿中。

  龍吉端著一只玉杯,抿了口玉泉茶,頓時露出幾分讚嘆的表情。

  此時的大殿已是空空蕩蕩,僅有龍吉帶來的那些瑤池仙子,以及兩名天庭金仙境將領。

  而在龍吉側旁,還有一位十二金仙留在此地作陪,自是慈航道人。

  道道流光自殿外升空,龍吉卻是頗為淡定。

  慈航道人在旁靜靜端坐,目中露出幾分好奇,忽而傳聲問詢:

  「星君大人可為道友定下了拖延多久?看道友如此輕鬆,莫非星君大人的算計已足夠了?」

  龍吉輕輕眨眼,笑道:「道友您說的話,我有些聽不懂呢。

  家師並未算計什麼,只是讓我多送些禮物過來,為此前燃燈副教主之事再賠禮一次。

  畢竟,那次家師雖除掉了西方教的奸細,維護了道門聲威,卻折損了闡教威名。」

  龍吉話中有話,自有暗諷之意。

  慈航道人聽罷,嘆聲不語。

  她一身淺藍道袍,頭上戴著白色紗巾,手中習慣端著一把拂塵或者一只淨瓶,此刻皺眉輕嘆,卻也頗有慈悲安詳之意境。

  慈航道人斟酌些許言語,低聲道:

  「我們闡教也有自身的難處。

  而今截教威壓西方家,說滅就滅,當真太過強勢了些。

  大劫落下,道門應劫,我闡教若不做些防範與準備,截教之中又有不少心懷歹意、品行不端的仙人,故自危矣。」

  「大劫什麼的,我卻是不懂的。」龍吉笑道,「只是師父說過,我似乎也要準備應劫,我也不知該如何應對。

  但總歸,截教雖人多勢眾,但氣運有損、業障纏身;

  闡教雖門人弟子較少,但氣運延綿、功德福緣數不勝數。

  家師就曾說過,聖人之下皆螻蟻,大教之爭的最終走向,還是由幾位聖人決定。

  從這個角度來看,闡教未必便是弱勢的一方。」

  「哦?」

  慈航道人笑道:「倒是第一次聽說這般說法。」

  「道友放心就是。」龍吉道,「家師既得天道信任,自是會不偏不倚,主持封神大劫。

  自然,這些是我所說,家師並未對我說起過這些。」

  慈航露出少許微笑,並未再多說。

  龍吉公主也是低頭喝茶,與這位十二金仙無話可聊。

  玉虛宮靜悄悄的,聖人道韻似乎在漸漸變得稀薄,龍吉在此等闡教仙回返,繼續介紹她帶來的各類寶物禮品。

  做事有始有終,方才算是穩妥。

  慈航道人點出了一面雲鏡,注視著闡教仙人的動向。

  此刻,慈航道人與龍吉卻是剛好見到,道道流光停了下來……

  前方天地間多了一道水藍色光幕,完美阻住了闡教眾仙的去路。

  僅僅只是看到那光幕,不必多找尋二十四顆定海神珠的下落,慈航道人已是認出阻路者是誰。

  截教外門大弟子,趙公明!

  玉虛宮有仙光亮起時,趙公明精神一震,直接盤腿坐下,攔在玉虛宮眾仙西行之路上。

  二十四顆定海神珠封鎖乾坤,此時的定海神珠已隱藏於乾坤本身,尋不到其蹤跡,讓這般法寶神通更難被破。

  道道流光飛射而來,不得不在趙公明數十里之外停下身形,帶頭的便是廣成子與十二金仙。

  廣成子不願耽誤時辰,立刻道:「太乙師弟,你去問問趙公明師弟如何了,我等朝南側繞路!」

  廣成子話音剛落,轉身就要帶數百闡教仙趕路;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很淡定地負手而出,朝趙公明而去。

  趙公明暗中嘀咕,一見此狀卻是立刻調整策略,翻開心底的《一百種瓷器碰撞的響聲》,正盤坐的他,突然睜開雙眼。

  面色潮紅、嘴唇蒼白,渾身一陣亂顫,儼然一副走火入魔之景!

  「誰!誰說話這般大聲!」

  趙公明低吼一聲,隨之哇的噴出一口鮮血,鬍鬚之上滿是血污,顫聲呼喊:

  「師尊,弟子道傷……回不去了。」

  闡教群仙額頭齊齊掛滿黑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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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五章 小神說句公道話

  靈山激戰正酣,崑崙倒了大仙。

  闡教眾仙瞪眼,敢問何來恩怨。

  趙公明在雲上一趟,氣息奄奄、命薄西山,當真是唬住了大半闡教仙。

  但旁人不知趙公明這路數,廣成子如何能不知?

  當下,廣成子直接扔出太乙真人;太乙真人背著手,在趙公明身周溜溜躂達,口中先是一陣嘀咕:

  「哎呀,傷的重啊,傷的太重了。」

  「這沒幾個元會是好不了了。」

  「大羅的血不要浪費,煉煉丹什麼的也是好的嘛。

  嗅……嘖,是斬了善屍和惡屍後的味道。」

  隨後便正色道:

  「貧道謹代表闡教方面,對道兄表示熱切的慰問,如果稍後確定傷勢是因我們驚擾導致的,我們闡教願意承擔責任,為道友療傷做最大的努力。」

  趙公明額頭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這,劇本不對啊有點……

  趙公明微微睜開雙眼,剛好看到了太乙真人,那瞇眼輕笑的表情。

  片刻後,定海神珠封鎖之地。

  趙公明被三道身影圍了起來,卻是黃龍、太乙、玉鼎三位闡教真人。

  果然,以一碰多具有很大的局限性,雖然也耽誤了闡教不少時間,但闡教一方的應對也十分迅速,太乙真人主動出聲留下了玉鼎和黃龍,闡教眾仙立刻啟程開始繞路。

  趙公明本打算做出定海神珠失控,將闡教仙暫時困住,但玉鼎真人傳聲道了句得罪,雙目中綻放青色光芒,干擾了趙公明與定海神珠的關聯。

  機會稍縱即逝,闡教一方迅速飛遠。

  趙公明只能『閉目昏迷』,暗中捏碎了傳信玉符。

  太乙真人笑了聲,乾脆在趙公明身旁盤坐下來,也招呼玉鼎真人與黃龍一同入座。

  待闡教仙人飛出中神洲範圍,太乙小聲笑道:

  「行了別裝了,咱們幾個誰還不知道誰?

  都是跟長庚混,哪有純白人。

  你現在不就相當於拖住我們幾個了?

  他們過去也就打不了了,西方教這次剩不下幾個弟子,截教已是穩贏了。」

  「咳!咳!」

  趙公明虛弱地咳嗽兩聲,用仙光將自己托了起來,恢復盤坐,虛弱地道了句:「貧道暫時壓制住傷勢,還好沒有走到絕境。

  真驚險啊。」

  玉鼎真人坐在側旁,仰頭望天。

  黃龍真人低聲問:「公明師弟,你是真的受傷了?」

  「自然。」趙公明一本正經地回答,繼續虛弱地咳出幾個顫音。

  現在趕去靈山也已沒了意義,闡教一方過去就是勸架的,自己在這裡攔路,闡教一方也是心知肚明。

  也算大家都有這般默契。

  黃龍真人在袖中取出一壺丹藥,略微有些猶豫,雙手捧著送到趙公明面前。

  「這丹……」

  趙公明嘴角微微抽搐。

  他收回剛才關於大家互相有默契的評價。

  「唉。」玉鼎真人沉聲嘆息,「也不知今後,咱們是否也有兵戈相見的那日。

  封神殺劫,一切都變得難以預料。

  放眼過去,這洪荒已滿目瘡痍。」

  趙公明虛弱地傳聲道:「有長庚師弟在,咳、咳咳,應當會有些轉機。」

  「是是是。」太乙真人笑道,「有長庚在,天道、大劫又能奈何得了誰呢?」

  「莫要亂說。」黃龍真人一本正經地叮囑,「長庚是為天道做事,可不是跟天道對著幹,你這讓師祖聽去,誤會了長庚師弟,那該如何是好?」

  玉鼎真人道:「莫要多說這般事了,人族常道事在人為,總歸是有第三條路徑。」

  趙公明一聲輕嘆,坐在闡教三真人包圍圈中,卻是滿滿的安全感。

  他『虛弱』地道一句:「若真有兩教對峙的一日,咱們各自手下留情就是。」

  玉鼎真人緩緩點頭,一旁太乙真人卻有些不以為然,但感受到似有人探查此地,並未開口多說。

  趙公明似也有察覺,低聲道:「咳,咳咳,貧道這傷,還是要調養調養。」

  言罷閉目調息,微弱的氣息不斷輕顫。

  黃龍、太乙、玉鼎三真人對視一眼,各自在趙公明身周盤坐。

  說不出,到底是趙公明拖延了他們三位,還是他們三位看住了趙公明。

  因李長壽此前不斷加深闡截兩教部分仙人的關係,他們幾個也都算熟識,此刻相安無事,相處還算和諧。

  但不久後的靈山之地,對峙的闡截仙神,卻又是另一副模樣了。

  趙公明無法阻住闡教仙人,截教一方得了金靈聖母之令,手段齊出、神通齊綻。

  像呂岳這般靠『積累』搏殺的洪荒毒丹大戶……

  直接把這地兒染成了綠的!

  西方教早已節節敗退,一處處大陣不斷失守,等闡教仙抵達靈山,整個靈山都被削平,只剩下半截光禿禿的山體立在龜裂的大地上。

  聖人道場,慘不忍睹。

  靈山大殿漂浮在空中,其內只剩數十名負傷的老道,此刻拚死催發著一座大陣,抵擋著周遭爆發不停的攻勢。

  這大陣之上有濃郁的天道之力,成了截教推平靈山的唯一阻礙。

  陣眼處,地藏的身影有些虛淺。

  他盤腿而坐,閉目凝神,眼皮不斷輕顫,似是忍受著莫大的苦楚,但面容無比堅定。

  地藏本已是天道序列之神靈,不應參與大劫之下的大教之爭。

  但他還是回來了,騎乘諦聽而來時,曾被截教圍殺,但憑天道護持、扛著諦聽衝進了這座大殿,救下了西方教最後的『血液』。

  地藏自知,稍後他應當會被那個男人針對的很慘;

  可他終究是靈山弟子,不忍見自己的出身之地就這般蒸發。

  看靈山。

  綠血染大地,場面何其慘烈壯觀!

  西方教聖人親傳、地位等同於地藏這般的大弟子,只剩九個,各個帶傷,六位因強行燃燒元神之力而折損道行,甚至留下了不可逆的道傷。

  自三千世界調回來的高手戰死七成,還有兩成趁亂逃了。

  靈山原本充門面的普通聖人弟子死傷大半,最後的幾十隻凶獸、妖獸死傷過半,此刻半數已在文淨道人的帶領下躲到了西海。

  闡教仙衝來,各自默然不語,佔據靈山東側地帶。

  廣成子高呼一聲:「截教同門還請手下留情!同為聖人大教,何不留他們一分香火!」

  眾截教仙看向此地教內地位最高的金靈,金靈聖母素手一抬,道道流光自大殿四周回退,又在金靈聖母身後前後、上下排列。

  數千高手威勢全開,讓闡教一方也有些吃不消。

  金靈剛要開口質問,卻又聽傳聲入耳。

  自是李長壽指點她該如何收尾。

  金靈聖母面色稍緩,先是收起法身,對廣成子拱拱手,又道:

  「廣成子師兄,今日闡教可是為與我人、截二教同仇敵愾,覆滅靈山而來?

  此地大殿之中,還有靈山最後一批餘孽,也是靈山半數大弟子之所在。

  這份功勞,我截教讓給闡教就是,大家都是道門教派,自遠古便是一家,不必太過客氣。」

  廣成子:……

  闡教眾仙表情各異,半數都有些尷尬,半數則低頭不語。

  廣成子淡然道:「道友這番話綿裡藏針,當真讓貧道有些尷尬。」

  瓊霄仙子嗤的一笑:「師姐你聽聽,你稱人師兄,人稱你為道友,你把闡教看作是一家,人闡教看咱們可不是一家。」

  此言一出,正是殺氣騰騰的截教仙立刻就是瞪眼豎眉,幾乎要朝廣成子衝殺而去。

  正此時!

  就聽得一聲輕斥自瓊霄身旁傳來,截教群仙齊齊頓住身形,老老實實站在那。

  「休得胡鬧。」

  瓊霄趕緊低頭一臉委屈狀,小嘴嘟了起來。

  卻是雲霄擔心兩教因瓊霄這一句話就直接開戰,及時站出來訓斥了三妹一聲。

  效果著實不錯。

  雲霄肩頭,那隻小蟲子已是消失不見,自是躲在了能躲之處。

  雲霄仙子既已開口,此時也只能順勢向前半步,對廣成子道:

  「諸位道友既來,卻不知是何目的?

  是保這西方之人,又或是與我截教共進共退,還請廣成子道兄給個說法才是。」

  廣成子沉吟幾聲,側旁的赤精子欲向前言說,卻被廣成子抬手阻止。

  誰人不知?

  他闡教在此時此地阻止截教覆滅西方教,存的是與西方教聖人聯手對抗截教的心思。

  今日之事傳出去,他這個闡教大師兄必會被天下煉氣士所恥笑。

  可,如果有其他路走,他又何必如此?

  大劫給出的,並不是選擇題。

  總歸是要做這惡人,他一人來做,總好過闡教上上下下都來做。

  此前倒是不該,將與長庚師弟親善的幾位師弟留在趙公明處。

  若是太乙在此地,在自己說出下面這段話時,能出言譏諷幾句。

  他們闡教仙需背負的罵名,應當能少許多吧。

  廣成子輕輕一嘆,目中光芒閃爍,又露出淡淡笑意,溫聲道:

  「今日貧道前來,是為了替西方教求個情。

  做事留一線,莫要做的太滿,西方教今日已是死傷殆盡,咱們總不能將接引、準提兩位師叔的衣缽斷了。」

  截教不少仙人聞言大怒,此刻紛紛開口:

  「廣成子你是什麼意思?喊我等是道友,稱西方聖人為師叔?!」

  「闡教若是要與西方教共進退,咱們今日就鬥過一場!」

  「荒謬!當真荒謬!」

  金靈聖母素手一抬,聲浪頓時被蓋了下去。

  金靈道:「道友此言,未免有些太過刺耳,今日我截教已是與西方教結下了死仇,若是不能將他們盡數覆滅,後患無窮盡矣。」

  「金靈道友可想想。」廣成子道,「截教當真在乎的是西方教此時剩下的這些弟子門人?他們不過數十,大劫怕是都難過。

  西方教的兩位聖人,才是截教最應擔心的。

  聖人若是不顧一切斬殺截教仙,截教仙何以抵擋?

  若留下這些西方教弟子,截教仙等同於握住了西方教聖人的軟肋,若西方教聖人出手,你們也可有所反制。

  道理便是這般淺顯。」

  金靈聖母秀眉輕蹙。

  她倒不是說不過廣成子,或是無法反駁,而是覺得……

  這話還挺有道理。

  若是西方教聖人成了『光腳的』,當真頗為麻煩。

  雲霄仙子見狀,便知金靈如何作想,當下就要站出來,與廣成子分說道理、言說厲害。

  但她剛要向前,一縷傳聲已是入耳:

  「我來吧,你在大劫中莫要太過顯眼。」

  雲霄仙子不由輕抿嘴角,心間劃過少許暖流,雖心上人今日一直有些嘮叨,此時又有些霸道,但字字句句都是關切,一言一語都是擔心。

  唳——

  高空有一條金線劃過,金鵬的啼叫聲響徹西牛賀洲,一縷玄妙、清淡、均衡的道韻擴散開來。

  廣成子略微鬆了口氣;

  金靈聖母輕輕撇嘴,卻是不再多言。

  金鵬極快地盤旋而下,李長壽站在金鵬背上,用的是太白金星的老神仙皮,手中端著拂塵,面容頗為肅穆。

  他到得空中,剛好處在截、闡陣營居中處,也是那靈山大殿正上空。

  金鵬盤旋一周,化作天庭金甲神將護在這老神仙背後,面露傲意,又帶威懾。

  有道是:

  東方太白號金星,匡扶天庭得聲名。

  明瞭本真掌均衡,太清座前悟道性。

  李長壽主動現身後,先是對廣成子做了個道揖,而後又對金靈聖母做了個道揖,緩聲道:

  「各位師兄師姐,小神可否先插句話,做些小事。」

  廣成子笑道:「師弟何必客氣?若今日之事,能由師弟調解,自可周全收場矣。」

  李長壽微微一笑,雙目半睜,笑道:

  「廣成子師兄這卻是說錯了。

  今日我家大法師師兄已是出手,代表我人教在針對西方教之事上支持截教。

  小神既來此,便是為了天庭公事,與闡、截、西方三教之爭,並無任何關係。

  大劫之下,小神奉命主持此劫難,當不宜輕易發表何種言論。」

  話語一頓,李長壽看向懸浮在空中的靈山大殿;

  正在殿內打坐的地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面色一變,立刻睜開雙眼。

  李長壽卻已甩動拂塵,冷聲呵斥:

  「輪迴塔主地藏王,你擅離地府,置輪迴之事於不顧,心存私情、違背當年對天道之諾言,可知自身罪過?」

  地藏立刻起身,抬頭透過殿頂凝視李長壽。

  李長壽左手張開,濃郁的天道之力自四面八方湧來,化作雲霧、又化作一張大手,直接探向下方,將原本就是依靠天道之力的大陣撕開,將地藏直接握住。

  李長壽袖袍飄動,地藏化作流光鑽入李長壽袖中,竟再也無法動彈。

  這一瞬,天地頗為安靜。

  這般安靜並非是因西方教最後一道防線輕易被破,純粹是因地藏的表現。

  被那隻大手握住的瞬間,地藏身周仙光剛要噴湧,卻被某種力量壓制了回去,自身似是毫無反抗,就被李長壽隨意制住。

  天道序列的壓制力。

  官大一級壓死人的凡俗道理,卻在這洪荒大世,展露得徹徹底底、一覽無餘。

  這,就是天道的規矩!

  也是封神大劫中,被封入封神榜的那些仙神,所要遵循的規矩。

  收了地藏,李長壽看都不看西方教最後一小撮門人弟子,含笑道:「此地已無事,小神這就回天庭了。」

  言罷轉身就走,似是不想在此地耽誤分毫。

  「長庚師弟!」

  廣成子高呼一聲:「若是公事做完,還請以大師伯二弟子之身份,來論一論今日之事!」

  金靈聖母也道:「長庚師弟可否留下做個決斷,我截教今日是要斬草除根還是如何?」

  李長壽頓住腳步,面露為難,輕吟幾聲後,又道:

  「既如此,我就來說幾句公道話。」

  截教仙人們大多笑瞇了眼,闡教仙人一個個也是露出『有好戲看』的表情。

  李長壽去而復返,帶著金鵬一同落在了兩教陣營中間,與截教數千、闡教數百仙人所站的高度持平。

  他低頭看看半截靈山,又看向西方教僅有的家當——大殿處。

  「這怎麼如此多生面孔?」

  李長壽納悶道:「莫非他們不是西方教核心弟子?」

  西方教眾仙幾乎瞬間絕望。

  金靈聖母冷哼了聲:「師弟你有所不知,這西方教當真好算計。

  他們將真正的聖人大弟子都藏起來修行,讓度來的弟子去四處為惡、掠奪財法、承受業障。」

  「原來如此。」

  李長壽盯著靈山大殿一陣猛看,隨後便笑著點點頭:「嗯,都記下了,大家以後便面熟了嘛。」

  廣成子道:「師弟覺得,今日之事該如何處置?

  我闡教前來,便是為勸說停戰,冤家宜解不宜結。」

  李長壽正色道:

  「都到了這般地步,怕是已沒有解的可能;不過有一點師兄說的不錯,到此時也該停手了。

  西方教自上古而今,強度逍遙仙、強化無緣者,為自身崛起做下諸多惡孽,合該有今日這一劫。

  但西方教畢竟是聖人大教,聖人乃洪荒基石,這是我等必須遵從的天地規則。

  對天道而言,善惡無定數。

  西方教今日還上了他們所欠道門的因果,連本帶利吐出了這些年的賬,吃虧不算小,就此作罷也算妥當。

  但……」

  李長壽話語一頓,看向殿內迦葉等西方教高手,露出和煦的微笑。

  「因果既已了卻,恩怨也當隨風淡去。

  西方教各位道友,何不立下天道誓言,自今日起,再不與道門作對,一心重建靈山,重修德行,豈不美哉?」

  「李長庚!你莫要欺人太甚!」

  有西方教老道跳腳罵道:「我等心中恨意何平!你有本事便殺了貧道!貧!」

  咻——

  嗡!

  電光疾閃、仙光亂動。

  那老道的『貧』字尚未喊完,一束流光徑直穿透他脖頸,左右各有高手想要阻攔,完全遲了一步。

  穿心鎖將老道元神捲出,輕輕一絞直接滅殺。

  李長壽右手輕輕擺動,穿心鎖消失於無形之間,他嘴角一撇,低聲喃喃:

  「啊,這種要求,修行千年還是第一次聽見。

  西方教教風,果然夠別緻。」

  場中眾仙齊齊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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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17:4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四十六章 西方暫時休

  雖然死了個普通聖人弟子,相對於今日這般大戰,已算不得什麼大事,但不知怎麼,在場眾仙都有些心悸。

  許是這太白金星出手時,太過輕描淡寫;

  又或是殺得太過突然,沒有任何徵兆,也沒有半點迴旋的餘地。

  那只通天教主賜下的穿心鎖,竟有如此威能。

  李長壽宛若剛剛無事發生,帶著淡淡的笑意,繼續問:

  「各位覺得,我此前提議如何?」

  西方教眾仙敢怒,而不敢言。

  有幾名聖人親傳目光看向廣成子,但廣成子此時,已是閉目養神,不再開口多言。

  單從雙方非正式結盟的角度而言,闡教今日能出面保下他們,已是仁至義盡。

  而他們此時能活,也不過是因背後站著兩位聖人……

  不,不對。

  此時截教不殺他們,更重要的是因,他們要被天道誓言束縛,本身對截教再無威脅。

  今後西方教要報仇雪恨,只能聖人親自下場。

  這也就天道誓言無法約束聖人,不然今日,怕又是另一番情形了。

  「怎麼。」

  李長壽含笑問:「各位可是沒了主心骨,為何無一人能答話?」

  「唉……」

  那西方教接引弟子迦葉,緩緩吐了口氣,壓住自身傷勢,起身向前走出兩步,對李長壽拱拱手,嘴邊依然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只是這微笑,頗為苦澀。

  他緩聲道:

  「今日我靈山遭受之劫,非旁人之過,實靈山合該有之劫。

  今日我靈山遭受之難,非旁人施加,實靈山本應有之難。

  今日我靈山遭受之苦,非旁人給予,實靈山命內有之苦。

  老師與師叔,為興盛西方勞苦奔波,所行無過,所做無錯。

  錯因,不過遠古上古洪荒以強為尊,強對弱之剝削無人言說過錯,而今天道推天庭、建秩序,以護弱為名,削生靈強者。

  今日道門來犯,也只是以強壓弱罷了。

  上古諸大教,龍鳳巫妖諸大族,皆尊強弱之秩,我西方教不及巫妖殘暴,不及龍鳳自大,敗因皆是無強之過。

  那道門,是否也違背了天道之意?

  那道門,在此次大劫中,當真得以保存?

  截教教運無寶可鎮,到底是因為你們業障太多,還是因,你們不得天道所喜?」

  迦葉言罷,嘴角笑意更為濃郁,凝視著李長壽。

  煙霧繚繞,天地縹緲。

  不少道門仙人想出聲駁斥迦葉的話語,但話到嘴邊,卻覺得迦葉所說,也自有一番道理。

  截教不少仙人,此時全然沒了覆滅西方、革除大患後的歡欣鼓舞,反而陷入了某種糾結,一個個眉頭緊皺。

  李長壽心底微微一嘆。

  這西方教能人也是有的,接引的親傳弟子都非善茬。

  只可惜,此時迦葉心態已亂、失卻了分寸,繞了半圈得出一個道門也將被天道葬下的結論。

  此時在道門弟子聽來,著實沒有什麼說服力,更像是在洩憤、發狠一般。

  更增幾分悲涼之意。

  迦葉道:「太白星君可有辯駁?」

  「沒有,道友說的很有道理。」

  李長壽緩緩點頭,「就道友這般理論,對我們天庭開展後期工作,有很好的警醒作用。

  西方教可還有什麼可說的?」

  迦葉面色有些冷峻,西方教眾弟子面色依舊那般如死灰。

  李長壽好整以暇地等了一陣,笑道:「既如此,各位不如就開始立誓吧。」

  西方教眾盡默然。

  李長壽等了一陣,嘴邊笑意漸漸退卻,皺眉看著這些似乎是想拖時間的西方教教眾,拂塵微微甩動。

  一抹玉色流光自雲霄袖中飛出,在李長壽背後,化出數百丈高玉像之影;

  玉像手臂抬起,對準了靈山大殿。

  李長壽嗓音傳來,依然是那般悠閒:「是否立天道誓言?」

  天地間一片寂靜。

  李長壽點點頭,背後玉像那無神的雙目突然綻出紫紅色光亮,天地間靈氣再次翻湧,玉像背部再次出現一條條七彩斑斕的靈氣長河……

  雲霄仙子注視著李長壽的紙道人,略有些欲言又止。

  這些事,本該她去做的。

  「立……」

  迦葉有些痛苦地閉上雙眸,「我們立大道誓言!」

  李長壽拂塵甩動,背後玉像當即停止聚集靈力。

  一張布帛,自李長壽紙道人袖中飛出,朝著靈山大殿而去。

  李長壽又恢復成了瞇眼笑的模樣,站在眾仙之中,卻彷彿不存、不立、不與人知。

  他靜靜感受著,天地間的大劫之力消退了大概二成。

  此時一具專門懸停在天涯海角之外的紙道人,用望氣之法眺望洪荒五部洲,見那把大劫之劍已是縮小了兩圈。

  這就是西方教……做出的傑出貢獻。

  李長壽的紙道人拿著小本本不斷計算,最後得出了一個讓他略感還能接受的數字。

  按今日靈山之戰折損的高手數量,對應大劫之力消退幅度計算,大劫之力完全消散,需截教、闡教直接死六成『總實力』。

  所謂的總實力,其實是一個模糊的數值。

  具體含義,就是死一個大羅頂死十個金仙之意,每個生靈個體,代表的生靈之力不同。

  六成,其實也可接受了。

  這個數值,原本是逼近八成的,代表著截教一方差不多全滅,或者闡教全滅、截教死傷大半。

  若是向前追溯,還是因西方教準提聖人,在自己打殺陸壓時,沒忍住的那一掌,給了自己將西方教拉入封神大劫的機會。

  這次的天道誓言出奇的短。

  畢竟要綜合考慮,若是立誓花費時間太長,準提或是接引殺回來了,豈不是功虧一簣?

  隨著天際一道悶雷,靈山大殿內漸漸沒了誦讀誓言之聲。

  李長壽將那布帛收回,對著靈山大殿做了個道揖,正色道:

  「多謝各位給貧道這般薄面,自今日起,只要西方教遵守誓言、不對我道門出手,我人教弟子李長庚,自不會再算計各位。

  當然,各位還請遵循天道秩序,莫要做什麼歹惡之事。

  天道注視你我。」

  言罷,李長壽背後的玉像化作一束流光,縮回了雲霄掌心,在截教仙人們那滿是羨慕的目光中,被雲霄收回了袖中。

  殿內眾西方教弟子默然無語,開啟了一層簡單的大陣,似是不願再多說半句。

  「快意。」呂岳背著手,那張老臉上寫滿了輕鬆,「今日,當真快意!」

  截教仙紛紛開口發表一些戰後宣言,氣勢高漲、互相團結。

  闡教仙已有退意,廣成子對李長壽拱拱手,轉身就要離去……

  「廣成子師兄。」

  李長壽溫聲喊住廣成子,眾闡教仙也停下身形。

  場中焦點再次回到了李長壽的紙道人身上。

  廣成子笑道:「長庚師弟可還有其他指教?」

  「指教不敢當,只是有幾句話語,要給師兄叮囑,自然,也要給金靈師姐叮囑。」

  李長壽故意露出幾分苦笑,對著廣成子和金靈拱拱手,苦口婆心地言說道:

  「師兄,師姐,下次若是再有這般事,可莫要喊住我了。

  我現如今是天庭仙神,離著天道太近,又是大劫主劫之人。

  按天道之意,我本該對西方、截教、闡教一視同仁,今日能直接針對西方教,也算是光明正大拉了偏架,主要還是因西方教打鐵不夠自身硬,問題太多。

  但今後……

  大劫已是道門內部自家事,我偏袒哪邊都不妥當,只能暫時將天庭仙神的立場,優於道門弟子的立場。

  還請各位師兄師姐多多體諒,多多體諒。」

  李長壽對著四面八方連連做道揖。

  闡、截兩教仙人大多還禮,也有人出聲勸李長壽不必擔心。

  金靈聖母那凶巴巴的漂亮臉蛋上總算露出了少許笑意,笑道:

  「長庚師弟你不必擔心,自今日後,我截教仙自不會在洪荒亂走,會主動避開與闡教的眾『道友』的衝突。」

  道友二字,咬的頗重。

  廣成子也道:「大劫之下,凡事都有變數,前路未必只有殺機。」

  言罷,廣成子對金靈聖母做了個道揖。

  闡教群仙各有所感慨,在十二金仙表率之下,齊齊對截教仙做道揖行禮。

  截教一方,雲霄先行還禮,大半截教仙也稀稀拉拉地各自還禮,頗不整齊。

  李長壽見狀笑了笑,抬手將縮在靈山大殿正下方的某隻青毛大狗攝到身旁,翻身騎了上去,道了句:

  「小神去也。」

  那諦聽抖擻精神,忍下此前的惶恐,趾高氣昂、抬頭挺胸,腳下生出道道青色火焰,馱著李長壽朝天邊而去。

  看這老神仙背影,輕輕裊裊、虛虛幻幻,其上似有萬千道韻,又似只是一個普通老者。

  金靈聖母做了個手勢,截教仙化作道道流光,在天際帶出一條長河,朝南贍部洲而去。

  廣成子說了句走吧,闡教眾仙原路回返,這一趟卻是白跑了。

  待眾仙各自歸去,一股青藍色的真炎突然在那半截靈山各處燃起,專燒那些殘魂、屍身,便是大羅金仙的屍身碎塊,都能被這真炎迅速燃盡。

  青炎越來越多,天地間傳來慟哭之聲,方圓十萬里一片肅殺。

  各方洪荒高手見此情形,大多唏噓不已。

  這自上古至今,在洪荒做下眾多惡事,因兩聖護持而一度成為凶獸妖獸藏匿之所的靈山,就如此被平了。

  此時兩位西方教聖人還未回返,不知其蹤跡,也不知他們回來看到這般靈山,會不會直接發狂,掀起聖人大戰。

  估計,是不會的。

  細數西方教過往輝煌,上古本是籍籍無名,妖族敗落、人族大興後,因人族俗世規模越來越大,西方教得了賺香火功德之法。

  開始收錄凶獸妖獸,為其洗清業障,為自身所用;

  開始憑香火神國以及自身教義,立下一個又一個香火神國,鞏固自身教運。

  到他們決定吞併龍族之前,已是達到了勢力的頂峰。

  雖然明面勢力不敢與道門對碰,但暗中搜羅的『大軍』頗為可怖。

  那,他們又是如何轉衰?

  縱觀歲月之軸,能見有一明顯的印記。

  東海海眼被破。

  李長壽棋差一招,玉帝純功德金身化身跳海眼堵住海眼,龍族歸心天庭,西方教與天庭被推到了對立面。

  西方教的狂妄,天庭開局的微弱,讓他們做出了後續一系列致命的判斷——

  【天庭大興與西方大興衝突,必須壓制天庭大興。】

  再有之前,西方教的思路便是這般——

  【道門若不讓開路,我西方如何大興?如何得來大運道?】

  以及藏在最深的鞭策——

  【西方教聖人是憑宏願成聖,若西方不能大興,自身有可能被天道壓制。】

  這三條,就是西方教一去不復返的『源動力』。

  但如果再仔細向回眺望,能見西方教這一路上,遇到了一連串的絆,絆子上刻著一個明晃晃的名。

  海神、水神、太白金星、太清弟子李長庚。

  運籌帷幄之地藏敗於他手;

  暗藏機鋒的虛菩提遇他就折;

  喊著開心就好的彌勒,被他逼到靈山覆滅之戰,連面都不敢露。

  砸西方教山門,破西方教大興運道,數次讓西方教聖人放下自身面皮,以至於到後面西方教聖人的面皮成了笑話,威嚴無存……

  如果一切能重來,西方教定會有老道站出來,聲嘶力竭、苦口婆心,對那時意氣風發的地藏,大吼一聲:

  『你說你惹他幹嘛!』

  ……

  半日後,幽冥輪迴塔。

  諦聽趴在側旁屏風下,地藏面容灰暗地坐在窗台後,李長壽的紙道人站在輪迴塔頂層的書櫥旁,端著一本西方教經文津津有味地品讀著。

  諦聽那雙大眼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心底不由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

  『啊,主人若是仙子該多好。』

  「為何不懲處我?」

  地藏低喃著,「靈山十不存九,西方再無崛起之機,李長壽,當真是你贏了。」

  李長壽的紙道人頭也不抬地回了句:「此時談輸贏還為時過早,你那兩位老師未必沒算到這一幕。」

  地藏默然無語,閉目緩緩一嘆。

  「那你為何不趁機將我這輪迴塔之主的帽子去掉?如此也可斷西方教氣運根基。」

  「你是六道輪迴的補充,我若因此事動你,自是公報私仇了。」

  李長壽笑了笑,將手中經文放回書櫥中,手指『黏』來了另一本。

  肆意偷窺西方教修行法。

  李長壽笑道:「而且你去靈山,本就在我預料之中;你也算有良心,比起你那大師兄好了不知多少。

  這次事就算了,生靈之常情,我回頭在玉帝陛下面前替你求求情,也就免了你這次懲處。」

  地藏沉默不語,眼底劃過少許思索,過了一陣方才輕聲問:

  「闡截之爭,是否已無可挽回?」

  「嗯。」李長壽笑意收斂了起來,將手中經文放回原位,施施然走到地藏身旁,隨意坐了下去。

  李長壽雙目微微閉合,淡然道:「無論我做什麼,都抵抗不了天道之力。

  道門早已達到頂峰,向後只有衰落一途。

  最可悲的是,放眼洪荒,天道無法給道門安排一個敵人,只能讓道門內部自相殘殺。

  西方,燃燈,還有你我,都不過是天道削弱生靈之力的棋子罷了。」

  「你還有均衡大道。」

  「這都是後話。」李長壽問道:「自身之道也是生靈自身的一部分,生靈,當真能與天地抗衡?」

  地藏思索一二,言道:「應是不能。」

  「是啊,不能。」

  李長壽喃喃一句,倚靠著窗下的牆壁,閉上雙眼,像是睡著了一般。

  地藏扭頭凝視著李長壽的身形,緩緩嘆了口氣,目中恨意漸漸消散。

  各自有各自立場罷了,其實也不存什麼怨恨。

  若暫時忘掉互為對手之事,這傢伙一路走來,也頗不容易吧。

  地藏略微出了會兒神。

  片刻後,他板起面容,冷聲問:

  「你可是要在此地睡一覺?再修行修行?我這輪迴塔不歡迎你這!」

  「小點聲,又不是聽不到!」

  李長壽咬牙回他,睜眼道:「正跟我家雲聊天,好不容易起了點氛圍,你吵吵什麼!」

  地藏:……

  「哼!沉迷美色!」

  「我願意。」

  李長壽嘴角一撇,「諦聽變個少女,給你主人跳個舞看看。」

  諦聽頓時狗臉連帶著毛髮通紅,支支吾吾半天,施展了化形術……

  「對了。」李長壽皺眉看向諦聽。

  這傢伙,雌還是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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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18:0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四十七章 怪主動

  這諦聽也是沒誰了,堪稱洪荒求生課代表。

  說讓變少女,絕不變少年!

  就是牠剛開始胡亂蹦噠,還沒跳出個樣子,就被地藏拖去了角落一頓胖揍……

  見狀,李長壽不由開始反思。

  他有那麼凶嗎?

  唉,天地間充斥著對穩健的誤解和迫害,這洪荒怕也是難好了。

  笑。

  雖然李長壽很想順勢在輪迴塔安插一隻紙道人,守株待兔試試能不能尋到彌勒的蹤跡,但終究還是要尊重輪迴塔主的意願。

  故,李長壽將這具紙道人放去了輪迴塔地下,鎮壓在此地的兩個物件。

  天魔尊者的靈核;

  神秘老者的屍棺。

  西方教之事遠沒有完結。

  且不說玄都大法師與多寶師兄未有蹤跡,單說此時局面,截教的困境,其實並未緩解太多。

  今日闡教與截教對峙,雙方距離撕破臉皮只差一步。

  闡教自是顧忌截教的實力;

  截教一半是忌憚闡教仙跟腳清正、福源深厚,一半是因道門一家親,他們不願做挑起道門內戰的惡人。

  截教仙回返金鰲島的路上,雲霄暫時『離隊』,帶著瓊霄去了南海之濱,落至安水城海神廟中。

  也是姻緣開始之處。

  海神廟後堂依然潔淨,神使們時常打掃,李長壽的紙道人也偶爾在這裡,召集養老的十九位上古魔兵『開會』。

  關愛退休老魔兵,人教人人有責。

  入得後堂,少許太極圖威能開啟,李長壽先是呼喚了一聲太極圖,卻未得到回應。

  想來,此時大師兄應該在離洪荒頗遠之地。

  這讓李長壽不由得開始擔心起了……

  準提聖人的安危。

  若是離了洪荒天地,天道聖人的優勢,也就在於自身道境了;

  而一顆少了枝丫的七寶妙樹,對上太極圖、混沌鐘、玄黃塔、乾坤尺、鼠王之寶庫,不見得能討得了好。

  希望自己給兩位大師兄的叮囑,能在關鍵時刻發揮一些效果吧。

  聖人平安,聖人平安,聖人平安……

  ——準提哪怕死在天地外面,大道消散,同樣會造成對天道約束之力的消退。

  此消則彼長。

  待後堂陣法開啟妥當,一隻小蟲兒自雲霄袖中鑽出,仙光繚繞間化作李長壽本體,依然是青年樣貌。

  「姐夫!」

  瓊霄在旁歡呼一聲,抱著自家姐姐的胳膊一陣搖晃,「姐夫好厲害,西方教終於被你整垮了!」

  李長壽笑瞇了眼,溫聲道:「話不可如此說,西方教多行不義必自斃,與我並無太多關聯。」

  「嗯!嗯!」

  瓊霄不斷點頭,小臉上寫滿了『你說的都對』。

  雲霄目光略帶歉然地看著李長壽,柔聲道:「終究還是拖累了你。」

  「無所謂拖累與否,你我何必說這些。」

  李長壽溫聲說著,兩人目光相對,自是離的越發親近。

  柔荑就要去找那雙大手,壽爪就要去牽那雙纖手。

  「咳,嗯哼!」

  瓊霄背著手在旁走過,李長壽與雲霄相視而笑,各自只是靜立。

  雲霄問道:「兩位師兄可安否?」

  「暫且不知,不過料想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李長壽道,「畢竟有老師暗中護著,去的也是脫離天道監管之地。」

  「嗯。」雲霄輕輕頷首,略微思索。

  李長壽招呼這對姐妹入座,又傳聲讓海神教神使前來送茶。

  瓊霄眼珠微微一轉,就開始了今日份的小套路:

  「你用功德祭煉過的穿心鎖實在是太強了!」

  李長壽含笑點頭。

  「姐夫你那穿心鎖當真厲害呀!」

  李長壽端著茶杯低頭抿了口。

  「姐夫~」

  「嗯?」

  雲霄仙子抬頭看了眼瓊霄,後者瞬間端坐,小聲道:「姐姐別誤會,我只是感慨那寶物如此厲害……」

  李長壽不由得笑瞇了眼,輕飄飄地揭過話題。

  他道:「待後續風波平息,截教也可安生一些時日,只是後續大劫已無法阻擋,你們自當小心行事,若無必要,莫要離開三仙島。」

  瓊霄也收拾起玩鬧的模樣,問道:「姐夫,此次扳倒西方教,背後可是天道的安排?」

  「說不準。」李長壽放下茶杯,「我也有些搞不清,天道要的到底是什麼局面。

  不過這次覆滅西方教大部分門人弟子,封神大劫的劫運消散了大概四成。

  對道門而言,就相當於可以少近半的損傷,算是頗為不錯。」

  「都是姐夫安排的好呀。」

  李長壽搖搖頭,笑道:「是截教實力過硬罷了。」

  他剛剛撒了個小謊,就是那封神大劫劫運消散的程度,其實是二成,被他翻了個倍。

  這般只是單純不想讓雲霄、瓊霄多擔心,不會有太大的壓力。

  他們聊了一陣大劫,雲霄問起後續該如何收尾,李長壽也只是讓截教盡量安生下來,核心弟子和大弟子莫要胡亂走動。

  正說話間,一道水藍色流光劃過天際,卻是趙公明尋到了此處。

  趙大爺剛落地,抬手將鬍鬚上的血污抹掉,原本蠟色的面容瞬間恢復正常,背著手、哼著小調,邁著外八老爺步,入得大門,見到李長壽就是一陣大笑。

  「啊哈哈哈!痛快!痛快啊!」

  瓊霄笑道:「大哥,你這次當真失了策,怎得連片刻都沒能攔住?

  我們去靈山之前,你可是拍著胸口說,定能拖延他們小半個時辰。」

  「這個。」趙公明訕笑了聲,都不用李長壽招呼,就自行坐去了李長壽身側,與兩位妹子相對。

  他嘆道:「策略方向是沒問題的,只是闡教人太多,為兄也只能拖延二三仙人罷了。」

  李長壽笑道:「能把太乙師兄拖住,老哥你已是勞苦功高。

  不然讓他開口諷刺幾句,今日非要打起來不可。」

  「太乙那張嘴確實……」

  趙公明表情頗為複雜,實可謂一言難盡。

  瓊霄問:「就沒有克制太乙真人話術的法子嗎?」

  「有。」李長壽淡然道,「南贍部洲某個小山村隱居的七情化身,算是太乙師兄的剋星。」

  趙公明撫鬚笑道:「不開玩笑的講,闡教之內也是藏了諸多高手。

  玉鼎真人不顯山不漏水,為兄多次觀察,始終看不透他道境。

  他走的是修心之道,修的是元神超脫,道境已是極為高深,若稍後大劫之中,咱們不可避免要跟他們對上,記得莫要打出真火,盡量避開玉鼎與太乙。」

  雲霄柔聲道:「咱們到時,不與他們起爭執就好了。

  大劫之中,多些忍耐便多些生機,退一步海闊天空。」

  李長壽:……

  咱家雲雲的理論知識沒的說!

  就是希望實踐起來,別去背道而馳。

  趙公明與李長壽說笑幾句,一枚傳信玉符趕來海神廟,卻是金靈聖母問詢趙公明是否無恙。

  玉符中提及,截教要在金鰲島上召開萬仙大會,只等多寶大師兄回返就正式開幕,讓趙公明早些過去主持各類繁瑣事務。

  雲霄本想趁著西方教被滅,與李長壽多相處些時日,此時也不得不趕去忙碌。

  瓊霄笑問李長壽是否去截教做客,李長壽自是含笑搖頭。

  他現在,除卻人教仙宗,哪都不能去。

  後堂門前,李長壽注視著雲霄兄妹三人離開的方向,略微有些出神。

  他突然泛起了少許詩性。

  凡俗的喧鬧聲就在耳旁;

  一縷縷香火功德鑽入體內,填補著永遠不可能圓滿的功德寶池;

  雲舒雲卷,心曠神怡。

  李長壽輕吟幾聲,開口吟誦: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言罷輕笑了聲,施展風遁消失不見,暗中跟了上去。

  穩一手,護他們兄妹三人與截教大批高手匯合再說。

  此時截教剛有大動,教運本就不穩,此刻殺伐過重極易引發事端。

  若準提聖人突然殺回來,『湊巧』遇到了雲霄、瓊霄、趙公明,憤怒之餘出手打殺,這能找誰去說理?

  不得不防。

  待送雲霄回了金鰲島,李長壽方才取道北俱蘆洲,自北天門大搖大擺回了天庭。

  封神謀劃、《X的消失》千年大計,都要進入下一個階段了。

  西方教只剩下兩個聖人的戰鬥單位,後面自己的可操作空間無疑增大了許多。

  不過,難題從現在才剛剛開始。

  闡截之爭,可比道門鎮壓西方教,要麻煩的多。

  ……

  李長壽回返小瓊峰,自是被靈娥和孔萱左右圍住,前者自是關心師兄是否受傷,後者忙問大法師下落。

  待孔萱聽聞李長壽也不知大法師具體方位,頓時急的來回踱步,忍不住就要去混沌海中碰碰運氣。

  還是李長壽與靈娥連連勸說,孔萱這才答應多等一等。

  這一等,便是半個月過去。

  這一日,洪荒中突然多了數道至強氣息,那是聖人大道在震顫!

  接引、通天教主、準提,三位聖人幾乎同時回返洪荒!

  只是回來時的方位有些不同。

  通天教主以誅仙劍陣護持自身,避開接引與準提圍攻之勢,冷哼一聲逍遙而去。

  接引與準提……

  雖然是聖人,雖然有聖性。

  但看到他們辛苦從各處、各地、各個煉氣士口袋搬回來的靈山,只剩下半截黑黢黢、綠油油的半截山體,道心不可避免會受影響。

  準提一跺腳就要去找截教算賬,但空中一聲驚雷、接引幾聲勸告,讓準提收住了身形。

  接引道:「莫要輸不得,這般情形在遠古時你我就已設想過。」

  準提低頭嘆了口氣,四處找尋靈山眾仙的魂魄,卻是毫無所獲。

  這兩位聖人同時出手,將靈山籠罩在雲霧之中,與洪荒暫時隔絕。

  幾乎同時,天庭各處張燈結綵,蟠桃仙宴提前召開;

  中神洲沒有被戰事波及的坊鎮,各處都是議論紛紛。

  西方教一出事,西方教聖人還無法直接發難,這讓不少煉氣士頗感快意。

  苦西方久矣。

  又半日後,金鰲島上一聲鐘響,多寶道人自土洞中現身。

  小瓊峰上出現陰陽雙魚,大法師邁步而出。

  看此時的多寶道人,渾身上下有多處傷痕,自身氣息也有虛弱之感,應是受了輕傷,但傷勢並不算太嚴重。

  而大法師剛一現身,直接癱在了丹房前李長壽的固定座位上,長長的打了個哈欠,面色頗為蒼白,小聲嘀咕:

  「聖人金身,當真厲害。」

  幾道流光閃過,李長壽、孔萱同時現身,靈娥的流光還在趕來的路上。

  孔萱一言不發,立刻走到大法師身旁,抬手摁住大法師肩頭,仔細查探一陣方才呼了口氣。

  李長壽見狀自知,大法師應無大礙,頓時露出幾分笑意。

  「恭喜師兄,與聖人大戰這麼久猶自不敗。」

  「大戰?」

  大法師嘆道:「算不上,頂多只是我與多寶師弟,仗著至寶,在混沌海中拖住了聖人幾日,僅此罷了。」

  「能拖住就已是了不得了。」

  李長壽豎起大拇指,大法師笑著擺擺手,這事也不再多提。

  畢竟差點就回不來了。

  大法師問:「西方教損傷如何?」

  「九成。」李長壽攝來一只木椅,在大法師身旁入座,緩聲道:「而且餘下的門人弟子,都立下了大道誓言。」

  「死傷這般多?」

  大法師頗有些驚訝,笑道:「截教一方大開殺戒?

  這場大戲,你可要好好與為兄講講,為兄當時沒看到的地方。」

  李長壽答應一聲,與大法師詳細說起,大法師與多寶衝向準提之後的情形。

  待李長壽說完此事,也問出了心底疑惑。

  此前,大法師去哪了?

  大法師幽幽一嘆,也不敢非議自家老師的手段,說起了這一路的辛酸。

  事實證明,聖人就是聖人。

  李長壽的那句聖人不可死,完全沒什麼效果。

  當時,大法師與多寶一起,被太清老師扔到了混沌海之內,剛現身就差點迷失了方位。

  而與他們一同被送來的準提卻是反應神速,扭頭就朝洪荒天地飛馳。

  但沒了天道之力,準提這般墊底的天道聖人,在混沌海中憑藉自身實力……尚且無法做到『大道共鳴挪移』。

  準提剛動,大法師與多寶就正面迎擊,憑至寶與準提糾纏。

  這半個月的旅途,說不出是他們與準提正面交手,還是被準提『攆』回了洪荒天地。

  大法師打了個哈欠,嘆道:「為兄先睡一陣恢復下精神。

  長庚你切記,千萬不要有那種,靠寶物就能戰勝聖人的念頭!」

  「師兄放心。」李長壽答應一聲,示意靈娥與自己一同離開,又開啟丹房各處陣法,將陣眼之地,臨時讓給了自家師兄師嫂。

  大法師回返、西方教封山,此事已有不了了之的趨勢。

  李長壽放下心底的掛念,就將自己關在湖邊草屋中,提筆寫寫畫畫,捉摸著各類計劃。

  順帶一提,隔壁草屋中齊源老道的牌位已是撤掉了,主要是怕咒到轉世身姜尚。

  然而,李長壽只將自己關了不到半天,小瓊峰被夜幕籠罩時,一位意外來客,避開了天庭-太白宮層層守衛,出現在了小瓊峰大陣之外,開始靈覺轟炸。

  混沌一姐,混沌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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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18:1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四十八章 鐘留小瓊峰

  「李長庚!開陣門呀!別以為你躲在裡面不出聲,本鐘知道你在這!再不開陣!本鐘直接闖進去了喲!

  啊哈哈哈哈!」

  李長壽:……

  不管別人得到的靈覺化作的話語是哪般內容,李長壽聽到的混沌鐘之咆哮,就是這般。

  有一絲絲恰到好處的『潑』瀾。

  這誰頂得住?

  李長壽眉頭微皺,隔著陣法注視混沌鐘化作的小鈴鐺,略有些猶豫。

  這還能直接找上門來的?

  背後有流光飛來,自是孔宣,以及剛睡著被吵醒、將自己粘在了躺椅上、渾身透著虛弱感的大法師。

  「外面那是……混沌鐘?」

  孔萱略有些驚訝地問著,用一種略帶懷疑的目光注視著李長壽,讓李長壽心裡頗為沒底。

  靈娥小聲問:「那就是傳說中的先天至寶嗎?」

  「呵呵呵。」大法師有些虛弱地乾笑了幾聲,「它倒是真過來了。」

  李長壽趕忙問:「師兄,這又是哪般事由?」

  大法師閉目歇息,悠然道:「你自己做的事,問為兄作甚?」

  孔萱露出幾分微妙的笑容,靈娥小嘴一扁,卻是以手扶額。

  臭師兄,連先天至寶的靈性都能吸引!

  「這……」

  李長壽頗感頭大。

  但此時混沌鐘找上門來,也不能將它晾在外面太久,免得引來太多關注。

  萬一這小鐘,是純粹過來溜躂溜躂,或者單純報復自己當年那一記鞭腿之恨呢?

  做人嘛,總要樂觀一些,這混沌鐘畢竟是先天至寶,開天三件套乃是洪荒之中最頂級的寶物,混沌鐘更是堪比太極圖。

  她怎麼可能會相中自己這般道門弟子?

  這沒道理。

  於是,片刻後,李長壽的草屋內。

  「李長庚!姐姐我是來投奔你噠,怎麼樣?是不是感覺很驚喜,很吃驚?還有一點點感動!

  以後你就是有先天至寶用的洪荒高手了!」

  「咳,咳咳!」

  李長壽端著茶杯一陣咳嗽,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面前這丈高的大鐘,以及大鐘側旁靜靜跪坐的虛影。

  她做出的這般靈性幻象,自是頗為是賞心悅目,丹鳳眼、高鼻樑,淡紅色的長髮盤起簡單鳳尾,那雙淺藍色的眼眸有些心虛的不去看李長壽,又故作淡定地說著:

  「你通天師叔那邊已答應了,我幫他一次,他就不再打我主意。」

  李長壽:敢情通天師叔的後手就是【混沌鐘加多寶道人】!

  又聽混沌鐘道:

  「感覺道門弟子中就你混得不錯,還是現如今的二天帝。」

  李長壽忙道:「前輩莫要如此言說,晚輩當真擔待不起,我只是玉帝陛下的一名臣屬。

  前輩突然到訪,著實讓晚輩有些措手不及,還請容晚輩整頓下思路。」

  「喂!」

  鐘靈瞪著那雙丹鳳眼,眼眶微微泛紅,嘴角還有點顫抖。

  「你該不會拒絕吧?

  你不會拒絕的吧?

  你這樣如果傳出去,本鐘在洪荒法寶圈子裡,會很沒面子!」

  「前輩您稍等,稍等。」李長壽擦擦額頭熱汗,心念急速轉動。

  大法師已重新找了個湖邊陰涼地繼續呼呼大睡,彷彿已知曉此事的結果,嘴角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孔萱靜坐在大法師身側,也只是偶然瞥向草屋一眼,眸中帶著少許思索。

  反倒是最瞭解自家師兄的靈娥,通過師兄的種種表現,以及面前這位混沌鐘『前輩』的話語,對眼前畫面進行了高度總結,歸納為一幅洪荒名畫!

  《送終》。

  靈娥很懂事地站起身來,外出端來了點心和新沏好的茶水,擺放在混沌鐘面前。

  「前輩,您慢用。」

  混沌鐘的鐘靈禁不住掩口輕笑:「我這樣也沒法用呀,就是個幻影罷了。

  你還不如找些靈水,給我潤潤身子。」

  「哎,前輩您稍等。」

  靈娥答應一聲,低頭快步而去,很快就取來李長壽煉丹會用到的靈泉之水,為混沌鐘擦洗擦洗鐘身。

  近距離觸碰先天至寶,這經歷也算是冠絕洪荒了。

  「唉……」

  李長壽很快就嘆了聲,對混沌鐘拱拱手,笑道:「前輩,晚輩當真有些難做。

  此前咱們不是已經達成共識?

  我不過是道門弟子,若是得前輩青睞,執掌這般威能莫測的先天至寶,那豈不是讓各位前輩介懷?」

  「切。」鐘靈翻了個白眼,「第一次聽見有人把怕死說的這般清新脫俗。

  你不就怕天道針對你嗎?直說不就好了。

  那你咋不想想,拿不拿本鐘,天道都要對付你,你這大道在天道眼裡,就不應該被生靈掌控。

  本鐘來投奔你,還不是因為看你順眼,假若天道要針對你,咱能帶你平安離開洪荒。

  怎麼樣?」

  李長壽笑道:「前輩所說的道理,晚輩自是知曉。

  前輩這般先天至寶,誰人能不心動?

  但前輩,晚輩有兩點疑慮,還請前輩解答。

  其一,通天師叔放棄用前輩鎮壓截教教運,那前輩為何不遠遁混沌海,在混沌海中自在逍遙,而是來了晚輩處?

  其二,晚輩如今,如乘船渡江、負重踩冰,身上若突然增加太多重量,為天道所忌,那距離船翻冰破已是不遠。

  這兩點疑慮,前輩何解?」

  「我……這……你這……」

  混沌鐘鐘靈支支吾吾一陣,最後有些懊惱的拍拍額頭,滿是鬱悶地看著李長壽。

  「你就不能為了本鐘衝動一把,先天至寶耶。」

  李長壽笑道:「每日三省吾身,安否、穩否、安穩否。」

  「唉——」

  鐘靈頹然一嘆,想開口又不知該如何言說。

  「沒想到,本鐘也有今天。

  看不上的拼了命抓咱,看上的用盡力氣推走咱,這個叫什麼?

  遇人不淑大概就是這樣了。

  可是,混沌海當真……太無聊了。

  你們這些生靈應該不知,我們法寶的靈性,其實是生靈點亮的。

  我們本沒有真靈,乃大道化生的產物,我當年還是斧頭把的時候,就被盤古的大手握著,他與我們交流,賦予了我們靈性。

  盤古神的混元無極大道,給予了我們強橫的神通。

  一場場與先天神魔的廝殺,讓我們漸漸有了各自對道的理解,故開天斧分化做了我們仨。

  但脫離生靈太久,尤其是在混沌海那秩序未明之地,我的靈性真的在漸漸消退,當我迷失了自我,忘記了自己是誰,也就會成為一件沉睡的寶物。

  這只鐘死了。——興許會有人這麼說。

  我們也有對逍遙的嚮往,不願意被任何生靈所束縛;可脫離了生靈,我們又會漸漸沉淪。

  唉,大概這就是命吧。

  洪荒之中的寶物都逃不過的宿命,哪怕是我,也要接受這個悲慘的命運。」

  「師兄……」

  靈娥顫聲喊著,顯然是被鐘靈所打動。

  李長壽眉頭微皺,凝視著鐘靈,道:

  「前輩,還請正面回答晚輩第一個疑慮。

  現如今的洪荒,雖遠古、上古大能所剩不多,但也是有的,能發揮出前輩威力的高手,遠不只晚輩一個。

  據我所知,前輩這般先天至寶,對輩分二字其實看得頗重。」

  「這個。」混沌鐘鐘靈眨了眨眼,笑道:「你是要聽真話,還是要聽假話。」

  「假話如何?」

  「哇,你太帥了!

  這般英武的氣息,讓本鐘情不自禁,如果能變成軟軟的道軀,姐姐定要以身相許,無以為報呢。」

  「還是說真話吧。」李長壽道,「免得一些高人誤會。」

  鐘靈聳聳肩,嗓音卻從李長壽心底響起:

  「第一,咱看你也算順眼,這是最基本的,在你身邊應該十分有趣。

  第二,你有鯤鵬和鯤鵬秘境,在混沌海中吃的開,我在洪荒之內毫無安全感,必然是要走的,但就這般回去也有點不甘心。

  第三,你是我唯一確定,在不久將來就要遁入混沌海的傢伙。

  就跟當年天道逼迫我的那般,咱們多少有些同病相憐,我也剛好護持你一把,氣一氣鴻鈞。」

  李長壽:……

  果然,剛才那什麼靈性消退、遇人不淑,就是講的故事。

  「前輩若想留在我這小住,那在這小住便是。

  我對天道立誓,不會對前輩有任何非分的企圖,絕不會親手催發前輩半點威能。

  天道昭昭,給予見證。」

  小瓊峰之外雷聲響過,李長壽仔細感應了一陣,心底鬆口氣之餘,暗自一嘆。

  送上門的至寶,說不動心自是假的。

  正如混沌鐘說的那般,他無論用不用混沌鐘,自身均衡大道都不容於天道,自己與天道必有一次對峙……

  「就這?」

  混沌鐘靈歪頭看著李長壽,略微有點嫌棄地道了句:「怎麼感覺,太隨便了點。」

  李長壽笑而不語,將照顧混沌鐘『飲食起居』的重任,交給了靈娥。

  先天至寶愛面子,總不能直接指派混沌鐘保護靈娥這個普通小金仙的安危;

  換一個說辭,讓靈娥做鐘姐的小跟班,負責混沌鐘的保養工作,那混沌鐘自是『倍兒有面兒』。

  此正是:

  重寶上門自解衣,長壽盤問多猶疑。

  一慘二演三談興,終是混沌逍遙計。

  小瓊峰防禦體系,船新版本,正式升級!

  ……

  大法師一覺睡了半年,睜眼時精神飽滿、看孔萱的目光,再次充滿了自信。

  這兩位大能旁若無人地,在柳樹下相擁而立,欣賞著李長壽和靈娥精心設計、熊伶俐賣力建設的小瓊峰之景,倒是覺得此地頗為相宜。

  但終究,大法師師命在身,還要回玄都城鎮守。

  ——雖然此時天魔已無多,但太清聖人一天不正式召回玄都大法師,玄都大法師的第一要務就是鎮守玄都城。

  其實這也是太清保護大弟子的手段。

  臨離別,大法師邀李長壽在小瓊峰隨便走走,師兄弟二人所談所說,都是圍繞封神大劫之事。

  連環陣內,兩人溜躂著溜圈。

  太陽星的光芒拉出了兩人的影子,在淺淺的青草上溫柔碾過。

  大法師負手前行,腳步走的不快不慢,似與周遭環境自然相融。

  他問:「長壽,接下來的闡截之爭,你可有什麼想法?」

  「沒什麼想法。」李長壽雙手揣在袖中,笑道,「幫哪邊都不妥,穩妥起見還是不幫大教,只救自己想救的幾人。」

  「是啊。」

  大法師輕輕一嘆,目光頗為悠遠,「闡教、截教,與咱們人教不同,人教只有兩個弟子,且都是人族出身,他們卻非如此。

  長庚,你與其站在天庭的角度,不如也站在人族的角度考慮此事。

  如今天地主角是人族,人皇卻是凡人之身,這必然造成時局動盪、數十年一次風波。」

  「天道之意就是這般。」

  李長壽道:「人族成為天地主角,而且是獨一無二的天地主角,其實就是因仙與凡的區分。

  人生而羸弱,需道、需法、需靈氣、需自身參悟修行,才能一步步成為仙人。

  而絕大多數的人族做不到這些,只是數十年過完一生,所行之路不過數千里,所見天地只是一城之間。

  如此,個體對天地的威脅微乎其微,整個凡人集體,對天地的影響,也不如兩名大能鬥法開戰。」

  大法師含笑點頭:「一轉眼,你就已是天庭不可或缺的大人物了。」

  「師兄說笑了。」李長壽含笑答著,「這天地,不會因為缺了誰而毀滅,天道與天庭也是這般。

  倒是師兄,可有生兒育女,替孔萱嫂嫂解決鳳族繁衍問題的打算?」

  大法師嘴角笑意當即凝固,瞪了眼李長壽,小聲罵道:「莫要亂提這事,若是讓老師聽見,來了興致,那不忒!」

  呼——

  一縷微風吹過,少許道韻流轉。

  大法師雙眼瞪圓,李長壽也是眉頭挑動,兩人心底各自凝出了一個大字。

  【生】。

  【幫】。

  大法師張張嘴,額頭掛滿黑線。

  李長壽在旁眉頭深皺,已是在思考某個很嚴肅的問題。

  以後的大侄子或者大侄女,是類似於人族的胎生,還是類似於鳳族那般的卵生?

  洪荒雖然不用擔心跨越物種這般難題,但大能想要後嗣,卻是困擾了洪荒大能前輩們無數歲月的難題。

  值得研究,優秀問題。

  大法師走的時候,怎麼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勢。

  孔萱對此頗為擔憂,傳聲問李長壽發生了什麼,李長壽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話他沒法說,要不要孩子是他們兩個自己的事,老師也只是表達一下想當師爺的美好願望。

  有逼迫大法師嗎?

  明顯沒有。

  李長壽本體出動,送師兄師嫂去了東天門,臨走前還特意將幾只寶囊塞到師兄袖中。

  有沒有用他不知曉,但老師讓他幫忙,他也必須做點什麼。

  比如那七品靈丹級的心火燒,雖很難影響到孔宣和大法師的心境,但也可增加一些情調、渲染渲染氛圍。

  搖搖頭,李長壽轉身就要駕雲回返太白宮,但他剛走沒幾步,心底就泛起了少許波瀾。

  心念轉動,開啟位於太白宮的老神仙皮紙道人,打開陣法,讓趕來稟告的天將入了大殿。

  這天將,似是負責守衛天門的金仙將領。

  他人在東天門,想必是其他幾處天門有什麼異樣。

  「報——

  啟稟星君,截教煉氣士火靈聖母,自南天門外求見星君!」

  火靈?

  她來找自己作甚?

  李長壽心念轉動,下意識想要掐指推算,卻發現自己並不是玉帝陛下,能繞過大劫看天機。

  李長壽道:「火靈也是我同門師侄,請她去迎仙殿內等候,我這便過去。」

  「是!」

  那天將低頭領命,轉身匆匆駕雲離開。

  李長壽仔細思索一陣,還是用這具紙道人外出,本體悄然回返太白宮後院的『大號假山』,推測著火靈前來的目的。

  應該,是與南贍部洲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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