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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言歸正傳] 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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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31:1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七十八章 慘・掌門・慘

  敖丙此時十分、相當、難以抑制的憤怒。

  東海水晶宮的一角,平日裡老龍王不會現身之地,東海龍宮當家三太子敖丙,自一股水流中顯出身形,背著手一陣急躁地來回踱步。

  他堂堂東海龍宮三太子!今天!在東海邊緣,竟然被一個穿著肚兜的小屁孩給打了!

  這還有沒有天理,這還有沒有天規!

  重點是!

  他還沒打過……

  對,堂堂東海龍宮三太子,依靠血脈覺醒就能在今後穩穩邁入金仙境,雖然因為體內龍王血脈過於稀薄,沒有希望如同自己二哥那樣一飛沖天。

  但他好歹也是一條龍!

  今日去人族地盤溫暖人族女子,竟被一個穿著肚兜的小屁孩摁在地上一陣胖揍!

  那傢伙哪來這麼大的氣力!

  「四位何在!本殿下的四位……嘶!」

  敖丙捂著高高腫起來的腮幫子倒吸一口涼氣,整條龍都不太好了。

  怎麼自己用法力還消不了腫!

  不是說,那是凡人的地盤,沒幾個人族煉氣士嗎?

  就算是人族煉氣士,那不都是後面修行起來的嗎?人族哪有這麼小不點時就這麼強的!

  「侍衛!」

  「在!您在喊我們嗎殿下?」

  「殿下您怎麼腫了殿下!」

  殿外,總算聽清了敖丙呼喊的一群龍衛連忙趕來。

  敖丙氣憤難平、心中恨意難消,那英俊的面容帶著黑紅的眼圈、青腫的嘴角,讓這群侍衛看的也是觸目驚心。

  『這混賬三太子,總算遭報應了!這才破殼多少年,就禍害了多少龍族、海族的良家女子,讓多少有情龍終成空餘恨。』

  這是侍衛們的夢想。

  「殿下!誰傷了你!」

  「您出門定要多帶我們,您年歲尚小,血脈還沒覺醒多少。」

  這是侍衛們必須面對的現實。

  敖丙低頭吐了口血沫,深深地吸了口涼氣。

  「都隨我去找那娃娃!」

  幾名侍衛對視一眼,各自義憤填膺地答應了下來,跟隨在敖丙身後。

  但他們中有一龍,悄悄捏碎了袖中玉符;那龍宮深處,東海龍王躺在寶座上,目光頗為深邃,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且說敖丙帶了侍衛回返陳塘關附近,黑雲滾滾、雷聲陣陣,這些侍衛化作一條條蒼龍,在雲中翻騰一陣,卻並未尋找到那個肚兜男子漢的下落。

  敖丙怒氣也消散了大半,對著陳塘關方向罵了句:

  「以後別讓本殿下看到你!」

  隨之又想到,這般頑童背後說不定有什麼厲害仙人,自是故作大度地冷哼一聲,帶著幾名侍衛回了龍宮。

  李府。

  小哪吒已是玩累了,在殷氏身旁呼呼大睡,鼻尖還帶著一只鼻涕泡。

  李府角落,李長壽躺在自己高級家丁的專屬定製軟塌上,仙識注視著敖丙的背影,不由又陷入深思。

  這傢伙……

  讓人難以置信的弱,蠟頭銀槍說的大概就是這般了,修為境界都有些虛浮。

  哪吒剛剛左手戴著的煞氣鎖,也只是亮起了一格。

  要不要讓敖乙干預此事?

  李長壽心神挪去天庭,注視著在天河邊操練水軍的龍族青年,不由露出幾分微笑。

  罷了,還是讓敖乙與敖丙保持些距離,避免強化他們的兄弟情誼。

  而當李長壽正要收攝心神,將目光放去即將爆發大戰的冀州,仙識突然捕捉到了東海海邊的一絲異樣。

  一條小龍悄悄游出海浪,化作人形後隨即隱去,左右打量了一陣。

  藉著自己的法術,悄悄摸向了此前狼狽逃離的村落。

  舊夢今朝續,何以耐春風。

  「嘖。」李長壽嘴角抽搐了一下,差點就沒忍住直接出手教訓這小銀龍一頓。

  真・不見棺材不落淚,不撞南牆不回頭。

  但話說回來,敖丙這般亂搞,從法理上還真拿他沒辦法。

  那些女子如做過了一場夢境,夢中有個如意郎君,夢醒還有珍寶補償,讓她們衣食無憂。

  若是李長壽想找些苦主指證敖丙,說不定自己反而會被這些女子罵多管閒事。

  敖丙靠的是花言巧語,並沒有用神通術法,這就不會被人抓住把柄。

  但從個人感情傾向上,敖丙這般行徑,當真讓人頗感氣憤。

  李長壽看了眼熟睡中的小哪吒,一想到自己定下的大概劇本,頓時也就釋然了。

  敖丙這傢伙,下場注定慘淡。

  咚咚咚咚——

  急促的戰鼓聲劃過心底,李長壽眼前一亮,留下部分心神照看哪吒,一心多用、目光看向了南贍部洲另一側。

  冀州城,蘇護造反,已被崇侯虎之大軍隱隱包圍。

  黑雲壓城城欲摧,蘇護軍中士氣頗為低落,不少軍中將士聽聞過北伯侯殘忍弒殺之名,大半已無戀戰之心。

  這其中便包括……

  督糧將軍,鄭倫。

  ……

  『這咋還能這麼倒霉?』

  冀州城城牆內側,大軍營帳中,鄭倫穿著一身盔甲,坐在那有點愣神。

  遙想當年,師父老人家突然得了什麼天道暗示,說自己命中有劫,要應在南贍部洲。

  鄭倫當時便問了,人教不是不入此次大劫?

  度厄真人也答不出,推算了數月之後,還是讓鄭倫來南洲走一趟。

  於是度厄真人這般言道:

  『大劫在前,徒兒你似乎就在劫中,需去南贍部洲走一遭。

  但徒弟你也莫要擔心,你前世與星君大人交情頗深,而今記憶得存,也非什麼變化。

  有這層關係在,星君大人自會照拂於你,怕甚?

  再有,你去南洲就莫要去什麼朝歌城、四伯侯這種地方亂湊,你就找一個不大不小的諸侯,地方偏僻的,做個小將軍。

  大劫能奈你何?』

  覺得自家師父說的很有道理的鄭倫,就這般摸到了南洲、各處探尋,最後選擇了這個環境不錯的冀州。

  這裡距離朝歌城天高水遠,當家的蘇護也是個講義氣、有節操的地方諸侯,

  然後……

  蘇護:『帝辛無道!橫徵暴斂、殘殺忠良!我蘇護不侍這般君王!』

  鄭倫也是有點納悶,不知自家主公哪根筋搭錯了,就冀州這點兵力、這點糧草,那不是給商軍刷榮譽的嗎?

  現如今,商軍根本不動,只是北伯侯大軍來襲,已是讓冀州接近窒息。

  「唉。」

  鄭倫短短地嘆了口氣,看著面前桌子上擺著的地圖,想著自己該如何應對。

  這次是打防守戰,督糧官看似沒什麼作用。

  正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督糧將軍與先鋒將軍份量相差不多,稍後鄭倫也是要去衝鋒陷陣。

  他此時偽裝成了一名有點異術在身的奇人,為了不暴露自己仙人的身份,還要騎馬、拿兵刃,還要注意不能多殺凡人,不然會增添業障。

  若是崇侯虎的軍中也藏著煉氣士,自己與對方過過招也勉強算個說法,輸贏暫且不論,起碼不至於落個欺負凡人的笑名。

  自己前世,堂堂人教六大仙宗之掌門;

  再看如今,凡俗諸侯帳下灶頭將軍。

  反差著實太大,一點也不瀟灑。

  這次就隨便划划水,若蘇護被滅了,自己也就順勢回返山林,也算在南洲走了一遭。

  蘇護能贏?

  開玩笑,單單只是崇侯虎的大軍,已是十倍於冀州兵馬,蘇護雖有勇武之名,卻已是注定兵敗如山。

  蘇護若是能贏,他鄭倫當場,就把這木桌啃了!

  【既圍冀州,崇侯虎率軍叫陣,蘇護應戰,以其子蘇全忠壓陣,躍馬向前與崇侯虎廝殺一陣,險勝一招,崇侯虎敗走,士氣受損,暫不攻城。

  入夜,蘇護率冀州兵馬劫營。

  崇侯虎兵多而驕,未曾提防,被蘇護率軍衝入大營,崇侯虎軍群無首、四處亂走,冀州軍四處掩殺,使得崇侯虎大軍潰敗,退走百里。】

  鄭倫:……

  行吧。

  殺敵回返自己營帳後,鄭倫對著木桌抬手一點,將木桌化作了一盤瓜果,自顧自地品嚐了起來。

  這都能贏,那崇侯虎還當什麼四伯侯?乾脆自盡算了!

  真的是!

  「掌門為何如此氣憤?」

  一聲清朗的嗓音傳入耳中,鄭倫精神一震,扭頭看向左右,卻辨不出這嗓音傳來的方位。

  李長壽輕笑一聲,紙道人自營帳角落現身。

  這聲掌門,其實也有深思熟慮,鄭倫雖已轉世,但因地府網開一面、自身記憶並未消退,而且再續此前跟腳,成了度厄真人的弟子,此前一直活躍在崑崙山仙人交際圈中。

  若是不喊這聲掌門,鄭倫就要喊他做師叔,這未免有些彆扭。

  見了李長壽身形,鄭倫連忙起身,先是隨手佈置結界以防外面人看到,又立刻對李長壽做了個道揖。

  「見過星君大人。」

  李長壽拱手回了個道揖,笑道:「掌門不必多禮,我只是路過此地,過來看望一番。」

  鄭倫也不扭捏,做了個請的手勢,笑道:「星君這邊坐,咱們也是許久未見,當好好聊一聊。」

  「善。」李長壽答應一聲,與鄭倫左右入座,看鄭倫身旁懸浮著一只果盤,也沒細看,隨手拿了一顆葡萄扔進口中。

  這其實是一種表達兩人關係親近的細節。

  但葡萄入嘴,李長壽咬了一口,皺眉看向鄭倫,有點欲言又止,但還是默默地將葡萄吃完、吞了下去……

  「掌門何時有了這般喜好,咳,咳咳。」

  「哈哈哈!閒來無事,嘗試一二、嘗試一二!」

  鄭倫擺手大笑,打了個馬虎眼,就將話題淡定扯開。

  「星君這是要去何處,怎麼在此路過?」

  「其實是被此地戰事吸引而來。」李長壽注視著鄭倫,正色道,「掌門為何會捲入這般凡俗戰事?」

  「唉——」

  鄭倫長嘆一聲,正是沒地方訴苦,當下拿起一只葡萄送入口中,滿嘴木屑地開始講述起了自己此前的遭遇。

  李長壽聽得微微皺眉。

  當真是巧合?

  「掌門可還記得,決意留在冀州時,心底有什麼念頭?」

  「念頭?」鄭倫仔細回想一二,「也沒什麼念頭,就是覺得此處不錯,與我也算有緣法,不如就在此地等候,看看後續大劫如何。」

  李長壽不由陷入沉思。

  自己並未對掌門轉世後的命途多加干預,也就談不上天道收束。

  按掌門話中的意思,掌門也沒覺得他自己被人算計,一切念頭都是由心而起,做的都是從心之事。

  巧合?

  不盡然,應當說是洪荒生靈的命數。

  大劫運轉牽動生靈之運,以潤物細無聲的方式,讓一切安排到位,組成天道劇本。

  這,才是天道真正可怕之處。

  李長壽坐在鄭倫對面沉思一陣,很快就面露常色,與鄭倫閒聊起了冀州趣事。

  李長壽自是知曉,很快就會有截教仙人來相助崇侯虎,那人名為崇黑虎,乃崇侯虎的親弟弟,此前被截教仙人暗中收走,這兩年剛放回南贍部洲做官,修了點法術。

  若鄭倫稍後不出手,崇黑虎自可輕鬆獲勝,進而促成妲己入宮之事。

  看自家掌門這閒著無聊啃木頭的樣子……

  八成是不想摻和了。

  待一盤『瓜果』被鄭倫吃光,李長壽也起身告辭,叮囑鄭倫在大劫中以護持自身為第一要務,關鍵時刻就高呼人教弟子之名。

  鄭倫自是連連答應,送走李長壽之後,扭頭一陣乾嘔。

  區區木桌罷了。

  『這崇侯虎當真廢物,害得貧道如此狼狽,差點在長壽面前出醜!』

  當下,鄭倫一咬牙、一發狠!

  這次賭這個臉盆的!

  冀州還能撐過最少三個回合!不然他就把這個銅盆,當、場、啃、掉!

  【冀州新勝,軍心振奮、諸侯鼓舞,然崇侯虎重振旗鼓、迅速殺來,又有其弟崇黑虎趕來相助。

  蘇護忌憚有關崇黑虎之傳聞,意堅守城池,等待諸侯來援。

  其子蘇全忠意出兵大戰,與蘇護爭執不下,暗中率軍出城索戰,為崇黑虎所擒。

  崇侯虎以長子蘇全忠為要挾,崇黑虎凶焰濤濤,蘇護萬念俱灰,持劍走後院,欲殺妻女、而後自盡以告蒼生。

  然,其女妲己甚美,蘇護無從下殺手,更覺心底灰暗,只得暗中求援西伯侯姬昌,獻女於帝辛。】

  某夜,冀州送親大隊紮營之地,某冀州將軍抱著一只臉盆,口水進了眼眶,默默將銅盆撕成了銅條狀。

  若對自己都言而無信,道心何稱堅定!

  躲在地下的李長壽紙道人目睹這一幕,不由陷入了沉思。

  竅中二氣的哼字訣,就是這麼修成的?

  非同小可,果真奇異。

  ……

  「姐,你真不打算管管這事呀?」

  三仙島,雲霧瀰漫之地。

  一處迴廊盡頭,瓊霄坐在石凳上如此問著。

  側旁,雲霄面對著雲海霧湖,輕聲道:「本自無事,何須自擾,靈娥妹妹不是都說的十分清楚了,姮娥仙子是有急事去尋的他。」

  瓊霄哼道:「諒他也不敢有什麼心思!

  不過,這種事若是姐你不表態,說不定是他在試探呢。

  不如趁此機會把事情鬧大一些,也給那些覬覦姐夫美貌的傢伙提個醒!」

  雲霄有些無奈地一笑,走回石桌旁入座。

  碧霄端著玉質托盤,自遠處駕雲而來,其內卻是剛釀好的美酒仙釀。

  雲霄柔聲道:「此前你我在老師那裡見到了人族之事,他也被牽扯其中,此時應當還在煩心。

  人族薪火似也傳到了他那,這份擔子定是相當沉重。」

  「人族……算了。」瓊霄搖搖頭,「我是搞不懂人族在想什麼了,他們確實是挺厲害的,自上古熬過了那段艱難歲月,就一躍成了天地主角。」

  碧霄的笑聲自側旁而來:「怎得在說這般嚴肅之事。」

  「不提此事吧。」雲霄道,「你我三姐妹許久未曾這般聚過,今日飲酒作樂、不可大醉,也算為你們排解下不能外出的煩憂。」

  瓊霄頓時瞇眼輕笑:「是誰想排解下不能外出的煩憂呀,姐姐~」

  雲霄妙目一橫,瓊霄縮了縮脖子,老老實實低頭喝酒。

  「唉……」

  雲霄端起面前玉杯,在唇間慢慢滋潤著,不由有些出神。

  然而,酒不過半杯,話尚未觸心,三仙島外雲霧翻湧,一道熟悉的氣息尋入島中,匆匆來尋,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雲霄放下酒杯,起身相迎,與兩位妹妹同喚長兄。

  來者自是趙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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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九章 妲己入宮

  趙公明到得三霄飲酒談心處,先是一陣長吁短嘆,而後便是愁眉緊鎖:

  「為兄是搞不明白了!

  你們金靈師姐難不成還覺得,那西方聖人不會直接出手?

  非要說咱們截教穩操勝券,不必多做什麼,靜待時機、站住道義,再伺機而動什麼的。

  咱們不去主動算計,不去琢磨關鍵時刻讓西方教聖人忌憚的法子,能成嗎?

  你們說,能成嗎?」

  三霄:……

  瓊霄小聲問:「大哥你這是,跟金靈嫂嫂吵架啦?」

  「吵什麼架,這叫什麼吵架!」趙公明猛拍了幾下桌子,「這是在進行合理的爭執,試圖說服對方聽信各自的理念!」

  瓊霄掩口輕笑:「這還不是吵架。」

  「行吧,確實是吵了一架。」

  趙公明表情滿是鬱悶,低聲道:「那你們來說,咱們就這般乾等著什麼也不做?」

  碧霄笑道:「也不是什麼都不做呀!大哥看,人家還釀了幾罈酒水呢。」

  趙公明正色道:「面對大劫如果不積極謀劃,還不如直接躲去混沌海中做個逃兵。

  咱們要動起來,要去爭,最起碼也要演練演練大陣,必要時候能頂一頂西方教的兩位聖人!

  還有,你們跟金靈一樣,都不去想想,咱們跟二師伯相爭,大師伯會支持誰?」

  「當然是支持咱們啦!」

  瓊霄正色道:「有姐夫在,怕啥。」

  「嗯,你金靈師姐也是這般說的。」趙公明瞪著眼,罵道:「這些都是短視之見!」

  雲霄微微皺眉,卻並未反駁這般說法。

  「大哥你這就有些抬槓了。」瓊霄道,「大劫雖來,殺劫雖落,但你我一來是大弟子,二來本身也不弱,怕甚?

  再說還有姐夫從中斡旋,哪怕是遇到一些棘手之事,也有解決之道。」

  「不盡然。」

  趙公明嘆道:「你我本領是不弱,但你我兄妹四人,能擋得住聖人多久?

  西方教此時,定然已是聖人親自下場,用報復截教滅靈山的由頭,給咱們添堵,甚至直接出手打殺咱們。

  這個不得不防。」

  碧霄小聲嘀咕:「姐夫神機妙算,應當早有準備才對。」

  趙公明開啟苦口婆心模式,低聲道:

  「那你們這般想過沒有?

  雖有長庚相助,但長庚也只會保你我性命。

  若後續大師伯推算出哪方會贏,為了護住道門元氣,大師伯很可能會助力已有優勢的一方。

  咱們不能用自己的角度去考慮問題,也不能單純覺得長庚就能影響大師伯的判斷。

  其實相反。

  長庚必須聽大師伯的。」

  碧霄眨眨眼:「要這麼說,那咱們豈不是有些麻煩了?」

  「我覺得大哥所說有些不對。」瓊霄收斂笑意,正色道,「姐夫現如今是主劫者,他的意見大師伯應該會聽納。

  大師伯未必就會只幫優勢一方,若是雙方均勢,大師伯定還會向著咱們,或者兩不相幫。

  姐夫定然是向著截教的才對。」

  「唉,你們兩個,還是不如我跟二妹瞭解長庚。」

  趙公明一聲長嘆,將面前的瓊釀一飲而盡。

  雲霄道:「你我入劫,本就已牽連了他許多,其實不必多說此事,以免讓他為難。」

  「只是在此地感慨一二。

  長庚此前種種所作所為,為兄看在眼裡,心裡如何不明?」

  趙公明笑容頗有些苦澀:「我與他相識於海神廟中,而後也算相知的知己、值得托付性命的兄弟。

  他此前種種關懷,數次暗示,不斷催促我琢磨定海神珠,還給了能點化神珠的寶物。

  為何?還不就是為了我這性命。

  且不說,為兄前路八成是有大劫大災,就說長庚費的這些心思……

  為兄於洪荒中呼嘯多年,竟被剛修行不多久的長庚如此費心關照,當真不知該如何評說。」

  碧霄小聲嘀咕:「也可能,姐夫只是為了保護姐姐,才不想讓大哥你陷入因果呀。」

  趙公明不由一陣瞪眼。

  是,這麼一回事?

  瓊霄在旁道:「大哥一說,我也有些覺得。

  姐夫可能會護住你我性命,但未必會偏向於咱們截教。

  相比闡教眾同門的跟腳,咱們截教之中,倒也稱得上是魚龍混雜,說難聽點就是藏污納垢。

  紅蓮那次,應該是姐夫為咱們截教做的努力,但紅蓮破碎了、又鬧出了買賣記名弟子之事,想必姐夫對咱們截教也相當失望。」

  趙公明嘆道:「架子鋪得太大,難以收拾啊。」

  「混沌鐘不願鎮壓咱們教運,咱們教運是多難鎮壓呀。」碧霄滿是擔憂地說著。

  雲霄問:「兄長參悟定海神珠的玄機,參悟到哪般地步了?」

  「最關鍵的一步。」趙公明反手托住了一把古尺,又將尺子收回,「只是,總覺得還缺了些什麼,無法走出最後的一步……

  像是缺了、嗯,缺了天命一般。」

  「天命?」

  雲霄略微思索,倒也有些參悟不透,只得輕輕一嘆。

  這四兄妹坐在涼亭中商量著大劫之事,但也只是擔憂前路、擔憂截教命途,提不出什麼解決之法、高明之策。

  封神大劫的構造太過簡單,就是三教廝殺,葬掉高手、大興天庭。

  但越是這般簡單的構造,自身就越是穩固,想破局便越發困難,能走的路也就越少。

  趙公明在三仙島待了半天,原本煩悶的心情也恢復了許多,與三位義妹告辭離了三仙島。

  「沒法子,氣消了就趕緊去賠個禮,總不能跟她一直鬧彆扭,為兄好歹也是個男人,當能屈能伸。」

  待趙公明走後,雲霄思索一陣,回了自己所住閣樓,對著牆上的畫像出了會兒神,找來布帛筆墨,提筆寫下一行小字。

  【君見信安,雲霄敬上。】

  輕輕皺眉,雲霄自覺有些心煩意亂,仔細思量,卻將布帛上的字跡消融掉。

  不多時,一隻紙鶴飛出窗邊,在外化作了一隻白鶴,展翅飛入島外的雲霧,隨之消失不見。

  幾個時辰後,天庭太白宮。

  李長壽的紙道人坐在大殿深處,看著面前空白的布帛,額頭慢慢升起了三個問號。

  這是……

  雲在送信時,粗心大意送錯了空白信?

  好像這般情形發生的可能著實不高。

  嘶,莫非是因姮娥之事,雲心底有些介意,卻不知該如何言說,這才用這般方式,表明自己有些無語?

  這可如何是好。

  李長壽沉吟幾聲,這個節骨眼上,也不便去三仙島上,只得修書一封,疊了個紙鶴送去三仙島。

  開篇就是單刀直入、頗為直接的一句:

  『雲你聽我解釋,此事並非是外面謠傳的那般!』

  跨服通信,最為致命。

  ……

  咕嚕嚕——

  木質車輪在大路上不斷翻滾,華美的車架也隨著路面微小的起伏而不斷晃動。

  車架中,那身著淺紅色衣裙的女子輕輕一嘆,目中帶著幾分無奈,嘴邊掛著少許苦笑。

  車架前後自有大批甲士護送,還有幾位騎馬、騎異獸的將軍,各自閒笑交談,又機警地注意著前路各處區域。

  車架中女子,非同小可,他們自不敢放鬆心神。

  隊伍打著兩面旗幟,一為『北』,一為『蘇』,那車架中的女子身份不言而喻。

  蘇妲己,冀州侯蘇護之女,自少女時便美名遠揚,而今因冀州新敗、蘇護獻女,在趕去朝歌城的路上。

  此去朝歌路途遙遠,她也要受幾個月顛簸之苦,但為了爹娘兄長,她終歸是要忍著的。

  臨行前,便有她原本嫁人前夜才會現身的老婦人,為她言說男女之事、傳授一些房中之術,蘇妲己也明白,她此去是為了討好帝辛,如此才可保全自家親人。

  「唉……」

  蘇妲己輕輕一嘆,若不是去朝歌城,也應當是嫁到某個大諸侯家中,為了不給爹娘兄長惹麻煩,自己也是要去刻意逢迎。

  『又有什麼不一樣呢?』

  蘇妲己如此想著。

  這大概,就是她這般女子躲不掉的命途吧。

  地下,李長壽抱著胳膊,身形在大地之中『仰泳』,仔細觀察著蘇妲己的情形。

  此刻的蘇妲己只是凡人,自己安排她,也不會有吸納變數的效果。

  還是要等日暮時分、前方的驛站,九尾狐妖小蘭奪舍,那時才能算是大劫小變數——妖后妲己。

  自己當如何安排妲己?

  其實也挺麻煩的,總不能扔給妲己幾幅秋宮圖,讓她和帝辛的幸福生活更美滿。

  李長壽思前想去,也只有見機行事,稍後若是能安排就安排,安排不上就如雷震子那般,後面總會有合適的機會。

  入夜,這支兵馬在一處驛站附近安營紮寨。

  驛站被裡三層、外三層包圍了起來,蘇妲己與兩名侍女住在一處大屋中。

  沐浴更衣、梳理了下長髮,蘇妲己就要休息緩解今日趕路的疲倦,兩位婢女也行禮後各自退下。

  忽聽風聲響起,一抹肉眼不可見的煙霧在室內瀰散開來。

  本自睡下的妲己,身子頓時徹底放鬆,歪頭睡熟了過去。

  窗外飄來一縷青煙,化作一名妖嬈的身形,身著紅衣、緩步走到床榻前。

  燭影搖晃,屏風映著她的身影,朦朦朧朧、又是那般勾人心魄。

  小蘭凝視著熟睡中的妲己,心底盡是自己跪伏在聖母娘娘腳下時,聽到的告誡聲。

  入世、尋找機會到帝辛身側,用自身魅力干擾帝辛,讓帝辛荒廢朝政,推動大商改朝換代。

  這,是聖母娘娘交代的任務,自己無法拒絕,也沒有任何推讓的餘地。

  小蘭其實並不懂,為何聖母要用這般方式,懲罰人族當代人皇,但小蘭知曉,自己只需借這個人族女子的軀殼,就可完成聖母娘娘交代之事。

  「得罪了。」

  小蘭輕輕呼了口氣,一根手指點在蘇妲己額頭,將蘇妲己魂魄緩緩引出。

  「當真要這般做嗎?」

  一聲呼喊突然從心底響起,小蘭一驚,聽出了這是天庭太白金星的嗓音,嚇的她差些將蘇妲己的魂魄捏碎。

  「星君大人!」

  小蘭顫聲喊著,卻見屏風後站著一名男子,自是李長壽的紙道人,不由得連忙跪下,

  「不怕沾染業障嗎?」李長壽反問著。

  小蘭不由一陣語塞。

  「星君大人,聖母有命……」

  「我既如此見你,自是知曉何事。」李長壽淡然道,「記住,莫要再提聖母二字,你要做之事見不得光。

  聖母雖不在意旁人閒言碎語,但你也當注意下自身言辭。」

  「是。」小蘭顫聲答應著。

  「行了,繼續吧。」

  李長壽身影緩緩消散,淡定地解釋了句:「我就是路過此地,不用多想。」

  搞定。

  小蘭卻是禁不住渾身冷汗,在地上跪了一陣方才醒來,轉身看著熟睡的蘇妲己,略微有些猶豫,自有重重思量。

  不多時,小蘭還是再次出手,將蘇妲己魂魄抽出,卻並未抹掉,而是收入了自己的九尾,隨後小蘭自身化作一抹流光,鑽入了蘇妲己的額頭。

  下一瞬,『蘇妲己』睜開眼,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床榻上鋪開九條白狐尾巴的虛影。

  她輕嘆了聲,換了個姿勢假裝熟睡,心底卻在想著該如何做。

  從頭開始學做反派,也是挺不容易的一件事。

  而李長壽卻是在不斷思索,該如何才能避免姜尚與妲己的見面。

  這封神大劫的畫風,當真是有些迷。

  是自己把天道劇本改變的太多了?

  不,現如今改變的這些,依然不夠穩,無法確保自己在意之人平穩脫離大劫。

  天道或者道祖,必然會有其他算計。

  通常情況下,若是天道與道祖出手,所為定然不只是一件事那麼簡單。

  他們應當會有一個基礎的目標,而後再在基礎之上不斷延伸出二層、三層、四層目的。

  基礎必然要達成,後續幾層優先度各有不同。

  封神大劫的基礎目標,就是降低生靈之力,大興天庭吧。

  李長壽心神挪回了陳塘關李府,仙識注視著呼呼大睡的小哪吒,輕笑了兩聲。

  無憂無慮和沒心沒肺,當真是正相關。

  嗯?

  那小龍怎麼這麼快又開始活動了?

  就算是龍族,就算是鐵打的體魄,白天忙海中、晚上忙陸地,這也遭不住吧這!

  「要不要提醒下,讓東海龍王適當的管管?」

  李長壽摸著下巴一陣嘀咕。

  雖然這傢伙靠臉吃飯、花言巧語騙女子芳心不犯法,但當真算是十分缺德。

  罷了罷了,這小龍終究是沒幾年可活了。

  於是,兩年後。

  【妲己入宮一年半載,得帝辛寵愛,封貴妃。

  帝辛勤於政務,疏於後宮,每夜自招妲己相陪,姜王后漸生不滿,欲懲治妲己。

  帝辛大批啟用非權貴出身的平民、奴隸有才幹者,於商地各處為官,朝歌城眾家族略有不滿,卻被帝辛早早安撫。

  自蘇護後,各地諸侯反者愈演愈烈,聞仲東征西討、遠征不斷,暗中施法術,不斷回朝歌城與帝辛議事。

  商地穩固如山,毫無動盪,朝歌城暗流湧動,卻不敢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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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31:4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八十章 敖丙起殺心

  南贍部洲,朝歌城。

  周天輪轉,夜幕星辰,華燈初上時,帝辛坐在九人抬著的寶座上,面帶倦容地離開了大王殿。

  近來,諸侯反彈越發激烈,大商軍力充沛,但已有頗多隱患。

  八百諸侯反了一百,倒也算在預料之內。

  畢竟自己幾道王令下去,將半數諸侯都已逼上了一條路徑,要麼對寡人的大商繼續臣服,要麼就自己造反,被寡人的大商打到臣服。

  太師所言,讓寡人暫時放緩對朝中權貴的逼迫,以減緩此時面對的壓力……

  太師總歸是太過穩健,偏於保守。

  變革當流血;

  革新輔重刑。

  大商基業至今日,已是有太多問題、太多沉珂,若不能快刀斬下去,只會空做無用功,反而會讓大商陷入被諸侯聯合挾持的境地,亡國數十載之間。

  而今,改革已是初見成效,商地越發繁華、百姓對奴隸也開始接納與同化,雖然還有漫漫長路,但只是這般國力,已足以震懾群雄。

  姬昌被囚,南伯侯已死,北伯侯已被寡人馴服,只剩八百諸侯之長,自己王后背後的大樹,東路、姜家。

  這姜家……哼!

  以國丈自居,憑魯地殷實,暗中支持眾小諸侯作亂,表面上又與寡人為善,借此沉醉於自己所為的名望之中。

  想做寡人大商之外的無冕之王?

  未免也太小看寡人之志……

  「大王。」

  前方突然傳來一聲輕喚,讓帝辛自思索中回轉。

  車架已停了下來,前方不遠處,一名身著華服的美婦人,帶著不少宮娥隨從向前,對帝辛緩緩行禮,柔聲道:

  「大王。」

  帝辛抬手示意,寶座被緩緩放下。

  但帝辛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淡然道:「王后為何在此?」

  那婦人自是姜王后,帝辛還是嗣子時就已成親。

  似乎感受到了帝辛的冷淡,這婦人幽幽一嘆,低聲道:「大王,我已備好了晚宴,想請大王去宮中一敘。

  大王每日為國事操勞,我也不知該為大王做些什麼,只想為大王排憂解難。」

  帝辛皺了皺眉,「寡人已與美人相約。」

  「大王,您偏愛妲己妹妹是否有些太過了。」姜王后嘆道,「您是一國之君,更是我們姐妹幾人的丈夫,我們不求大王您能雨露均沾,但也當顧念夫妻情分,莫要這般冷落。

  而今朝中盛傳,言說蘇貴妃有害於國君,我為王后,當為此事提醒大王……」

  帝辛緩緩後仰,魁梧的身形陷在寶座中,雙目如兩片深淵,左手托著臉腮、中指抵在髮髻邊緣,嗓音雖清淡,卻透出一股莫名的威嚴。

  「你在教我做王?」

  姜王后渾身輕顫了下,連忙後退半步,對帝辛低頭欠身,「大王恕罪!」

  「寡人是王,你才是王后。」

  帝辛抬了抬手指,寶座被九名力士緩緩抬起,朝深宮而去。

  那姜王后的身影靜靜站在那,雙眼緩緩閉上,左手緊緊攥著右手,指節有些發白。

  妲己!

  你等著!

  ……

  天庭,太白宮。

  「師兄,喝茶了~」

  輕聲的呼喚中,靈娥端著茶杯飄然而來。

  這小小長生仙娥,今日好不容易得見李長壽在外面活動,立刻施起了淡淡的妝容、換上了淺草淡綠的流蘇長裙,梳起了別具心裁的巧雲鬢,端著茶水笑嘻嘻地湊了過來。

  有混沌鐘鐘靈的提醒,她倒是知道,自家師兄現如今正在安排大劫的關鍵時刻,自己不應讓師兄煩心。

  但換個角度考慮,人在疲倦的時候,也最容易與身邊人拉近距離。

  給師兄加把勁,讓他放鬆放鬆,是立志擺脫小師妹標籤的小師妹分內之事!

  草屋中,李長壽抬頭對靈娥笑了笑,繼續低頭看著面前的銅鏡。

  靈娥有些納悶地湊到近前,收攏裙邊、並著纖足,靜靜湊到了師兄的蒲團旁,張望著銅鏡中的畫面。

  那是一處後院,有個穿著短衫短褲、紮著兩只丸子頭的靈秀孩童,正緩緩伸著懶腰。

  「小哪吒這麼大啦?」

  靈娥輕聲讚嘆著,立刻忘記了自己來時那嚴肅的使命感。

  「這才幾年,都有小大人的樣了呢!」

  李長壽含笑點頭,溫聲道:「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男孩吧,虎頭虎腦的,不過女孩也挺好的,可以各種打扮……呀!」

  靈娥禁不住輕咬了下嘴唇,小聲嗔道:「怎得一不留神就開始說這些,人家總歸也是、也是會害臊的。」

  李長壽不由笑瞇了眼,端來涼茶喝了口,倒是意外的甘甜。

  「師兄,哪吒現如今煞氣怎麼樣了?」

  「他如今已是能通過情緒和潛意識掌控煞氣,距離完全掌控自身煞氣已是不遠。」李長壽話語一頓,隨之輕笑著搖搖頭。

  李長壽溫聲道:「哪吒此時若將煞氣完全釋放出來,已非普通金仙可制。

  仔細想想,這確實是有些操之過急了,雖然有靈珠子時期的積累,又有懷胎時我為他提供的無盡靈氣,想必背後也是有天道在推動。」

  靈娥:……

  「現如今都可以直接提及天道了嗎?師兄你性子啥時候改了?」

  「嗯。」李長壽笑道,「咱們還未成仙時,想到的是如何活下來,自是每日都要面對生存危機,想著自己若不小心被大能一腳踩死,該是何等倒霉。

  那時,謹小慎微、不參與任何因果,是最穩的路徑。

  一步步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凡事周全、向上接天道之令、向下推天庭之威,讓自己置身於天庭興起的浪潮中,這是最穩的路徑。

  而今,天道為了推動大劫不顧一切,為了維護原本的大劫路線直接出手干預人皇之事。

  我需明自身立場,以均衡為名、凝人族意志,對天道適度的表示強硬,在天道無法抹殺我的前提下護住你們,這是如今最穩的路徑。

  傻丫頭,萬物萬事都在不斷變化,無論是過於保守、還是過於浪蕩都是取死之道,只有因時制宜,才是最後脫離這棋盤的路徑。」

  靈娥眨眨眼,有點聽不懂呢為啥。

  境界吧,果然是自己境界不夠吧。

  「好了,你在這看著。」李長壽笑道,「我心神挪去紙道人那,這位小將軍又要出去巡查治安了。」

  靈娥輕笑了聲,主動靠過來挽住李長壽胳膊。

  趁著師兄心神挪開,偷偷佔點便宜什麼的,倒是完全不用擔心會太過羞澀呢。

  銅鏡內,正要出門的小哪吒,背後又出現了那道熟悉的人影,自是高級家丁王長安。

  銅鏡鏡面微微震動,還傳來了高還原度的對話聲:

  「三少爺,今天出門,您打算去哪呀?」

  「隨便逛逛。」

  小哪吒老氣橫秋地道了句,伸了個懶腰,手上的銅鐲、金鐲發出幾聲清脆的碰撞聲,些許靈光隨之迸發。

  言罷,他背著小手、昂首挺胸,走的那是一個虎虎生威、威風八面。

  正此時,後院傳來一聲:

  「別貪玩回來太晚!」

  小哪吒頓時縮了縮脖子,扭頭喊道:「知道了!娘親!」

  而後快步而去,感覺相當丟面子。

  李長壽含笑跟在後面,手裡提著一袋金銀,防止哪吒不小心拆屋拆牆,及時給凡人補償。

  此前那種大筆揮灑金銀的手法,已被殷氏嚴厲制止,雖然當時李長壽很想說一句……

  又不是花你們總兵府的!

  淡定,淡定,殷氏也是怕哪吒養成不好的作風。

  剛出門不久,一聲聲『三少爺』的嗓音就從各處傳來,小哪吒頗為老成地點點頭,邁著陳塘關老幹部的步伐,行走在眾人仰慕的眼神中。

  城中百姓如今見了小哪吒,就如見了福星一般,恨不得上去抱上一抱。

  也並非為了金銀財物,主要就是想沾沾福運。

  行至東市,哪吒小手一揮,李長壽便將幾塊金銀扔去哪吒常去的茶館,那夥計就會吆喝一聲,今天的茶水都由三少爺買單!

  行至西市,兩排年輕人在街邊並肩站立,昂首挺胸,接受小哪吒的檢閱。

  這些原本游手好閒的少年郎,一個個被哪吒整治成了,陳塘關軍武的預備隊。

  有婦人招呼哪吒去吃點蜜餞兒,有老者笑著說要教哪吒一首詩詞,小哪吒都是笑瞇瞇地跑過,也不多說話,卻也不會讓人有失禮之感。

  逛著逛著,哪吒便出了陳塘關東城門,伸了個懶腰、舒展舒展筋骨,小聲嘀咕著:

  「長安叔,我去找地方玩耍,天黑前回來。

  別告我娘親我出城了!」

  李長壽笑道:「好嘞,您儘管去,只要別跟人打架,夫人那邊我來解釋。」

  「嗯!」

  小哪吒豎了個大拇指,小腿一蹬,身形如離弦之箭飛射而起,幾個起落已是跳入了連綿的山林之中。

  也不知,今天會扛回一頭熊,還是拽回一長蟲。

  李長壽熟絡地對守城門的將士打了個招呼,隨即就走到自己的老位置,在幾名守衛那討好的笑容中,坐在了陰涼地的躺椅中,端起了旁邊送來的紫砂壺。

  做神仙做到了別人眼中普普通通的二天帝;

  做家丁那自是也要做到別人眼中平平無奇的二老爺。

  什麼是陳塘關惡勢力啊?

  「噗、咳!咳咳!」

  李長壽突然被茶水嗆到,只因他仙識捕捉到,在東海邊緣有道身影正飛出海浪,嘴邊帶著淺淺的微笑,走向了不遠處山林,搜尋著自己今日的『獵物』。

  這?

  當真如此不記打?

  上個月始亂終棄剛被小哪吒撞見打了第七頓,此時竟還是死性不改。

  南贍部洲東部的海岸線這麼長、這麼大,這龍腦子都是漿糊嗎?不知道換個地方採花?

  這要是沒天道的背後推動,打死彌勒,李長壽都不信!

  且說敖丙在山間漫步,仙識在各處村落掃來掃去,又將目光投向妖族聚集之地,想去妖族體驗下生活。

  海味雖新鮮,山珍亦美味。

  只可惜,自己不能進入人族繁華鬧市,那裡的小娘子才是……

  「長蟲!你還敢來!」

  一聲冷喝突然在耳旁傳來,敖丙下意識哆嗦了幾下,扭頭看向聲音來源,本來就是英俊俏白的臉龐,此刻瞬間蒼白。

  山林中,樹梢上,小哪吒踩著一片樹葉、雙手抱著胳膊,身周飄著條只鮮紅的長綾,臉上染滿了惱怒。

  「又是你!」

  敖丙咬牙罵道:「你這黃口小兒,何敢數次欺辱本殿下!」

  哪吒頭一歪:「你搶別人媳婦。」

  「你才搶別人媳婦!我找的都是孤身的女子。」

  「你提前搶別人媳婦。」

  「呸!滾滾滾!本殿下跟你說不清楚!」

  敖丙大手一揮,一股旋風對哪吒吹來。

  哪吒嘴角一撇,白嫩的手指對著敖丙一點,身後混天綾破空而起,化作虹光對敖丙激射,將那股旋風徑直斬斷!

  敖丙見狀卻是扭頭就遁、拔腿就跑,早已領教過幾次混天綾的厲害。

  但他動作太慢,剛要化作龍形,就已被混天綾追上,三下五除二綁成粽子,被拽回了哪吒面前,倒懸在樹冠之上。

  哪吒抱著胳膊,有些神氣地昂著小臉。

  「你、你!」

  敖丙氣得渾身哆嗦、破口大罵:「你就仗著這法寶欺負人,我告訴你!別以為我不知你底細,不就是仗著太白金星給你撐腰!

  今天本殿下就跟你明說了,家父東海龍王!」

  哪吒眨眨眼,彷彿在問東海龍王是誰,太白金星又是誰,隨後小嘴一撇,目中帶著淡淡的傲意。

  「陳塘關是我的地盤,我娘說了,以後媳婦只能娶一個。」

  「家父東海龍王!」

  小哪吒抱著胳膊、右腳慢慢抬起,目中滿是亮光。

  敖丙瞪著哪吒,已是想起了前幾次被踢飛的下場,眼神有些慌亂,猶自色厲內荏地定聲喝罵:「家父東!」

  砰!

  哪吒的腳丫蹬在敖丙小腹的一瞬,混天綾恰好自行解除束縛,那敖丙一聲悶哼,身形已是化作天邊流星……

  「哼哼。」小哪吒拍拍手,而後背起小手跳去遠方,目中帶著幾分得意。

  維護陳塘治安,掃平色棍流氓,總兵府三少爺當仁不讓!

  家父,陳塘老霸王!

  「嗯?」

  李府後院,剛回返的李靖摸了摸鼻尖,忍住了打噴嚏的衝動,見府內頗為安靜,便知哪吒不在府中。

  他仙識掃過,發現了城樓處歇息的高級家丁,自是放下心來,並未多在意哪吒的行蹤。

  ……

  「氣煞我也!咳,咳咳!氣煞我也!」

  東海龍宮,較為偏僻的大殿中,敖丙正在那跳腳大罵,幾名侍衛、兩排海女低頭不敢出聲,唯恐被當作撒氣桶。

  這是什麼道理?

  他龍族的威名這就不行了?

  那個混賬哪吒,仗著自己是太乙真人的弟子,仗著乾爺爺是太白金星,就如此囂張跋扈!管天管地!

  他龍軀之上有半個鱗片違背天規?

  呸!

  還小英雄,就是一小屁孩!

  若非他這個龍王三太子體內的龍王血脈太過稀薄,這時候還能讓這哪吒如此嘚瑟!

  「殿下。」一名侍衛小心翼翼地問,「您的傷……」

  「本殿下有傷嗎?」

  敖丙挺胸抬頭,忍著被踹之處的酸疼,罵道,「本殿下就是讓那個混小子幾招!若是我顯出本體,還怕他不成!

  哼!稚子仰其父輩庇蔭,胡作非為、蠻不講理!

  當真可惡!該死!」

  一侍衛小聲道:「殿下,您何不將此事稟告給陛下……」

  敖丙聞言瞬間冷靜了下來,訕笑了幾聲,轉身走向自己那扇貝狀的床榻。

  父王眼中,並沒有他。

  便是到今日,自己如此放浪形骸,也得不來一聲訓斥。

  父王心底,二兄那般的天庭戰將,才是他真正的子嗣吧。

  軟塌中,敖丙冷著臉閉上雙眼,不耐煩地揮了揮衣袖,那兩排海女與侍衛低頭退走。

  憑什麼,那哪吒就有如此多法寶,如此多的愛護。

  闡教跟腳、太白宮跟腳、人族跟腳,就這般將他一個龍王太子壓的喘不過氣。

  憑什麼……

  憑什麼?

  憑什麼!

  敖丙睜開雙眼,目中突然燃燒起兩團火焰。

  他翻身坐了起來,雙手插在長髮中,觸碰著一雙緩緩長出來的犄角,目中的光芒已十分冰冷。

  有了。

  父王,孩兒就讓你睜眼看看,哪怕血脈之力遠不如二兄,孩兒也可獨當一面!

  「侍衛!給我傳巡海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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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32:4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八十一章 封神第一魂!

  敖丙,在搞什麼?

  城樓門洞內,李長壽端著紫砂壺、微微皺著眉頭。

  身後那正在揮扇的甲士,見狀頓時將自己動作幅度調整到了最大,扇得李長壽長髮一陣亂舞。

  李長壽仙識所見,敖丙帶著七八名龍族侍衛,在淺海區域做了個陣法,還暗戳戳的密謀著什麼……

  不對勁。

  這天道劇本突然有點不對勁。

  是自己在哪吒之事上干涉太多了嗎?按天道劇本,哪吒打死敖丙,不應該這麼早才對。

  李長壽回顧著自己圍繞陳塘關展開的整個佈局,很快就得出了一個結論——

  有人在干涉自己的佈局。

  許久之前,李長壽就將哪吒與東海龍宮的矛盾,定為自己探究天道對劇本收束底線的關鍵事件。

  現如今,雖然情況出現了一定程度的變化,但基調還是這般,只是多了些對天道的博弈。

  由此推斷,敖丙此時的行為,極有可能是大劫劫運在推動。

  李長壽沉吟幾聲,指尖一動,陳塘關大地深處,一隻隻紙道人施展土遁,朝東海浩浩蕩蕩而去。

  穩一手,最起碼保證哪吒的安危,這是基本底線。

  其實李長壽早就想過,天道有收束劇本的力量,就有隨時撕毀這個劇本的力量。

  不考慮天道意志私欲的前提下,它要的是降低生靈之力,維護天地穩定。

  盡信書不如無書,此事同理。

  李長壽仔細分析著敖丙所列陣法……

  殺陣?

  這敖丙,哪來這麼大的恨意?

  李長壽目光挪向了旁處,一條清河的入海口附近,又不由一樂。

  這小哪吒……

  聖光何在?快遮一遮。

  ……

  「我有一支火尖槍,變大變小會發光~」

  哼著長安叔教給的歌謠,小手不斷撩著清涼的河水,小哪吒站在水池邊、光著小屁股蛋,腳丫不斷撲騰著水花,發出一陣咯咯的笑聲。

  在水中玩了半個時辰,他跳回岸上,蒸乾身上的水漬,麻利地套上了肚兜、短衫、短褲,跳到一旁樹杈上躺下,舒舒服服地嘆了口氣。

  人生,愜意。

  日頭西斜,斑駁的樹影落在他小臉上,太陽星朦朧的溫暖,配合著河邊微風清涼的水汽,讓哪吒頓時有了一丟丟睡意。

  「長安叔……」

  迷迷糊糊間,他小聲嘀咕著:「與人為善,以德服人,就是該打死的壞蛋打成半死就夠了的意思嗎?」

  「娘,爹欺負你我就給他的馬下瀉藥……」

  「師父,你槍法太遜了……咋也沒點新玩意了呢。」

  樹下大地中的紙道人不由輕笑了聲。

  李長壽笑容未收,已是皺眉看向入海口處。

  那裡,一條白線緩緩拉開,卻是一股大浪自海中逆湧而來。

  白浪之上,一道丈高的身影持叉而立,青面獠牙、血盆魚口,身著青黑色細鱗般的甲冑,一雙綠豆大小的小眼精光湧動,早早鎖定在了樹上熟睡的孩童身上。

  睡著了?

  夜叉挑挑眉,空中有驚雷炸響,河邊有驚濤拍岸!

  哪吒:……

  靜。

  見哪吒毫無動靜,這海族夜叉雙眼一瞪,覺得自己被故意小覷。

  他在龍宮是個小角色不假,但他好歹也是天庭正八經冊封的巡邏武官!

  手中長叉對著哪吒遠遠地揚起,一股水流凝成水箭,對哪吒激射而去!

  睡夢中的小哪吒雙目突然睜開,雙目尚未有明顯焦距,身影已是迎著水箭飛射而去。

  攥拳、凝力!

  道道淺紅色光芒在哪吒拳鋒匯聚!

  哪吒一拳打出,那水箭隔著數百丈遠,已是直接炸散,順帶將江河斷流、白浪逆湧,那浪上的夜叉面色大變!

  這……

  「誰!」

  小哪吒身形包裹著淡淡紅芒,站在翻湧的河面上,雙目凝視著那只有點慌了的夜叉,目中漸漸凝聚出光亮。

  呃,好醜的魚頭怪。

  長安叔說過與人為善,不揭其短,咱就不去心直口快了。

  用了三個成語,娘親知道定是要誇咱們了!

  小哪吒頓時神氣了起來,向前踏出半步,腳底板綻出一抹衝擊波向前橫掃,束著發包的細帶不斷飄舞,紅芒漸漸歸於體內。

  他小手一伸、半聲輕喝:

  「你幹嘛偷襲我!」

  那夜叉喉結上下晃動了幾下,想著自家三太子的叮囑,也是進退不能。

  這?

  三太子讓自己抓個娃娃,本以為是啥好差事,怎得現如今感覺無比棘手。

  【你若是事辦砸了,知道後果。】

  夜叉一咬牙、一跺腳,心底念著『這不就是個娃娃』,立刻挺胸抬頭,指著哪吒大喊:

  「你這人族小娃,何以在此地為非作歹,稱王稱霸!

  我乃東海巡遊夜叉將軍,天庭通明殿中刻有名諱,四海水神之中有我差位!

  你此前偷襲我家三太子,正要將你帶回水晶宮受審!」

  小哪吒眨眨眼:「水晶宮?那裡面有水晶嗎?」

  「自是有的,都是水晶……呸!」

  夜叉大罵一聲:「由不得你在此胡言亂語,快快隨我前去!免得本將軍對你這小娃動粗動武,委實損我英明!」

  哪吒頭一歪:「那你動武吧。」

  夜叉那雙小眼頓時瞪圓。

  「來呀。」

  小哪吒招招手,見夜叉不敢向前,嗤的一笑:

  「長安叔說的狐假虎威、只知咋呼,大概就是你這樣了!

  我聽人說,你們管海裡的,我們人族管地上的,涇渭分明、互不干涉,就你們那個三太子三天兩頭來我們陳塘關搶別人媳婦,怎麼就沒有什麼公主嫁過來呢?」

  夜叉大罵:「嗨!你這小娃!

  懂什麼天地道理,說什麼水陸之分!

  我們海族歸順龍族,龍族乃是天庭重臣,分管三界水事,你等閒若是知曉一點事理,就該知我們龍宮,你這總兵之子絕對招惹不得!

  當真滿口胡言!快快隨我去認罪!

  否則定要你!」

  「你什麼你?」哪吒嘴角撇了撇,「連我一個小孩都說不過,有本事上來拿我呀。」

  夜叉大罵:「有本事你下來啊!」

  「哦,好。」

  就聽得嘩的一聲,哪吒施施然落在水面上,倆只來不及穿鞋的腳丫如履平地,在水面上走了兩步,對夜叉眨眨眼。

  那神態,神氣無比、活靈活現;

  那表情,略帶期待、暗搓掌心。

  此時,這夜叉已是怒火上湧,退一步越想越氣、進一步欲戰不能,後腮幫子噴出兩股酸水,攥著鋼槍的手掌不斷輕顫。

  「你這!」

  哪吒下巴一抬。

  「你!你!」

  夜叉的魚嘴不斷抖動,怒氣上湧、肝火大動,咬牙大吼一聲:

  「照顧好本將軍的七舅姥爺!」

  好夜叉!

  手持長槍踏波前衝,身形當真迅疾無比,還在翻湧的河面再次動盪!

  小哪吒眼前一亮,左手輕輕一陣,那有著三只節點的手鐲有一顆節點亮起,側旁的手鐲閃耀金光,化作了一尺直徑的金色鐲圈,對著夜叉正面甩了出去。

  乾坤圈剛脫手,哪吒緊跟前衝,小腳在水面蹬出道道殘影,左拳右掌、招式已湧上心頭,雙目出現淡淡火焰。

  他都計算好了!

  對方打飛乾坤圈的同時,自己將會一躍而起,發揮自身形靈巧的優勢,正面進攻對方要害,再以意念運轉乾坤圈自側旁反襲,混天綾從水下偷襲,自己回身殺個回馬槍,將金磚扔出去砸他後背要害,然後再與人為善、得饒人處且饒人的留他性……

  卡、啪、砰!

  誒?

  小哪吒腳步一停,小腳丫在水面上激起道道浪花,屏住呼吸看向前方的情形。

  那夜叉手中握著兩把斷掉的長槍,額頭炸碎,已成了一具屍身,一縷魂魄朝深海而去。

  「這麼不禁打嗎?」

  小哪吒歪了下頭,也沒太在意,將幾件寶物收回了自己的手鐲中,自身紅光鑽回體內。

  算了,回去睡會兒吧。

  伸了個懶腰,小哪吒打了個哈欠,施施然轉過身來,就要朝自己原本睡覺的大樹走去。

  正此時!

  東海之上出現少許波濤,數條蒼龍飛出海面,在空中盤旋半圈,立刻衝向此處!

  「大膽哪吒,竟殺害我龍宮夜叉!」

  來者,便是那敖丙。

  這敖丙已充分領教過哪吒的厲害,暗中所見夜叉被打死的情形,此刻自是不敢向前,只是遠遠呼喊。

  「還不跟本殿下去龍宮領罪!」

  哪吒哼了聲,左手張開,乾坤圈在他身周飛速環繞;

  右手虛握,一團火光閃耀,火尖槍已在他掌心凝聚,嗤的一聲燃燒起火光。

  哪吒喊道:「是他先動的手,與我何干?」

  「你打死夜叉還有理了?這夜叉乃通明殿掛名的仙神!」

  敖丙罵道:「你不過是區區凡人,仗著父輩蔭庇如此胡作非為,殊不知惹下了多大的災禍!

  莫要讓本殿下說第二次,跟我去龍宮!」

  哪吒抓著火尖槍對前方輕輕一遞,罵道:「廢話少說,要打就打!」

  敖丙也是泛了怒意,大喊一聲:「眾侍衛何在!」

  那七八條蒼龍低吼高吟!

  敖丙龍爪前指:「拿下!」

  眾龍立刻前撲,卻是聯手壓向哪吒!

  看此時:

  飛沙走石,水波亂舞。

  蒼龍低吼,生靈退避。

  哪吒一躍而起,跳至空中,手持火尖槍、腳踏風火輪,靈巧的身形蘊含著莫大的力道,火尖槍之上湧出道道三昧真炎!

  不過轉眼,三條蒼龍被砸了龍鱗,兩條蒼龍被刺破了鱗甲。

  有蒼龍招來風雨雷電,哪吒身形絲毫不躲,一應接下,未見有半分損傷。

  有蒼龍化作人形正面對戰,卻吃不住哪吒揮槍帶出的力道,被打的後退翻飛、嘴角溢血!

  激戰正酣,哪吒雙目有紅光閃爍,左手手腕上有著三只節點的手鐲,亮起了第二顆!

  煞氣護體,誅妖除邪;

  道心正持,無畏無懼!

  隱藏身形的李長壽仰頭看著這般情形,頗為滿意地點點頭,手中留影球記錄著整個過程。

  陳塘關城樓上,隱隱可見雲中蒼龍翻湧,若目力足夠好的,自是能見到那個在蒼龍的身影中,腳踏風火輪上下追逐蒼龍的小巧身影。

  老三?!

  李府閣樓中,李靖站起身來,目中帶著幾分震驚,轉身就衝向窗口,身形化作一道流光衝向東北方向。

  正此時!

  李靖眼前一花,突然看到一道金光對自己掃來,道心驚顫、面容都有些蒼白。

  大能?!

  他身形勉強朝著側旁閃躲,肩頭依然飆出了一道鮮紅的血箭。

  咻咻——

  更多破空聲自耳旁炸響,李靖身形左閃右躲、已是握住了一把靈寶長劍。

  周遭天地突然一暗,完全不給李靖半點施展本領的機會,一座大陣就已將李靖困在其中。

  這陣法化作了一團烏雲,懸浮在了陳塘關之上。

  烏雲正上方,那道有些虛淺的身影有些不屑地冷笑了聲,轉身就要飛去東海。

  但這身影的動作突然一僵。

  空氣毫無預兆地凝住,乾坤多了淡淡的殺機。

  這虛影皺眉看向左側,倒是露出了幾分從容之感,背負起了雙手。

  大陣中,李靖身周被一股仙力護持,此時已能勉強應對周遭攻勢。

  一道身影自烏雲側旁踏步而來,正是李府高級家丁,王長安,李長壽的『金丹』紙道人。

  李長壽道:「道友現如今,已是甘做犬牙?」

  彌勒淡淡地笑著,道:「道友又何嘗不是犬牙?你我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你這話卻也有些道理。」李長壽收斂笑意,「但終歸,我遵循的是天道建立秩序的意志,而道友如今,卻是在遵循天道的陰暗。」

  「秩序、陰暗,道友當真是會給自己立名聲。」

  「名聲並非是立的。」李長壽目中殺機湧動,「道友既已現身,就留在此處吧。」

  「星君莫非看不出,這是我一具化身。」

  「化身?」李長壽身周出現了淡淡的水藍色光華,「你化身我也不想放過。」

  嗡——

  乾坤輕輕震盪,數道身影出現在烏雲各個方向,此地乾坤也隨之被完全封禁。

  彌勒冷哼一聲,李長壽面容肅穆,數道身影輕輕閃爍,轉眼化作漫天殘影,對彌勒化身鎮壓而去。

  東海之上!

  一條蒼龍仰頭慘叫,脊背處,哪吒雙手擎著火尖槍,自上而下刺入破碎的龍鱗之中,混天綾在他身後指向天穹,乾坤圈盤旋身周如金色光盾。

  哪吒背後有著一道淺淺的少年輪廓,少年身周湧動著淺黑色光芒,雙目緊閉。

  前世殘魂,煞氣本我。

  「哈!」

  哪吒一聲輕喝,那蒼龍身形支撐不住,瞬間朝雲下跌去,身形驟然縮小,躲避其後攻勢。

  「先走!這人族孩童我們不是對手!」

  有蒼龍口吐人言,此時已是或多或少帶傷的蒼龍立刻扭頭逃竄。

  哪吒此時狀態有些不對,雙目已被血光侵染,一言不發,踩著風火輪急追而上!

  海水中,李長壽靜靜注視著這一幕。

  本體心底已開啟了七七四十九隻『窗口』,操控著大批紙道人,施展水遁緊緊跟在哪吒身後。

  其中還有數個紙道人身上帶著挪移微型法陣,隨時可以接來處於小瓊峰的本體。

  今日……

  哪吒殺敖丙,按天道的劇本,應是在幾年後才對。

  大劫在加速?

  天道,已是如此迫不及待?

  李長壽心底一嘆,全心觀察各處。

  本體旁的靈娥注視著銅鏡內的畫面,已是停下了佔便宜的行為,屏息凝神。

  龍宮中,寶座上的龍王瞇起雙眼,此時輕輕一嘆,靜靜地斜躺不動。

  陳塘關上空的烏雲中,李靖持劍與周遭攻來的虛影大戰,目中越發焦急,法寶不停揮灑。

  東海邊緣,淺海與深海交接之地,敖丙不知何時已盤踞在海底,那雙帶著幾分黑色火焰的眼眸,凝視著哪吒飛來的方向。

  來了,來了!

  這裡就是殺陣!

  只要他進入此地,自己就以他打殺巡海夜叉之名,用殺陣鎮壓了他!

  誰都不能阻攔,誰都無法對自己問罪!

  龍族真正缺少的只是氣運,這是遠古霸主,是真正的強者!

  今天,父王你定會親眼注視於我!

  我敖丙!

  東海龍王第三子!

  轟!

  數條蒼龍撞入海面,按此前計劃的那般吸引著哪吒的注意,朝海底迅速沉去。

  哪吒身周湧出道道火焰,將海水隔絕開來,毫無猶豫衝入海水中,雙目已接近於純黑之色,身周散發著一股純粹而濃烈的殺意!

  敖丙龍爪顫了下,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但哪吒身影徑直撞入大陣之內,瞬間消失不見。

  成了。

  敖丙心底長長鬆了口氣,隨之就泛起了莫大的成就感,身形朝著大陣緩緩游動,感受著那大陣已噴湧的絕殺之力。

  哪吒?

  闡教弟子?太白金星的乾孫子?

  「哈哈,哈哈哈!」

  蒼龍於水中低吼、大笑,百丈長短的修長身形緩緩搖擺,那幾名侍衛已是朝著此地游來。

  忽然!

  海中大陣顯露出外圍蹤跡,那是一只玄黑色的磨盤,而這磨盤正中,如燭火一般的火苗輕輕閃爍。

  三昧真炎!

  火蓮爆湧!

  方圓數百里的海面高高隆起,其中又有一根根水柱直衝天際!

  海中,那顆直徑百里的蓮花正自怒放,那是生靈真炎,嘲諷著普通海水的覆滅之力!

  火蓮之下,數條蒼龍玩命奔逃,那敖丙錯愕半瞬、離著火蓮最初爆點著實太近,此刻已是來不及逃遁,被火焰與滾燙的海水直接吞沒……

  而那道奪命的身影,正浴火而來!

  「哪吒!爾!」

  最後的那個敢字,已是無法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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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33:0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八十二章 算龍護人道

  『哪吒!』

  『哪吒!』

  『你龍宮何敢如此欺凌我兒!』

  「咳!噗——」

  白淨的沙灘上,哪吒小嘴噴出一只只水流,渾圓的小肚皮在迅速恢復正常。

  小小的身子癱軟在那,有氣無力地睜開雙眼。

  一張熟悉的大臉從側旁探了過來,填滿了哪吒的視線。

  「呀,長安叔……」

  「三少爺您醒啦?」

  李長壽臉上掛滿了擔心,低聲道:「哪裡不舒服嗎?」

  哪吒張張小嘴,想說話又說不出,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此刻猶自有些頭疼,又有一幅幅畫面湧上心頭,有些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他喃喃道:「我不是,在跟幾條長蟲打架嗎?」

  李長壽笑道:「三少爺做夢了吧,先不要多想,讓自己放鬆下來……」

  「嘻嘻。」哪吒咂咂嘴,對李長壽張開小手,「長安叔抱!」

  「來。」李長壽揉了揉哪吒的腦袋,將他半扛半抱在肩上,「咱們回府。」

  心底也是暗嘆,這小哪吒雖然夠聰明,判斷能力如少年、青年一般,但歸根結底還是孩童心性。

  哪吒此時已是不太關注此前之事,癱在李長壽肩上,有氣無力地低聲輕吟。

  渾身酸痛,手腳抽筋,確實像是玩累了的症狀。

  呃,怎麼衣服都被換了,自己不是穿這身出來的呀?

  哪吒額頭掛了幾個問號,隨之就被路邊的蝴蝶吸引了視線,盯著一陣出神。

  李長壽心底輕笑了聲。

  理想中的《哪吒戰群龍》,小哪吒英姿勃發、法寶隨身,端的是神采飛揚,不愧小英雄之名。

  實際上的《哪吒戰群龍》,剛出手沒多久就把自己衣服給燒了,抓著火尖槍、穿著紅肚兜,手持長槍前衝後衝,端的是不愧……

  小屁股蛋之名。

  很有精神。

  「長安叔,我是不是打死了一條長蟲?」

  「是,而且你還有點失控了。」

  「那你剛才還說我在做夢,哈、哈欠……我還聽到我爹的嗓音了呢。」

  李長壽緩聲道:「三少爺您在海水中昏過去了,那幾條龍族的小龍要向前害三少爺性命,老爺及時趕到救下了三少爺。」

  「爹爹呢?」

  哪吒眨著大眼問。

  「總兵大人軍務繁忙,救下三少爺就趕回去了。」

  「哦。」哪吒打了哈欠,「那我先睡會兒……好睏。」

  李長壽溫聲應著,輕輕拍打著哪吒背部,讓他慢慢沉睡了過去。

  與那敖丙侍衛們的搏殺中,哪吒為了得到更多的靈力,逐步釋放自身煞氣。

  這個過程已近乎於本能,算是遭遇危機時,哪吒的應激反應。

  這對此時的哪吒而言,本就存在較大的負擔。

  小哪吒雖不能用尋常孩童相待,在娘胎裡就與前世的本我完全融合,但總歸降生不過兩年多,心性太過單純,完全沒有多想什麼。

  尤其是,哪吒對自己的長安叔無比信任。

  李長壽說的輕描淡寫,但當時的情形哪有那般簡單。

  敖丙設下殺陣要算計哪吒,以巡海夜叉為引,欲要定哪吒之罪過。

  而敖丙的動機頗為複雜,多少有些心理扭曲,這算是敖丙認定的、自我尋求認可的方式。

  事情進展很順利,幾名敖丙的專屬侍衛將哪吒引入了東海,又將哪吒誘入此前設立的殺陣。

  這本該是絕殺之局,李長壽都要立刻出手救援。

  但萬不曾想到,殺陣竟在極短的時間內被衝散,哪吒自身煞氣與靈力齊齊爆發,將敖丙瞬間吞沒,一槍戳碎了龍魂。

  那幾條蒼龍見狀趕緊退走。

  哪吒剛要追趕,手腕上的手鐲輕輕閃耀光亮,讓哪吒直接昏睡了過去。

  而被戳碎了龍魂的敖丙,卻有一絲殘魂遁入虛空之中,似是要趕去中天門下的封神台。

  這應該,是第一只上封神榜的元神。

  李長壽心念一動,發覺自己似乎可以阻止,卻並未多做什麼,允了敖丙進入封神台中,靜待大劫之後,一同封神。

  哪吒昏迷後,那幾條侍衛龍擔憂龍宮定會對他們降下懲處,想著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哪吒抓回龍宮。

  李靖及時趕來,雖修為不足對戰幾條侍衛龍,但手持長劍、大聲怒斥,將哪吒護了下來。

  那幾條侍衛龍心底慌亂,也自知理虧,收拾了敖丙的屍身就匆匆退走,臨走自是立下了幾句狠話。

  『好一個李靖!好一個陳塘關!』

  『有本事別跑!』

  『你們定會感受到龍族的憤怒!』

  很常見的狠話套路,但李靖確實有了些許憂慮。

  還好,李長壽及時提醒,讓李靖先趕去乾元山請太乙真人前來,稍後以作應對,李靖便將哪吒托付給自己最信任的仙神,匆匆趕去了中神洲。

  這場關於龍族,借力哪吒的算計,李長壽的佈局相當深遠。

  大劫尚未安全展開時,李長壽觀察龍族許久,也發現了龍族甦醒的『遠古貴族之魂』,以及因歸順天庭帶來的氣運,龍族對海族近乎苛政的壓迫。

  龍族內部可以視為四個階層。

  位於最高層的,是四海龍王、各位大長老,以及早已不問世事、專心鎮壓海眼的老長老。

  他們是龍族的基石,也是龍族對外保持的威懾力,雖在面對西方教聖人的威壓時黯然失色、看似並未有太多作用,但那畢竟是聖人的光輝太過耀眼。

  處於第二層的,就是以龍子龍女為代表,降生於遠古之後的眾龍。

  第三層較為複雜,有海族的高層,也有化龍的高手,還有諸多血脈不純失去龍族榮耀的『平庸龍』。

  第四層則是以化龍、蛟龍為主,是龍族重要兵力組成部分。

  海族……在龍族眼中不配擁有階層。

  此前西方教對付龍族,就是挑撥的第四層與前三層的矛盾,以仙蛟兵和化龍的不平為切入點,控制了大批海族,讓龍族異常難受。

  但這般困境,只是讓龍族內部的矛盾暫時被遮掩下去,龍族覺醒了一波『族群之魂』,填海眼、度難關,歸順天庭,成為天庭微弱時的重要助力。

  實際上,龍族內部的核心矛盾,並未得到真正的解決。

  【大部分龍族不願意承認天地配角身的份,卻又沉醉在遠古舊夢中不願醒來,以至於積累了太多階層壓力,隨時可能讓龍族內部直接塌陷。】

  具體而言,就是像敖丙這般,在明知哪吒跟腳背景的前提下,依然選擇了對哪吒出手。

  從龍族歸順天庭至今,這才多久?

  以後那還了得?!

  而今的天地主角是人族。

  李長壽不能放任,在未來出現一場禍及無數凡人的『龍禍』。

  他當時思慮了很多,考慮了重重可能性,確定解決龍族內部矛盾,並不會對自己的總體計劃產生影響,故選擇了穩妥的出手。

  半脅迫、半相助,讓龍王這些『第一層的老龍』,將龍族內部的危險分子清理一遍,扭轉龍族對洪荒的根本認知。

  這對人族和龍族來說,都有絕大的好處。

  具體的步驟有些複雜,後續自會一一上演;李長壽沒有給龍王具體的劇本,這算是他對老龍王這種洪荒老謀算家的信任。

  思路就是,李長壽提供外壓,天庭、闡教、人族,三股壓力鎮住龍族內部,做出逼迫的態勢,由龍王重新整治龍族內部,扭轉龍族總體的自我認知。

  龍王在這個過程中,必須與眾龍的立場一致,以此保證龍族內部的相對穩定,以及龍王自身的權威。

  最後的結果,龍族或許會對天庭有怨言,會對太白金星不再感激,敖丙成為天庭仙神,龍族與天庭的綁定更為牢固。

  龍族得以避免陷入與人族的爭霸,人族少一次災禍。

  必須達成的目的,既龍族低頭接受他們只是天地生靈一份子的事實。

  自負可以,圈地自負。

  若有不服,及早掃除。

  李長壽並非是要人族去統治龍族,只是想讓龍族安靜地在四海繁衍生息,莫要產生與人族爭奪天地的想法。

  這,也算是李長壽護持人道的一種方式。

  老護道師了。

  當然,李長壽的安排,不會只顧及龍族一件事。

  只要後續計劃在他掌控之中……

  算了穩一手,不插旗了。

  他會及時出手干預,避免哪吒的慘劇上演。

  天道需要的是一個金牌打手,人族乃是女媧娘娘以先天道軀為模板造化,潛力不輸於任何寶體。

  按李長壽此刻對道的理解,以及對天道的研究,天道劇本中的哪吒蓮花寶身,其實是以香火功德為核心,本身限制了哪吒的上限。

  靈珠子本就是因自己修道之路被阻,毅然決然辭別小兔子,努力轉世為人、重新修行。

  李長壽既然答應了靈珠子,自會盡力而為,助他大道圓滿。

  世上沒有什麼完美的算計與安排,這次的計劃也是。

  龍族需要一個有足夠份量的犧牲者,敖丙就是被選中的『天命』。

  李長壽心底嘆了口氣,對此並未多評價。

  很早之前他已經在思考,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也是天道劇本的一部分。

  但李長壽用了大概數十年的時間,得到了一個準確的結果。

  【不是】。

  而那時開始,李長壽就學會了從心底『畫圖』,然後再用筆墨,在布帛上寫下一些對自己、對天道都有利的謀算。

  忽悠天道這種事,六百多年前就已開始在做了。

  敖丙之死,終究是龍族最高層做出的選擇,與他這個太白金星有直接關係,可確實是當前龍族所面臨危機的最優解。

  回陳塘關的路上,李長壽彷彿聽到了導火索快速燃燒時的滋滋聲響,卻總不免有些想笑。

  沒辦法,小哪吒的鼾聲更響亮一些。

  ……

  星夜,李府。

  哪吒在殷氏房中呼呼大睡,前院的客廳內,卻坐著幾位在洪荒有頭有臉的仙人。

  大陰陽師太乙、深藏不露玉鼎、天庭巨星楊戩、大難不死也沒啥後福的黃龍真人,還有李長壽的一具紙道人。

  李靖坐在主位上,目中帶著幾分憂色,但更多的還是堅定與決然。

  楊戩見廳內沉默地有些太久,主動開口問:「確定是龍族那邊先動的手嗎?」

  「不錯。」李靖緩緩點頭,正色道,「據哪吒所說,那龍三太子喜好來陳塘關尋凡俗女子作樂,哪吒教訓過他幾次,故龍三太子心生歹念,動了殺心。」

  玉鼎緩聲道:「就怕龍族不會在乎這些……畢竟死的是龍王的親子。」

  黃龍在旁沉吟幾聲:「此事不是那般簡單,有時候龍王也必須重視龍族上下的情緒。」

  太乙真人嗤的一笑,罵道:「他們出手算計,被哪吒反殺,還要理直氣壯來找我寶貝徒弟認罪?」

  黃龍低聲道:「正如玉鼎師弟所言,畢竟死的是東海龍宮三太子。」

  「怎麼?」太乙真人淡然道,「龍王太子還能比其他龍族多點零件?」

  「師伯,此時不是慪氣之時。」楊戩沉聲道,「龍族如今歸順天庭,我趕來前曾托人查過,那敖丙身上也有天庭行雲布雨之輔神之位。

  若龍族緊咬此事,確實對咱們不利。」

  「天庭方面不必擔心。」李長壽含笑道,「就說龍族便可。」

  太乙真人納悶道:「這個龍族的小太子,怎麼就成了天庭仙神?

  天庭定的標準這般寬鬆?」

  李長壽正色道:「龍族名義上歸屬於水神名下,水神之位如今由我兼任,但我早已將凡俗行雲布雨使者、各處不重要水系的水神更替之權,落在通明殿。

  大抵,通明殿所見是東海龍王三太子,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了輔神之位。」

  玉鼎真人問:「此間會不會有龍族的算計?」

  「應當是有的。」李長壽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他對龍族的安排,卻是不便對任何親友提起。

  「唉。」李靖嘆道,「而今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哪吒是我李靖的三子,我李靖雖非什麼大能大神通者,只是凡俗一總兵,但是非曲直自在人心。

  若龍族前來發難,當要問問他們,為何對一個三歲不到的稚子,能下如此狠的殺心!」

  隆——

  李靖話音剛落,頭頂突然傳來滾滾雷聲,陳塘關天地變色,星空被陰雲遮蔽。

  傾盆大雨毫無徵兆地潑落,原本還在街巷活動的凡人們,此刻連忙回返家中避雨,整個陳塘關迅速安靜了下來。

  廳中各位仙人的面色,出奇的一致——凝重。

  東海泛起層層浪濤,轟擊著海邊的懸崖。

  天地間似乎突然多了十多股似有若無的威壓,而在陳塘關上方那低矮又厚重的陰雲中,一條條蒼龍上下翻湧,隨著電閃雷鳴、身影若隱若現,行至總兵府上空。

  「陳塘關李靖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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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三章 太乙真人的話術小課堂

  粗獷的嗓音伴隨著強烈的威壓自空中而來,陳塘關方圓千里滿是陰雲,狂風席捲各處,樹木折枝、房瓦亂飛,不少來不及收起的凡人衣物被捲出院牆。

  十數條老龍在雲中盤旋翻騰,一聲李靖響徹陳塘關。

  他們並未有任何遮掩,直接興師問罪,俱是怒氣沖沖,讓陳塘關十數萬凡人惶恐不安。

  李府後院,小哪吒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剛走去窗邊的殷氏連忙將木窗落下,返身走到床榻旁,輕輕拍打著三子,讓他很快又睡了過去。

  前廳中,李長壽的紙道人已不知去向,而李長壽的傳聲,卻已落在闡教三位真人耳中。

  「若龍族發難,可憑闡教鎮之。」

  太乙真人長身而起,振了振衣袖,目中滿是亮光。

  有這句話,那就妥了。

  雖然這傢伙在算計什麼,他都有些看不太懂,但李長壽既如此言說,那定是有深層次的謀算。

  玉鼎真人面色冷峻地站起身來,走到了太乙真人身旁,低聲道:

  「龍族,不必太過忌憚。」

  太乙真人淡定地點點頭,嘴角露出少許冷笑。

  他今天,隨便開團!

  主座之上,李靖緩緩呼了口氣,扶著座椅扶手的雙手暴起少許青筋,雙目之中先是閃過兩道劍芒,隨之就歸於寂靜。

  提起連鞘劍,腳踏弓正步,肩甲伴長衣,面有刀削骨。

  李靖一言不發走出廳門,抬頭看向高空中的層層陰雲,雙手抱劍前拱、腰桿卻挺得筆直,那清潤的嗓音伴著他仙力湧動,傳遍陳塘關各處!

  「陳塘關李靖在此。」

  後院角落中,李長壽嘴角露出淡淡微笑。

  「李靖。」

  雷聲再起,那漫天陰雲開始緩緩旋轉,就在那漏斗狀的陰雲正下方,一條有些蒼老之態的龍首自雲中緩緩探出,直徑竟超過了百丈,一條條龍鬚不斷飄舞。

  「你可知罪。」

  「哦?」李靖放下手臂,左手提劍看向空中,皺眉道,「不知,道友於龍宮任何等職位?為何來我陳塘關,還對本將直接問罪。」

  那龍首雙目中滿是冰冷,冷然道:「吾乃東海龍宮長老,你那三子殺我東海龍宮三太子,此事你莫非要狡辯還不知情?」

  李靖緩緩點頭,本是淡定的口吻,也逐漸染上情緒:

  「若是敖丙之事,本將自是知情。

  他罔顧天規,屢屢來我陳塘關境內尋歡作樂,被我三子哪吒阻止,與我三子結下私怨,今日竟還在東海設下埋伏,以殺陣對付本將那降生尚未三年的孩兒!

  這就是龍宮所為?

  這,就是龍族的龍王血脈,祖龍後嗣!」

  「放肆!」

  「胡言亂語!」

  雲中又有蒼龍探出龍首,隨之一只只龍首自雲中探出,對李靖怒目而視。

  十數條蒼龍,修為最弱都在金仙境七品,這就是龍族的底蘊。

  而此時,龍族也留了一絲絲退路,並未將各自威壓對城中凡人鎮去,不然定會讓不知多少凡人魂飛魄散。

  這一道道威壓鎮下,李靖道心頓時震顫不寧,但他握緊手中劍鞘,目中彷彿要湧出火焰,昂首而立、不退半步。

  「李靖。」居中的龍族長老怒罵,「你三子殺我龍族太子,今日定要你償還性命!還不跪下請罪!

  不然,今日就讓你這陳塘關為我家太子殉葬!」

  此龍言罷,天地間狂風大作,那黑雲不斷翻湧,雷聲接連不斷。

  「嗤——」

  一聲輕笑自廳中傳來,卻是輕易蓋住了風聲、雷聲、龍吼之聲。

  只見得,那位身著紅袍的真人自李靖身後緩步走來,道箍長髮分外飄逸、目中蘊藏一二星辰,神態自若、氣定神閒,彷彿只是從此地路過,過來看個熱鬧一般。

  此道名太乙,此仙喚陰陽。

  若得風雲起,自可污聖名。

  太乙真人負手而來,看了眼身旁跟著的玉鼎真人,想開口又覺得自己得不到預期的回應,便將目光挪到了李靖身上。

  心底一轉,已是有了主意;

  嘴巴一張,便是半個洪荒。

  「李總兵,你看看,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那雲上的十多條老龍也是一愣。

  太乙真人嘆道:「貧道來說句公道話,咱們先不看事情起因如何,人龍族損了一名太子。

  這是什麼?這是後備龍王!

  老龍王萬一哪天不行了,前面兩個有資格繼位的也一起戰死了,就要這個來頂上,成為新的龍王。

  這可是位高權重,一條龍的命頂普通龍子十條!不,百條!」

  那些老龍一個個聽的皺眉。

  好像,立場是他們的立場,道理也是他們的道理。

  今日他們來此興師問罪,憑的是什麼?

  不就是突出他們三太子的身份地位,從而逼迫李靖代表人族認罪,這般龍族自是保了少許面皮。

  但怎麼聽,這闡教真人的話,都有點、有點奇怪的味道。

  而且越品越有味呢為何。

  李靖眉頭緊皺,定聲道:「道友何出此言?如何能不看事情起因?

  那龍族三太子起了殺心,欲要害我兒性命,我兒反擊取勝、僥倖活命,此事李某不去他龍宮討個說法,已是念著與東海毗鄰,陳塘關多漁事之民。

  哪來這般道理?」

  太乙真人為難道:「人畢竟是死了個太子,這份量比較重。」

  李靖定聲道:「若如此,這龍族的太子無緣無故殺人放火,也不算罪過?」

  「嗯!」太乙真人煞有其事地道一句,「那是三太子,三太子啥地位?啥身份?殺幾個人怎麼了?

  什麼天規天罰,真以為能管得著龍宮?

  天庭那都是因為龍族的加盟,才有了大興的契機。

  龍族一整族,那都是先天道完善而生!

  他們曾為盤古神墊過腳,也曾打得鳳族麒麟抬不起頭,把遠古洪荒都轟碎了,九污泉都弄塌了,那是死了多少生靈、背了多少罪孽,現在不也是洪荒大族?

  人族什麼天地主角那就是隨便說說,真要看,還是要看龍族。

  對不對?諸位。」

  雲中這十多條老龍此刻如何還回不過味?

  這太乙真人句句諷刺、煽風點火,恨不得他們龍族與人族正面打起來,這些話語當真,越品越是刺耳。

  「太乙真人。」那顆最大的龍首表情無比森冷,「你說夠了沒有?」

  「怎麼?」

  太乙真人含笑道:

  「貧道可有半句虛言?龍族背負無邊罪孽,天庭拉了你們一把,你們覺得自己又行了?

  而今洪荒,早已非遠古,非上古。

  莫說貧道的弟子,是為護持自身才殺了你們東海龍宮三太子,便是他們兩個因雞毛蒜皮的小事打起來,失手打死了你們龍宮三太子,你們也要掂量掂量,到底動不動得了他!」

  「住口!」

  一老龍大怒,陰雲中衝出一隻龍爪,對太乙真人當頭落下。

  這老龍算是龍族一行中修為最高深者,此刻含怒出手,若是太乙真人閃躲或是硬接,都極易對陳塘關造成災難性後果。

  太乙真人接自是能接下的,卻是接不了太過漂亮。

  但無妨。

  一道青光閃過,太乙真人身後有道身影迅速凝成,他袍袖揮舞,那龍爪瞬間崩塌,雲中的那條老龍身形被直接掀飛。

  一股強風朝正上方湧去,將陰雲徑直衝散小半,露出了其內一條條蒼龍的龍身,門板大小的鱗片閃爍各色光亮。

  剛出手的那條老龍龍爪不斷顫抖,目光駭然地看向太乙真人身後的那道身影。

  玉鼎真人頭也不抬,淡定地道一句:

  「家師,元始天尊。」

  陳塘關上方一陣靜寂。

  「李靖!今日之事,吾絕不善罷甘休!」

  居中的龍首低吼一聲,這十數條蒼龍轉身飛遠,那片陰雲迅速退去。

  太乙真人有些遺憾地搖搖頭。

  不爽利,本來還準備了一顆寶珠,準備上演一段用寶珠抵罪的橋段,告他們一聲『不要不識抬舉』。

  可惜,走的太快,從心太迅速。

  也挺識抬舉的。

  「呼……」

  李靖慢慢吐了口氣,站在那一陣默然,背後不禁被冷汗打濕。

  玉鼎真人抬手對李靖一點。

  李靖道心停下顫抖,心底也多了幾分底氣,當即對玉鼎真人投去感激的目光。

  「李靖,你這修為還是要提一提。」太乙真人淡定道,「總不能以後讓我寶貝徒弟護著你這當父親的。」

  李靖抱劍低頭答應一聲。

  玉鼎真人笑道:「也可常說剛才那句。」

  李靖:……

  這個還是多少有些羞恥的。

  當下,這位總兵大人與闡教兩位真人回了廳內,李長壽的紙道人再次現身。

  剛剛一直躲著不好直接現身的黃龍真人,此刻也是愁眉不展,各種唉聲嘆氣。

  他是龍族出身,又是闡教聖人弟子,此時當真夾在其中,左右為難、不好表明自身立場。

  黃龍嘆道:「此事已是如此僵硬,也不知後續該如何收場。」

  李長壽溫聲道:「黃龍師兄不必多參與此事,全程旁觀就可,只需關鍵時刻做個調和,避免龍族走上一個極端。」

  太乙真人抱著胳膊笑道:「剛才貧道說的如何?」

  「頗為厲害。」李長壽豎了個大拇指,又道,「龍族此次前來,其實是為壓李靖低頭,將此事就此定性。

  從他們龍族的動機分析,為三太子報仇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族出身的哪吒,打殺了龍王血脈。

  他們丟不起這個龍。」

  楊戩收起三尖兩刃槍,問:「龍族而今洩憤不成,這口氣定是難以嚥下,還是要提防他們偷襲陳塘關。」

  反駁楊戩的,卻是楊戩之師,玉鼎真人:

  「此事不必多慮,龍族很難做出偷襲之事,心性如此。」

  「師父,穩一些總歸是好的。」楊戩道,「不如我去梅山帶些仙兵過來,也算給龍族一些威懾。」

  李長壽滿意地點點頭,笑道:「不必如此折騰,此事我來安排就好。

  在此事落幕前,就勞煩三位真人暗中坐鎮陳塘關,以防有個別龍族不聽龍王之令,外出做什麼算計。」

  「善。」

  「可。」

  三位真人各自點頭,李長壽告辭而去,紙道人遁入大地之中。

  與此同時,李長壽在天庭的紙道人已開始活動,逕直趕去通明殿中,尋了兩個天庭重要文官。

  東木公,與王靈官。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李長壽細細叮囑,木公與王善不斷點頭,已是明白發生了何事,以及他們該做什麼。

  扯皮,天庭是專業的。

  ……

  敖丙被殺,龍族前去陳塘關要說法的十多條老龍被闡教仙羞辱。

  這件事如大靈爆一般,在四海龍宮爆湧開來,一名名龍族請命,要去陳塘關中狠狠教訓下那個哪吒。

  四位龍王默不作聲,各位實權長老也只是嘆息不語。

  半個月後,龍族內部對此事的關注並未退去,相反還愈演愈烈,直接鬧了起來。

  敖丙生前默默無聞,在龍族毫無存在感,甚至私下被人稱之為廢物,龍王血脈比起其他龍王龍子要弱許多。

  但如今,敖丙彷彿成了龍族受壓迫的證明,是他們一肚子怨氣的發洩之地。

  這股情緒不斷噴湧,已是讓四海龍王再無法安然就坐。

  他們必須做些什麼了。

  於是,四海龍王齊聚東海龍宮,並召集各位長老議事,討論該如何處置哪吒之事。

  這事的苦主,還是如今的東海龍王敖廣,而龍族的決策大權,也在敖廣手中。

  敖廣一句:「莫要急躁。」

  整個龍族大殿都安靜了下來。

  有長老道:

  「此事並非是吾急躁,幾位兄長,實在是那闡教欺人太甚,讓族內壓不住火。

  咱們龍族已是今非昔比,氣運再興、中興在前,若是這次被闡教如此針對,咱們龍族上下的士氣,怕是會有較大的挫敗。」

  「陛下,老臣卻覺得,此事咱們確實不佔理……若是繼續僵持下去,無論如何都是咱們受損,倒不如息事寧人。」

  「息事寧人?那可是咱們東海龍宮的三太子!就這般被太乙真人的弟子給打死了!」

  「唉……」

  東海龍王緩緩嘆了口氣,苦笑道:「我兒也不應這般慘死,那李家定要付出些代價。」

  南海龍王沉聲道:「李家不簡單,李靖本身就不多提了,咱們都知曉,這是太白星君的義子,人教出身,度厄真人的記名弟子。

  李靖的長子金吒、次子木吒,都已拜得十二金仙為師。

  集合了闡教、人教兩教之力,咱們著實要慎重。」

  有資歷較老的長老冷哼半聲:「咱們未必就怕了闡教!」

  「人教呢?」西海龍王嘟囔一聲,「太白星君與吾有活命之恩,此事吾當勸誡一聲。

  太白星君算無遺策、敢與聖人爭鋒,咱們若是在此事上處置不當,極易引發後續一系列事件。」

  「不如。」有長老小聲道,「讓敖乙殿下去找太白星君說說情?而今族內怨聲載道,本就是想要個說法罷了。」

  「嗯?」

  龍王寶座上,東海龍王睜開雙眼,目中寒光閃耀,那長老禁不住哆嗦幾句。

  「此事,誰都不可牽扯敖乙。」

  眾老龍低頭領命。

  東海龍王緩緩嘆聲,站起身來,言道:「準備送給星君的禮物,吾去天庭狀告李靖縱子行兇。」

  眾龍各自思索,這倒也是個解決之法。

  然而,半天前的陳塘關李府……

  李靖有些錯愕地看向角落中站著的身影,低聲道:「去天庭?義父,李靖去天庭作甚?」

  「來就是了。」李長壽笑道,「若我所料不差,東海龍王已是在來天庭的路上,哪吒我會盯著,你速速趕去中天門,我已安排人去接應。」

  「是!」

  李靖定聲應下,不敢多耽誤,看了眼小哪吒與夫人玩耍的身影,逕直駕起御空靈寶,火速趕往中天門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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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33:3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八十四章 水淹陳塘!

  東海龍王要去天庭告御狀,借天庭之力抵消闡教的壓力,自是暫時安撫住了龍族。

  如今天庭的氣勢已壓過了聖人大教,確實也算龍族可選的良策。

  雖有部分龍族仍然覺得,他們龍族也不該臣服於天庭之下,頂多就如上古妖庭那般做個客卿之位;

  但若是能『利用』一下天庭之威,也並無不可。

  老龍王點起儀仗,帶著兩名長老、三位龜丞,又有侍衛開路、侍女相隨,一路朝東天門而去。

  待龍王抵達東天門附近,早半天動身的李靖,此刻還在路上急趕。

  騰雲駕霧過煙海,碧海藍天尋中門。

  老龍王到得了東天門,命車架停下,率長老、龜丞一同朝天門而去。

  守門的數位天將向前抱拳行禮,一名守將笑道:

  「龍王爺為何行色匆匆,可是有什麼大事?

  哦,我等並未有阻攔龍王之意,只需龍王言說此行目的。」

  殺威棒。

  東海龍王眉頭微皺,身後自有龍族長老言說:「有大教弟子殺我東海龍宮三太子殿下,今日吾王前來,請天庭幫龍宮討個說法。」

  那幾名天將對視一眼,各自露出幾分驚訝的表情,一人滿是『氣憤』地抖動著雙手,震聲高呼:

  「哎呀呀!何人如此大膽?龍宮太子竟是說殺就殺!」

  又有天將道:「也是巧了,敖乙元帥不在天庭,去了三千世界領兵征戰,不然讓敖乙元帥知曉了此事,不知該是何等傷心。」

  東海龍王緩聲道:「幾位將軍,吾可否入天庭了?」

  「您請、您請。」

  天將們各自側身做請的手勢,東海龍王點點頭,駕雲向前。

  但隨之,天將們看向兩位長老與三位龜丞相。

  天門之上,三把神劍中的斬妖劍開始輕輕震顫。

  一名天將立刻向前,又道:「龍王爺,您是天庭正神,也是龍族族長,自可直接進入天庭,但兩位長老與三位龍宮文官不屬天庭序列……」

  言說中,這天將指了指天門上方的三把神劍,龍宮一行活物也是各自皺眉。

  又有天將道:「要不這樣,龍王爺您先進去,我們這就去通明殿稟告,只要拿到通行令碟,便讓幾位入內。」

  「善。」

  龍王淡淡地道了句,自顧自駕雲向前。

  幾位天將鬆了口氣,忙去通明殿中稟告此事;

  那兩位龍族長老、三位龜丞也只是皺眉,有些擔心地看著東海龍王的背影。

  那表情,彷彿東海龍王是個柔弱的海女一般。

  東海龍王前飛不久,側旁就有天將前來引路。

  龍王與這天將對視一眼,前者緊皺的眉頭頓時鬆緩了些,後者對龍王做了個簡單的手勢。

  來者自是李長壽,龍王一眼便看破了他的偽裝。

  東海龍王此次來天庭告狀,其實最好是有龍族長老和龜丞相跟著,由他們負責將天庭所見所聞傳回去,天庭按理也不該阻攔,東海龍王對此也略感疑惑。

  但此時李長壽主動來尋,東海龍王頓時明瞭,為何要暫時將他跟隨者擋在外面。

  無他,對劇本罷了。

  李長壽道:「龍王節哀。」

  「唉。」龍王輕嘆了聲,「還請星君斡旋,勿讓我兒白白赴死。」

  這老龍王,說話當真滴水不漏。

  這句話的意思,外人聽去,也只當是龍王請李長壽做主,治罪李靖哪吒父子。

  但落在他們這些站在最高層的謀算者耳中,也可算是『請李長壽將這場大戲演下去,達到讓龍族內部自我革新目的』。

  「封神榜已有動靜,龍王三子並未魂飛魄散,其餘諸事,長庚定會盡力而為。」

  老龍王道:「人族與龍族之間,不必大戰,自可共處。」

  李長壽道:「生靈私欲,也可由生靈鎮壓。」

  這一龍一人對視一眼,各自露出幾分輕笑,李長壽低頭做請的手勢,收斂自身一切道韻氣息,模仿著這名天將平日裡的神態動作,引著龍王直奔通明殿。

  與此同時,凌霄寶殿中。

  玉帝含笑坐在寶座上,白衣不染塵埃,大殿之中倒是沒有其他臣子,此時的天庭重臣齊聚通明殿,荃峒元帥自是也沒缺席,在角落的位置等待大戲上演。

  玉帝自是知曉,對於天庭而言,挫一挫龍族的銳氣,讓龍族別膨脹的太快,自是一件好事。

  這波,是天庭、闡教、人族聯手壓制,天庭今日只需和稀泥,龍族的怒火自會愈演愈烈。

  接下來,就是等龍族犯錯,天庭懲治。

  「還是長庚厲害,三言兩語便將此事剖析的這般簡單,也合該龍族倒霉,非要在大劫中橫插一腳作甚。」

  玉帝讚嘆一聲,隨即又想到了李長壽幾十年內就會離開天庭之事,不由又有些憂鬱。

  他仍未想到那個讓長庚留下的絕妙理由。

  中天門,一道流光閃過,李靖呼吸有些急促地現出身形,提劍向前,對守門天將抱拳行禮,定聲道:

  「南贍部洲商國陳塘關總兵李靖,想求見!」

  「李總兵不必多說!」

  守門天將一步躍向前來,對李靖拱拱手,轉身做請,「車架已備好,來不及多解釋,請先上車。」

  天門內,兩批天馬拉著一輛車架自遠處飛來,天馬長嘶、車架轟鳴,飛速著實不慢。

  「多謝。」

  李靖拱手道謝,立刻衝向車架,天門之上的三把神劍毫無反應。

  待李靖入了天庭,被天馬拉去通明殿,守門天將立刻捏碎了袖中玉符。

  東天門處,一名天將駕雲從通明殿方向匆匆而來,手中端著一面令牌,遠遠地就高呼一聲:

  「通明殿有令,准許龍族兩位長老與三位文吏入天庭!」

  那斬妖神劍瞬間安靜,這龍族一行也是鬆了口氣,在天兵天將簇擁下入了天門,匆匆趕往通明殿。

  待他們走後,守門的幾位天將對視一眼,各自輕笑。

  有天將自角落中走出來,收回了粘在斬妖神劍上的一根細線。

  其實那三名龜丞相也勉強算作天庭體制內的輔神,比那巡海夜叉的品級還要高一些。

  一點小技巧罷了。

  大家都是在太白宮外面站過崗的,沒親耳聽過太白星君講道,還沒看過太白星君駕雲的英姿嗎?

  太白,老墨水了。

  ……

  且說那老龍王到了通明殿前,領他而來的武將順勢去了殿旁等候。

  殿內走出十數位天庭老臣,最先一位自是東木公。

  東木公大笑幾聲,與龍王拱手行禮,龍王自是拱手還禮,卻是露出幾分苦笑。

  木公問道:「龍王面色如此之差,可是發生了何事?」

  「唉。」龍王長嘆一聲,竟是潸然淚下,「可憐吾兒歲不過百,竟慘遭毒手、早早夭折,還請天庭為吾龍宮做主!」

  言說中,龍王向前躬身一拜,木公連忙上前攙扶。

  「龍王多禮、龍王多禮,這具體是何事?

  快,咱們去殿內詳說,剛好各位大臣都在此地議事,讓大家一同做個見證。」

  老龍王點點頭,龍首之上露出幾分苦澀的笑容,與木公入得了通明殿中。

  通明殿是天庭處理各類事務的『中樞』,從此地可直達凌霄殿,聯通天庭各路仙神衙司,不分日夜都有數位四階正神當值,定時更換輪班的正神。

  但今日,通明殿略顯擁擠,不只是各處角落的通明殿文吏,還有天庭三分之二的文臣武將在各處落座。

  很快,東海龍王坐在了一張圈椅中,這圈椅略微有些狹小,龍王那魁梧的身形勉強坐進去,以至於身形頗顯拘束。

  木公坐在殿內主位,面前是長長的書案,背後是十數位老臣,此刻齊齊露出了慈祥、溫暖、美好的微笑。

  「龍王先請節哀。」木公溫聲道,「對於令子的遭遇,天庭深表遺憾,對於龍宮的痛苦,我等身有同受。

  龍王來天庭告狀,不知具體狀告何人?」

  東海龍王嘆道:「狀告那陳塘關總兵人族李靖,包庇其子、縱子行兇,告那李靖之子哪吒,橫行陳塘、打殺我兒。」

  「嘶——哪個李靖?」

  木公倒吸一口涼氣,忙道:「此人可是人教弟子?」

  「自是那崑崙山度厄真人記名弟子。」龍王正色道,「此人不修清流,不知清正,貪慕俗世繁華,娶妻生子、留戀世俗權勢……」

  木公道:「龍王慢言,龍王慢言。

  左右,查一查李靖的跟腳,看看有無特異之處。」

  「是!」角落中傳來一聲應答,隨之便是嘩嘩的翻書頁之聲。

  東海龍王閉目等候,此間過程中,那兩名龍族長老、三位龜丞相趕到了通明殿,到了龍王身後,站在大殿正中。

  形如受審一般。

  一只車架在天邊飛馳而過,李靖在一位天將的遮掩下,潛藏身形、遁入雲海中,朝通明殿摸了過來。

  「尋到了!」

  大殿角落中,王靈官站起身來,端著一枚玉符匆匆到了木公面前,將玉符遞給木公,小聲道:

  「木公,這李靖的跟腳都在此內。」

  「講出來。」木公淡然說著。

  王靈官低聲道:「木公,您還是先看看……」

  「講出來!」

  木公瞪了眼王靈官,罵道:「你可是有什麼忌憚之處?這是天庭!是通明殿!咱們背後就是玉帝陛下!

  畏畏縮縮,當真不怕讓龍王笑話!

  你就大聲讀出來!」

  「這……」

  「讀!」

  王靈官面露無奈之色,低頭一陣苦笑,捧著玉符,朗聲道:

  「李靖,出生於陳塘鎮,幼年目睹妖魔肆虐南贍部洲東北之地,心有守護家鄉之志,跋山涉水、奔赴東勝神洲尋自身仙緣,機緣巧合之下被帶到了度仙門前,拜入度仙門內。

  修仙有所成,得度仙門出身、天庭正神太白金星欣賞,賜下諸多福緣,後回返陳塘鎮斬妖除魔,有功德累積,被太白金星收為義子……

  ……李靖名聲漸起,得人皇賞識,拜陳塘關總兵,鞏固南贍部洲東北之地。

  其有三子,伯子金吒,拜玉虛宮聖人弟子文殊道人為師,仲子木吒,拜玉虛宮聖人弟子慈航道人為師,叔子哪吒,拜玉虛宮聖人弟子太乙真人為師。

  這裡需做註解,哪吒為靈珠子轉世,靈珠子乃太乙真人之徒,於天庭行走多年,為太白金星愛將。」

  「行、行了!就你嗓門大是不是!」

  木公皺眉打斷了王靈官『大聲且有感情』的朗讀,將那玉符一把奪過,拿在手中仔細觀摩,面色漸漸有了些變化。

  龍王見狀,表情逐漸冷淡;那兩名龍族長老見狀,目中滿是悲憤。

  通明殿中,各位正神都有些沉默。

  有武將先是沉吟幾聲,緩聲道:「這李靖能得星君大人賞識,定也非什麼惡人,問題八成出在了闡教……」

  「慎言!闡教收徒素來講究跟腳、重視自身福緣。

  這靈珠子我是見過的,性情溫和、頗有禮數,也不像是會隨意打殺旁人的性子。」

  「是極是極,靈珠子轉世之事我也聽說了,不可能會無緣無故打殺龍子。」

  「對啊,那般清秀的小男仙,還是太陰星君侍女的好兄弟。」

  角落中傳來一聲大喊:「我三弟的轉世身絕對不會做出無理打殺我二弟親弟弟之事!這定然是有什麼誤會!」

  道道目光看向角落,剛才喊話的卞莊瞬間縮起脖子,小聲道:「末將推測是這般。」

  龍王閉目不言,似已是明白了今日之局面。

  木公清清嗓子,低聲道:「龍王你看,此事……是不是需要詳細查明,將那李靖父子也招來天庭問個明白,再看如何判罪?」

  東海龍王尚未說話,一名龍族長老嘆聲道:「天庭莫非也要徇私包庇,不顧公理二字?我們三太子可是活生生被那哪吒打死了!」

  「按理說,確實是死者為大。」木公嘆道,「但此事事關太白星君的義子,要不,咱們去凌霄殿中,請玉帝陛下定奪?」

  「不必了。」東海龍王站起身來,那雙龍目帶著幾分落寞,「天庭只需言說,是否能為我龍宮做主。」

  「這……」

  正此時,通明殿外傳來一聲呼喊:

  「陳塘關總兵李靖!受通明殿傳召,前來解釋與龍族衝突之事!」

  龍王與兩位龍族長老面露怒色,一名長老更是扭頭瞪著木公等正神,似是要動手一般。

  這兩位長老與那三位龜丞相都非癡傻之人,如何還不明白?

  他們在此地說了半天,通明殿早早就去通知李靖,喊李靖上來與他們對質。

  這事龍宮是有些理虧,但天庭從一開始,就選擇了幫太白金星的義子,而不是他們東海龍宮!

  一名長老剛要開口質問,龍王抬手示意他不可多言,龍宮一行面色鐵青,盯著通明殿大門處。

  李靖手持佩劍快步而來,見到龍王后先做了個道揖,健步跳過大殿門檻,對殿內眾正神深深做了個道揖。

  「李靖拜見各位天神,見過龍王爺。」

  木公含笑點頭,溫聲道:「賢侄不必多禮,賢侄不必多禮,來人啊,搬個座位,咱們坐下談。」

  王靈官立刻趕去側旁,搬了一張與龍王剛才所坐一模一樣的圈椅,放在了龍王座椅側旁。

  隨之,木公看向了東海龍王,笑道:「龍王何不坐下好好聊聊,將話都攤開了講,天庭願為你們兩家做個調解,如何?」

  東海龍王似乎有些猶豫,看看李靖,再看看這滿殿的仙神。

  那兩名龍族長老當真是有些氣憤難平,而三位龜丞相自始至終也不敢亂說什麼。

  「罷了。」

  東海龍王一聲輕嘆,長袖飄動,李靖身側的座椅直接炸碎。

  龍王略微扭頭看向李靖,李靖滿臉肅容,但目光無比堅定,與龍王對視。

  少頃,龍王淡然道:「我們走。」

  帶著那龍族長老與海中龜丞揚長而去。

  木公忙起身道一聲:「王靈官,去送送龍王一行!」

  「是!」王善領命而去,快步追向了龍王的背影。

  通明殿內,李靖稍微鬆了口氣,感受著周遭那道道善意的目光,起身對各處做了幾個道揖。

  「李某多謝各位正神照拂。

  此事是因龍王之子主動挑起,欲設殺局害我兒哪吒性命,幸得哪吒有太乙真人賜下眾寶護身,這才得以活命。

  若李靖有半句虛言,願承天罰之苦,即刻魂飛魄散。」

  木公笑道:「李總兵不必多言,快回陳塘關吧。」

  「不錯。」一名老神仙憂心道,「龍族明顯是有情緒了,不可小覷了龍族的實力,他們可是遠古大族。」

  「咱們天庭也該做些事,不能任由李總兵被龍族欺凌。」

  「星君大人看好的人族子弟,自不會差了。」

  「龍族理虧還要告狀,當真……嘖,不好說,不好說唷。」

  李靖低頭嘆息,笑容略帶苦澀,對眾仙神做了個道揖,轉身匆匆而去,被天馬車架由中天門送回陳塘關。

  通明殿中,各路仙神還未散去,白眉白髮的天庭普通權臣李長庚駕雲而來,與各位聊起了天庭下一步的發展路線。

  似乎剛才之事,全然未曾發生。

  ……

  乒!

  嘩啦啦——

  東海龍宮,大殿之中,已枯燥無數歲月的東海龍王今日終於流露出了憤怒的一面,打飛了海女捧來的美酒,踹翻了那珍珠瑪瑙黏合而成的寶座。

  東海龍王面色陰沉地坐在寶座上,側旁坐著的西海、南海、北海三龍王各自默然,殿內站著的數百龍族長老、龍子們,大氣都不敢喘。

  有龍壯著膽子問:「天庭之行,有些不順嗎?」

  「何止不順。」隨龍王去天庭的龍族長老站了出來,你一言、我一語,你一勺油、我一勺醋,就將他們的遭遇詳細說了一遍。

  天庭眾神的變臉,太白金星的淫威;

  李靖的突然到來,眾神的明顯偏袒。

  一龍族高手怒道:「天庭竟如此!如此!」

  「太白星君當真是一手遮天,可他也莫要忘了,若非有我們龍族的支持,他此前也不會如此順利得到玉帝賞識!」

  「這話就有些過了,太白星君背後是太清聖人,若無太白星君相助,咱們早已淪為西方教手中的玩物,此時也已耗光了族人性命。

  太白星君對我龍族有大恩,只不過此次之事,涉及了太白星君的義子,所以天庭仙神不敢開口罷了。

  莫要對星君不敬。」

  「我龍族何時已是要仰人鼻息過活!」

  「氣煞我也!」

  「三太子不能白白赴死,定要讓那李靖父子為三太子殉葬!」

  「對!讓他們父子殉葬!」

  「我們龍族若這一次屈服了,今後龍族再無尊嚴,定會淪為萬族的笑柄!」

  「哪來什麼萬族,而今不過仙靈人妖鬼魔,咱們龍族連名號都無,已是淪為六道之一,萬靈族內不起眼的小部落。」

  「去找他們!」

  「找他們要個說法,不行就血洗他們陳塘關!」

  「都住口!」

  寶座之上,脾氣有些爆的西海龍王定聲怒斥,眾龍族齊齊安靜了下來。

  西海龍王起身對東海龍王拱拱手,定聲道:

  「兄長,此事當如何處置,您盡早拿個主意,莫要讓大家爭吵下去了。」

  東海龍王沉吟不語。

  南海龍王也道:「天庭的態度如此,如今咱們相當於面對天庭與闡教聯手的壓力,再有那李靖的人族跟腳,也是不得不考慮的事項。

  換而言之,咱們有可能遭受闡教與天庭的聯手打壓。

  太白星君與你我打交道雖然不多,但咱們也該知道,他是個極其護短之人。」

  「此前人族伐天之舉尚在眼前。」北海龍王搖搖頭,「若是此事驚動了火雲洞,或是上古人皇一聲令下,召集中神洲人仙……

  必須慎重以對。」

  南海龍王搖搖頭:「可若就此算了,咱們龍族也就此毀了,被天庭和闡教一壓就倒,今後還能成什麼事?」

  「由長老決議吧。」

  東海龍王低嘆一聲,「召集四海長老來此,除卻鎮守海眼的長老們都來此,是戰是和,全族同商。」

  其餘三位龍王各自點頭答應,下方眾龍族保持沉默,卻各有所思。

  三日後,東海龍宮有些擁擠的大殿內。

  一名名龍首老者,一位位龍族戰將靜靜而立,寶座上的龍王做了個簡單的手勢,半數龍族高手動了起來。

  這半數龍族高手中,有三分之一站在了左側,三分之二站在了右側。

  緊跟著,便是左側與右側各站出幾名長老,開始說服此時尚未作出選擇的龍族眾龍。

  右側的龍族長老,不斷言說而今龍族之危局。

  他們口中,人族為天地主角、龍族修生養息已多年,兩者本就相安無事,但此次三太子被哪吒打死,若龍族保持沉默,天下生靈盡皆以為龍族好欺。

  這並非佔理不佔理之事,實乃龍族之尊嚴、龍族之命脈,關係到龍族能否繼續屹立於洪荒五部洲。

  「若這次忍氣吞聲,以後乾脆搬去三千世界,在此地只會讓其他種族恥笑!」

  左側長老們大多呈老態,此刻也是面露愁容。

  一位龍首老者苦口婆心地勸說道:

  「而今龍族剛有中興之勢,為何非要與人族對立?

  咱們是有幾分底蘊,也有諸多高手,但人族的實力如何能忽略?

  天庭此時代表的就是人族之立場,天兵天將俱是人族出身!

  咱們去跟人族爭,哪怕能一時得勝,最終損失的卻是咱們的命數。

  這關係什麼龍族尊嚴?龍族命脈?三太子被一個孩童打殺,還不佔理,咱們認個錯怎麼就成放棄尊嚴之事了?

  咱們龍族何時已自大到這般地步?祖龍的教誨,爾等都忘了?

  若你們這般胡鬧下去,龍族自毀不久矣!」

  剛才站立不動的那半數龍族,也各自有了選擇,各自走向左右兩側。

  半個時辰後,眾長老各自做出自身選擇。

  四分之三於右側,主戰。

  四分之一於左側,主和。

  珊瑚寶座上,東海龍王正自端坐,面容不悲不喜,見下方已分出結果,便緩緩點頭:

  「此次之事,與陳塘關一戰。

  各自歸位,再定如何戰。」

  當下,眾龍族長老再次打亂位置,再次進行選擇。

  而這次,主張『取李靖與哪吒性命』者佔到了七成,『給人族一個深刻教訓』者,只有一成,剩下的兩成放棄選擇。

  待諸事定下,四海龍王齊齊起身,一聲起兵、一句動身,水晶宮中一片喧嘩,大批龍宮高手飛出水晶宮大門。

  少頃,一條條蒼龍出海,於東海之上不斷盤踞,施展神通、造雲起勢。

  天地間出現大片陰雲,大海之上出現連綿不斷的身影。

  蝦兵、蟹將、仙蛟兵!

  其數難以計算,連綿方圓百里的深海海面。

  殺氣騰騰,怒意沖天,戰鼓如雷,響徹數萬里天地!

  東海龍王大手揮過,東海之上掀起大浪!

  「去陳塘關。」

  數百條蒼龍跟隨在四位龍王之後,拽著那近乎無邊無際的厚厚陰雲,率領那數不清的兵將,帶著數十丈高的水牆,朝東海之濱洶湧而去!

  半日後。

  此刻的陳塘關,早已滿城皆空。

  就在城外不遠的一處大山中,昨日就已完全撤到了此地的十數萬凡人,此刻被雷聲吸引,齊齊朝著東海眺望。

  他們只是被告知,近日將有海嘯來襲,各自帶上細軟、口糧,到高處躲避。

  十數萬凡人撤離自不是那麼容易之事,李長壽暗中用紙道人幫忙,又有陳塘關大軍做後勤、維穩之事,這才能及時撤出。

  龍族搞『眾長老公投』這事開始,陳塘關就已開始做相應的準備。

  不只是陳塘關本城,在東海附近的各處城鎮、村落,都已十室九空,搬去了地勢較高之處躲避災禍。

  但在陳塘關城牆上;

  就在陳塘關城牆上!

  李靖與數百位世居陳塘關的煉氣士靜靜而立,注視著東海的海面。

  一條白線出現在水天交際之處,李靖雙眼瞇起,低聲道:

  「各位暫退,莫增無辜傷亡。」

  背後那數百煉氣士已感受到了無邊無際的威壓,各自默不作聲,絲毫不願退後半步。

  龍族又如何,妖族又如何?

  來犯陳塘者,都是他們之敵!

  「各位!」

  李靖略微扭頭,定聲道:「我有退兵之計,若你們在此地,反倒不便施展!

  速速退去,護持民眾,莫讓李某為難,你我絕非龍宮正面之敵。」

  眾煉氣士各自點頭,這才向後退去,快速退向各處山林。

  李府後院,小哪吒絲毫不知發生何事,只是看著面前的便宜師父走來走去,有個自稱自己師兄的三眼男人在旁擦拭怪異的長槍。

  哪吒小聲嘀咕:「師父,咋了?」

  「沒你啥事,在這裡待著就行。」

  轟隆隆!

  地面突然開始震顫,彷彿無數兵馬在朝陳塘關奔湧,連綿萬里的厚厚雲層,將陳塘關由白晝籠罩成了夜晚。

  大水湧上陸地,卻凝而不散,直奔陳塘關而來,沿路沖塌了不知多少空了的村鎮。

  正此時,雲中傳來蒼老且雄壯的嗓音:

  「李、靖——與哪吒隨吾同歸龍宮認罪,否則今日水淹陳塘。」

  城樓之上,李靖左手握緊劍柄,輕輕吸了口氣,右手忽而拔出長劍。

  三尺青鋒輕輕顫鳴,劍身有水波蕩漾,映著李靖那帶著鬍茬的剛毅面容,劍鋒直至天穹陰雲!

  「陳塘關守將李靖在此!

  動我孩兒者,李靖為人父,需一戰!

  侵我守地者,李靖為總兵,需一戰!

  若有枉顧公理正德,意害我守地百姓、動我孩兒性命者,李靖今日,血濺三尺!以命相搏!」

  陰雲之上,四海龍王面色無比陰沉。

  大地之下,李長壽負手而立,計算著自己現身的最佳時機。

  今日,當壓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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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33:5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八十五章 家父,陳塘李靖!

  【李靖今日,血濺三尺,以命相搏。】

  李府後院,李靖的呼喝自城頭傳來,小哪吒精神大震,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師父!有人在欺負我爹!」

  「莫急。」太乙真人依舊氣定神閒,「你玉鼎師叔和黃龍師伯,此刻就藏在你爹周圍護著,咱們等訊息,就可出去搞事。」

  「訊息?」小哪吒歪了下頭,「啥訊息?」

  太乙笑道:「當然是你長、嗯哼,是一位高人給咱們傳信。」

  言說中,太乙真人手指輕點,面前出現了一面雲鏡,其內顯露出李府之外的情形。

  大水侵漫,天地間瀰漫起層層雲煙,東海之水一路橫掃,意圖灌入陳塘關中,很快就將堤壩般的城牆沖出了缺口。

  城中房屋不斷轟塌,李府周遭出現道道仙光,大陣護住了城內三分之一的區域,將無邊海水阻擋在外。

  楊戩站起身來,皺眉道:「若城中凡人尚在……他們龍族拿命償命嗎?」

  太乙真人搖頭不語,小哪吒卻攥著拳。

  「師父,發大水了!

  那是我最喜歡去的茶館,還有包子鋪,還有蔡大媽的水果攤!

  這誰弄的!」

  「你不是打死了一條小龍嗎?」

  太乙真人淡然道,「他家人搞的,放心,人都被提前挪走了,龍族那麼富裕,鬥法結束讓他們原地百倍賠償就是了。」

  哪吒不由一怔,小拳頭緊緊攥了起來。

  那條小龍,好像是自稱什麼殿下,殿下聽起來就挺厲害的樣子。

  嗚——

  雲層中傳來低沉的號角聲。

  無邊海水撞在城中大陣的陣壁上,讓陣壁不斷閃爍。

  陳塘關之上的雲霧分開,四名龍首老者駕雲緩緩落下,正是東南西北四海龍王!

  李靖雙眼微微瞇了起來,朗聲道:「龍族水淹陳塘關,此事李某定要去天庭狀告!」

  「李靖。」那老龍王緩緩向前踏步,冷然道:「你可承認,是你三子殺了吾兒敖丙?」

  「龍族只問結果,不管緣由?」

  李靖深深吸了一口氣:「不錯,我兒殺了你兒,你我各為其父,當一戰!

  何以遷怒我陳塘關百姓!」

  四海龍王默然,而側旁雲中探出一只只龍首,對李靖冷然道:

  「誰讓你是陳塘關總兵!」

  「李靖,你數次辱我龍族,這就是代價!」

  「代價?哈哈,哈哈哈哈!」

  李靖怒極反笑,身形踏步向前,腳下宛若有雲梯一般,走到了天與地之間。

  腳下是肆虐的大水、開始湧現的蝦兵蟹將,頭頂是無邊陰雲,以及陰雲中不斷翻湧的一條條蒼龍。

  人這種生靈,總是喜歡做不自量力之事。

  但有時,身不可退、頭不可低。

  退了便是追悔莫及,低頭便是生不如死!

  李靖手中青鋒顫鳴,長髮飄揚,長袍顫動,雙目之中滿是怒色,道心之中燃起橙色之火。

  欺人者,人恆滅!

  「一戰!」

  「那便成全你!」

  一條滿是火紅色鱗片的蒼龍自陰雲之中直直衝出,百丈直徑的龍爪砸向李靖額頭,其勢彷彿是要將陳塘關直接壓入地下!

  李靖毫無畏懼,哪怕感受到了幾乎能讓自己肝膽破碎的威壓,此刻猶自將長劍揮灑,在空中舞出道道劍光。

  劍氣縱橫,劍影若犬牙交錯,對龍爪正面迎上。

  一劍照盡大商武,高歌吟誦太清篇!

  叮、叮叮叮——

  劍氣撞在那巨大的龍爪之上,卻只是將那龍爪打的輕輕顫動。

  雲上龍首在獰笑,爪下凡人似是立刻就要被捏爆!

  嗡!

  道韻炸散,玉色的光暈席捲四面八方,那夾帶無邊威勢的龍爪突然陷入靜止,龍爪帶起的狂風猶自向下湧動,但龍爪就那般詭異地懸停在了半空。

  龍爪之下,李靖正上方,那道看似有些普通,沒有半點令人驚奇的身影,就這般負手而立,一尊四足方正大鼎的虛影籠罩在他身周。

  來者自是玉鼎真人。

  玉鼎抬手虛按,李靖向上衝的身影也緩緩落向下方的陳塘澤國。

  玉鼎真人緩聲嘆道:「龍族此時尚有退路。」

  東海龍王皺眉不語,一旁自有龍族長老衝出,帶著一聲呼嘯,對玉鼎真人打出數十道流光。

  玉鼎真人袖袍震動,身周大鼎虛影沖天而起、迎風見漲,轉眼竟化作千丈直徑,將這老龍的攻勢盡數納入鼎內。

  「既執迷不悟。」

  玉鼎真人緩緩閉目,隨即雙目突然睜開,目中一片淺白玉色,抬頭怒視漫天蒼龍,身影沖天而起!

  「那貧道,就助你們開悟。」

  昂——

  李府之地,九條火蒼龍沖天而起。

  西海龍王、北海龍王同時動了,在玉鼎真人撞入陰雲中的一瞬,數百蒼龍盡數化作人形,道道神通法寶朝玉鼎鎮壓而去。

  以多戰少,體型太大吃虧太多,龍族征戰了一個遠古,如何不明白這般淺顯的道理。

  而當兩位龍王大袖擺舞與玉鼎真人正面廝殺,今日之戰,已是徹底爆發!

  太乙真人踏步而來,一身大紅道袍,嘴角被仙力封禁,此時卻是不說半句話語。

  無他,龍族高手著實太多了些,他與玉鼎合力出手也牽制不了太多,哪怕此時玉鼎真人並未留手,但龍族能阻攔下玉鼎真人幾瞬者,著實太多。

  太乙真人掌托神火罩,身影追向玉鼎真人,可很快被龍族高手包圍。

  楊戩提槍躍出,身影直接跳到高空之中,二話不說亮出長槍之鋒。

  面對第六聖人,楊戩還會喊一句自身名號。

  面對這些龍族,他是半句話都欠奉。

  陳塘關上,闡教三仙沖龍陣!

  李靖緊咬牙關,額頭燃燒起微弱的火焰,身形化作一抹白光衝向空中,目光死死鎖定在東海龍王身上!

  東海龍王見狀突然出手,一掌向下摁壓,城中大水炸出數十道水柱,各自化出碧藍色的巨大手掌,對李靖瘋狂砸落。

  李靖掌中長劍光芒亂閃,道道劍氣穿梭,身影左突右進,可終究是礙於修為,被合圍而來的水柱砸中,口噴鮮血,身形更是被拍回了一座城中高樓的屋頂上,砸出了深深的破洞。

  「夫君——」

  城外遠山上,殷氏幾乎昏闕過去,被側旁的紙道人用仙力摁住了要衝過去的身形。

  東海龍王雙目半垂,目中劃過幾分猶豫,但隨之又是一掌抬起。

  「休傷我爹爹!」

  一聲滿是稚氣的輕喝,一顆流光衝出李府大陣、劃過澤國上方,化作一道尚還幼小的孩童。

  混天綾在他身後不斷飄舞,手中長槍被火焰包裹,腳下風火輪呼呼作響,身周飛速環繞的乾坤圈留下成片的殘影!

  左手手腕上的手鐲,已亮起了兩只節點。

  哪吒雙目中倒映著兩團火焰,懸浮在高樓屋頂的破洞上方,輕輕吸了口氣。

  龍王的手掌,已再次落下,這次凝成青色龍爪,雖只有數十丈直徑,但龍爪掌心有一團團黑氣環繞。

  那道韻,幾乎要撕碎哪吒的元神。

  哪吒一聲怒吼,手腕上的第三顆節點就要亮起。

  噠。

  這是肩頭被人輕輕摁住的輕響。

  哪吒始終是孩童,此時有些錯愕地扭頭,注意力被輕易分散,就如他元神之力已堪比金仙,卻依然不擅仙識探查一般。

  「爹……」

  哪吒愣愣地喊了聲,看著身旁摁住自己,卻抬頭衝向天空的熟悉身影。

  他下意識抬手去抓,但被火焰包裹的李靖,此刻遁速已是頗快,哪吒小手只能伸向父親的背影。

  道心之中,像是有什麼在被輕輕觸動。

  『哪吒,修行與讀書都要靠勤奮,莫要如此偷懶!』

  『寶物是給你防身所用,不是給你捉弄人的手段!若是你再用此寶物捉弄他人,為父就要代你保管,非要去找你師父理論幾句!』

  『我兒哪吒,為父只能教你做人的道理,不能替你去走這段人生。

  莫要辜負自身天分,但也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

  你剛出生還不滿月,為父怎得對你說這些了……你這輩子是活給你自己的,莫要讓自己太累。

  只要為父還在一天,你就不必為任何使命、任何期待而活。』

  視線中,巨大的龍爪橫拍而下。

  哪吒不知自己為何會有萬般情緒,萬般似乎是自己、又似乎不屬於自己的情緒。

  李靖仰頭嘶吼,手中長劍暈上一層層元神之力,整個人被金色光芒包裹,那是元神在劇烈燃燒的光芒。

  陳塘關總兵,李靖在此!

  劍起度仙,我意度天!

  「啊——」

  怒吼聲中劍光爆湧,但面對著那龍爪,就如漂泊大雨中的燭火,即將被砸滅。

  高空中,與群龍激戰的玉鼎真人與太乙真人豁然轉身!

  楊戩見狀有些不對,額頭神眼急忙睜開,一束神光衝向東海龍王打出的爪印!

  「乾、坤、圈!」

  一聲輕喝,帶著無盡怒意的輕喝,在哪吒身後突然爆發!

  歲月流速似乎變慢了一瞬,一束金光閃起、李靖的身影詭異地橫飛了出去,定睛一看,卻是乾坤圈套住李靖的身形,將他朝左側遠遠拉了過去。

  躲在暗處的金鵬鳥著實鬆了口氣,一直沒得到傳聲的他,只差一瞬就要衝出去救人。

  哪怕稍後遭老師懲處,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這般男人被龍王抹殺。

  正此時!

  陳塘關澤國之上,一桿長槍如離弦之箭飛空而起,其上火焰一爆、再爆,竟轉眼化作數百丈直徑,將那龍爪的虛影直接炸碎!

  碎火如雨砸落,天地突然變暗。

  「你想殺我爹?」

  冷獰的低吼聲在天地間迴響著,東海龍王皺眉看向下方。

  那裡,小哪吒閉著雙眼,背後卻現出了一名被黑氣纏繞的少年,少年雙目睜開,抬頭眺望著天空,嗓音便是從他口中傳出。

  「哼!」

  龍王冷哼一聲,側旁自有兩條老龍向前,一龍持劍、一龍握槍,目光鎖定哪吒的身影。

  哪吒突然雙手並起劍指,渾身被火焰包裹,背後的身影與小小的身子同時閉目、同時開口,兩道聲線漸漸合一。

  「道源有,法生相,二歸一,真靈存。」

  少年虛影化作一縷縷黑氣鑽入哪吒身體,哪吒的身形竟緩緩長大,身上的短衫被撐出道道縫隙,兩只髮包自行解開,化作火紅色的長髮。

  抬手,火尖槍盤旋飛射而來,伴隨著『噹』的一聲輕響,被他直接握住。

  他雙肩輕輕抖動,背後現出四條手臂,握住乾坤圈、混天綾、陰陽劍、金磚!

  巫族戰法,火神法身。

  「靈珠子……」

  太乙真人嗓音輕顫著呼喊了聲。

  「師父。」少年哪吒抬頭看向東海龍王,「弟子哪吒,生於陳塘關,人族跟腳,煞氣侵染元神。

  若今日弟子徹底失控,還請師父動手鎮壓,弟子雖死無憾。」

  風火輪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嘯聲,哪吒身周火焰不斷匯聚,他彷彿踩在弓弦之上,將弓弦一壓、再壓!

  那持槍的老龍低聲道:「哪吒!你今日只要自刎於此,我等可饒過你家人性命。」

  「自刎?」

  哪吒嗤的一聲冷笑,長槍斜指蒼穹,「便是今日被你們打殺,也當拉你們同死。

  我爹說過,男兒立世,當以懲強扶弱為己任!

  今日你龍族破我陳塘關,你我當死戰,看誰道更高!

  家父陳塘關總兵李靖!

  風火輪!

  疾——」

  ……

  ……

  那日,一輪太陽懸於陳塘關。

  那日,套在哪吒手腕上許久的三節手鐲,悄然破碎。

  火光曜目,水色漫天。

  蒼龍的呼嘯聲持續不絕,於空中飛速盤旋的身影長槍揮舞,一縷縷煞氣纏繞自身,但他雙目一直清明。

  但終究寡不敵眾。

  當龍血灑滿水澤之地,幾道身影被困在李府大陣附近,漫天龍首老者將他們數道身影團團包圍。

  玉鼎真人撐開仙力苦苦支撐,太乙真人嘴角沁血,楊戩渾身衣甲破碎,雄壯的身軀上帶著道道傷痕,卻猶自在幫師父支撐結界。

  哪吒近乎力竭,此刻拄著長槍跪在仙力包裹的水面上,不斷試圖站起來,渾身卻不斷輕顫。

  李靖此時更是虛弱無比,燃燒元神的代價,便是他此時想動一根手指都無比費力。

  「哪吒……」

  李靖輕聲喚著。

  哪吒苦笑了聲,喃喃道:「是孩兒魯莽,為陳塘關招來災禍。」

  「你是、是那少年嗎?」李靖顫聲問著。

  哪吒輕輕搖頭,「我是您三子,是哪吒。」

  「唉,總歸是為父沒用。」李靖輕輕呼了口氣,虛弱地說著這般話語,「但記住,這並非是你闖了禍,只是公理道義有時會來的晚了些。

  世上之事,經常會這般。

  莫要因此事心生憤恨,莫要因此而不平,要走正途,要無愧於心……」

  他撐著斷劍慢慢坐起來,對太乙真人輕喚了聲真人,太乙突然出手,一指定住了哪吒虛弱之極的元神。

  李靖對哪吒笑了笑,身形被最後一股仙力包裹,緩緩飄起。

  高空中,東海龍王抬手示意,漫天流光暫時停歇,道道目光凝視著李靖的身影。

  李靖飛出玉鼎真人的結界,握著斷劍昂首而立,淡然道:

  「今日我李靖願以自身性命,抵東海龍宮三太子之命。」

  有龍族長老低聲道:「你可知罪?」

  李靖扭頭看了眼此刻雙目瞪圓的哪吒,淡然道:

  「我只是抵命,何來罪?

  你們龍宮,非人皇,非天庭,憑什麼定我李靖之罪。」

  那龍族長老大罵一聲:「不知悔改!盡數殺之!」

  李靖攥緊劍柄,怒視著空中的數百龍首老者,渾身在輕顫……

  「好,我!」

  正此時!

  李靖的那個『認』字尚未出口,一聲冷哼自空中落下,原本陰雲遍佈的天空,突然有一束陽光照耀而下。

  一名白髮老道盤坐於雲端,身形緩緩垂落。

  他手持拂塵,肩頭漂浮著一只小塔,身後盤旋著陰陽太極圖,本是慈眉善目、此刻卻是面容冷漠。

  那玄妙道韻流轉開來,眾龍瞬間息聲。

  那目光平掃而過,在場無一人能與他對視。

  手中拂塵一掃,漫天陰雲突然被一束束金光照透,金色光柱接天連地,其內飛出一道道密密麻麻又井然有序的金甲天兵。

  唳——

  鷹啼聲有些刺耳,就在陳塘關城牆角落,一隻金鵬展翅而起,瞬間出現在半空之中,擋在李靖身前。

  玉鼎真人微微搖頭,掌托小鼎,再次站起身來。

  不遠處,數十道流光自西方急急飛射,最先一人乃是中年道者,玉虛宮擊金鐘之仙,廣成子。

  在他身後,面色複雜的黃龍真人、目中怒火燃燒的赤精子,還有雲中子、文殊、普賢……

  一名名聖人弟子,一位位闡教高人。

  李長壽看了眼闡教來人,又看向下方那群龍首老者,拂塵再次掃過,東海之上炸出漫天水浪,凝出一條條包裹著濃郁天道之力的蒼龍,封住了龍族的退路。

  他淡然的嗓音傳遍各處,卻是問了龍族一句:

  「你們剛剛,是誰在說他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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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六章 太白壓龍

  半個時辰前,天庭各處。

  「龍族於陳塘關作亂!各路天兵天將即刻趕往天威神柱,待命降凡塵。」

  陳塘關龍族作亂?

  有琴玄雅得到這個消息時,明顯怔了下。

  她印象中,龍族富有四海,乃遠古之大族,更是天庭的鐵桿支持者,為何突然作亂陳塘關?

  但有琴玄雅並未遲疑,此時已平穩渡過金仙劫難的她,在天庭已算是絕對的中堅戰力,更是因此前超級天兵計劃,她每次登場,都能引起天兵天將的極高關注。

  士氣增幅,瞬間拉滿。

  背著已被長壽師兄拿去兜率宮中煉製了兩次的火鱗劍匣,有琴玄雅對經常與自己搭檔的幾位天將輕輕頷首,就站在了『神威天柱』之前。

  天柱之上,一只半丈直徑的銅鏡輕輕閃爍光亮,其內現出了陳塘關的情形。

  有琴玄雅緊緊皺眉……

  水淹陳塘關,千里化澤國。

  凡人躲藏在一座座山丘上,惶恐不安的情緒瀰漫在各處。

  而一條條蒼龍盤踞在空中,一名名龍首老者不斷出手,轟擊著陳塘關內的幾道身影。

  有琴玄雅久居天庭,只是認出了那力竭的少年,還有自家師兄的老義子……

  雖然對師兄這麼年輕,為何要收一個大叔做義子,有琴玄雅也是挺想不通的,但李靖年歲是不如師兄的,只是長得顯老,這也無可厚非。

  且李靖乃度仙門出身,也算是自己的晚輩……

  有琴玄雅眉目間帶出少許怒意,此時只是看銅鏡,已開始生氣。

  忽聽一聲呼喊:

  「神威天柱落點已定,各部速速降臨,太白星君有令,結天羅大陣!若有龍族衝陣,殺無赦!」

  天庭雲海之上,一根根天柱閃爍光亮,其上環繞著層層符箓,濃郁的天道之力不斷翻湧。

  金光綻放,光芒撕開重重雲霧,下落凡塵、連天接地。

  有琴玄雅與身旁幾名天將同時向前踏步,雙手展開,縱身一躍!

  降臨。

  ……

  八部之神,十二部天兵天將,天道之力降臨,天羅地網戰陣。

  龍族尚未來得及做出應對,已陷入了天兵天將的包圍圈中,而眾天兵以百人為基,組成一只只『網格』,憑藉著各自仙力連通、天道之力加持,發揮出了遠超他們自身修為的實力。

  天庭戰陣發展至今,已是天庭的招牌,也是天庭的底氣。

  而當李長壽拂塵揮灑,東海之上出現了一條條水蒼龍封鎖龍族退路,這數百龍首老者、數百龍族戰將,以及數不清的蝦兵、蟹將、仙蛟兵,齊齊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

  一種,天要朝他們壓下的巨大壓力。

  李長壽坐在雲端,低頭俯視著四海龍王方向,淡定地質問龍族是誰說李靖有罪。

  下方眾龍族卻是不敢回答,群龍歸於陰雲之中,接連現出本體,雖面對天庭已經感受到了無窮壓力,但已準備好了一場大戰。

  四海龍王各自保持人身龍首之相,駕雲緩緩飛起。

  東海龍王仰頭看向李長壽扮作的慈祥老者,淡然道:「太白星君今日,莫非要袒護李靖?」

  「袒護?」

  李長壽輕笑了聲,回道:「那我重問。

  你們剛剛,是誰說要定本神義子之罪?」

  龍族盡皆息聲,不少龍族仰頭,對李長壽怒目而視,一根根鬃毛炸了起來。

  四海龍王身形齊齊向上飛了幾丈,那南海龍王嘆道:「星君,你如此肆無忌憚憑私情而定公事,未免有失天道公允。」

  李長壽嗓音一提:

  「那你們水淹陳塘、毀地千里,就是公允了?

  若非我此前提醒陳塘關,陳塘關內內外外數十萬凡人躲避於山林地勢高處,你龍族今日已是對人族宣戰。

  那時,誰去對他們說公允二字,誰去對他們的亡魂解釋,你們本是無辜,只是其他生靈不在乎你們生死。

  各位,你們想去欺凌人族時,就說強者為尊。

  此時天庭降臨,在場九成九都是人族出身,你們就說天道有失公允。

  當真不會害臊嗎?」

  有龍族長老道:「星君之辯,洪荒皆知,我等自不是對手。

  敢問星君,今日打算如何處置我等?」

  李長壽默然,天地間一片寂靜。

  就此時,闡教群仙趕來,自陳塘關之外一字排開,天庭戰陣裂開了一條縫隙,由他們飛入其中。

  廣成子面色鐵青,看了眼李長壽,做了個手勢阻止眾仙向前開戰。

  「天庭,龍族,還請給我闡教一個解釋。」

  「廣成子師兄稍安勿躁。」

  李長壽緩聲道:「今日之事,起於李靖三子、闡教三代弟子哪吒與東海龍宮三太子的衝突。

  龍族心有不服,違背天規天條,本是興雲布雨之神,而今卻水淹陳塘關、危及數十萬凡人性命。

  天庭當先處置此事。」

  廣成子卻道:「老師有法旨,欲殺我闡教弟子者,闡教上下當殺之。」

  李長壽問:「二師叔法旨何在?」

  「在此!」

  赤精子輕喝一聲,於袖中取出一只金色卷軸,那卷軸之上飄出少許晦澀的道韻,凝成了一名道者負手而立的虛影。

  自是元始天尊。

  龍族一方,大部分龍族已是有些慌神。

  天庭施壓若還可抵擋,聖人法旨降臨、闡教作勢要將眾龍盡數留在此地,這未免……

  只是一個李靖與哪吒,就要讓他們龍族如此多高手葬命於此?

  李長壽也是略微有些皺眉。

  闡教這邊,是不是有些用力過猛了?

  聖人法旨都請出來了。

  今日壓制龍族越發膨脹的心態是『基礎目的』,若是不能將龍族的仇恨點落在天庭上,自己這次的安排,只能算是半功。

  這猶不算完。

  忽聽東海方向傳來一聲輕笑,就在李長壽憑神力凝成的漫天水龍之下,一抹雲霧流轉,四道身影自其內現身。

  當先一人,身著金色紗裙、插著金色朱釵,手中提著一把金光閃耀的寶劍,自是金靈聖母。

  在金靈聖母身側,發出笑聲的便是那身著鎧甲、面露微笑的趙大爺。

  趙公明身後,雲霄帶瓊霄款款而來,身周縈繞著淡淡雲霧,剛一現身便吸引了不知多少目光。

  只見雲霄仙子,身著款式簡易的流雲白裙,被玉帶束縛的腰身襯出了纖秀的輪廓,卻不會讓人覺得有多嫵媚,又有美自天成之感。

  截教八大弟子來了四位,現身的方位剛好是堵在東海龍宮上方。

  趙公明身周隱隱有二十四顆星辰閃耀,有一種乾坤天地都圍繞在他身周旋轉之感,越發高深莫測。

  龍族後路、最近的援軍馳援之路,被他們四位徹底堵死。

  金靈聖母善戰,定海神珠鎮海,雲霄仙子的混元金斗造化不凡,瓊霄腰間掛著的金蛟剪也恰是龍族之剋星。

  龍族本已艱難的處境,再次雪上加霜。

  趙公明喊道:「李靖賢侄不要怕,有怨就發、有冤就伸,天庭不方便辦的事,找大伯做主就可!

  大伯可沒有那麼多顧忌,誰不服就打,打不過就躺下喊人。

  長庚,貧道兄弟也。」

  雲霄仙子微微搖頭,對自家兄長這般輕浮的作風有些不滿,很扎實地先從袖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玉像,催動其恢復正常大小,立在了身後。

  玉像掌心對準了四海龍王,各處吸納靈氣的禁制已隨時準備。

  百倍靈氣弩,蓄勢待發!

  李長壽:……

  那就因勢利導、順勢而為。

  「天庭行事,闡截二教各位師兄師姐還請暫時忍耐,若天庭需借二教之勢,自不會與各位師兄師姐客套。

  今日,天庭會給人族、闡教一個合適的交代。

  四海龍王,爾等可還有辯解。」

  道道目光朝著那四位龍首老者匯聚。

  西海龍王嘆了聲,最先向前邁出半步,朗聲道:

  「星君!此前西海龍宮遭劫,是星君出手救了吾性命。

  此前東海海眼被破,也是星君從中斡旋,玉帝陛下捨棄功德金身,為我龍族延了一命。

  龍族面對西方逼迫,自身已無多少氣運,也是星君一力扶持,引天庭氣運庇護龍族,讓我龍族能有今日中興之勢。

  星君,是吾龍族過界了嗎?

  是吾龍族中興會危及人族了嗎?

  天庭若要阻止吾等,為何不在吾等在東海起波瀾時,就下令旨阻攔,為何要等此時?

  星君但凡只要現身出現在東海之上,吾等如何不會退去?」

  李長壽淡然道:「今日水淹陳塘,可是龍族受旁人蠱惑?」

  西海龍王默然。

  李長壽繼續問:「今日龍族欲殺李靖哪吒父子,可是龍族受了何人挑唆?」

  四海龍王盡默然。

  李長壽的嗓音傳遍天地間,傳入各處天兵天將耳中:

  「今日之劫,不過源於龍族自身,源於龍族之不忿,源於龍族之自恃。

  路是你們所選,還要去怪旁人何時斷你們退路,此言無道無理,甚是可笑。

  敖丙之死,你們覺得占理?可需我將當日的情形放在此地?

  你們自恃遠古巨族,天庭砥柱,就要強殺李靖父子,覺得這般才能找回你們失去的顏面。

  可笑!

  你們今日之行徑,與那西方教破海眼之舉,又有何異!

  上古之末,龍族為人族圖騰,龍族之品性在人族之間廣而流傳,現如今,你們忘了打碎洪荒本該有的愧疚,忘了那些龍族先輩永鎮海眼時的毅然!

  貪圖享樂,虛浮無根,在這天地之間作威作福,目空一切,罔顧公道!

  這樣的龍族,又有何用!

  我親手將你們推到了如今的位置,今日,我便親手,讓你們心中再有敬畏!

  天之下,生靈當共存!

  地之上,不該有豪強!

  此天庭之理!」

  李長壽手中拂塵揚起,周天各處閃耀出璀璨星光,十二部天兵齊聲呼喝,乾坤震顫之間,天兵天將手中兵刃互相連接,化作天羅地網,將這片天地徹底封禁。

  隨之,李長壽緩緩起身,鬚髮隨風飄舞,自身緩緩下落。

  那群龍族高手一個個欲言又止,四海龍王各自嘆息,沉默不語。

  李長壽身周雲霧消散,獨身一人站在空中,蒼老的面容之下,渾身湧動著絕強的力量。

  「那些喊著要哪吒自刎,要取李靖性命的,都站出來。」

  李長壽冷笑了聲:「怎麼,龍族現如今,還有了欺軟怕硬的習性?路是你們選的,連後果都不敢背負嗎?

  你們今日水淹陳塘,莫非只是想耀武揚威。」

  「星君,我等理虧,但今日為了龍族之尊嚴,得罪!」

  一名龍族長老低喝一聲,身化龍行,對李長壽直撲而去!

  這長老一動,此地眾龍族面色複雜、卻一個個現出龍身,對李長壽飛馳而去。

  天兵天將見狀,立刻就要出手鎮壓;

  闡教眾仙見狀,各自已是祭起法寶!

  而那雲霄仙子、趙公明等,更是身形向前,已要從側旁阻擊眾龍族。

  但李長壽那淡定的嗓音,如定心丸一般,讓他們齊齊停下動作。

  「各方退避,本神獨戰。

  道境不如我者,再多也無用。」

  話語聲中,李長壽右手五指張開,對準下方飛馳而來的一條條巨龍。

  均衡,存於虛實之間。

  東海之上,一股股水浪炸散,李長壽背後太極圖輕輕旋轉,均衡大道得了先天至寶加持,瞬間席捲方圓數萬里之地。

  那群由水神神權之力凝成的水龍,憑空出現在李長壽身後。

  均衡大道,強行剝奪一條條龍族的實力,均衡於這些水龍之上。

  而後加持天道之力,加持陰陽二氣,加持天罰之力,加持李長壽之意念!

  嘶吼聲,龍吟聲。

  在此地生靈滿是震撼的目光中,數百條蒼龍自李長壽背後飛竄而出,對下方龍族飛撲而去,天地間宛若豎起了一面巨大無比的水鏡。

  鏡內鏡外、龍影傾軋!

  此為,太白壓龍。

  ……

  半日後。

  星光依稀,天兵天將的仙光將陳塘關的夜晚照耀得如同白晝。

  數十條蒼龍的屍身懸浮在空中,數百名龍首老者各自負傷,被封禁修為,盤坐在四海龍王身後。

  此時,四位龍王也是各自負傷,尤其是東海龍王,犄角都斷了一半。

  李長壽於空中負手而立,氣息悠長、銀白長髮不斷飄舞。

  這一戰,四位龍王與幾位龍族實力最高的長老自是沒有盡全力,而李長壽也手下留情,只殺了數十條目中凶光最盛的龍族高手。

  而這一切,都是前奏,都是鋪墊,都是為讓龍族感覺到足夠的壓迫感。

  李長壽接下來要說的,才是真正的重點。

  「龍族,求生還是求死。」

  眾龍族盡是低頭不言,東海龍王緩緩嘆息:「生。」

  「既如此,我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

  李長壽背後閃耀出一顆閃亮大星,星光照在四海龍王額頭,打下了四只金色的五行烙印。

  「傳我水神令。

  龍族限期整改自身,禁過度享樂,禁盲目自大,禁壓迫海族,四海龍王三年後來天庭述職,言說整改之事,接受天庭指派仙神監察。

  今後,若龍族有違天規之處,一律從重懲處。

  凡俗水系各水神之位,由天庭定期選拔考核生靈委任,不再局限於龍族自身。

  凡俗興雲布雨之權收歸天庭,通明殿自有旨意隨時降落,若多毫釐,重罰,若錯時辰、錯區域、錯分厘,斬。

  龍族自今日,停功德千年,償今日水淹陳塘之過。

  天庭斬龍台自今日起,隨時待命。

  望爾等勿忘今日之教訓,龍族並非富有四海,龍族只是在償還當年之罪過,鎮壓海眼。

  天道此鑒,天罰當懸。」

  李長壽言罷,一抹水藍色神光自天地間蕩漾開來,天道之力化作道道仙光降臨四海各處,化作枷鎖的虛影,套在了龍族脖頸之上。

  李長壽微微搖頭,道心深處,元神招來一只『石碑』,將上面的『四』字緩緩抹掉。

  刻下了個『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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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34:2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八十七章 《穩教》

  龍族來的時候,帶來漫天大水。

  龍族走的時候,收拾了近百條龍族屍身,宛若一個垂垂暮已的老人,一步幾聲輕嘆。

  將龍族比作老人,某個角度上也算恰當。

  龍族的身子骨已是老朽,精氣神早已不足,心卻不想服老,一心想要浪蕩,有機會就開始蹦迪。

  當真不怕把自己蹦到散架,葬入洪荒生靈大墳。

  那個墳場已葬下了無盡的生靈。

  李長壽心底暗嘆,相比龍族而言,鳳族雖然如今只有寥寥幾個族人,卻十分安穩。

  孔萱嫂嫂近乎脫離大劫,是他們人教重要成員,文淨道人最嚮往的存在,幸福又美滿。

  兩隻始鳳精血培養出的小鳳凰,雖未在洪荒露面,但生存狀況十分健康,偷偷摸摸地延續鳳族血脈。

  金鵬鳥更不用說,自從被太陰星君一巴掌拍懵,又被自己忽悠瘸了,已成了現如今天庭的超級打手。

  從南天門砍到三千世界,從三千世界殺去混沌海。

  只要他這個老師不直接與天道決裂,金鵬都可以過的十分舒適。

  龍族……

  敖乙那還有些稚嫩的肩膀,確實拉不動這艘半沉的大船。

  偏偏還有那麼多不知所畏的龍族,在船上醉生夢死、夜夜歡歌。

  龍女不知亡族難,海中猶唱百花殘。

  嗯,稍後還要去找敖乙做做心理輔導,免得他心底有什麼鬱結。

  龍族是虧還是賺,其實要看從何種角度去理解。

  就現狀而言,他們以死傷百多高手的代價,換龍族避開今後因自我膨脹而出現的滅頂之災。

  一時受辱,千秋長存。

  龍族能從遠古之末苟延殘喘的局勢,一步步撐到今日,自有一種『自我調節機制』。

  待龍族離開後,李長壽留下了有琴玄雅所在的那部天將,負責收拾此地殘局,安置那些躲去山上的凡人。

  壓龍之事,進展的倒也算順利。

  此時李長壽也有些搞不清,自己是因哪吒不必自刎而欣喜,還是因龍族被順利套入天道體系中,埋下了今後的一顆火雷而欣慰。

  但不管如何,自己此前關於龍族與哪吒的規劃,已是完成了九成八,僅有一點點遺憾。

  ——李長壽本想將那些選擇『給人族一個深刻教訓』的龍族盡數誅滅,但這些龍族在方才大戰中,大多躲的比較靠後。

  只能靠龍王回去之後自我調整了。

  李長壽的本體並未直接離去,先是對闡教眾仙做了個道揖,而後在眾目睽睽之下,飛去了趙公明等四位截教仙面前。

  在場生靈都是安安靜靜,就當自己沒看到什麼。

  李長壽此時還是老神仙的模樣,也不便當眾更改形貌,他到得近前,就苦口婆心地勸道:

  「雲,此物是與你防身的,你莫要時常放出來,若讓今後敵手有了提防,效果自是大打折扣。」

  雲霄含笑點頭,收回那尊玉像,凝視著李長壽的面容。

  李長壽眨了下眼,她便收攝目光,一抹紅暈劃過臉頰,但轉眼還是那般清冷,於雲上靜靜而立。

  瓊霄豎了個大拇指,笑道:「姐夫,英武的喲。」

  「三妹謬讚。」李長壽拱拱手,卻是公開、正面應下了這聲稱呼。

  ——雲霄是二姐。

  金靈聖母問:「剛剛你明明制住了龍族,為何不將他們高手都誅除了,或是讓他們立下天道誓言?

  為何這般輕易就放走了他們?」

  李長壽輕吟幾聲,傳聲道:「此間有些算計在,龍族本無大錯,今日殺了數十龍族已足以彰顯天威。

  大劫正在運轉,少些不穩定因素也是好事。

  這些龍族高手也算填了劫雲的劫灰。」

  金靈一幅早知如此的表情,並未繼續多問此事。

  趙公明笑道:「這李靖不錯,是個漢子,以後帶他常來串門。」

  「我這義子收的也是稀里糊塗。」李長壽嘆道,「本來以為是度仙門長老們的玩笑之言,沒想到真的成了真。」

  金靈聖母道:「就是修為弱了些,此次更是折損了道行。」

  「哎,話不能這麼說。」趙公明道,「我觀這李靖,有大氣運,定能向前更進一步,這怕也是個大劫之子。」

  李長壽緩緩點頭,並未點破此事,只是道:

  「稍後我會賜他幾件寶物,只需能修成金仙境,其他倒也不算大事。」

  金靈聖母有些欲言又止,看了眼那群圍在李府附近的闡教仙人,只是輕哼了聲。

  李長壽笑道:「師姐不必擔心,李靖的三個兒子雖都是闡教弟子,並不會影響我在大劫中的立場。

  我始終站在天庭、人教、道門這邊。」

  「行吧,也是難為你了。」金靈聖母搖搖頭,「莫看我們對西方教下手毫無顧忌,真要有天與闡教對陣,下手始終是有些困難。」

  「這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趙公明負手輕嘆,「咱們現如今還沒跟那邊起衝突,若是能拖過大劫,也是一件好事。」

  「只怕天道不允。」雲霄輕聲道了句,幾位大能盡皆沉默。

  「咱們先回吧。」瓊霄道了句,「這裡也沒啥事了,繼續回島上喝茶。

  姐夫你要來嗎?」

  「還有不少公務,就不過去了。」

  李長壽做了個道揖,笑道:「還是多謝你們前來聲援,但大劫中自保為上,這般外出著實有些危險,今後還是要穩妥些。」

  「嗯。」雲霄柔聲應了句。

  兩人對視幾眼,似有話語互相傾訴。

  雲霄輕輕頷首,隨手招來一片雲霧遮住四人身形,一同化作雲霧消散……

  這遁法,早會了。

  李長壽負手靜立了一陣,低頭卻見有琴玄雅靜靜站在山上眺望此地的情形。

  似是看到了李長壽低頭,有琴玄雅立刻轉身走向一旁凡人,自顧自地忙碌了起來。

  不多時,闡教眾仙回返崑崙山,陳塘關的大水被送回東海。

  李長壽特意點了有琴玄雅的將,讓她負責此地後續修繕之事,本體率先回返天庭,心神挪去了此地紙道人處。

  今日一力壓龍,其實也算是對其他勢力的一種威懾。

  比如彌勒什麼的。

  李長壽細想之下,他今日怕是會成為不少龍族心底的魔障,自會有龍族對自己懷恨在心。

  但這對自己的千年計劃沒有任何影響,也並非什麼值得關注之事。

  還是想想……石磯座下的碧雲童子吧。

  這童子的命,比彌勒還要更重要一些。

  李長壽隱隱有些感覺,那彌勒定還會再次現身,對哪吒再次伸出他那胖乎乎的手爪。

  現如今,自己是天道明面上的利劍,彌勒成了天道暗中的毒刃。

  更奇妙的是,他們二者已是直接對立,但凡有機會除掉對方,就絕對不會對彼此手下留情;

  天道,準確說應該是道祖,自然樂見彌勒牽制他的少許精力。

  人皇伐天之舉,絕對影響到了天道意志。

  天道不能直接干預大劫、影響生靈心神,這是生靈的底線;

  哪怕通過大劫劫運影響,兩者本質相同、形式不同,生靈一方也能勉強接受。

  燧人前輩自不會白白化作灰燼,但一切都需要慢慢去實現。

  五成把握就跟天道攤牌,那不就是走浪前輩的老路,跟送死有什麼區別?

  『與天鬥,當真費勁。』

  李長壽本體化作流光遁入東天門,找玉帝陛下稟告發生了何事,各路天兵天將也在迅速歸位。

  天庭各處,生靈都在私下討論天庭文官的平均戰力水準。

  然後大多數天兵頹然發現,從戰果來看,文官平均戰力是絕對高過武將的。

  就很沒前途。

  陳塘關處,李長壽暗中安排的兩批紙道人們,再次遁入大地深處潛伏。

  『王長安』這個皮膚一直跟在殷氏身旁,在大水退後立刻帶她回返李府,去見已是昏睡在床榻上的李靖父子。

  李長壽仙識所見:

  哪吒恢復成了孩童模樣,比之前要長大兩圈,鼻尖帶著一隻鼻涕泡,睡的沒心沒肺、十分深沉。

  李靖本是在打坐,但服用了滋補元神的丹藥後,一時沒忍住就低頭睡了過去。

  睡覺,對煉氣士而言,也是恢復精神的最有效方法。

  李靖這次耗損元神之力太過巨大,已影響到了自身道行,讓本就不高的道境雪上加霜。

  只能繼續努力了。

  太乙真人受傷頗重,但此刻很有精……也不是太有精神。

  他面色蒼白坐在屋外的石桌旁,笑的頗為開心,手指不斷敲打著自己的大腿,就差直接唱上一段、獻醜幾句。

  哪吒完全掌控了煞氣,前世今生融合,今後既是哪吒,也算是靈珠子。

  這確實值得太乙真人傻樂。

  李長壽的紙道人帶殷氏剛來,太乙真人就站起身來,對李長壽招呼一聲:「長庚!多謝了!哈哈哈哈!」

  李長壽:……

  就很突然。

  他這化身還沒有對外公佈的打算,稍後也只能效仿玉帝陛下,換個身份、換個角度看世界了。

  太乙實在太草率了。

  閣內跑出兩個年輕人,一名稍顯老成,一名還是少年模樣,自是金吒和木吒。

  金吒率先喊一聲:「弟子金吒拜見長庚師叔。」

  那木吒卻是連忙跑到了殷氏身旁攙扶:「娘,你受傷了沒?」

  「娘沒事,娘沒事。」尚顯年輕的殷氏拍拍木吒手背,也顧不得對太乙、玉鼎真人行禮,連忙闖進屋門,去看孩他爹與老麼的狀況。

  李長壽對金吒點頭示意,後者也識趣地低頭告退,去了屋內一家團圓。

  玉鼎真人、太乙真人與李長壽互相對視幾眼,而後各自仰頭大笑,笑聲頗為暢快。

  太乙道:「論算計、說謀算,還真沒人能玩的過你。」

  「師兄你完全可以換一種更真誠的稱讚方式。」李長壽道,「用肢體表達就足夠了。」

  玉鼎真人問:「長庚可曾受傷了?」

  「一點內傷,倒是不要緊。」

  李長壽咧嘴吸了口涼氣,改做傳聲:「龍王修為當真厲害,我只是與他過了幾招,差些接不下。

  還是老龍王故意輸陣,不然今日怕是很難收場了。」

  玉鼎真人緩緩點頭,傳聲道:「龍族底蘊著實可怕,這還是鎮守海眼的遠古龍族尚未動彈,咱們這次確實有些凶險。」

  李長壽笑著傳聲:

  「其實沒有什麼凶險之處,我、闡教、龍王、人族、天庭,各取所需罷了。

  東海龍王身為族長、王者,看似擁有生殺大權,卻並非凡事都能獨斷專行,他必須先鞏固權力,才能利用這份權力,不然就會遭權力反噬。

  老龍王比誰都明白這般道理,所以他選擇了借勢彈壓龍族內部不安分之龍,我來背負罵名罷了。

  畢竟是如今洪荒最古的王,絕對不簡單。」

  太乙真人歪了歪嘴,「如此一說,貧道當真有些不太爽利,想去龍宮再逛上一遭。」

  玉鼎真人默默掏出了一顆熟悉的法寶靈珠;

  李長壽腳下微微一動,封住了太乙真人能有的退路,正色道:

  「此事到此告一段落,龍族已不必再入劫中。」

  太乙真人訕笑著搖搖頭,並未多說什麼。

  ……

  「唉——」

  東海,水晶宮。

  海水似乎變得有些渾濁,水晶宮內外的氣氛無比沉悶。

  其他三海的龍王並未多說什麼,回返水晶宮後,就帶著眾長老各回各家。

  他們敗了。

  敗的很沒尊嚴,心氣兒被打沒了大半,彷彿今後的龍族只能為天庭打工,在四海中『安享晚年』了。

  東海龍王扶著座椅把手,慢慢坐回了自己的寶座,頭上斷掉的犄角緩緩生長完全。

  他擺了擺手,下方的眾龍族長老低頭行禮退去;

  有幾名老龍想停步留下來,但老龍王又擺了擺手,這些老龍也低頭離去。

  吱呀一聲,大殿的石門緩緩閉合,老龍王雙眼瞇了起來,那複雜的目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心事。

  應是想到了天庭剛崛起時的情形,龍族雖經歷了海眼被破的災難,卻有了希望,有了未來。

  一潭死水再次有了活力,這比得到更多死水,更讓他這個族長開心。

  又想到了那日,敖乙面色沉重地匆匆而返,跪伏在大殿前,低聲說著兩個字。

  流血。

  那時候,大劫如刀即將斬落,龍族並未入劫,但成了各地水神的龍族子弟們,卻犯下了一件又一件令龍不齒之事。

  只得殺一儆百,暫時壓住族內那越發浮躁驕躁的心氣。

  但龍族在那條看似光明的路上沒能走幾步,已開始偏離……

  作為族長,其實對此束手無策,因為這是扎根在過往無數歲月中,龍族刻入了骨髓中的高傲。

  他們不屑於作惡,卻也不會刻意追求善名;

  他們本自無拘無束暢遊天地,卻始終是抵不過劫難二字。

  身為族長,代表的就是族人們的意志,當族人們走向另一條路,自己只能搶先一步走到前面,借此才能壓一壓他們急躁的步子。

  今日發生之事……

  唉,今日發生之事……

  老龍王在袖中取出一只玉符,龍手有些輕顫,回憶著那日的情形。

  『父王,這是教主哥哥給您的信件,玉符似乎不止一層禁制,孩兒並未打開過。』

  第一次看到這枚玉符時,老龍王也是被其內的內容所觸動。

  一眼看去,玉符最外層寫的是龍族如今的一系列弊病,以及詳細的解決方案。

  詳細到定好了每個步驟,一些關鍵台詞。

  而當龍王打開了第二層封禁,讀完所見內容,卻陷入了猶豫之中。

  其內是五個條款,既今日太白金星宣佈的那些,收龍族之權、降龍族之神權,為龍族戴上天道束縛,興雲布雨之事必須精確到毫釐等等。

  這就是給龍族戴一道枷鎖。

  龍王最初並不想答應,但其下的解釋,卻讓龍王陷入莫大的猶豫。

  『龍族之禍,非源自於龍族不捨天地主角之位,也非源自於龍族自身念頭過於陳舊,實乃生靈更替之道,天道遵循之理。

  龍族歸天之後看似平穩,然私欲之膨脹,會逐步為龍族惹來禍事。

  天庭所建之秩序,不容任何生靈踐踏,否則天威蕩然無存,龍族是天庭體系中最容易踩線,也是最容易被抓的典型。

  天道對龍族束縛越緊,龍族心氣越低,處境便越是安穩,適當流血,可延龍族今後之族運。

  若龍王也有爭強之心,龍族恐危矣。

  望龍王三思。』

  其實這些道理,龍王心裡明白的很,都是些老生常談之事了。

  真正讓老龍王下定決心,選擇今日之路的,卻是觀摩這玉符三十六次之後,自行開啟的第三層封禁。

  那是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出現之後就在極快的消逝,但龍王看下了,且記得清清楚楚。

  怎麼能忘卻?

  裡面所說之事,又如何能忘卻。

  【遠古時為何並無四海眼,血海曾無比鼎盛,匯聚天地陰氣煞氣,九污泉之說到底是何時興起?

  若海眼為九污泉之洩口,為何能被天道降下的功德徹底封堵?天道有此偉力,為何洪荒還有九污泉之危?

  祖龍始鳳本為盤古神左膀右臂,遠古時到底為何不惜打碎洪荒也要大戰不休?

  前輩自遠古修行至今,答案自在前輩心中,不必與壽作答。

  大劫之後仍有一劫,龍族屆時的抉擇,對生靈而言至關重要。

  若前輩信壽,還請行第一層所記安排,壽若僥倖得活,許龍族劫後不滅,若壽敗亡,龍族也可憑對天庭的低頭效忠,於洪荒長存。

  龍族只需錦上添花,不必雪中送炭。

  另,敖乙為壽兄弟,壽不願其牽扯入內。

  太清弟子李長壽,敬上。】

  「唉……」

  老龍王手中,那玉符化作碎屑輕輕飄散,敖乙當日的稟告聲還在耳旁迴盪。

  『父王,這裡面已是教主所見,咱們龍族唯一的機會。』

  唯一機會……

  劫後有劫……

  「後生可畏,嘖,後生可畏。」

  ————————————————

  【PS:玉符出自第六百二十五章《太清觀頭號任務》,李長壽交給敖乙的第二枚玉符;哪吒劇本是三層劇本,哪吒、龍族、總計劃,李長壽的總體設計並不會虧待龍族。

  還是老問題,大家其實可以多等兩章,作者菌不會讓大家久等,通常會照顧看書不仔細的讀者老爺給出詳細解釋(後期有些懸念不能立刻揭示,不然就沒高潮可言了)。

  一切都在穩教的掌握之中。

  與天鬥不是喊喊口號,博弈永遠是動態的,為了追求爽感而刻意忽略多方意志的能動性,那就太不穩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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