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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言歸正傳] 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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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18:3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四十九章 太白小課堂

  迎仙殿,顧名思義,就是天庭迎客之地,位於中天門內側。

  迎仙殿主要用來接待前來投奔天庭的洪荒大牌散仙,偶爾也會如此時這般,作為天庭正神『正式會見』散修之地。

  散修定義不同,在洪荒多指無宗門依靠束縛的獨行練氣士;

  而在天庭處,不入天庭仙籍,都可當作是散修。

  李長壽要用迎仙殿,負責管理此殿的神官頗為緊張,他們前前後後來回奔走,又是灑水又是插花,讓各處看起來大氣又不失雅致。

  半個時辰後,火靈聖母先被引來此地,她左看右看,略有些拘謹。

  火靈修的是火之大道,最喜著一襲紅裙,身形在薄裙襯托下頗為迷人,卻也是一位頂美的仙子。

  那天將客客氣氣地拱手道:「還請在此稍候,星君大人稍後便來與仙子相見。」

  「多謝。」火靈聖母還了一禮,倒也毫不扭捏,逕直坐在了就近的圈椅中。

  待那天將去殿外等候,火靈聖母也略微鬆了口氣。

  這次來天庭,讓火靈聖母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這種壓迫感尤為明顯,在她踏入天門的瞬間,下意識開始思索,自己若是遭了埋伏該如何後撤。

  但得出的結論,卻是退無可退。

  濃郁的天道之力、擺在明面上的『仙人大陣』、浩浩蕩蕩又似無窮無盡的天威,讓火靈聖母不斷泛起後退的念頭。

  她的實力,放眼洪荒三界,也應當不算低了。

  天門之內,巡邏天兵隨處可見,井然有序、絲毫不亂,天兵天將的面容上,洋溢著一種從容淡定,彷彿他們並非只是真仙境上下的道境。

  走出了虎虎生威,走出了天仙的氣度。

  這才多少年?

  火靈心底感慨不已,又想到了剛剛那名天將提及『星君』二字時,那種發自內心的敬重與敬畏……

  忽然間。

  「拜見星君大人!」

  「拜見星君大人!」

  「哎,不必多禮,幾位將軍辛苦,暫且歇息。」

  殿外突然傳來些許對話聲,火靈聖母連忙站起身來,朝李長壽迎去,對李長壽做道揖行禮。

  「火靈拜見長庚師叔!」

  「嗯。」李長壽含笑擺手,「不必多禮,來這邊坐下說。」

  言罷,李長壽與火靈聖母就近入座,也不分什麼賓客、主次。

  他用的是老神仙面容,嘴角含笑、慈眉善目,眼底帶著幾分詢問,又似乎在說『不必著急』。

  祥和的道韻瀰漫開來,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火靈聖母發現自己道心舒展開來,那份在天庭感受到的壓迫感,已是悄然消逝。

  這……

  才多久?

  自己怎麼連長庚師叔的紙道人都看不透了?

  火靈聖母其實與李長壽打過幾次交道,那時李長壽的『常駐辦公地點』是安水城海神廟後堂,通天教主的畫作之下。

  當時,金光聖母對趙公明老大哥芳心暗許,又自忖教內身份地位、自身道境差距,多年不敢開口。

  李長壽因雲霄仙子之事,在截教成功樹立起了『情感導師』的形象。

  當時陪金光來的,便是火靈聖母,李長壽還給了火靈聖母一些錦囊妙計,後來也總算讓金光得償所願,與趙公明老哥試試能否成為道侶。

  此事的結果,卻滿是遺憾。

  洪荒之中的情感,也並非兒戲,兩人相處不合、找不到道侶的那種感覺,也沒必要搭伙過日子,故告一段落。

  與金光聖母失敗的情感體驗,卻讓趙公明打開了心房,有了那麼一點躁動。

  後來,才是趙公明與金靈聖母暗生情愫,暗中結成道侶,到現在還未對外公佈。

  ——金靈聖母乃截教內門大弟子,截教名義大師姐,排位僅次於多寶道人,人狠話不多、暴躁上頭姐,持有諸多重寶。

  金光聖母乃截教外門弟子,十天君組合唯一女仙成員,排位百名開外,屬於碧游宮聖人弟子們開會,可去、可不去的類型。

  火靈聖母乃多寶道人的弟子,與金光交好,本領尚在金光聖母之上。

  故,李長壽挑選話題時,說的是:「金光師姐近況如何?」

  「已是走出來了。」火靈抿了抿嘴,「而且,公明師叔與金靈師叔……金光師叔是明白的,自也不會多念著了。」

  「性格不合,這確實是無解的難題。」

  李長壽搖頭一陣感慨,見氛圍已經帶起來了,就直接問詢:「師侄突然來尋,可是多寶師兄有要事叮囑?」

  「這個,並非……」

  火靈聖母有些心虛地抿了抿嘴唇,又瞄了眼大殿的出入口。

  她傳聲道:「師叔,此次師侄是為求助而來,也是為了找您取取經。」

  「哦?」

  李長壽表情流露出幾分疑惑,笑道:「可是有什麼不懂的經文典籍?這個我怕是指點不了。」

  「並非是為修行之事,嗯……」

  火靈聖母本是痛快的性子,此刻卻有些猶猶豫豫,支支吾吾半天才表達清楚來意。

  與李長壽所料無二,便是為了南贍部洲之事。

  此前,火靈聖母與聞仲,這兩位截教三代弟子的領頭羊,被派去了南洲搜集世俗王權更迭之訊息,並找機會在南洲立足。

  這算是截教面對封神大劫的積極應對之法。

  可火靈與聞仲都是煉氣士,平日裡在山裡修行慣了,就算悟性驚人、才思敏捷,去得世俗之中,也被那什麼三公九卿大宰禮祭搞的暈頭轉向。

  火靈聖母低聲道:

  「此時弟子還有些搞不懂,商國到底是怎麼個用人之法,這大劫又是如何運作的。

  師尊推算到,大劫對應南贍部洲凡人王權更迭,也就是有新王興起、舊王退卻,可如今的商國如日中天,在商人聚集之外,還有足足八百諸侯方國!

  這誰能說得準,到底是誰取商而代之?

  且商國如此強盛,何來衰敗之跡象?那王權更迭,到底是王朝破滅,還是其內奪權,又或是一場如同四海海族那般的叛亂?

  弟子,當真有些糊塗了。」

  「哈哈哈哈!」

  李長壽撫掌大笑,火靈聖母抬手理了理耳旁髮梢,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俏臉劃過少許紅暈。

  「師叔,您莫要取笑弟子了……」

  「咳,讓你一個極少進入世俗的上古煉氣士,去琢磨這般事,當真有些為難你了。」

  李長壽笑道:「商國的體制,我多少也瞭解一些,但一時半會與你言說,也難以說明白。

  我且問你,你是想琢磨今後哪個方國會興起,還是想問如何在商國立足?」

  火靈聖母笑道:「這些卻都想搞明白,若是師叔您能指點弟子一二,那就再好不過了。」

  「天機不可洩露。」

  李長壽緩聲道:「你如果想瞭解這方面的消息,那我可詳細與你言說。

  不過在此之前,你先要弄清楚,你在商國立足,意義何在?」

  「這不就跟此前那些中神洲仙宗干預南洲俗世差不多嗎?」

  火靈聖母正色道:「弟子是想,先在商國有一定的影響力,最好能在有需要時,干預到人族人皇做出與大劫有關、對我截教有利的判斷。

  只有掌握住時局變化,摸清楚大劫運轉的方向,才可在大劫之中截取到那一線生機。」

  李長壽輕吟幾聲,笑道:

  「你這般想法,卻也是頗為聰明。

  只是,在天庭言說如何影響當代人皇,這若是被人聽去,那可是挑釁天庭的大罪了。」

  火靈聖母忙道:「弟子只是想助我截教渡過大劫,絕無任何操控人皇的想法!」

  李長壽擺擺手,示意她不必緊張,隨後坐在那陷入沉默。

  他在想,該如何提點截教此事,又在想這裡面有多少天道推動的因素。

  讓他這個監考老師給點答案,火靈聖母當真也是敢想敢為。

  若這般,自己也可順勢做些佈置。

  「火靈,此事干係不小,若我單獨給你指點,又會被人說我有意偏袒。

  這般,我做個安排。

  三日後,我會下凡一趟,為闡教和截教各兩名三代弟子,詳細介紹有關凡俗的一系列能說的問題。

  哪怕是要下棋,也要提前定好規矩。

  且稍後應當還會有一件大事要公佈,我需去玉帝陛下那確認一番。」

  火靈聖母頓時有些猶豫,輕聲問:「長庚師叔,此事也要帶上闡教那邊的弟子嗎?」

  「自然。」李長壽笑道,「公平正義,是天庭矢志不渝的追求嘛。」

  火靈聖母有些欲言又止,總覺得自己這一趟天庭之行,非但沒在這位師叔這裡拿到什麼好處,在一定程度上,還幫了闡教……

  罷了,總歸會比自己與聞仲師弟如無頭蒼蠅般亂轉要強得多。

  與闡教有同一個起點,他們截教又怕什麼?

  爭就是了。

  「火靈多謝師叔指點迷津!」

  火靈聖母起身做了個道揖,「那弟子就去俗世候著了。」

  「善。」

  李長壽溫聲道:「三日之後午時時分,我自會在商國國都現身,屆時還會帶一二好友,以及商國的先祖。

  但我只會對你們介紹凡俗的情形,不會有任何提示或者提點。」

  「嗯,弟子明白!」

  火靈答應一聲,與李長壽告辭而去。

  李長壽還叮囑她,讓她莫要忘了將此事稟告去玉虛宮,畢竟事關教運,再小的事也不能輕易下決斷。

  火靈聖母面色鄭重地應了下來,心底倒是多了少許期待,匆匆告辭出了迎仙殿。

  李長壽也並未多耽誤,逕直趕去凌霄殿中,與玉帝陛下稟告此事。

  玉帝自是沒什麼異議。

  讓闡教與截教瞭解凡俗權力的構成,也有助於減少凡人傷亡。

  此前玉帝曾去紫霄宮拜見道祖,請來了道祖法旨,護持大劫之中的無辜生靈。

  那道道祖旨意,此刻就在通明殿,只要時機成熟,隨時可以頒布。

  「長庚覺得,這次時機是否合適?」

  「此次不宜大張旗鼓,相當於給截教和闡教提前透個信。」李長壽沉吟幾聲,「這旨意,在殺劫真正爆發前夕頒出,效果應當最好。」

  「那就聽長庚愛卿的。」玉帝陛下含笑答應一聲,又詳細問了李長壽有關『下凡開講座』的詳細訊息。

  荃峒元帥可能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於是,三日後。

  李長壽的紙道人出現在南天門附近,駕一朵白雲,帶著數道身影朝凡俗落下。

  他身旁站著的,自然就是玉帝化身、荃峒元帥,身後則是龍吉與有琴玄雅,一行人收斂氣息,朝商國國度緩緩落去。

  李長壽故意顯露出一縷氣息,很快就得來回應,數道流光自城外兩個角落掠起,化作了兩男兩女。

  截教來的,自是火靈與聞仲;

  闡教一方來的,卻是身著便裝的楊戩與一位闡教不重要的玉虛宮女仙。

  雙方從兩個方位而來,見面後立刻對李長壽行禮,口稱師叔。

  李長壽含笑應答,主動為他們正式介紹了身旁的『洪荒秩序資深專家』荃峒元帥,以及『商國開國先祖』有琴玄雅。

  荃峒見多了大場面,這般情形只是含笑點頭,任憑李長壽調侃。

  但有琴玄雅……

  她似是略微有些緊張,在李長壽介紹完了她與商國王室的關係,就主動解釋一句:

  「我幼年便入了人教仙宗修行,商國先祖只是我侄兒。」

  七八雙目光匯聚而來,等待著有琴玄雅的下文。

  有琴玄雅卻是頗為認真地點點頭,走回了李長壽身後,不再多說什麼。

  李長壽大概能弄懂有毒的腦迴路,她剛才的意思,其實是……

  本仙之前,沒嫁過人。

  「走吧。」

  李長壽甩了甩拂塵,「咱們各自變化成凡人模樣,在這大城中走走看看。

  有關凡俗王朝體制與官職,我會詳細與你們介紹,你們也可將今日聽聞,悉數稟告給各家師兄師姐。

  說起這商國之制,就不得不從上古人族崛起後開始慢慢說起……」

  ……

  與此同時,就在這座大城的某個偏僻酒屋中。

  「唉。」

  頂樓雅間,一名青年『劍客』低聲嘆著,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而後對著窗外出神。

  一個仙人,在凡俗混成這般模樣,當真!

  李靖又嘆了口氣,看著桌邊立著的佩劍,想著此間遭遇的種種,一時間竟頗有抑鬱鬱悶之感。

  他自度仙門下山闖蕩後,先是回返陳塘關,將陳塘關外圍的妖王驅逐、封印、斬殺,在自己爹娘老墳前守孝三年。

  李靖念著太白星君的提醒,思索著『修仙反饋家鄉』、『變強守衛家鄉』的辦法,在陳塘關附近行俠仗義、懲處歹惡。

  本來,他也算逍遙自在,在陳塘關方圓數千里都是威名赫赫,找尋著自己下山之前,曾聽門內長老提到的機緣。

  然後……

  他真的遇上了。

  那是一個陰雨連綿的午後,李靖站在竹林的樹梢上靜靜而立,隱藏身形,等待著一股劫匪現身行兇。

  就是那麼不經意間,那名女將軍騎著馬,在他視線邊緣英姿颯爽地奔馳而過。

  起初李靖並未在意此事,只是覺得那少女的五官面容頗為好看。

  自那之後,道心莫名就開始想起這個少女;

  等李靖回過神來,已是發現,自己道心竟然都被此影響。

  情根深種。

  她到底是誰?是駐守邊關的女將,又或只是喜歡那般裝束?

  半年多來,李靖在茫茫人海尋找著,每次都像是尋到蛛絲馬跡,但線索又總會莫名其妙的斷掉。

  一直到昨日,他到了商國都城,這人間最繁華之地,心底默默起了念頭。

  若在此處尋不到那位美麗的姑娘,自己就斬掉記憶,回山中修行百年,再來凡俗闖蕩。

  「唉,再找找吧。」

  李靖又看向窗外,實際上卻是將仙識緩慢延展開,找尋著這座大城每一個角落,不放過每一個可能的身形,努力尋找著自己的姻!

  「星君大人?!」

  李靖一個激靈,酒意瞬間消散。

  眼中燃燒起了希望之火,扔下了幾枚商國通用的錢幣,身形化作流光直奔西城門!

  度仙門長老的叮囑猶在耳旁,他這次就要對星君大人展示,自己通過星君大人留下的典籍,所悟到的精髓!

  《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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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18:4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五十章 父 親 在 上!

  商國國都,一條主幹街路上。

  李長壽保持著白眉白髮的老神仙模樣,端著拂塵緩步前行,在他身後左右,便是一群『年輕男女』。

  按李長壽剛剛的要求,所有仙人都收斂了自身氣息,但並不隱藏自身行蹤。

  仙子們將那些,一看材質就不屬於凡俗的衣裙換成了稍顯普通的長裙,有琴玄雅也不例外,換上了青白相間的襦裙,長髮也從一貫的酷爽馬尾,改成了雲鬢流髮。

  荃峒、楊戩、聞仲也是身穿便裝,畢竟也沒人看,隨便穿穿就是了。

  只是換了裝束、隱藏氣息,這一行人還是太過扎眼。

  故,李長壽施展了一些小術,又故意藉著這般法術,將自身氣息和道韻,在天地間擴散開來。

  讓凡人不知這一行為何人,只當是有大學者來王都遊學;

  又讓滿天仙神、天地間的大佬都可知曉,他在公平對待闡截兩教,給予相同的訊息。

  這基本等同於一場作秀。

  李長壽抵達此處時,自然注意到了李靖的蹤跡,本著關照人教弟子的原則,李長壽主動給了李靖些許提示,想讓他過來擴個列。

  但李靖好像只顧著喝酒消沉,沒注意到這些小動靜。

  還好,當李長壽要對李靖直接傳聲提醒時,李靖總算注意到了他們一行,興沖沖地就跑了過來。

  嗯,後生可教,就是略顯毛躁。

  未來的天庭兵馬大元帥、托塔小李子,還需要好好打磨、多些磨礪。

  太白星君,老磨礪師了。

  當下,李長壽想著李靖向前問候、簡單打個招呼,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他還能一句話翻了天不成?

  故,李長壽繼續用平和的語調,說著人族歷史,講述著商國的權力構成,以及南贍部洲俗世的社會矛盾……

  「自黃帝大勝蚩尤後,人族兩個大勢已無法更改,仙凡分離、諸部落各自發展。

  這兩個大勢中,存在一種互相促進的關係。

  正是因仙凡分離,凡人難以克服遙遠的距離,部族之間的關聯漸漸減少,這就讓人皇的統治缺了關鍵基礎,政令不通達、荒僻不知王。

  仙凡分離是逐步完成的,所以我們能看到,從上古末期、以及近些年夏國沒落後,人族凡俗呈一種不斷退步的態勢,這其實是仙凡分離所導致的必然。

  到了商國,穩固的消息傳遞方式,成為了商國能統治大批疆域的基礎。

  只是政令的傳達,還需較為漫長的過程,這就決定了商國大片疆域之外,都是以方國自治為主,對商王臣服,固定的歲月上貢拜見,不上貢就代表反叛,商王就會派兵攻打。

  商國其實有兩個概念。

  首先是以這個王都為中心,輻射南贍部洲六分之一的疆域,這是以商人為主的商國核心區域,可以理解為最大的方國。

  而在這之外,都是對商國臣服的諸侯,號稱八百諸侯國,由東西南北四伯侯領銜,也有大小等級之分。

  這就是商王朝。」

  火靈聖母面露恍然,笑道:「若是在這八百諸侯中,有一家發展壯大,取商國的中心位置而代之,便是新的王朝,也就是天道預示的王朝更迭嗎?」

  「大抵是這般。」

  李長壽含笑道了句,給了火靈聖母一個讚賞的眼神,後者莫名……

  還有點小驕傲。

  聞仲問道:「那師叔,商國內部又是怎麼回事?莫非不是以商王為尊?」

  「自是以商王為尊,又非單純以商王為尊。」

  李長壽故意賣了個關子,帶著他們繼續逛蕩,緩聲說道:

  「商王是整個商國的權利核心,但在這個核心周圍,還有很多制約因素。

  諸大臣、女祭團、王室勢力,甚至各處方國,都在制約著商王的權柄……

  不然他豈不是要上天?」

  眾仙頓時一陣輕笑,有琴玄雅、荃峒的目中滿是光彩。

  便是剛跟李長壽接觸的聞仲與那不重要的闡教女仙,此刻目中都滿是敬佩。

  也就……

  『星君大人為何在講商國之事?』

  李靖站在前方不遠處的街角,低眉順眼、等待著李長壽一行人走過此地,心底略微有些犯嘀咕。

  真要這麼幹?

  為何總有那麼一丟丟,感覺此事不妥?

  但仔細琢磨,自己下山前,幾位太上長老的叮囑,也是頗有道理、無懈可擊。

  歸根結底,其實就是一個問題!

  【太白星君為什麼對自己如此關照?!】

  李靖堅信,普天之下,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意,也沒有毫無緣由的給予。

  長老們托關係去地府查過了,他李靖上輩子、上上輩子、前面九世,都沒做什麼拯救洪荒的壯舉,也跟人教沒什麼交集。

  甚至,倒數第五世,還做過一頭驢。

  出身『貧賤』的他,到底為何能屢屢得到太白星君的垂青?

  當年去度仙門拜師,本是不夠資格拜入度仙門的自己,為何能被太白金星花費大力氣,開闢出氣運收徒的新門路,將他接入度仙門?

  又為什麼,已故掌門的轉世身,崑崙山煉氣士鄭倫,會對前去拜訪的自己,說出那句意味深長的話語:

  一切,都是太白星君的照拂。

  太白星君一行,距離自己不過十多丈了。

  李靖深深吸了口氣,端正身形地站在那,收起手中佩劍,雙手壓著長袍,目中只剩最後的猶豫。

  『唉,李靖啊,你要識抬舉。

  太白星君雖是度仙門出身,但度仙門給他的,只是給隨便一個普通弟子的關懷,他給度仙門的,已是太多太多,對度仙門不存在虧欠。

  更何況,為何這麼多弟子、這麼多門人,星君獨獨指點你?

  還給你這麼多暗示你的訊息?

  你若是女子,我等自不會做這般猜測,星君大人也只是個一千多歲的年輕道者,心底有一絲絲浮動躁動,咱們都理解。

  但你是個男子啊李靖。

  你看看星君大人留給你的那些書籍,你就真的不懂嗎?

  太清在上,你在星君大人面前還擺什麼身架,本身也比星君大人小了許多壽歲!』

  李靖:……

  十丈、九丈,星君大人距離巷口越來越近。

  李靖心底浮現出了,那幾本書冊之名,以及書冊內一行行苦口婆心、詳細闡明為父之理的字跡。

  《父愛如山》;

  《如何做一個成功的父親》;

  《做一個有耐心的好父親》。

  李靖啊李靖,你如今的一切,你的仙緣,都是星君大人給的。

  星君大人都已明示了,他已經做好了成為一個父親的準備;洪荒常識也有大能極難生育後嗣這一條……

  星君大人待自己不薄啊!

  甚至,星君大人已走過了九十九步,就等他主動一步,星君大人是天庭重臣,是如今天地間的大能大神通者,是能跟聖人博弈的狠人,總歸是要點面子的。

  爹、娘,孩兒並未忘卻骨肉血親;

  伯、嬸,他李靖之所以能與二老相遇,終究是因星君大人的安排。

  三丈!

  李靖突然睜開雙眼,目中滿是堅定,那堅毅的面容上,此刻閃耀著榮光。

  踏步向前!

  無所畏懼!

  大恩無以為報,自當遵從心意!

  他今天,就要做一件大事!

  李靖大步流星衝出巷口,本就早已被幾位仙人注意的他,此刻全然不顧,直接在人流之中穿梭而過,目光堅定地注視著李長壽的面容!

  李長壽心底正自狐疑,不知李靖為何『怒意勃發』,自己好像沒做過什麼對不住這傢伙的事,那殷家小娘子也安排妥當了,月老打的是龍鳳和鳴大死結,就差一點磨難……

  噗通!

  李靖突然單膝跪地,對著李長壽抱拳、躬身!

  李長壽下意識就要閃躲,本要出手的幾位仙人也停下動作,而下一瞬……

  「父親大人在上!請受孩兒、一拜!」

  李靖單膝改做雙膝著地,身形匍匐低頭叩首,動作無比堅定,透露出他剛強的心志。

  就是,他剛剛喊的……

  父?!

  李長壽紙道人頓時一懵,身後的有琴玄雅、火靈聖母、某闡教女仙動作整齊的歪頭。

  聞仲見狀面露思索,楊戩卻是皺眉不語。

  荃峒眼中滿是亮光,肩頭還撞了下李長壽的紙道人,表情似乎在說『可以啊,不聲不響整了這麼大的兒子』。

  李長壽:……

  就,就很方。

  這算什麼狀況?未來哪吒的老父親,突然就拜自己為父親?!

  這特釀的找誰說理去!

  這要是傳出去了,李靖姓李、他李長壽也姓李,化名都是李長庚,這裡面的事完全說不清了!

  雲霄誤會了怎麼辦?

  掛念著跟自己生兒育女的靈娥豈不是又要哭鼻子?

  這萬一老師在注視著此時情形,按老師對抱徒孫的熱切之心,說不定就會給自己一個大大的收字!

  這李靖,看著濃眉大眼人畜無害,怎麼還能有這一招認父?

  你丫若是洪荒版的呂布,這是不是可以按謀殺論處了?

  鎮定,鎮定。

  近百年來,李長壽道心第一次泛起這麼大的波瀾,那真是平地一聲驚雷。

  他緩聲道:「師侄……」

  正此時!

  一縷道韻流轉,李長壽心底泛起少許感悟,感悟又凝成一個大字。

  【收】。

  師兄你冒充老師當真以為自己認不出來嗎?!

  蓄意報復!

  李長壽嗓音不停,繼續道:「這是作甚?師侄還請起身回話,貧道尚是……咳,如何就成了你父親?」

  側旁荃峒自李長壽的『語氣重詞』上,已是明白這李靖與自家愛卿毫無血緣關係。

  身為天帝,在這種時刻,必須堅定地站在維護自家大臣的立場上。

  荃峒笑道:「這位李靖賢侄,你直接開口喊父親,很容易讓人誤會。

  你要稱呼義父,義父。」

  李長壽剛露出的笑臉瞬間凝固。

  李靖如夢初醒,起身後再次叩首:「孩兒拜見義父大人!」

  李長壽剛想再次回絕,心底卻真真切切泛起了太清道韻,這次倒是凝成了三個大字。

  【也不錯】。

  這……

  他下凡開個小課堂,莫名其妙就認了個兒子?

  李靖這是從哪冒出來的念頭?莫非自己看錯了李靖心性,這傢伙表面濃眉大眼老實巴交,心底小算盤打的飛起?

  呃,莫不是自己給他的書籍,讓他有了反向理解……

  罷了。

  李長壽凝視著李靖的背影,心底還是計較著再觀察觀察。

  這傢伙的天庭兵馬大元帥之職,穩得雅痞。

  於是,半個月後。

  ……

  「哎,聽說了嗎?太白星君收了個義子名為李靖。」

  「道友剛出關?洞府沒通信?這都是幾天前的聊天了,那李靖說是義子,說不定就是太白星君無法正面承認的親兒子。

  不然,他為什麼姓李?」

  「為啥不能承認?」

  「雲霄仙子可是太白星君的道侶,你忘啦?雲霄仙子那是什麼身份地位、法力神通?太白星君不忒顧忌雲霄仙子的面子?」

  「嘶……細思大有文章啊。」

  崑崙山,酒宴上。

  天庭御用廣口瓶,人教聖人記名弟子,講究真人度厄,剛來此地不久,聽聞了這些消息,就駕雲匆匆回返自己洞府。

  八寶洞內,度厄喊醒正努力悟道的徒弟鄭倫,將此事詳細說了一遍,問鄭倫:

  「徒弟啊,這事你怎麼看?你前世記憶都恢復的七七八八,可記得李靖跟長庚師兄有什麼關係?」

  「這個……」

  鄭倫沉吟幾聲,英俊的面容上滿是回憶之色,過了一陣才沉聲道:「八成,還真是親的。」

  「哦?當真?」

  度厄真人雙眼一陣放光。

  「師父您這事可別往外說。」

  「放心,放心,為師守口如……細嘴兒帶塞兒琉璃瓶!」

  「李靖是如何成為師父您的記名弟子?這背後,其實都是長壽在暗中安排,甚至為此還搬來了測運法寶。

  對李靖,長壽是真的上心。

  尤其是一點,師父您知道嗎?

  當年長壽叮囑我,給李靖安排一雙壽元無多的真仙境道侶,作為李靖寄養之地,而且要求那真仙境道侶,給與李靖最多的溫暖,讓李靖感受到家之暖意。」

  「真假?」

  「對上了。」鄭倫目中滿是感慨,「全對上了。」

  頓時,鄭倫甚至還有豁然開朗之感。

  他又不放心地叮囑道:「師父,此事千萬別往外說,這都是弟子這個前任度仙門掌門才知的隱秘……哎,師父呢?

  師父!回來啊師父!會出仙命的師父!」

  與此同時,三仙島上。

  「跪下!」

  雲霄一聲輕喝,瓊霄碧霄雙腿一軟,下意識就跪了下去。

  剛被她們兩個為難的李長壽在旁滿是苦笑,自袖中拿出一本從地府借來的生死簿分簿,上面有天道記錄的李靖身世。

  雖然雲霄應該不會人云亦云,但穩妥起見,還是過來一趟為妙。

  少許心神落在紙道人身上,掃一眼李靖此時的狀況,李長壽嘴角不由抽搐了幾下。

  這傢伙,也是有福了。

  這是第十幾次了吧,有個高手路過,拍拍李靖後背,慈眉善目地道一句:

  「這位陌生的道友,這個後天功德靈寶是你掉的嗎?

  哦,不是啊,它與你應當有緣法,不如就贈與道友,結個善緣。」

  洪荒;

  異常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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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一章 節 奏 大 師

  這李靖,到底咋回事?

  三仙島雲霄閨閣中,李長壽負手來回踱步,目中滿是疑惑不解。

  雲霄靜靜坐在一側,嘴邊帶著淺淺的笑意,見李長壽始終有些放心不下,便道:

  「莫要煩心了,這終非影響大劫走勢的大事,我自是都信你的。」

  「這不一定是什麼小事。」

  李長壽緩聲嘆了口氣,走回自己剛才所坐的位置,與雲霄相隔不過三尺。

  她那獨有的淡淡清香,讓人有些心馳神往。

  李長壽道:「李靖此人,我還是知曉的,他自年幼入度仙門,身有大氣運,命格有大將之相,倒也非刻意取巧之人。」

  「取巧……」

  雲霄細細品著這般話語,笑道:「你這般一說,此事還需好好應對。

  若是旁人想在天庭混個差事,或是藉著你的名義招搖撞騙,那便有些不妥了。」

  「這個倒是不會,李靖之事,著實是趕巧了。」

  李長壽有些欲言又止,略微猶豫,還是未將心底之事講出來。

  莫要讓她太過擔心了。

  他對李靖百般關照,終究還是為了與天道博弈。

  此時的想法,對比當時已經有了許多改變,但在這次商國王都事件之前,李長壽一直覺得,自己對李靖的改造,應該算是一步妙棋。

  萬萬沒想到……

  李靖竟然能想歪到這般地步!

  估摸著,度仙門的長老們,也在這個過程發揮了一些微妙的作用。

  唉,早知今日,已經潛移默化改變了李靖原本的性格,自己還去玩什麼『黑衣人教學』作甚?

  有時穩著穩著,也確實容易畫蛇添足。

  「後續處置也有些麻煩。」李長壽看著桌上的生死簿分簿,「此時對外越解釋,就越會讓人覺得是在掩飾什麼。

  輿論……眾生之口,大多只會說他們自以為之事,事實和真相如何,對參與其中的生靈並不重要。

  他們要的,只是參與其中的存在感以及得到關注的滿足感,僅此罷了。」

  雲霄思索一陣,笑道:「怎得突然變得這般高深了?」

  「一直利用眾生之口做算計,有些感慨罷了。」

  李長壽癱在椅子中,緩緩嘆了聲:「初為人父……怪不好意思的。」

  雲霄掩口輕笑,繼續品讀手中書卷。

  李長壽閉目養神,心神開始在各處紙道人挪移。

  穩妥起見,他還是要將此事原原本本調查清楚,看其後是否有誰的算計?

  若真是李靖故意而為,他也不介意將這傢伙加急回爐。

  此風,絕不可長。

  暫不提李長壽紙道人回返度仙門,且說此時的凌霄殿。

  高台下,木公和幾位天庭正神有些擔心地看著高台上的白衣玉帝。

  「木公。」有老神傳聲問詢,「陛下這都笑了半個月了,可是有什麼喜事?」

  「娘娘又有喜了?」

  「哎,休要亂說!」

  木公瞪了眼說剛才這話的老神仙,傳聲道:「咱們是天庭正神,天天正事不幹,就盯著陛下的家事作甚?」

  幾位老神仙一陣嘿嘿,湊巧玉帝陛下摸著嘴角笑出聲來。

  凌霄殿內的氛圍頓時無比愉悅。

  「木公啊。」玉帝招呼一聲,東木公與幾位正神連忙向前聽命。

  「老臣在。」

  「你說,這李靖到底有沒有可能,會是長庚愛卿的子嗣?」

  「這……」

  木公沉吟幾聲,言道:「依照老臣對太白星君的瞭解,他並非那般故意隱瞞子嗣的品性,而且,這也沒什麼可隱瞞的嘛。

  現如今各處都在傳,說太白星君因忌憚雲霄仙子,才將李靖刻意瞞下,這更屬無稽之談。

  陛下,依照老臣之見,咱們不如正式頒一道旨意,糾正現如今洪荒之中所傳之事。」

  「木公所說,卻也不錯。」

  玉帝輕吟一二,將手中做樣子用的奏表放下,目中滿是笑意,言道:「李靖究竟是不是長庚愛卿的子嗣,這其實不必深究。

  清者自清,長庚為人吾自信得過。

  但如今,長庚也算認下了李靖作為義子,咱們不如就在此事上做文章,將傳言一舉扭轉。」

  「陛下英明!」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

  凌霄殿外傳來一聲疾呼,卻是李長壽的紙道人駕著白雲徑直入殿,在殿中位置才跳下雲頭,疾步向前。

  「長庚愛卿來的倒也是時候。」玉帝笑道,「此事如何處置,自是你來決斷。

  啊哈哈哈哈!」

  木公向前與李長壽互相見禮,其他幾位老神仙各低頭稱一聲星君。

  李長壽含笑答應幾聲,就立刻收斂笑意,將自己在雲霄那裡用過的一套說辭再搬出來。

  此時無論做何解釋,都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

  李長壽苦笑道:「當真沒想到,李靖會有這般誤會,這也是小神之失誤。

  算計的太多、太滿,反而不妥。」

  玉帝問:「那愛卿覺得,此事可還有澄清的必要?」

  「自然是有。」李長壽正色道,「這看似是小神的私事,其實很容易引發一種不良風氣。

  各處稱父。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父母之號應出自於血脈親情。

  若李靖之事為人所誤會,洪荒欲得利者,皆去拜高位者為父,此如何是好?」

  玉帝笑道:「倒也不至於如愛卿所說這般嚴重,李靖與你也是頗有淵源,換做旁人也無法適用。

  不過愛卿既有這般擔憂,那便放手施為。」

  李長壽心底一嘆,卻是將天庭在此事該做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其實也簡單,天庭開始保持沉默,待時機成熟再出聲。

  隨後,李長壽就開始了為期一個月的操作。

  他的思路很簡單,就是【物極必反、盛極而衰】,當洪荒無關生靈都想看自己熱鬧時,將這把火燒起來。

  這次,李長壽憑藉新型紙道人親手操刀,身影活躍在各大坊鎮,開始傳出一條條消息。

  最開始,是『紕漏』一系列事件細節,由『度仙門』傳播第一手資料,塑造李長庚與李靖的『父慈子孝』。

  此時,李靖站了出來,對外高呼自己身世,並為自己一時衝動造成了誤會向各方致歉。

  順帶著,他解釋了當日的情形,言說自己已被寬容大度的太白金星收為義子。

  然後……

  李靖幾乎被路人甲乙丙說服,開始懷疑起,自己是不是被寄養在了陳塘鎮中,一切都是義父大人的計劃。

  待此事關注度稍退,消息開始引向了另一個勁爆點——李靖之母。

  各路小道消息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有關李靖之母的猜測,從最開始的『人教仙宗弟子』,到『天庭女戰神』,再到『女妖精』、『萬魔之母』、『羅睺的公主』、『域外天魔』等等……

  最開始的八卦消息,開始朝著懸疑驚悚方向發展,在洪荒各處掀起了一波又一波風潮。

  然而,這次風波持續的有些太久,每日都有新消息各處傳出,讓不少煉氣士開始起疑。

  「為何感覺有人在背後推動,刻意抹黑太白金星?」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這事裡裡外外都透著不靠譜。」

  「應當是有人拿義父義子之事誇大其詞,故意讓太白金星身敗名裂,甚至去算計太白金星與截教的關係。」

  一小撥煉氣士覺得自己透過迷霧發現了真相,開始反駁出現的各類消息。

  而隨著時間推移,此事關注者越來越少,大多煉氣士已是察覺到了其中異常,將這當作了一則笑料。

  這時,天庭對外正式發出通告。

  在徵得李靖同意後,將李靖的出身詳細公佈了出來,並宣佈嚴懲惡意造謠、抹黑天庭正神形象者。

  李靖立下天道誓言,證明自己與太白金星絕無血緣關係,只是因太白金星對人教弟子格外看重,心中感念,故拜為義父。

  李長壽祭出殺手鐧,在太白宮舉辦一次酒宴,請來了各方仙神,正式收李靖為義子。

  一場鬧劇,總算落下帷幕。

  李長壽這一波操作下來,自身反倒是收穫了一波沒什麼用的名望,得了『關照晚輩』、『寬宏大量』的仁義之名。

  而這三界的悠悠之口也各有所得。

  談論此事時吸引來旁人側目,得的是嘴上的體驗;

  自以為看破迷霧看到真相者,得到的是心底之優越;

  修仙枯燥者湊了個熱鬧,調劑調劑自身情緒。

  隨著太白宮中仙宴結束,此事也算告一段落,李靖之名以他從未想過的方式,傳遍了洪荒各處。

  又幾日後,商國國都旁,兩名青年道者一前一後在郊外林間散步。

  「李靖啊李靖,你可當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

  李長壽感慨一聲,自知此前闖禍了的李靖面露尷尬,羞愧到不能自已。

  「義父……」

  「人後還是喊我師叔吧,你是度厄師兄的弟子,我入門比度厄師兄晚了多年。」

  李長壽擺擺手:「咱倆外相年齡如此相近,你還真喊的出口。」

  李靖低頭嘆了口氣,也不知該如何接話。

  太上長老當真是害苦了他……

  「師伯。」李靖道,「此事可讓雲霄前輩介懷?若如此,是否需我去雲霄仙子面前當面立誓?」

  ——李長壽與度厄真人互稱師兄,以作謙讓,這才有李靖一聲『師伯』的稱呼。

  「不必,她從最開始就沒相信你我之間能有什麼牽連。」李長壽嘆道,「這段時日我也暗中查清了,源頭在那幾位度仙門長老身上。

  他們誤會了,此事也就只能如此了。

  不過李靖,你今後一言一行,都會被人當成是我在授意,萬事需謹慎,莫要生事端。」

  李靖立刻做道揖,低聲道:「弟子定會謹言慎行,絕不給師伯抹黑。」

  「唉,這叫什麼事。」

  李長壽笑嘆一聲,招呼李靖一同前行,主動將話題帶到了陳塘鎮上。

  「李靖,你在家鄉斬妖除魔,可有收穫?」

  「回師伯,弟子收穫並不算多。」李靖正色道,「只因弟子發現,這妖族似是永遠無法清理乾淨。

  靈氣存,生靈存,家畜野獸、飛禽蟲蛾、鬼怪殘魂,都可化作妖物,害人性命。

  尤其是陳塘鎮面向東北方向的東洲大地,與東洲又存了廣闊的山野荒林,總有大妖遷徙而來。

  陳塘鎮能短暫安穩,難以長治久安。」

  李長壽問:「你可想過如何解決現狀?」

  「師伯,弟子愚鈍。」李靖低頭道,「所想到的法子,也就是佈置陣法等等,但靈石耗損卻遠非陳塘鎮能承擔,也非長遠之計。

  師伯,您可有什麼計策?」

  李長壽笑道:「此事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我便長話短說,只與你說該如何做。」

  「謝師伯關愛!」

  李靖頗為激動地拱手道謝,李長壽整頓了下思路,開始緩聲道來:

  「首先,是要借運。

  陳塘鎮地處偏僻,一直也游離於商國統治之外,雖有商軍涉足過此地,但現如今卻是政令不通,無法得人皇氣運庇護,以至於妖魔作亂。

  你可以做個牽頭人,將陳塘鎮方圓千里之地的凡人聚集起來,立一座大城,或是造一座雄關。

  而後再對商王稱臣,借人皇之運。

  其次,是將陳塘鎮的名聲打出去,這就要你在家鄉久駐,樹立起陳塘關抗妖之地,令妖族聞風喪膽,自可護衛一方周全。

  再有,我會以天庭之力暗中助你,讓你做起這些事來不會有太大阻力。」

  「多謝師伯!多謝師伯!」

  李靖向前搶了兩步,轉身對李長壽連連做道揖。

  李長壽笑著搖搖頭,示意李靖跟上,開始就自己剛才的話語詳細聊了起來。

  小半日後,李靖眼底迷茫盡退,躊躇滿志、恨不得現在就去伸展一番拳腳。

  李長壽話音一轉,笑道:「師侄可是有了心上人?」

  「您怎麼知道……呃,這個。」李靖頓時一陣撓頭,「其實也非心上人,只是見到了那位姑娘一面,卻也不知她芳名如何、如今在何處。」

  「給。」

  李長壽在袖中拿出一只玉簡,塞到了李靖手中。

  「殷姑娘有關的訊息都在此地了,我也總不能白被你喊幾聲義父。

  記得,此事不可操之過急,更不能用仙法動強。

  能否打動玉人芳心,全看你自己了。」

  李靖精神大震,抓著那玉簡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感覺整個人飄飄忽忽,雙腳都有些不知大地為何物。

  李長壽拍拍李靖肩頭,大笑幾聲,邁步朝前方大城而去。

  這城,也有一個殷字。

  走了幾步,李長壽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自己以後,豈不是名義上成了金吒木吒小哪吒的爺爺?

  洪荒大型倫理劇《吒兒》,莫不是會成為小型娛樂片《爺爺去哪兒》?

  這……

  李長壽嘴角瘋狂抽搐了一陣。

  算了,別想這麼多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條條大路通紫霄。

  還是按自己計劃,先混個商國大臣,提前在幾十年後才能出生的帝辛身旁佈局一番再說吧。

  要不要去蘇妲己那邊,監視下蘇妲己的曾爺爺?

  這個倒是沒必要。

  畢竟『禍國殃民妖妃妲己』中,蘇妲己只是一具美麗皮囊,內裡的神魂是狐女小蘭。

  唉,還有姜尚前世與小蘭的關聯。

  這封神殺劫,關係還真有點亂。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別笑啦,你都笑了這麼久,還沒笑夠不成?」

  玄都城,城中剛建不多久的雅致庭院,後院暖閣的軟榻上,大法師笑到一陣捶床。

  孔萱嗔道:「你師弟費了這麼大力氣,才算將事態平息下去,你還在這如此大笑,當真有些不像樣子呢。」

  「哎,你不懂。」大法師笑嘆,「能見到長壽吃癟一次,當真不容易。

  你也自太極圖上見了,那李靖現身跪下喊父親,長壽都愣了,當時他表情,是這樣……欸?

  哈哈哈哈!」

  孔萱也輕笑了幾聲,而後目光款款地看向大法師,小聲道:「說起此事,你不想做父親嗎?」

  大法師笑聲戛然而止,正色道:「這主要是隨緣,咱們隨遇而安,不能強求。」

  「我自是知道的,夫君~」

  大法師頓時哆嗦了下,嘴角露出淡定的微笑。

  怕甚,懼甚?

  大道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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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二章 做官這件小事

  這大商,問題也太多了點。

  李靖認父事件,三年後。

  李長壽的本體坐在丹房前,手中搖著一支蒲扇,身著寬鬆柔軟長袍。

  雖然看著還是二十多歲年輕英俊的面容,但總有一種『馬什麼梅』的老大爺之感。

  提前適應退休生活。

  靈娥邁入金仙境後,閉關也漸漸多了起來;

  原本只是想隨隨便便混個金仙,以後能長久陪伴在自己師兄身邊的她,此時也被修道感悟太多的麻煩困擾。

  實力能強點總歸是不錯的,而且修道本身,尤其是在不斷突破的狀態下,也是一件讓人愉悅之事。

  嗯……

  之前被天道鎖了道境的靈珠子實慘。

  這三年,李長壽的本體並未走出過小瓊峰;

  紙道人也都是在暗中活動,除卻偶爾在天庭露個面,穩定天庭上下軍心,一直相當低調。

  也是怕再被人冒認父親。

  這天地像是大劫過去了那般,變得頗為寧靜。

  中神洲大戰漸漸走向尾聲,仙宗山門折損三成,仙人高手折損過半。

  對人族總體實力而言,確實是個強力的打擊。

  而在中神洲大戰的數百年間,天庭籠絡了大批散仙高手,天將的平均實力線不斷提升。

  李長壽這個天庭規劃師,雖然沒有做太多具體的事務,但這些也都曾是他定下的計劃的一部分,自是居首功。

  到此時,天庭內形成了健全的天兵培養體系,天人晉升、定時招納、收攏高手等方式,讓天兵天將充分保持活力與戰鬥力。

  所差的,就是各大正神之位。

  封神殺劫落幕時,一個超越巔峰聖人大教的龐然大物,將會屹立於九天之上。

  聖人退避、諸仙畏懼,其上延伸出的天規教條,將會成為仙人之規、生靈之矩。

  那些早就被李長壽封死登封神榜之路的西方教門人弟子,純粹只是劫灰,封神榜上沒有任何名字,凌霄寶殿的大金柱也沒半個殘魂。

  前期的一個個規劃,都在接連實現。

  當然,有些是以李長壽都沒能設想到的方式……

  比如文淨。

  西方教徹底封了靈山,沒了活動,但這並不代表李長壽就斷了有關西方教的情報來源。

  這三年中,他的紙道人與文淨道人的血蚊碰了個頭,為了穩定文淨道人,李長壽不得不隱瞞了大法師和孔萱之事,只是為文淨道人做了一些心理預設。

  【大法師此前似乎就有一位關係不錯的道友,他們近來似乎有些發展。】

  讓李長壽納悶的是,文淨道人……

  反應頗為奇怪。

  文淨當時擦著嘴角,問那人實力如何,李長壽說了實力與三教大師兄級同檔次,文淨道人竟是一陣擔憂。

  她竟開始擔心自己有沒有資格,在今後融入大法師的道侶圈。

  李長壽:……

  這,就是強者的世界嗎?

  對此,李長壽只能默唸經文,祝願大法師平安、孔萱平安、文淨平安,人教繁衍重任平安落位。

  文淨道人說起靈山現狀,連連稱讚星君大人手段夠黑、下手夠狠。

  今日的靈山已是一片蕭條,原本躲藏起來的聖人親傳死傷過半,對於西方教的打擊無疑相當致命。

  這些聖人親傳也無法再躲在暗中,被準提聖人派去了三千世界,主持眾香火神國事務。

  香火神國是西方教穩定的賺功德來源,他們自不想放棄。

  只是,此前靈山一役,靈山直系戰力已損傷太多,從三千神國調回來的眾高手折損九成,讓不少香火神國內部頗為空虛。

  靈山一役後,臨天殿與仙盟對香火神國全面宣戰,這也給了西方教巨大的壓力。

  西方教如今,已是將重心、或者說最後的念想,放在了三千世界中,五部洲內只剩下一個空殼靈山。

  讓李長壽最關心的,還是文淨道人此役有沒有被西方聖人遷怒。

  文淨道人嗤嗤笑了幾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了自己如今有些尷尬的處境。

  『奴家怎得,就成他們西方教的副教主了?嘖嘖。』

  李長壽:……

  這?

  還能這般?

  李長壽不由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對她承諾了太多,但原本能給的就不夠。

  現在,只能寄希望於大法師有足夠的魅力,能讓文淨死心塌地,在關鍵時刻去吸一口金蓮了。

  此前靈山大戰,李長壽本就動過心讓文淨去搞一把金蓮的想法。

  但一來,老師沒有給信兒;

  二來,當時文淨奉命率鴻蒙凶獸和上古妖獸在地下潛伏,無法涉及靈山深處,接觸不到那朵蓮花。

  但此時,文淨道人成了西方教副教主,靈山處於極度空虛之下。

  接下來只要兩位聖人離開家,那便是真的機會。

  文淨道人這步暗棋,已是快浮出水面了。

  李長壽勉勵了她幾句,讓她安心在靈山等候,並著重提及,待時機成熟,自會有老師的命令下達,讓她不必多擔心。

  事到如今,文淨已是暗暗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畢竟現如今還需要她在西方教繼續潛伏的目標,已所剩無幾。

  果然,太清老爺想屠聖,要她躲在靈山最深處,等待太清老爺將西方教某聖人打成重傷垂死,她出手補個刀……

  聖人之血!

  文淨道人道心頓時一陣燥熱,對李長壽的叮囑連連答應。

  其熱情程度,讓李長壽都有些不好意思。

  做臥底做到了副教主,不算迦葉、彌勒這些聖人親傳大弟子,已相當於此時靈山的第三把交椅……

  也沒誰了。

  從某種角度來講,西方教也是相當慘痛。

  但這也不能怪老師心狠,畢竟是西方教先出手在前,暗中算計道門三教還以為太清聖人無法察覺。

  掩耳盜鈴罷了。

  但西方大興始終還是會大興的。

  此時按李長壽的理解,若沒有老師化胡為佛的算計,西方教聖人也會在某個時刻『得天命』,立大乘佛門,將西方教教義修改,而後開始大興之路。

  若是有壓制西方大興之法,老師不至於用『搶其名號、氣運、教義』的法子。

  聖人大教的靈魂,其實就是各自的教義。

  化胡為佛哪怕完美成功,其對世人宣揚的,也已非道門三教之教義,而是佛之教義,只不過是換了一批主持教義之人罷了。

  「唉……」

  這天地,終究還是在遵循天道的意志運轉,而非眾生的意志。

  李長壽雙眼半瞇,用了一縷仙力,讓躺椅輕輕搖晃,怡然自得、無悲無喜。

  他這三年也沒閒著,按計劃打入了凡俗王權的內部,整個過程還算簡單,沒有耗費他什麼心力。

  當然,李長壽也沒用法力,更不會去控制凡人心神。

  他只是動用了一點點計謀,給自己在大殷城找了個無關輕重的小差事罷了。

  不足為提、不足為提。

  『大人——』

  心底泛起少許呼喊聲,李長壽心神落歸【官】字紙道人身上,在商國大殷城的一處宅院中睜開雙眼,自書桌後站起身來。

  拉開書房的木門,有些明艷的陽光落下,李長壽順勢伸了個懶腰,整個人都振作起了精神。

  他這具紙道人是中老模樣,灰白鬚髮、身形偏瘦,有一種仙風道骨之感。

  前方有小廝跪伏稟告,言說已是到了大王宮議事之時,府內已經備好了車架。

  「知道了。」

  李長壽背負雙手,朝府外而去,很快就坐上了自己的專屬寬蓬牛車,晃晃悠悠地趕去那連綿起伏的宮宇。

  路上還有一輛輛差不多的牛車匯合,都是趕去日常議事的大臣。

  說句讓玉帝陛下傷心的話,李長壽混到這個位置剛半年,在人皇這裡上朝的次數,直追在天庭上朝的總次數。

  這還是之前兩年半,李長壽沒混到朝臣的緣故。

  這裡,已是商國的權利中心地帶,一片歌舞昇平、見不到世俗的污濁與不堪。

  但仙識掃過各處,能見商國到處充斥著權貴、百姓對奴隸的壓迫。

  商國的奴隸,實在是太多了。

  更多的語境中,奴隸是一個階層,他們不配擁有姓名、沒有任何保障,充當著商國體系中的主要勞力。

  他們是權貴的玩物,甚至殉葬品,完全沒有上升通道,哪怕是生得貌美俊俏,也不過是玩物,無法得到商人的承認。

  商國的風氣,還是比較開放的,不少奴隸反而開始醉生夢死,揮霍著自己的青春,早早結束自己的一生。

  但洪荒豐富的物產、南贍部洲廣博的大地,又讓商國能勉強養活數目龐大的奴隸。

  現如今,龐大的奴隸數量已成了巨大的隱患。

  奴隸的主要來源,就是商國當年擴張時俘獲的戰俘;商國並不禁止奴隸婚配、生子,這就導致了商人數量被奴隸數量反超了的尷尬局面。

  這些問題……

  李長壽也就隨便看看,沒想去多管。

  讓一切自己發展出歷史吧。

  反正他已經通過多種方式確定,這洪荒跟老家藍星沒什麼直接聯繫。

  進入宮門,牛車的搖晃頓時變輕緩了許多,平整堅實的地面沒有留下半點車轍。

  很快,牛車在一座大殿前停下,有侍衛拉開門簾,李長壽自車架中挪出,露出幾分溫暖的笑意,與側旁幾位差不多同時下車的商國大臣寒暄幾句。

  「大宰精神不錯啊。」

  「啊,林次尹這身朝服也是頗顯亮麗嘛。」

  「王將軍,這衣甲何時換的?當真威風。」

  不多時,一群大臣聚在李長壽身周,說說笑笑,同登殿前台階。

  到了殿前,李長壽眉角一挑,看了眼空曠的大殿,對身周各位交好的大臣賠了個禮,朝大殿的一角而去。

  那裡,有幾名較為年輕的文吏,正整理著面前的石板、龜殼、竹簡,稍後負責記錄這次大殿議事的內容。

  ——龜殼並非是用來刻字的,其功用稍微有些複雜。

  這幾名文吏有男有女,身著統一式樣、略顯繁瑣的官服,品階已是不低。

  其中一人,方正面容、相貌堂堂,眉宇間滿是正氣,額頭還有一道印痕,隱隱是一枚豎眼的輪廓。

  他只是盤坐在那,就有一種自成的氣勢,其他幾名文吏都被他壓下了風頭,著實看不出,這是他第一次被派來記錄『王之語錄』。

  此人頗為自信,似是對周遭沒什麼懼怕敬畏,骨子裡帶著一種鋒銳。

  不是聞仲又是何人?

  此刻,聞仲也注意到了朝自己走來的這名大臣,端坐在那、低頭等著,就當自己沒看見。

  他現如今,進度已是趕在,當日聽太白師叔講課的其他仙人前面了吧。

  在凡俗做官又是什麼難事?

  展露展露能力,顯露下凡人在意的才華,自己此時不也已抵達了商王身側?

  雖然是輪替被派來做個筆記官,一個月能來兩次。

  但對比下,闡教派出的那幾個還在各處亂轉的三代弟子,以及現在在大殷城守衛大營做燒火娘的火靈師姐。

  他聞仲,就是大殷城中最有出息的仙人!

  照著這個勢頭髮展下去,不出十年,他就能成為一名有品階的官吏,二十年就可成為朝臣中的一員,三十年就能成為商國最重要的大臣!

  那時候,應劫之事,豈不是手到擒來?

  「咳!」

  這大臣咳嗽什麼呢?應該是找旁人吧。

  他們幾個文吏,來自於不同的衙司,他是純正的政務文吏,旁邊那兩個女子來自於『卜司』,是一群沒有任何修為,卻自稱能與天地、先祖溝通的凡人女子。

  挺好笑的。

  另外兩個男子,一個是大史那邊的,一個是跟自己同『跟腳』。

  他們主要的任務,就是將……

  「咳!咳咳!」

  這大臣咳個什麼?早上吃飯卡嗓子了?怎麼還站在自己面前了?

  「聞仲師侄,混得不錯嘛。」

  聞仲悚然一驚,猛地抬頭瞪著眼前這一身華服的大臣,看著對方嘴角那似笑非笑的笑容,感受著出現在自己心底那絕不會忘卻的道韻,以及這聲略帶調侃的傳聲!

  「師!」

  「你們幾個打起點精神。」李長壽淡定地打斷聞仲的話語,暗中搖頭。

  聞仲這孩子,心性還是不夠老成持重。

  除卻聞仲之外,那四名男女文吏站起身來,各自對李長壽行禮。

  「大史大人。」

  大!

  聞仲張嘴無言,又被側旁的手勢所提醒,立刻站起身來。

  李長壽笑了幾聲,叮囑道:「看你們有新面孔,本官過來提醒一番,稍後勿要記漏、記錯,文書格式也要統一起來。」

  「是!」聞仲定聲應著,嘴角微微抽搐了幾下。

  太白師叔,當真無處不在。

  而待李長壽走回眾大臣處,聞仲又聽到了側旁幾聲小聲討論,心底更是一陣抽抽。

  三年,從大殷城著名學者到商國六卿,深得商王文丁欣賞。

  這就是太白師叔的實力嗎?

  聞仲心底一陣哀嘆……

  他,果然還差得遠。

  ……

  玉虛宮,飛瀑閣樓。

  廣成子背負雙手站在一張畫作前,那畫中所顯,正是大殷城的俯瞰圖。

  他許久未言,讓身後站著的幾名中年、青年道者,頗有些忐忑。

  「現任商王還有多少壽歲?」

  廣成子突然如此一問,一名中年道者立刻向前回答:

  「觀其氣運,大概還有六年。」

  「六年,下一任商君是誰?可定下了?是否有兄弟?」

  「下任商君似是子羨,其兄弟二人,胥餘與比干。」

  廣成子緩緩點頭,又負手踱步,目中閃過少許光亮。

  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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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19:3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五十三章 帝 辛 降 世

  在凡俗混個小官,那就是圖一樂。

  真要說權柄,還是天庭普通權臣更為深刻。

  李長壽對這些也不會太在意,在凡俗之中藉著紙道人廝混,完全就當作了封神殺劫來臨前的一點『小調劑』。

  順便,在商國朝堂搞個派系,拉攏下自己的黨羽勢力,能夠一定程度上左右商國走向。

  在商國的前三年,藉著一些『終南小徑』官至六卿,這在凡人看來驚世駭俗,但憑李長壽對人心的把控,也只能說……

  慢了。

  這時的商國,雖已有了相對健全的朝廷,但並沒有明確的官階晉升制度。

  只需商王開心,上大夫都是隨便做。

  更何況,李長壽是憑藉《軒轅皇帝戰蚩尤》的說書內容,在大殷城引起了轟動,有了『大學者』之名,成了商王眼前的紅人。

  大史,類似於太史官職,但並不涉及商國卜、祀之禮,商國的神權解釋權,一直控制在『女卜團』手中。

  這一點,其實也是受了商國先祖有琴玄雅的影響。

  朝會過後,李長壽去自己的衙司逛了一圈,將各種事務在半個時辰內處置妥當,就回返自己的宅院【做研究】。

  研究的主要內容,就是人族上古發家史。

  李長壽會將一些原本流暢的故事脈絡砍斷,弄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語句,而後湊成一個似是而非又讓人覺得很可能是這般的故事。

  越是晦澀難懂,旁人就會覺得他是個『大家』,有真材實料。

  實際上,李長壽關上書房門,就會設下一些簡單的法陣,自己坐在書桌後,心神挪去其它地界,繼續忙大劫有關的其它佈置。

  為了避嫌,李長壽不打算與聞仲什麼方便,讓這位未來的聞太師自己慢慢向上爬就是了。

  反正背後有天道推動。

  但那在軍營中鬱鬱不得志的火靈聖母,李長壽看著……

  就想樂。

  堂堂截教三代大師姐,多寶道人大弟子,洪荒先天生靈,竟換上一身粗布麻衣,在商軍大營負責埋鍋造飯時燒柴火;

  也是當真沒誰了。

  火靈也是有個性,在自己臉上用法術做了個疤痕,想憑自身『武力』混出點名堂。

  李長壽對此也不宜多評價,畢竟自己是走『炒作』的路子,屬於投機取巧,不能去嘲笑這種務實、腳踏實地的行為。

  只是,帝辛馬上就出生了。

  這時候再從基層幹起,未免有些不太趕趟。

  商國統治的本質就是家族勢力的延伸,若不能在殺劫來臨前,在商國內部建立起穩固的勢力網絡,那來俗世佈局就沒有任何意義。

  不過相比於闡教派來的那幾名三代弟子,火靈和聞仲起碼還是負責且有耐心的。

  闡教那幾位三代『大爺』,李長壽當真有些無力吐槽。

  他們來大殷城兩年多,一直就住在城池邊緣的酒樓中,偶爾外出打探打探消息,對滲透商國權利核心毫無興趣。

  或者說完全無處下手。

  李長壽不去指點聞仲,自然也不會去指點闡教弟子,就如局外人一般,偶爾看一眼雙方『攻略』大商的進度。

  就這般,又過了半年。

  聞仲再次升職,猶豫許久,來大史府拜見李長壽。

  李長壽與他飲酒暢談,聊的都是商國朝堂之事,給了聞仲一些小暗示;聞仲也是一點就通,開始理解一些『暗規則』。

  然而,正當李長壽欣喜於,那種關於神話歷史進程的參與感,大殷城突然開始出現了一些流言蜚語。

  【大殷已有聖賢出!

  子羨無德,只知享樂,王弟比干才思聰敏,最宜繼位。

  半個月後將有仙人降世,為比干授聖賢之能。】

  李長壽:……

  闡教為何要捧比干?

  李長壽心底有些狐疑,但消息就是那幾個『酒樓仙人』傳出來的,他全都看在眼中。

  這波,廣成子師兄要搞什麼?

  商國國君之位已是定下了,傳位於子羨,也就是帝辛的老爹。

  【子】為商君姓氏,李長壽也沒留意是何時改的,大抵是商湯前後。

  ——紂王是周國推翻商國統治後,給帝辛安的『惡謚』,帝辛名為子受,乃子羨的第三子。

  就在這帝辛即將出世,帝辛的祖父即將入土,子羨即將接位的微妙時刻,闡教突然搞這麼一遭。

  他們難道真的以為,王的位置,是誰賢明賢德就能坐的?

  子羨早已被當作下一任國主培養,如今朝堂之上的眾大臣、掌控商國軍政要務的各大家族,比如黃飛虎的『七世忠良老黃家』,早已對子羨效忠。

  這個時刻讓比干去跟子羨爭王位,除非是直接清洗掉整個商國核心,不然只是癡人說夢。

  李長壽對此也只能搖頭一笑,繼續旁觀事態走向。

  不過半個月,大殷城天現異象,有一朵七彩祥雲自天邊飛來,盤旋於比干府邸上空。

  此時的比干不過一少年,面容俊秀、目蘊神光,甚至還有幾分修仙之才。

  他本在午睡,聽聞一女聲溫柔呼喚,便有些迷迷糊糊地走到院中,身形立刻被那朵七彩祥雲包裹,緩緩升到空中。

  城中各處可見,比干將那一朵祥雲緩緩吸收;

  空中現出一名身著白衣的女仙,面容端莊、仙光繚繞,溫柔的嗓音傳遍大城各處:

  「比干,今日賜爾七竅玲瓏心,許你世事洞察之本領,望你看破虛妄、造福凡俗。」

  言罷,這女仙身影化作雲煙消散,而此刻已是昏過去的比干,緩緩落回了院中,被兵衛團團包圍。

  高空雲上,慈航道人輕輕頷首,轉身就要回玉虛宮覆命。

  但她剛要走動,卻聽側旁傳來一聲輕喚:「慈航師姐何不多留幾日,看看後事如何?」

  慈航道人道心一凜,聽聞其聲、感受其道韻,便知所來何人。

  她轉過身來,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側不遠的青年道者,對方正含笑對自己做道揖。

  慈航還了一禮,面色稍有些尷尬,輕聲道:

  「不知長庚師弟也在此地,多有些冒昧了。」

  「為殺劫算計鋪路,是闡截兩教都可做之事,何來冒昧一說?」

  李長壽笑道:「我之所以現身,是有些不懂,為何闡教選擇要捧比干為王?」

  「這個……」

  慈航本想說些冠冕堂皇的話語,比如這比干才思敏捷、福緣不淺,是個人皇之材。

  但看著李長壽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眸,慈航道人也知多辯解無益,輕聲道:

  「此事貧道也不知具體,都是大師兄交代的。」

  「唉。」李長壽笑嘆,「王俗權爭,並非那般簡單,人皇氣運也非隨意撥弄。

  師姐可願在此地與我一同等候幾日,最遲不過半月,也算做個見證。」

  「哦?」慈航笑道,「不知是何見證?」

  「師姐到時自知,還請容我賣個關子。」

  慈航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頷首答應,放出了一枚傳信玉符,就於李長壽身旁坐在雲端,注視著下方大城的變化。

  比干得仙人賜下七竅玲瓏心,自是在整個大殷城掀起了軒然大波。

  待比干清醒後,從此前有些羞澀的少年,突然變得能言善辯、洞察世事。

  王宮貴族相聚比干府邸,以各類疑難之事相試,大多時候比干當即就給出了解決之法。

  有大臣拿來幾件複雜的冤案,比干又是片刻內還原真相、找出真兇。

  不過三日,比干將大殷城的各類難案悉數破掉;

  又幾日後,比干在朝堂之上,訴說家國大事,令不少王公大臣醍醐灌頂。

  自比干得七竅玲瓏心不過半個月,以大殷城為中心的『商人』核心地帶,開始傳頌比干之德行才華。

  王庭有消息傳出,商王有意改換繼任者。

  朝堂之上,群臣分做兩派,八成支持子羨,以商國傳承這些年形成的『嫡長子』制度,捍衛子羨繼位的正當性。

  而那些原本被排擠的大臣支持比干,以比干有仙人賜福、為商國聖賢為由,讓商君改立儲君。

  雙方爭的不可開交。

  比干聽聞消息,七竅玲瓏心已是明白後續會發生何事,連忙就要趕去朝堂。

  但他動作遲了半步,還沒出自家府門,就被大批兵衛堵住去路,圍困在自家府內。

  是夜,商宮傳來慟哭之聲,老王舊疾復發、突然離世,新王子羨登臨人皇之位,為老王發喪。

  大喪過後,新王初登朝,比干隨同『庶出』的兄長胥餘跪伏朝堂之上,對新王效忠。

  子羨自是以寬厚待之,給足封賞,將胥餘封為閒散之侯,因比干才幹出眾,命他執掌刑罰之事。

  王位更替,順利落幕。

  「這……」

  雲上,慈航道人皺眉注視著眼前這一幕,心底五味雜陳。

  他們闡教的算計,剛來第一波,就已是無疾而終。

  「師姐有何感想?」

  李長壽含笑問著,慈航道人也只是搖頭輕嘆。

  「俗世之中,雖只有凡人,但這暗藏的機鋒,卻比仙人大教還要可怕。」

  「人心本就複雜,凡俗也會路滑。」

  「嗯?」

  「啊,無事,無事,一點小感慨。」李長壽溫聲道,「師姐可還要再看下去?」

  慈航道人笑道:「我闡教算計已是落空,貧道在此地也不宜多留。

  不過,聽聞師弟這般言語,似後面還有些許安排?」

  「安排算不上,只是做了一些準備。」李長壽笑道,「此前我得天機提醒,特入凡俗之中保下一任商國君主。

  再過幾日還有一場好戲。」

  慈航道人輕輕眨眼,笑道:「那貧道就要觀摩一番,看天庭權神有何手段。」

  「善。」李長壽緩緩點頭。

  此前點撥了一次聞仲,今日就多給闡教一些提醒。

  老洪荒均衡惡勢力了。

  故,慈航道人與李長壽在雲上靜靜注視著大殷城,白雲過隙、夜幕日出,又是半個月過去。

  這一夜,王宮中傳來喜訊,子羨第三子降生,賜名子受。

  朝堂之上再起波瀾,眾大臣以社稷安危為由,請子羨定下儲君人選,此時子羨的長子微子啟已是成年,才幹出眾、魅力十足。

  子羨本意立微子啟為儲君,然,大史越眾而出,言說微子啟雖是長子,卻非嫡長子。

  有大臣奇道:「子啟、子衍、子受三位殿下都是一母所生,這還有何區分?」

  那大史,也就是李長壽的紙道人笑道:

  「大宰問的漂亮,啟稟大王!

  前兩位殿下降生時,大王為王子,王后為妾室,妾之子,當為庶子。

  而子受為王后之子,當為嫡長子。

  傳嫡不傳庶,傳子不傳弟,乃先皇文成(注)遷都於殷城時所立規矩,正是此規矩,令我商國結束王權爭奪之內亂,穩固四方、得延天命。

  還請大王慎重思慮。」

  王座上,那年富力強的國君帝乙沉吟幾聲,言道:「大史言之有理,然,吾兒子受尚未出襁褓,如何可知他是否為值得托付之明君?」

  李長壽卻是不多言語,側旁自有一名身著玄服、身披玄鳥斗篷的中年女子向前,跪伏啟奏:

  「臣之惑,由王而定,王之惑,自有天訣。」

  帝乙道:「那就占卜一二。」

  當下,眾大臣向後避讓,十多名身著奇妝的巫女赤腳而來,伴隨著鐘鼓節奏,開始左蹦右跳。

  有點熊伶俐跳大神內味了。

  那名中年女子坐在火盆前,翻著白眼、端著一只龜殼,上下搖晃一陣,而後將龜殼放在炭火之上。

  這龜殼的『方格』中刻畫了幾個字符。

  不多時,龜殼被烤的出現裂縫,裂縫穿過了其中一個字符……

  一場能決定國家大事的占卜,就這般完成了。

  那女子又跪地呼喊:「大王,天意於子受。」

  帝乙笑道:「既如此,以子受為嗣子。」

  眾大臣啟呼英明,整個大殿都洋溢著愉悅的氛圍。

  雲上,李長壽笑道:「師姐可是看明白了?」

  慈航道人眉頭微皺,輕聲問:「他們這占卜之道,絕非推算之法,為何都對此堅信不疑?」

  「因為這是天意。」李長壽指了指上空,「這種占卜方式沒什麼合理性,但卻是天道給予人皇提示的直接方式。

  天命在子受,是天道之意。」

  「那,師弟在此間算計了什麼?」慈航道人笑道,「莫非只是想告訴貧道,天意難違、天道難抗?這般道理,貧道卻是早已知曉。」

  李長壽對著大殷城點出一指,道:「師姐再看。」

  慈航道人低頭看去,卻見那大殿之中正在退朝,那名出言定下嫡長子身份的大臣、商國大史,對著空中露出淡淡的笑意。

  慈航道人微微一驚。

  這還不算完。

  慈航道人盯著大史看了一陣,突然發現這大史和那占卜的女祭有少許眼神交流;

  慈航道人再定睛看去,女祭袖中藏了一只龜殼,其上的裂縫所裂開的字符,與殿中那只,一模一樣。

  她不由問道:「這到底是天意,還是人意?」

  「天未阻止便是天意,人有算計也算人意。」李長壽身影緩緩化作雲霧,對慈航道人留下一兩句話語,身形隨風而散。

  「還請轉告廣成子師兄,凡俗籌謀與仙人算計全然不同,多做、不如不做。」

  慈航道人在雲上靜靜立了一陣,很快便搖頭輕嘆,駕雲趕往崑崙山。

  ……

  於是,又數年後。

  『寂、寂寞啊。』

  南洲、東洲、中神洲交接之地,某個安靜的峽谷中,山壁上顯露出一處山洞,有名中年道者邁步而出,背著手,眺望著天邊各處。

  要不,再出去逛逛?

  黑豹心底略微有些躁動,雖在此地修行一路順暢,已漸漸有了不俗的修為,比前世還要高出不少,但道心之中,卻是越發難以安定了。

  天地雖大,身歸何處?

  自己前世是截教仙,但這一世不過是跟腳普通的一隻黑豹,實在沒臉回金鰲島修行。

  當今世上以人族為天地主角,他是妖族也不敢到處亂走亂逛,很容易就被斬妖除魔。

  這些年來,妖族那邊,他也去過幾次。

  在北洲妖族做過妖王手底下的小先鋒將軍,結果北洲被天庭剿了,自那之後他也曾混跡在東洲,但都是鬱鬱不得志。

  唉……

  十分懷念與淼淼在一起沒羞沒臊的歲月。

  但也只能懷念了。

  再去走走吧,修行沒個伴兒,當真太過煎熬了些。

  於是,黑豹拿出一面銅鏡,整理了下自己靜心打理過的髮型,故意弄出幾縷白髮,突出穩重感與老成感。

  「嗯?」

  不遠處的草叢,一雙眼睛緩緩睜開,注視著黑豹精駕雲離開的背影,目中流露出幾分思索。

  這黑豹,終於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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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19:4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五十四章 黑豹改名,計算菩提

  對於這黑豹,李長壽一直有些『又愛又恨』。

  一方面,黑豹可以毒奶,能幫他提升一些算計的成功率,雖然這很玄學。

  一方面,李長壽又擔心自己被黑豹下了『道友請留步』的咒。

  那是當真不吉利。

  但黑豹這次動,李長壽卻決定正式跟他結識。

  時機也是恰到好處,卡在了黑豹拜師玉虛宮之前。

  故,李長壽在黑豹駕雲趕往東勝神洲妖族聚集地時,一具紙道人做好充分的準備,化作一名中年道者的模樣,在前路準備一場『美膩的邂逅』。

  但讓李長壽始料未及的是……

  「唉,還是先回島上看看吧。」

  在距離李長壽紙道人藏身地不過數百里之地,黑豹低聲喃喃,轉身朝大海而去。

  只差一點,李長壽那句反向『道友請留步』就祭出去了。

  略微思索了一陣,李長壽招來了剛回東海休班的敖乙,讓敖乙帶上他夫人姜思兒,回了一趟金鰲島。

  李長壽的紙道人就在敖乙袖中,暗中觀察著黑豹的一舉一動。

  這黑豹……

  與金鰲島上的氛圍,已是有些格格不入。

  他本是金鰲島元澤老道,轉世投胎時得了地府關照,孟婆抖了抖湯勺,也就有機會恢復前世記憶。

  但此時他自稱元澤,卻與原本友人少了許多話題,就算強行聊幾句,也會很快陷入無話可說的境地。

  截教內部氛圍一向不錯。

  眾道者聽說黑豹想在島上停留修行,立刻安排了洞府,勸他一直在島上待著就是,都是一家人。

  黑豹相當感動,但總難免有些失落。

  李長壽挺理解這種感受的,轉世之後,一切全變了,自己已非原本的自己,想要融入原本的圈子幾乎不可能。

  黑豹是這般;

  已被自己當作度仙門掌門培養的酒雨詩也是這般。

  那,自己如果有機會回到老家……

  李長壽心底莫名泛起了幾分蕭瑟之感,與黑豹竟有了少許共情之意。

  『可怕的大劫使者。』

  李長壽心底暗嘆,將種種感想清掃而空,不給天道鑽空子的機會。

  黑豹在島上住了一年多,最終是在一個月色濃郁、夜色正美的夜晚不告而別。

  走的時候,這道人背影頗為落寞。

  天地雖大,卻無落身之處。

  修道一途,終歸寂靜落寞。

  黑豹離開時,雖有幾名老友發現了,但這幾名老友也只是輕嘆一聲,並未阻攔。

  這次,李長壽等候已久的紙道人,終於能派上用場了。

  算準黑豹的前行路線,李長壽的紙道人選准前路,做了些許準備,心底也嘀咕著,不知天道會不會再使絆子。

  《X的消失》千年大計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是安排封神大劫中的所有大劫之子。

  自家老師父轉世身姜尚,自不必多提,後面各種都安排好了。

  商君帝辛,剛安排上。

  狐女小蘭稍微複雜一些,她日後還會為女媧娘娘做事,李長壽會提前佈局,但不會強求小蘭做什麼事。

  聞仲,已被他所影響,此時正琢磨如何成為『少師』,邁向自己的太師之路。

  再有就是原本封神故事中,七個『肉身成聖』,也就是肉身上封神榜的李靖、金吒、木吒、哪吒、楊戩、韋護、雷震子,都是他必須安排一遍的重要人物。

  李長壽此時在遵循的邏輯很複雜,簡單來說便是——

  【所有封神大劫的變數,他都要參與其中。

  哪怕很多事,是由他親手導向原本的局面,他也必須親手安排上。】

  一切,都為了前半程的全身而退。

  從這個邏輯出發、仔細推算一下,整個封神自己要操心的事,當真是多到不行。

  「唉……」

  念及於此,李長壽的紙道人長嘆一聲,端著酒樽站在山間涼亭邊緣,朗聲吟誦:

  「人生最悲莫獨行,孑然一身友難存。

  莫說前路少知己,西出此關無故人。」

  『湊巧』駕雲飛過的黑豹聞言不由滿目悲愴,低頭掃了眼山澗涼亭,而後掉頭朝側旁繞路,免得打擾了這陌生道友抒懷。

  怎料,黑豹又聽到了一聲:

  「渺渺,你離貧道而去,可還好嗎?」

  黑豹身形頓住,豁然轉身,盯著下方那醉酒抒懷的身形。

  妖族?是了,有妖氣,似是虎王化身,實力與自己在伯仲間,距離金仙都還差一腳。

  淼淼……

  黑豹心底泛起幾分疑惑,又有一種莫名的緊張感,念著這會不會是自己的『後輩』,駕雲朝涼亭緩緩而去。

  「道友這是怎麼了?」

  這虛假的關心。

  李長壽的紙道人轉身看著黑豹,目中劃過幾分感慨,卻笑道:「不說也罷、不說也罷,讓道友見笑了,一時感懷亡妻。」

  亡妻?

  黑豹精神一震,向前走了幾步,忙問:「尊夫人去了?」

  「唉。」李長壽低頭一嘆,走回石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灌入口中。

  黑豹連忙向前,又道:「尊夫人當真去了?」

  李長壽眉頭緊皺,瞪著黑豹,「道友對貧道夫人這般感興趣,恐怕有些不妥吧?」

  「不,不是,貧道有一好友也叫淼淼!」

  黑豹急道:「她對貧道恩重如山,在貧道最落魄時,救了貧道性命,還……」

  以身相許什麼的,被黑豹嚥了回去。

  畢竟從事實來說,以身相許的是他才對。

  「哦?」

  李長壽皺眉沉思一二,請黑豹入座,又從懷中取出一只玉石杯子,拿出了一壇在妖族坊鎮搞來的好酒。

  一個有些單純,心中滿是對故人的關切;

  一個精心設計,話題準備的滿滿當當,更對黑豹知根知底。

  很快,兩人就聊開了。

  當黑豹弄清楚,兩人口中的『淼淼』和『渺渺』並非同一妖,心底鬆口氣之餘,又泛起了無限感慨。

  男人增進感情,最快的方式就是同醉一場。

  黑豹很快就喝的醉眼迷離,與李長壽聊著聊著,突然掩面而泣。

  李長壽在旁不由感慨橫生。

  道心都亂成這樣了,這傢伙竟然還能不生心魔……

  大劫使者,天道棋子,就是如此與眾不同。

  黑豹哭得嗚咽,令聞者傷心、見者落淚,更是有悲秋傷春的蕭瑟之意……

  「道友,道友你這是怎了?」

  李長壽溫聲問著,抬手拍拍黑豹的肩頭。

  黑豹道心此刻已是崩潰,轉身竟抵在李長壽胳膊上。

  就,挺突然。

  「貧道此生,貧道此生!何其悲慘!」

  「老天為何要讓我想起前世過往,不然淼淼就不會離開我;我還自命不凡,覺得自己是個截教仙,不是妖族跟腳。」

  「這天地間,何處才是我落身之地,何處,何處啊!

  呃,貧道抱的不是柱子嗎?

  失禮失禮!

  嗚啊——貧道哪怕能修成金仙長生道,此生何寂寥!何寂寥!」

  李長壽:……

  大概,這就是無法反抗被安排好的命途,甚至不知自己命途早已被注定的痛苦。

  「道友,你我竟有這般多的共同之處,何不結為知己好友?

  我也曾覺醒前世記憶,也曾不融於過往,亦不融於現今。」

  黑豹聞言有些錯愕:「道友,這、這當真?」

  「貧道耿常!」

  李長壽長身而起,對黑豹做了個道揖,「願與道友互為好友!」

  黑豹連忙起身還禮。

  「貧道元澤……唉,事已至此,這前世的道號捨棄也罷!

  萬般皆由心障起,破心自得道行深,由心二字,何等艱難,自破為申。

  自今日起,貧道、貧道道號便叫申豹!

  耿常道友,請受申豹一拜!」

  李長壽又做了個道揖:「恭賀道友走出迷惘,今日之後,大展宏圖!」

  「多謝道友紓解心懷,來,咱們繼續痛飲!」

  這兩妖相視大笑,申豹一掃此前陰霾,雙目放光、精氣神回轉,大有點反客為主的架勢。

  隨後,兩妖在此地飲酒相談十六日。

  申豹說了自己嘴上的神通,李長壽便笑著讓他罵自己幾句,申豹依言照做,當然沒什麼效果。

  申豹心底藏不住事,將心裡話悉數說了出來,還感傷妖族太子陸壓前輩之死,並說陸壓前輩是他一生的偶像。

  李長壽:……

  好機會。

  當下,李長壽將話題引到了陸壓之死,申豹也是感慨萬千。

  出乎李長壽意料的是,申豹竟然沒有攻擊太白金星李長庚……

  「唉。」黑豹嘆道,「陸壓前輩之死,其實也是妖族的命數。

  天道欲要大興人族、欲要推天庭秩序,上古妖庭的遺孤自是不可存活。

  那太白金星李長庚,其實也是為天道做事,身不由己,我雖不知具體,但挺理解他的。

  為天道做事,想必很不容易吧。」

  李長壽鼻尖一酸,差點就被這傢伙反攻了回來。

  「但理解歸理解,陸壓前輩於我有再造之恩,今後若有機會,我定與這李長庚討個公道!

  讓他!

  去給前輩道個歉。」

  後半句怎麼弱了?

  這祝福效果,微乎其微啊兄弟。

  這對『鐵哥們』聊了許久,李長壽說自己要去東洲投奔親友。

  申豹有些欲言又止,也想去一同討個差事,但終究還是好面,沒說出來。

  兩人互贈傳信護符,相約下次見面喝酒聊天。

  待李長壽駕雲離開後,申豹感慨不已,駕雲朝另一方向而去,走南贍部洲與中神洲邊界之地,改去西牛賀洲邊界的妖族區域碰碰運氣。

  此正是:

  太白金星巧算計,申豹歸位解心沉。

  前路自有機緣在,姜申之爭有新論。

  「耿常兄,真是個好道啊。」

  申豹滿是感慨地輕嘆了聲,駕雲飛入高空,收斂氣息,自在前行。

  ……

  與申豹相識只是開始,李長壽既然決定演戲,自是就要演全套。

  他的這具紙道人,攜帶著九隻備用紙道人,去了東海之濱,暗中控制了一名妖族金仙妖王,以這妖王為遮掩,自身躲藏了起來。

  現如今,需要他一心多用的地方有些多,尤其是凡俗那邊,每天要定時、定點做一些功課。

  與申豹相交只是為了影響到申豹,參與、安排申豹拜師之事。

  讓變數都在自己掌握之中。

  哪怕這般做,是順應天道之意,那也無妨。

  話說回來,商國內部權力鬥爭當真有些殘酷。

  小子受剛出生沒多久,就遭遇了『奶水投毒』、『宮女失手』等悲慘命運,但這傢伙命格無比硬挺,愣是半點事沒有。

  圍繞這些事件,王宮內部自是掀起了血雨腥風。

  李長壽對此全當不見,默默經營自己的黨羽勢力,只有在一些關鍵問題上,才會開口左右一下人皇的判斷。

  在天庭做普通權臣,讓李長壽有了足夠的工作經驗。

  在凡俗王朝之中,他選擇躲入暗中,避免出頭。

  於凡俗建功立業什麼的,頗為無趣。

  做大殷城的地下『惡』勢力,勉強還能提起點興致。

  闡教經歷了『比干七竅玲瓏心』的折戟,似乎真的聽了李長壽的建議,多做不如不做,那幾名三代弟子甚至都撤走了。

  截教一方,因聞仲在大殷城混得不錯,對聞仲也是寄予厚望,表面上並未多做其他事。

  實際上,兩教都在暗中調查各地強大的諸侯國,看哪一家能取商而代之。

  但左看右看,都差了那麼點意思。

  此時的周國雖國力發展多年,但剛經歷了一場災厄,國力大幅削弱,且對商國俯首稱臣,不敢反抗。

  ——姬季厲,也就是姬昌之父,勵精圖治、對外擴張周國版圖,征伐了眾小部落,得上一任商君讚賞,給與了姬季厲『西方諸侯之長』的榮譽稱號,並賜死。

  周與商的恩怨,其實在此就已埋下。

  周國此時正是群龍無首,無商君命令,姬昌不敢繼位。

  商君有意拖延,明顯是要將周國這個隱患摁下去。

  相對周國,北之崇侯一族更為旺盛,東之姜族底蘊深厚、兵強馬壯,南之鄂侯幅員遼闊、名望頗高……

  其他三家,確實更有取代商國的那麼點意思。

  這讓闡截兩教頗為疑惑,只能多方下注,不斷安插一些棋子進入各處。

  封神殺劫雖還有數十年的緩衝期,但此時已是暗潮洶湧,氣氛頗為緊張。

  李長壽卻在這時,將目光調轉,看向了自己的老對手。

  南洲這盤棋,有天道維穩,被聖人們盯著,等閒不會出什麼亂子。

  而他必須趁著聖人注意力都落在南洲時,完成自己其他的後手佈置……

  比如,在李靖與殷氏相會時,暗中扔一顆心火燒。

  比如,去地府溜躂溜躂,找一找金吒的前世跟腳。

  又比如,在天庭隨便發個檄文,追殺一下躲藏在三千世界的,虛菩提。

  李長壽本體親自出馬,白澤負責統籌算計,金鵬負責圍追堵截,不過幾日,就將虛菩提堵在了三千世界邊緣地帶。

  金鵬欲要直接打殺,卻被白澤暗中阻止。

  李長壽故意賣了個破綻,讓虛菩提有機會閃身逃向天地邊界。

  然而,正當虛菩提要衝出洪荒邊緣,虛空落下一片雷幕,封住了虛菩提一切生路。

  洪荒規矩。

  若在大劫時有意逃入混沌海躲避大劫,便會被天道抹去跟腳,算作『此仙已死』。

  這般生靈再回洪荒,就如曾在血海修羅古城現身的那幾道黑影一般,淪為【魔】,被天道排斥,從形式上已算隕落。

  ——李長壽幾次外出都算是公幹。

  【另,該條款解釋權,最終歸天道所有。】

  虛菩提身形有些狼狽地停在雷幕前,低頭噴了口血,扭頭瞪著負手邁步而來的天庭權神。

  「逃啊,虛菩提。」

  李長壽瞇眼笑著,「交出釘頭七箭書,我可饒你不死。」

  誒?咋有種反派的既視感?

  「哼!貧道不知什麼釘頭七箭!我西方已損失慘重,你當真要趕盡殺絕?」

  「都說了,今日是為了私人恩怨,不必牽扯大教爭鋒。」

  李長壽左手張開,戮神槍自金鵬手中飛來,被李長壽握住。

  虛菩提一咬牙,目中滿是嫉恨,轉身衝過那層雷幕,衝入混沌海中,身形瞬間消失不見。

  李長壽眉頭緊皺,金鵬已是追了出去,他與白澤緊隨其後。

  實際上,李長壽心底略微鬆了口氣。

  虛菩提這步棋,總算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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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19:5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五十五章 封神殺劫倒計時!

  【上回書到:

  李長壽忙裡偷閒,由天庭發檄文,借天道之力鎖定虛菩提行蹤,而後帶白澤、金鵬四面圍堵,將虛菩提趕去了混沌海。】

  這虛菩提被西方教弟子發現的時候,渾身寫滿了正、咳,慘字。

  那是在靈山大陣之外。

  虛菩提穿著一身破爛道袍,身周滿是血痕,神智昏昏沉沉,身周還有一縷縷血氣環繞,也不知動用了哪般保命神通。

  他似是經歷了一場大戰,僥倖通過保命手段,遁回了洪荒。

  或許是因,虛菩提沒有脫離天道範圍太遠;

  又或許是因西方教聖人暗中出手,天道並未排斥虛菩提。

  靈山大陣開啟,虛菩提被一隻大手抓入靈山之內,李長壽對虛菩提的感知,也就此被截斷。

  接引聖人親自出手。

  與此同時,三千世界邊緣地帶,金鵬背上。

  李長壽低頭一陣沉吟,側旁化作三尺高小瑞獸的白澤,後腿彎曲坐立,一隻羊蹄撫著山羊鬍鬚。

  李長壽笑道:「白先生何不化作人身?」

  「哦,忘了忘了。」白澤笑著答應一聲,伴隨著道道仙光,化作了小鬍子文士模樣,盤坐在李長壽身側。

  金鵬飛得更平穩了點,鳥嘴裂出點笑意,他人教第二坐騎的地位,算是無可撼動了。

  呃,怎麼感覺,並不如想的那麼開心。

  白澤看了看混沌海的方向,扶鬚沉吟幾聲,問:「此前為何不絕殺那虛菩提。」

  「釘頭七箭書。」李長壽嘆道,「我始終擔心,這傢伙將釘頭七箭書放在了其他位置,故想將他逼入絕境。

  沒想到,終究是被他僥倖逃了。」

  白澤頓時笑瞇了眼,對李長壽嗯了一聲。

  李長壽面色如常,對白澤輕輕眨了下眼。

  於是,兩個玩戰術的一陣輕笑。

  白澤自是已明白了,李長壽追殺虛菩提、又故意將虛菩提放走,定是有更深一層的算計。

  而釘頭七箭書並非只是一個藉口,這也在李長壽的多層算計之中。

  白澤笑道:「水神大人如今的神位、功德,莫非還忌憚那釘頭七箭書?」

  「我自是不憚,可闡截兩教不少聖人親傳,並沒有太多功德在身。」

  李長壽搖搖頭,表情頗為凝重。

  「這釘頭七箭書,可以理解為妖庭利用上古天道規則做出的殺生利器,天道無法否定它存在的意義,不然就是否定了天道自身。

  這是一套以功德、氣運判定,奪取大能性命的邪門法寶。

  不過看樣子,現在應該已是落在西方教手中了。」

  白澤納悶道:「為何水神斷定,釘頭七箭書會在虛菩提身上?」

  「其一,這符合天道降低生靈之力的趨勢。

  其二,當年西方教與陸壓接觸最密切的,便是這個虛菩提,這個虛菩提把不少老妖都忽悠了起來,妖帝印璽應該就是虛菩提送到了陸壓手中。

  其三,妖族之內我已暗中調查過,那些老妖也盤問了不少,還有燃燈副教主的燈被吹滅時,並未發現釘頭七箭書。

  算來算去,釘頭七箭書落在虛菩提手中的可能性最高,有可能是他與陸壓達成的某種交換。」

  李長壽話語一頓,「現在,估計是在靈山了。」

  「嘶!」

  白澤倒吸一口涼氣,定聲道:「若是聖人憑此物暗中算計截教某個大弟子,闡截二教怕是不免要全面開戰。」

  「開戰已是不可避免。」

  李長壽輕嘆了聲:「現在我想的是,如何能讓道門保留更多元氣,道承不失,在天地間能保持一席之地。

  最好,兩位師叔不會決裂,雖然關係可能會惡化,但不會反目成仇。

  而後,自身能正常退休。」

  白澤輕笑道:「水神這般功成身退的氣節,當真令人佩服。」

  「別捧。」李長壽笑道,「怕死罷了。」

  白澤了然地點點頭,沉吟幾聲,問了個自己一直很關心的問題……

  「到那時,水神的小瓊峰,可否多一間屋舍?」

  「先生想來,隨時可以,不過還是要將臨天殿交託給可信之人。」

  正展翅疾飛的金鵬也道:「老師,弟子願追隨老師去天外避世!」

  「哎,金鵬你就不必了。」

  李長壽正色道:「你與我和白先生不同,白先生本就是避世安樂,被我捉住、嗯咳,被我請回來做軍師。」

  白澤嘴角抽搐了幾下:「捉住就是捉住,是貧道棋差一招,智不如長庚。」

  「僥倖,僥倖。」

  李長壽淡定地揭過話題:「金鵬你一來還背負著鳳族命途,要在天庭好好當差,如此才能在關鍵時刻拉自家鳳族一把。」

  金鵬低頭嘆了口氣,卻很快振作起來,展翅飛的更迅疾了些。

  他也非扭捏之鵬,自己確實背負著族運,不能由著性子做出這般決定。

  金鵬笑道:

  「老師,在大劫之中,讓弟子托著您攪動風雲!

  老師目光所去之處,弟子長槍所往,生死無悔!」

  「怎麼還突然熱血起來了?」

  李長壽笑了笑,便道:「白先生在前方就回返臨天殿吧,盡量不要離著五部洲太近,那裡殺機縈繞,與白先生祥瑞氣息相沖。」

  「嗯,多謝水神關懷。」

  「還有。」李長壽笑意收斂,露出幾分思索猶豫之色,很快又道:「替我轉告小玖師叔,務必原話轉告,就說……

  我將在封神大劫後,處理完天庭事務,就隱退歸於混沌海之中。

  到時小瓊峰會有七八生靈,你若願來,丹酒不會有缺,只是時間長了,不免會有些寂寥。」

  白澤眼前一亮,笑道:「水神你終究還是放不下聖女殿下。」

  「我只能給這些許諾。」李長壽揉揉眉心,「男女之事,比之算計複雜百倍。

  我對小師叔有所動心時,她不知男女之事為何,心意難定。

  我道心被旁人完全佔據後,對她的心意已是無法回應。

  終歸,我是想著她能走出這關,留在洪荒天地間,無憂無慮、逍遙自在,但若她走不過去,我自會拉她一把。」

  白澤小聲嘀咕道:「貧道看雲霄和靈娥也不介意……」

  「並非所有關係都會開花結果。」李長壽目光有些悠遠,「人的心是有限的,若是不去控制貪欲和私欲,道行再高深,也最終會被自己的貪婪所吞噬。

  而且只是雲和靈娥,我都怕自己在今後應對不來。

  時間一長,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小問題暴露出來,每對情侶在熱浪時,看到的都是彼此的善,而時間一長,就需要容忍對方的不善。

  尤其是,兩顆大星互相吸引、環繞的關係,還好推算;

  但三顆大星互相吸引、環繞飛行,那變化就無窮無盡,難以預測了。

  這些話也可轉告給玖師叔,前面那段說我曾動心的,就不必了,免得干擾她做出判斷。」

  「行!」

  白澤點點頭,正色道:「貧道定將這些話一字不落帶到。

  不過,水神大人,你要去混沌海生活,還是多些友人更熱鬧。」

  「到時候再說吧。」

  李長壽眺望著虛空中的星辰點點,以及各處世界綻放的光斑。

  也不知,自己這番話,天道和道祖師祖會信幾成。

  避世?

  那也要這天地真的安穩,自己可隨時隨地回返才行。

  ……

  數月後,小瓊峰草屋中。

  李長壽將面前的卷軸緩緩鋪開,看著上面那一個個各有所指的符號,輕輕呼了口氣。

  沒有一個隨時監測天道的反饋機制,做各種算計,心底總歸有些沒底。

  從幾百年前開始,自己就在『炒作』退休之事,一切佈置也都朝著這個方向發展,但是否瞞過了天道,當真無法判斷。

  不過,自己沒有遇到更多阻力,應該就是天道或者道祖默許了自己的計劃。

  「嘖……」

  浪前輩死後,洪荒已近乎是死局。

  想要破局,只有封神大劫這一次機會了。

  李長壽手掌拂過面前卷軸,一縷縷火焰將卷軸吞噬,轉眼燒成一小撮灰燼,而普通木桌全然無損。

  封神此刻,已是進入了倒計時。

  李長壽閉上雙眼,宛若神遊物外,心神在各處紙道人處挪移,觀察著『洪荒大舞台・封神舞台劇』的一位位『角』。

  申豹去了西牛賀洲邊緣,跟一群妖族廝混,距離金仙劫已是不遠。

  帝辛尚在襁褓,已是百毒不侵、鋼筋鐵骨,白白嫩嫩的相當可愛,完全不像是一個暴君的模樣。

  軒轅墳夜夜歡歌,幾隻被天道左右的女妖精,在度過她們妖生最後的無憂時光。

  大殷城中,某個燒火娘終於找到機會嶄露頭角,得了一位女將賞識。

  聞仲在朝堂之上奮筆疾書,修行著為官之道、為人之道,搭建著自己下一步向上爬的階梯。

  大史府邸,那位學富五十車的大史,與各位大臣、遠來諸侯談笑風生,掌握人心雖難,他卻游刃有餘。

  南洲大地上,一名名能人異士悄悄潛伏,天庭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截教、闡教各出棋子,但雙方都在避免跟對方衝突,彼此相安無事。

  子受三歲,姬昌正式繼位西伯侯,對商國加大力度進貢,雖發展農桑,卻削減軍隊,帝乙對此頗為賞識。

  這一年,子受被驚了的馬所撞,腦殼撞翻了馬匹。

  子受六歲,天降旱澇之災。

  帝乙下令遷都,將商國都城,自殷城遷至朝歌城,並趁機清洗了一些尾大不掉的貴族勢力,重新架構權力中心。

  商國國力回暖,為消化掉國內剩餘奴隸,對西南方向、並未納入商國版圖的大國,發動遠征。

  李靖趁此機會加入遠征大軍,並在自己老丈人一家的幫助下,軍功一路飆升。

  子受九歲,遠征大軍得勝回返。

  李靖拜入朝堂為大將,展露出不凡的實力,卻主動請求回陳塘鎮抵禦妖邪,為商國守衛邊疆。

  帝乙大喜,賞賜頗豐,特許陳塘鎮改為陳塘關,封李靖為陳塘關總兵,節制陳塘關方圓千里之地。

  總兵為總管兵事之意,已是封疆大吏。

  同年,李靖帶著妻子殷氏,遠赴陳塘關,並暗中傳授殷氏修行之法,夫妻二人悠閒自在,頗為逍遙。

  子受十二歲,八百諸侯入朝歌覲見,商國國運昌隆,政局平穩。

  聞仲官拜少師,教導子受。

  李長壽卻在這份平和之下,看到了那些漸漸甦醒的野心,看到了一幅幅張牙舞爪的面容。

  他這個大史,開始淡出朝歌城視線。

  子受十三歲,宮廷塌陷,橫樑砸向子受,卻被這身形魁梧的少年單手舉住,淡定地低頭喝茶。

  無他,見怪不怪耳。

  聞仲暗中去大史府求見李長壽,與李長壽暗談數個時辰,最後施展遁法離去。

  不過數月,聞仲顯露一身『本領』,破掉有人暗中施在商宮中的邪門咒陣,與子受同征反叛方國,立赫赫戰功。

  同年,那已建造完成的陳塘雄關,高高的城牆之上,李靖攙扶著身懷六甲的妻子,嘴角洋溢著溫暖的笑容。

  李靖長子,已在快馬加鞭投胎的路上。

  而太乙真人,卻還在俗世尋尋覓覓,找不到一對滿意的夫婦。

  與此同時;

  東海之下,龍宮深處。

  東海龍王與兩名遠古時存活至今的長老,站在那空著的『龍巢』前。

  沉默許久,東海龍王才自口中取出一顆龍蛋,擺放在龍巢中,捏碎了手中的玉符。

  一條老龍低聲問:「當真要如此行事?」

  「嗯。」敖廣沉聲道,「而今,只能相信太白星君,就算不成,也是吾龍族命該有劫。」

  兩位老龍各自點頭,三道目光凝視著那顆緩緩顫動的龍蛋,頗為複雜。

  子受十六歲,與姜家定下婚約;

  子受十八歲……十九歲……二十一歲……

  凡俗王朝之中,權力鬥爭每日不熄,但這個嗣子,卻如頑石一般,屹立不倒。

  天庭,小瓊峰,湖邊草屋。

  李長壽長袖輕輕掃過,面前又一張卷軸化作灰燼。

  他輕笑了聲,目中帶著幾分亮光,似乎還有些期待之意。

  抬頭看向紫霄宮的方向,彷彿能看到那個隨意斜坐在竹林間的魁梧老者,他也在低頭注視著自己。

  棋局,天地。

  非聖,執棋。

  李長壽輕笑了聲,收回上探的目光,心神挪去西牛賀洲邊緣,注視著那滾滾劫雲,以及劫雲下瑟瑟發抖的中年道者。

  申豹嗓尖顫抖著,仰頭看著自己引來的金仙劫,道心雖然在不斷抽搐,但還是低聲輕呼了一聲:

  「這、這竟是傳聞中,金仙劫排行第十七的八荒八召心煞劫!

  誒,好像貧道在哪說過這話。

  完了,完了,貧道努力這麼久,終究是一場空啊一場空!

  唉,天何以如此待貧道!死矣!」

  李長壽:……

  這波,要說不是功利毒奶,打死彌勒他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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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六章 申豹姜公歸玉虛,陳塘李靖得麟兒

  如果說,一個優秀的天劫,以成為煉氣士的夢魘為榮。

  那申豹的天劫,明顯是沒有廉恥心的。

  是天劫群體中的敗類!

  是不顧生靈之心,肆意妄為,有違自身價值定位的!

  李長壽的紙道人躲在大地深處,仙識注視著那一片片雷幕。

  最初時,天道似是無情的生靈長生攔路虎,便是劈申豹這種大劫使者,也沒有留半點情面。

  不過五道劫雷,已是將申豹打的無比狼狽。

  申豹道軀出現了明顯的崩解,後面三道定然撐不過去,必會折在第七道天劫。

  沒辦法,申豹根基差、道法雜,本身化形前並沒有什麼特殊跟腳,也沒吃過什麼靈丹妙藥,更不曾遇到過高呼『我不想活了』、非要犧牲自身給他醍醐灌頂的洪荒大佬。

  甚至,申豹都不知,自己為何稀里糊塗就走到了長生劫面前。

  面對著暴躁的天劫,申豹低頭長嘆,目中已露絕望,然後……

  吟詩一首。

  「半生顛簸半生閒,一劫成空仙路難。

  負心薄倖有知己,此身寥落唯苦嘆。」

  申豹露出幾分釋然的微笑,這一瞬間度過了自身的心魔,迎接著自身的毀滅。

  眾所周知,生靈與生靈是不同的,但面臨絕境前的『閃回』卻是都有的。

  申豹在這極度絕望的情況下,心底劃過了一幅幅畫面……

  幾次與耿常兄暢談喝酒;

  幾次與陸壓前輩相見;

  剩下的,就是美好而快樂的男女時光,數不清次數的那種……

  現如今,也只剩下幾聲苦笑了。

  「淼淼啊!」

  申豹突然對著劫雲呼喊:「多謝關照!貧道,唯有來生再報了!」

  假若劫下隕落還會有來生的話。

  申豹閉上雙眼,臉頰有淚水劃過,準備好最後的法力,雖已絕望了,但生靈的本能,讓他還想去掙扎。

  順帶一提,此前幾件小靈寶,他全部的家當,都在對抗天劫時毀掉了。

  轟隆隆!

  劫雲震動!

  第六道,如期而至!

  申豹雙目睜開,灰白的長髮在身後飄舞,那看似敦厚的面容一片麻木。

  正此時!

  讓李長壽差點罵出聲的畫面就此展現——

  原本高速旋轉的劫雲突然內卷,其中溢出兩顆紫紅色的雷球,每一顆都蘊含著頗為強大的天劫之力,驟然下砸。

  落至半空,兩顆雷球突然互相碰撞,毫無徵兆地炸成了漫天電弧。

  什麼叫大劫使者?

  這就是大劫使者!

  天道毫不含蓄地直接作弊,凸顯出一個豪橫!

  申豹愣了下,頭頂的劫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了一小半。

  他心底稍微推算,眼中赫然蹦出亮光,驚喜地喊了聲:

  「貧道莫非!能過了!?」

  就聽『卡嚓』一聲,一道紫黑色雷霆將申豹身形吞沒,打得申豹低頭噴血,道軀各處出現道道黑色的裂縫。

  這是道基即將崩碎的預兆。

  申豹眼中的光頓時黯淡了下去,完全沒去考慮,為何第六道和第七道劫雷之間,竟只有這麼短暫的間隔。

  順便,他的天劫,好像只有一點點心魔,也沒有『湮滅天風』、『生靈業火』、『融道神水』這些【佐料】。

  「果然,還妄想活命。

  全都是泡沫,只是一剎的焰火。」

  申豹苦笑著,嘆息著,靜靜迎接最終的命運。

  他,完了!

  嗡——

  劫雲之中突然出現少許詭異的波動,一黑一白兩道劫雷落下!

  看似威能強橫,又有陰陽湮滅之道韻,但兩道雷霆卻在申豹頭頂互相抵消,只有少許衝擊力道,打的申豹狼狽跌落。

  李長壽:……

  黑豹:……

  圍觀的眾生靈:……

  申豹還有點發懵,仔細算算,這黑白劫雷好像、應該、大概……是第八道?

  「貧道,過了?」

  正此時!

  頭頂劫雲不斷向內匯聚,緩緩凝成一顆巨大的雷球,直徑超過千丈,不由分說朝申豹砸下。

  當時,申豹害怕極了,但也麻木了,任由自己被雷劫吞噬,甚至還張開了手臂。

  眼角有一滴淚慢慢滑落。

  李長壽現在倒是挺懂申豹的,畢竟喝了幾次酒,聊過幾次天,申豹掏心窩子的話說了數十遍。

  冥冥中,李長壽彷彿聽到了申豹的心聲,那是一聲帶著悲憤的哀嘆:

  【大爺的,給我個痛快吧。】

  地下,李長壽的紙道人拿出一只玉簡,在裡面寫下了一行行字跡。

  這是一場不規範的天劫,是天道存在意志的佐證,同時也反映了天道運轉的一定機制,以及申豹這個大劫使者反覆毒奶時的正負反饋。

  顯然,申豹身上有一絲跟天道本源相關聯的『東西』,或者說,是天道塑造了申豹這個大劫使者,負責後續拉動截教入劫。

  半個時辰後,雷霆消散,一具焦黑的軀體從空中落下。

  李長壽挑了挑眉,自是發現了申豹體內蘊含的一縷生機……

  出手?

  又或是不救?

  不遠處,幾道流光掠起,卻是幾名散修要來撈外快。

  李長壽略微思忖,紙道人在大地下湊了過去,但他剛要有所動作,便聽一聲嘹亮的啼叫劃過天邊。

  一隻白鶴自高空飛掠而下,化作一道白虹,極快地追上申豹,將重傷的申豹直接抓住,留下一聲冷哼,朝崑崙山折返。

  「莫要自尋死路。」

  白鶴童子,闡教信使,南極仙翁的童兒。

  那幾名欲要向前的散修面面相覷,各自對視一眼,極快地低頭飛掠,遠離這是非之地。

  李長壽的紙道人施展遁法悄然離開,略微思忖了一陣。

  申豹大劫使者的身份,應是被聖人們發現了,畢竟這次天劫,天道給的暗示已經無比明顯。

  通天教主那邊,要麼是沒關注此地,要麼是也派了人出來,但距離較遠,被白鶴童子捷足先登。

  申豹歸於崑崙山,接下來應該就是拜師二師叔。

  這看似是天道收束、維持原本的大劫劇本,實際上已是有諸多不同。

  因為自己的『拖延』,師父轉世姜子牙的時間向後推移;

  他在與申豹交流中,暗中給了申豹不少修道方面的指點,加速了申豹渡劫。

  這就導致……

  申豹很有可能成為姜尚的師兄。

  且不管如何,姜尚上山的年歲,已經有所變化。

  變化雖小,卻有可能成為閃動蝴蝶的翅膀;而這些,不過是諸多蝴蝶中的一隻罷了。

  小瓊峰,李長壽心神回歸,禁不住一陣撇嘴。

  誰才是天道最愛的『兒子』,這下沒有異議了吧?

  當然,是玉帝。

  ……

  申豹歸於崑崙山,李長壽的心神立刻放到了老師父轉世身之所在。

  果不其然。

  二師叔元始天尊似乎窺到了天機,得了天道提醒,要將兩個大劫使者控制在掌心,第二日就派了南極仙翁前來南洲姜家。

  此時的姜尚人至中年,家庭美滿,子承父志、家族繁榮,就是苦無子嗣。

  為此,姜尚廣開納妾之門,妾室足足有三十二人之多,沒日沒夜為了傳承家族血脈而努力。

  其毅力、堅持,感天動地!

  李長壽對此事也不好發表什麼評論。

  雖然他當時找月老,只是給自家師父安排了三段姻緣,對方也就是普通絕色美女。

  但沒想到……

  這波,就很強。

  其實如果不是李長壽這些年偽裝成姜府的大廚,一直在暗中給姜尚弄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藥,姜尚早被酒色掏空撐不住了!

  但反過來想,姜尚因此,也算體會過了凡俗榮華富貴,說不定對修道的心境,也會有不小的幫助。

  順帶一提,那名聖母宮的仙子為了避免自己被看上,特意化作了老嫗模樣。

  這日,南極仙翁駕雲飄到了姜府上空,觀察了一陣庭院中乘涼午睡的姜尚,緩緩落下。

  霎時間,仙光陣陣、百鳥合鳴,一縷縷仙人道韻擴散開來,讓府內凡人們先是一陣錯愕,而後趕緊低頭參拜。

  「仙人啊!」

  「桃仙下凡了!」

  姜尚被周遭呼喊聲吵醒,愣了一瞬趕緊起身,連忙對南極仙翁叩拜。

  南極仙翁抬手虛扶,一股仙力將姜尚扶起,溫聲道:

  「姜尚,你塵緣已盡,仙緣已來,還不快快隨貧道回返玉虛宮中,修長生之法,求自在逍遙?」

  姜尚不由一愣,先是喜出望外,向前踏出兩步,卻又聽到了側旁傳來輕喚聲。

  「老爺~」

  「夫君!」

  姜尚頓住腳步,扭頭看向側院,卻見眾佳人聞詢趕來,一個個淚眼汪汪。

  「這……」

  姜尚目中露出幾分遲疑,扭頭問著南極仙翁:「若是塵緣盡了,我妻如何?」

  南極仙翁笑道:

  「玉虛宮乃聖人道場,修仙之去處,自不能容納凡人夫婦之情愫。

  但你只需隨貧道而去,貧道自會派來弟子,安頓好你家中事務。

  紅塵如夢,數十年轉瞬即逝,貪圖一時歡樂,何來天長地久之說?

  不如尋仙問道,求個真的快活。」

  那些佳人聞言,一想到自家夫君、自己的靠山就要從此離開自己,不由得悲從心起,一個個哭哭啼啼,連道不捨。

  「這、這……」

  姜尚一時頗為躊躇,南極仙翁卻是含笑等候,等姜尚做出抉擇。

  他們玉虛宮主動招弟子若是都用強,那未免遭人閒話。

  更何況,姜尚身份特殊,必須慎重以對。

  「老爺啊!老爺!」

  側旁傳來呼喊聲,一個魁梧大漢提著菜刀跑了進來,卻是姜府後廚金牌廚子。

  那南極仙翁笑瞇了眼。

  『主廚』笑道:「恭喜老爺得了仙緣,賀喜老爺得了仙緣,自此長生不老、洪福齊天!」

  姜尚皺眉嘆息,扭頭對南極仙翁連連行禮,又道:

  「仙人,此事能否讓我好好想想?

  這並非是對仙人不敬,實在是家親難捨。」

  「嗨,這有嘛難的?」

  『主廚』囔囔一句:「老爺你去修仙,膝下無子無女,這凡俗的金銀財寶你也用不上了,不如就先給俺們開五年、十年工錢,宅院、營生啥的都轉手賣了,把家產分成三十二份,妻拿大的、妾拿小的。

  大家好聚好散,不免一場緣分吶。」

  姜尚跺跺腳,罵道:「胡言亂語!我這些夫人與我如此恩愛,豈能用家產金銀來衡量我們之間深厚的情意!」

  「這個……也並非不可。」角落中傳來一句嘀咕。

  眾女子停下啼哭,雙眼放光地看著姜尚。

  「老爺,仙緣不易,您還是莫要錯過了。」

  「妾身雖捨不得老爺,卻也知,這是老爺天大的福分,如何能用凡俗之情將老爺束縛?那妾身就是天大的罪過了。」

  「不是有句話說,紅粉如同骷髏,老爺,我們都是骷髏,您就別牽掛了。」

  姜尚:……

  於是,半個月後。

  隨著姜府的牌匾被緩緩拆下,府內只有幾名壯漢搬運傢俱。

  昔日鶯鶯燕燕、花紅柳綠,而今僅剩孤燈一盞、芳草萋萋。

  「唉。」

  姜尚嘆了口氣,自嘲地一笑,背負雙手走向了前方那朵空著的白雲,被白雲穩穩拖住,緩緩升空而去,留下眾凡夫俗子叩拜呼喊。

  城外,一架驢車上,姜府主廚與一名老嫗同行遠去。

  到荒無人煙之際,那老嫗身周仙光流轉,化作一名俏麗的仙子;

  而主廚身形緩緩變化,化作了李長壽常用的中年道者面孔。

  這仙子先是輕笑了聲,又隨之輕嘆,言道:

  「凡俗之情當真讓人難以捉摸。

  此前恩恩愛愛、如膠似漆,為彼此爭風吃醋、大動肝火,到頭來卻只是抱著些許金銀細軟,就此各奔東西,頗為歡喜。」

  李長壽笑道:「有幾人是真的傷心,只不過被更多人的歡喜所掩蓋罷了。」

  「還是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那仙子站起身來,笑道:「星君大人,您為何默許了闡教收徒?此前廣成子道友前來時,您不是還將他推回去了?」

  李長壽笑道:

  「廣成子師兄前來,代表的是闡教,南極師兄一來,代表的是二師叔。

  我可回絕闡教,卻不好回絕二師叔。」

  聖母宮仙子細細體會,讚嘆了一個『妙』字,又嘆道:

  「唉,大劫將落,生靈塗炭……奴家這便回聖母宮中覆命。」

  「有勞聖母娘娘費心護姜尚安危,還請代我轉達謝意。」

  「您客氣了。」

  這仙子欠身行禮,身影化作瑩瑩光點,悄然炸散,卻是一門頗為高明的遁術。

  李長壽眼前一亮,細細感受了下五行之力的波動,以及乾坤出現的細微擾動,少頃便點點頭。

  會了,一般,無甚大用。

  他抬頭看去,姜尚已是飛臨高空,與南極仙翁匯合,互相做道揖後,朝崑崙山而去。

  自此,世俗少了一位『富家翁』,玉虛宮中多了一個煉氣者,還逢人就說……

  【來山上之前,貧道曾有三十二房妻妾。】

  李長壽伸展了下腿腳,這具紙道人連同這牛車,轉眼化作少許塵土,隨風消散。

  此正是:

  申豹姜尚歸玉虛,截教全然無應纏。

  丹房前,李長壽眉頭微微皺著,思索著為何截教那邊毫無動靜。

  申豹被白鶴童子帶回去後,姜尚已是必爭之大劫使者,大劫天命就在這二人身上,聖人不可能此時還探查不到。

  三師叔莫非……

  泡澡睡過去了?

  李長壽撓了撓眉頭,對此略微有些不解,卻也沒太過糾結。

  正當他想休息幾日,再繼續操持各處繁瑣的算計,心潮忽而湧動,心神立刻挪向東勝神洲,一具紙道人在房中睜開雙眼。

  就聽得外面敲鑼打鼓,傳來一陣陣歡喜的呼喊聲:

  「生了!夫人要生了!」

  卻是金吒即將降世。

  李長壽的紙道人眨眨眼,麻利地穿上一身綢面短衫,帶上自己『高級家丁』的木牌,淡定地走出獨住的小屋。

  那聲【老爺,夫人生了!】,非要他親自來喊不可。

  一點,小小的參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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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20:3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五十七章 吒有幾種寫法?

  師兄又在忙什麼?

  要麼是在湖邊草屋、要麼是在丹房,總是不出來走動,最近又是許久不見,怪讓人念想的。

  不是說,西方教已經不能蹦躂了……

  昨日還聽龍吉說起呢,現如今這天地間,已經沒了天庭無法做成之事,師兄彈指一揮就可改變無數生靈的命途。

  是個名副其實的天庭權神了!

  小瓊峰,棋牌室中。

  靈娥對著窗外有些出神,心底劃過這些雜亂的念頭,耳旁傳來一陣嘩啦啦的響聲。

  這非流水聲,而是玉石做就的玉牌在被幾隻纖手搓動時,發出的清脆聲響……

  龍吉近來閒來無事,心情也有些煩躁,為防被劫運影響,已在小瓊峰小住,成為了棋牌室正式常駐會員。

  熊伶俐雖在天庭掛職,但她是小瓊峰守衛將領,通明殿也不敢真的給調令,平日裡還是在小瓊峰玩耍。

  而會員等級最低的某大姐……

  她現出靈體,穿火紅長裙,裙邊開叉到了大腿根,將自己姣好的身形毫無顧忌地展露出來,絲毫沒有半點忌憚。

  反正都是虛幻靈力凝成的,看就看嘍,她本體就在旁邊擺著,曲線流暢、上窄下寬,隨便一響就能震死金仙,稍微一撞就可重傷大羅。

  自然就是先天至寶混沌鐘。

  而此刻與她們三個一同打牌的,卻是一襲冰藍色長裙的天庭女戰神,有琴玄雅。

  上次被李長壽強行拉來小瓊峰,有琴玄雅也不再多堅持。

  只要熊伶俐去舊水神府喊她一聲,她若不用外出打怪,都會來此地與她們玩耍。

  啪!

  鐘靈皺眉將一枚玉牌摁在桌面上,皺眉招呼一聲:

  「娥快來幫姐看個牌!這咋贏啊這?

  別眼巴巴望你師兄了,他最近幾十年是最忙時候,必然是已經開始主持封神大劫。」

  「大劫具體是怎麼主持?」

  靈娥輕聲問著,身形輕盈地跳了過來,輕聲道:

  「莫不是搭建個擂台,然後讓人過來比劃較量,誰輸了來天庭當差?」

  鐘靈頓時嘖嘖輕笑,「哪有這般平和。」

  熊伶俐卻道:「有琴應該看到過,就在中天門外面,有個怪人每天在那搭台子,說不定就是擂台嘞。」

  有琴玄雅立刻頷首,滿是嚴肅地注視著自己的牌面。

  不好贏呢感覺。

  鐘靈淡定地道:「跟你們這些小魚說了你們也不懂,這事複雜的很,說是道門生死存亡的關頭都不為過。

  聖人執棋,各自博弈,像你師兄這般,能從棋局中跳出來,還能插進去半隻手的生靈,已是世所罕見。

  我願稱他為猛士。

  當然,這主要是因他背後有最強聖人的支持,這才是一切的基礎嘛。

  開局開局!」

  靈娥此時已幫鐘靈將牌面理順,坐在一旁靜靜思索;

  兩位仙子、一名半巫、一只法寶的靈性,開始了又一場血雨腥風。

  有琴玄雅問:「這般大劫,長壽師兄可有危險?」

  「這就要問他到底是想幹什麼了。」

  鐘靈嘖嘖輕笑:「這傢伙有意思的很,嘴上說著穩妥起見,行事也是十分周全,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做出一些衝動之事。

  他這種人雖然少見,但咱也是見過的,只不過前人都不如他走的高、走的快罷了。」

  「長壽師兄想做什麼……」

  有琴玄雅輕吟幾聲,扭頭看向了一旁的靈娥,「靈娥師妹最明白才對。」

  「嗯——」

  靈娥托著下巴想了一陣,小聲嘀咕:「穩妥的離開?避開一切因果?反正我從小就是被師兄這般教大的。」

  有琴玄雅頓時若有所思狀。

  「去問問不就好了。」鐘靈笑道,「你們這些生靈,拐外抹角、說話還要互相試探,彼此都這麼親近了,還有什麼不好說的?」

  「前輩,那可不一樣!三筒。」

  熊伶俐一本正經地道了句:「我們寨子裡有句組訓,叫做——人心隔著肉和皮,別把惡人當兄弟,反過來說也是一樣的。

  若是每個人都坦率、直白,也感覺很奇怪呢。」

  「呵。」鐘靈頓時笑瞇了眼,「本鐘還被個巫教育了。」

  「嘿嘿嘿。」

  熊伶俐不好意思地笑著,兩只馬尾辮輕輕晃著,用變身術縮小後的小巧身軀,讓她似是人畜無害。

  龍吉笑道:「我也有些好奇師父在作甚,師父此前曾說,天庭不宜直接插手封神大劫之事,也說過要借封神大劫的機會,將天庭的一些隱患拔除掉。

  想必,都不是什麼容易之事。

  師父當真為了天庭操勞太多了。」

  靈娥道:「師兄應當能應付的來,就算應付不來,我們也幫不上他什麼。」

  有琴玄雅卻道:「這也不對,哪怕是拼上性命能幫長壽師兄緩解少許壓力,那也是我輩該做之事。」

  「哎呀,行了,都專心點,能不能尊重你們面前的牌!」

  鐘靈嘟囔一聲:「打牌的時候還在分心,師兄這、長壽師兄那,咦,你們生靈真的肉麻。

  本鐘今天非把你們的靈石都贏過來不可!」

  幾位仙子輕笑了聲,靈娥也對有琴玄雅投去少許歉意的目光,後者微微搖頭,低頭繼續琢磨後續碰牌的策略。

  午後陽光透過天庭層層雲霧,穿過小瓊峰重重陣法,很神奇地沒什麼損耗,照得棋牌室周遭樹影婆娑。

  其內歡聲笑語,倒是顯得不遠處的靈獸圈有些安靜。

  此刻,李長壽靜靜躺在丹房前的躺椅上,手中的蒲扇不搖了,端著的茶壺放下了,雙目輕輕閉著、呼吸十分平緩,仙識籠罩在太白宮周遭。

  這是他大半心神挪離本體時的狀態,本體依然保持著充足的警惕性。

  他正要做一件大事!

  陳塘關,那佔地廣闊、易守難攻的李府大宅後院,特約紙道人・高級家丁王長安,身形筆挺地站立著。

  他身上的綢面短衫反射著少許亮光,脖子上帶著的金色鏈條,顯露著他在這個府邸家丁群體中截然不同的身份。

  做天庭普通權臣、凡俗大臣也好,做一個宅院中的家丁也罷,都是跟人打交道、都是替人打工,本質上沒什麼區別。

  大概,這也算李長壽的一點通用小技能。

  抬手、手背指關節對準靈木木門的花紋,頗有節奏地敲了兩下,而後推開虛掩的房門,先抬左腳邁入,對裡面的……

  呃,李靖這傢伙,沒事拜他作甚?

  此時,李靖正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低頭祈禱,似乎已經入定。

  李靖面前的香案後,太白金星盤腿而坐的身影躍然於畫上,自是那白眉白髮老神仙模樣。

  李長壽淡定地無視了這畫作,調整聲線,用清朗、略帶激動、滿是磁性的嗓音道:

  「老爺,夫人生了,大小平安。」

  李靖一直在緊繃地背部頓時放鬆了下來,輕輕呼了口氣,但又想到了自己如今的江湖地位,又立刻恢復從容模樣。

  這位總兵大人從蒲團上站起身來,用盡量淡定,卻有些緊繃的嗓音道:

  「生的是男吒還是女吒啊?」

  李長壽:……

  「男、男吒。」

  李靖背著手點點頭,言道:「嗯,男吒女吒其實都可,老爺我都喜歡。」

  李長壽笑道:「老爺,您能去產屋了,快去看望夫人吧。」

  「可。」李靖點點頭,邁步出了這處專門供奉太白金星的小屋,腳下看似緩緩踏步,但一步邁出,身形便向前挪十數丈。

  超越修為境界的神通都用了出來。

  李靖略微鬆了口氣。

  初為人父,應該沒出什麼紕漏吧。

  威嚴,總兵為一方父母官,須得威嚴,家中添丁也只是自己私事,不能大操大辦。

  嗯,淡定。

  自己現在名義上可是太白星君的義子,一蹦三丈高,那不像話。

  李長壽輕笑了聲,關上小屋的木門,小跑著追了上去。

  話說,這截教怎麼了?

  莫非是真覺得他們自己穩了,為何各處都不積極?

  李靖氣運已顯,此前也因『認父親』引起了波瀾,按理說早就被闡截兩教甚至西方教關注了才對。

  為何此時,只有闡教兩位十二金仙的氣息在千里之外徘徊,絲毫不見截教的影子?

  他本還想著,讓金吒和木吒拜入截教試試,免得再被各自原版師父忽悠去未來的佛門做什麼護法。

  可此時,根本沒有截教仙人的影子。

  都用飄柔嗎?這麼自信?

  李長壽心底一嘆,決定稍後還是通過雲提醒下截教;現如今正是大劫的機遇爆發期,不主動站出來截取生機,當真辜負了截教的教義。

  前方,李靖突然回過神來,嘀咕一句:

  「男吒?」

  李長壽差點笑出聲,假裝自己沒發現,低頭小跑前進,被李靖攔在了迴廊拐角。

  「老爺,您咋還沒去?」

  李靖抬手勾肩搭背:「啊,突然想到,王長安你是讀過書、造過學之人,你來幫老爺我品品,這個吒字如何?」

  李長壽忙道:「這吒字妙的很,朗朗上口、膾炙人心,就是不知有什麼典故。」

  「哈哈哈。」李靖大笑幾聲,還沒蓄鬍鬚的他,此刻還是青年模樣。

  李靖道:「這個吒字大有來頭,也是老爺我想了很久才起的名。

  吒,為盤古神隕落前,為掃清天地間妖邪,所綻出的第一個音節。

  吒字,意味掃平妖魔、維護正道滄桑之意,陳塘關屢遭妖魔侵襲,此時依舊有不少百姓生活難安。

  本將是想,本將的子嗣,也以守護一方、造福百姓為己任。」

  「老爺之胸懷,讓人欽佩。」李長壽低聲道,「老爺您放心,吒字您儘管用,明日這陳塘關都會知此名之含義。」

  「哈哈哈,你這傢伙。」

  李靖用力拍了拍李長壽紙道人肩頭,身形飄然而去。

  李長壽心底一陣輕笑。

  這李靖倒是真有個缺點,就是有些好面兒。

  接下來就是觀察李靖的育兒過程了,有金吒和木吒兩個積累經驗的機會,對靈珠子轉世總不至於太過糟糕。

  且等。

  金吒、木吒?

  李靖該不會想生一個五行序列吧?

  這麼一琢磨,靈珠子轉世成的哪吒,還真是屬火行。

  搖頭笑了聲,李長壽紙道人繼續小跑著跟上去,想著稍後如何去城中宣揚『吒』的含義,仙識一刻不停,盯著李靖的情形。

  李府觀察日記,正式……

  『長庚師叔,弟子可進來嗎?』

  心底突然傳來了遙遠的呼喚,李長壽立刻一心多用,半數心神挪去了朝歌城,紙道人在書桌後睜開雙眼,檢查了下這【官】字紙道人的狀況。

  剛才呼喚他的是聞仲,想必是有什麼急事,或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此刻,聞仲正跟在子受身側,在西南方向征戰『蠻夷』才對。

  雖然這些蠻夷,有些制度演化自上古,比商國還要先進些。

  「來吧。」

  李長壽緩聲道了句,書房展開了一層似有若無的結界。

  一縷青煙自地面亮起,轉眼化作聞仲身形,對李長壽長長做了個道揖。

  此時的聞仲,為了符合凡人狀態,已將自己頭髮用法力染成花白。

  這些年俗世歷練,讓聞仲變得沉穩了許多、也成熟了許多,眉目間雖還有一些銳氣,但更多的已是藏起的鋒銳。

  「聞仲拜見長庚師叔。」

  「嗯,不必拘禮。」李長壽擺擺手,示意聞仲入座。

  聞仲卻道:「師叔,弟子來的匆忙,還要立刻趕回軍中,這就長話短說。」

  李長壽側耳傾聽,聞仲說明原委,問詢解決之道。

  此事說來其實也簡單。

  遠征大軍打了勝仗,連破十數城,俘虜了大批戰俘、得來了金銀財寶,那方國宣布歸降效忠。

  商國八百諸侯,半數都是這般打下來的。

  另外半數是主動依附。

  「問題就出在了戰俘身上。」聞仲沉聲道,「按軍制,戰俘算作帶軍將領的戰功,且在戰功之中比重相當大。

  故,商軍已是默認這般情形,只要攻破一城,就將部分城中平民強行劃為戰俘,以此增加戰功。

  但這次不知怎麼,子受嚴令軍中不可掠奪平民為戰俘。

  眾將不服,相約抗命,子受直接持劍殺了二人,威懾住了。

  此時,軍中眾將表面隱忍,要在回朝歌城後,在大王面前哭訴一番……」

  李長壽笑道:「這位王子,也是雷厲風行。」

  「師叔,此事如何處置才穩妥?」

  聞仲嘆道:「朝歌城中,本就有諸多勢力對子受不滿,欲要使大王重新立嗣子,子受此次確實魯莽了,必會被抓住把柄。」

  李長壽微微皺眉,緩聲道:「此事確實有些麻煩,所有人都在盯著子受的一舉一動,這次他的動作著實太大了些。

  不過,此事也有好的一面。

  他能看到商國的問題之所在,想要做出改變,就總比他那坐享其成、又自覺無力,便不去努力做些什麼的父親要強。」

  聞仲含笑點頭。

  李長壽沉吟一二,道:「此事需一個字——穩。」

  「敢問師叔,如何才算穩?」

  「你可從旁建議,讓子受先稟朝歌城,直接以不尊軍令定那幾人罪過。

  回朝歌城後,也不要多做什麼,不必多分辯,就在自己宮中閉門不出,可以稱病,也可說自己正在學習兵法,藉口隨意。」

  李長壽笑道:「若是子受王子不嫌棄,可暗中來我這談談。」

  聞仲精神一震,連忙做道揖,呼喊:「多謝師叔!」

  「只是,聞仲啊。」

  李長壽話鋒偏轉,笑意收斂,溫聲道:「你始終是截教弟子,而非普通的大商臣子。

  莫要陷入紅塵,免得為自身招來不測之數。」

  聞仲不由怔了下。

  ——————————

  【PS:這幾天忙昏頭,出BUG了。

  六百五十五章快推節奏時,用了帝辛(子受)年紀做抓鉤,先是迅速推了十多年,將劇情推到了有矛盾衝突爆發的地方,子受十多歲出金吒,但後面修改情節時,又覺得火候不夠,一筆推了七八年,導致跟上章出現了劇情BUG,殷夫人懷金吒懷了七八年,今天回頭檢查劇情時發現了這個細節,這個對劇情沒有任何影響,給大家解釋下。

  典型筆誤,腦子犯抽,現已修改,跪地認錯。

  殷夫人平安、殷夫人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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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八章 夜會子受

  洪荒中的馬匹坐騎也是頗為健壯,陳塘關李府開百日宴時,聞仲與子受已經暗中回返朝歌城。

  李長壽只能匆匆地,代表李家上上下下的家僕傭人致辭,對公子金吒的降生表達熱烈歡迎,又安排好陳塘關吹拉彈唱第一樂器天團,就裝作不勝酒力,早早退場。

  是夜。

  大半個朝歌城安睡了過去,只有一些服務性質的街巷依舊喧鬧。

  大史府內,巡邏的侍衛按時按點地走過前院後院,偶爾幾聲笑語,也是在小聲嘀咕著,這位大史大人竟不近女色、家眷全無。

  李長壽的紙道人坐在自己書房中,穿著暗紅長袍,灰白長髮梳的一絲不苟,頗有些治學嚴謹之風範。

  窗邊是命人提前擺下的酒水宴席,菜餚雖簡單,但勝在量大。

  畢竟今日要請的客人,飯量在朝歌城都頗為有名。

  子時三更。

  兩道披著斗篷的黑影自後院翻牆而來,那斗篷帶著極其微弱的法力,能夠在凡人面前隱藏他們的身形。

  李長壽露出少許微笑。

  這聞仲也算摸到了門道,雖然在極力隱藏自身是『奇人異士』的事實,卻也學會便宜行事。

  還是要繼續成長才行。

  不多時,咚咚咚敲門聲響,李長壽站起身來,書房門自行打開,那兩道黑影竄入屋內。

  最先一人自是聞仲,入內後摘下斗篷寬帽,對李長壽拱手行禮,口稱:

  「拜見大史。」

  李長壽含笑道:「少師多禮,不必拘謹。」

  言罷,目光落在聞仲身後那頗為魁梧的身形上,眼底帶著少許笑意。

  現在站在他眼前的是!

  這千古罵名背負者,無道暴君典型代表,商王朝的送葬者,子受・帝辛・紂!

  他身高八尺、手長臂長,此刻慢慢抬頭、摘下斗篷帽,露出一張年輕又稜角分明的面龐,那雙有些狹長的眸中,散發著一種難以掩住的自信。

  李長壽開啟了空明道心,避免自己接觸紂王時,受劫運影響。

  隨之,便對子受拱手行禮。

  順帶一提,按商國的規矩,非奴隸身份,除非是祭祀或認罪,平日裡無需跪拜。

  「見過子受王子。」

  「大史大人客氣。」

  子受拱手抱拳,略微低頭,正色道:「子受尚非君,大史為六卿重臣,不必對受行禮。」

  李長壽笑道:「王子言重了,請上座。」

  「受為客,大史上座。」

  一旁聞仲也道:「大史,您上座就是,不然我這都不敢入座。」

  李長壽並未多堅持,便坐在了主位上,聞仲與子受一左一右,在小圓桌周遭呈掎角之勢。

  隨後……

  氣氛有點尷尬。

  子受雙手扶著膝蓋,挺直胸膛端坐,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聞仲斟酌了下言語,笑道:「真說起來,子受的嗣子之位,還是多虧大史當年於殿前直言。」

  李長壽看向子受,笑道:「王子對此事如何看?」

  「嗯……」

  子受目中露出幾分思索,卻是知曉李長壽在考他,不得不慎重以對。

  這些年,少師已是將這位大史吹上天了,甚至說成了是神仙中人,多少有些誇張。

  子受很快就道:「當年之事,受對大史頗為感激,但此感激只對大史能遵禮法直言進諫。」

  「哈哈哈咳。」

  李長壽大笑幾聲,「在其位謀其事,公事公辦罷了。」

  聞仲笑道:「子受,其實我與大史也有些許私交。」

  「哦?受為何此前未聽少師說起過?」

  「此事不宜聲張,不然容易招人閒話。」

  李長壽正色道:「不提這些了,王子今日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子受拱手道:「是為求策而來。」

  「哦?」

  李長壽笑呵呵地去摸酒壺,聞仲手疾眼快,搶先將酒壺端起來,先給李長壽斟酒。

  「王子為求何策而來?」

  「此前軍中殺勝將,眾將欲回朝歌城告狀。」

  子受自嘲的一笑,流露出幾分無奈之色。

  「父王命受領軍,受早已說下規矩,命他們不得擄掠平民為俘。

  還是有將領陽奉陰違,將戰死敵軍的軍服扒下來,套在那些平民青壯之身,以此矇混過關。

  受殺一儆百,故拔劍殺將。

  然,此事若回朝歌城鬧大,受怕是頗為被動,軍中將領、武將世家怕是要對受群起而攻之。」

  李長壽思索一二,問道:「不得擄掠平民為俘的規矩,是少師擬的?」

  聞仲嘆道:「不錯,確實是弟子、咳,是我擬的。」

  弟子?

  一旁子受面露思索。

  又聽聞仲繼續道:「奴隸過眾,已是商之頑疾,大廈之下,地基已是浮動。

  雖說,現如今商國征戰已少,通過掠奪而得來的奴隸遠不如這些年積累下的奴隸,但這卻是如今可以下手的第一步。

  只有先否了掠奪戰俘為奴的作風,或許才能將那些原本祖上被俘來的奴隸,恢復正常平民的身份。

  如此,商國青壯可多,兵馬可強,各行各事可用之人才源源不斷,國力躍升,指日可待!」

  「然後呢?」

  李長壽含笑問著。

  聞仲沉吟幾聲,又道:「您是問?」

  「不談其他,只談商國本身。」

  「然後,商國自可延綿國運,久遠長存……」

  李長壽看向子受,笑道:「王子也是這般想的?」

  子受目中滿是光亮,定聲道:「少師之言,子受之志!」

  李長壽緩緩嘆了口氣:「咱們舉杯同飲,邊飲邊談。」

  三人舉杯同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後,李長壽卻先閉上雙眼,雙手揣在袖中,似是睡著了一般。

  他在思考,自己今夜要不要點撥『紂王』……

  李長壽心底雖然明白,就算出手點撥子受,天道收束之力非子受可抵擋;但當某種可能性擺在面前時,李長壽依然想去嘗試一番。

  重點是,退一萬步,此事對自己不會有什麼負面影響。

  且換個角度考慮,自己能影響到『帝辛』的機會本就不多,而今『帝辛』尚是『王子子受』,可塑性還在。

  「你們錯了。」

  「錯了?」聞仲有些不解。

  子受忙道:「莫非,我商國還有其他中興之法?」

  李長壽嘆道:「少師之言有理,行為卻太過魯莽,王子自當學過商之歷史,可知商國力為何逐步虧空?」

  子受道:

  「子受每日都在想這般問題,原因存四。

  其一便是在文成先祖定下嫡長子傳位之法前,為爭奪王位往往掀起陣陣血雨,國力內耗太過嚴重。

  其二,貴族世家越發穩固,大多不思進取,只存享樂之念,*****大有人在。

  其三在於奴隸太多,已成隱患,商人心浮氣躁,享樂奢靡之風已近乎無可救藥,漸無可用之才。

  其四在於眾諸侯。

  我商人內亂時,八百諸侯修生養息,其中不乏野心勃勃之人。

  與受即將大婚之姜氏,便是東伯侯之女,我與她尚未相識,不知具體,只看過畫像,但她卻定會成為我的王后。

  這便是父王的穩固之策。」

  李長壽夾了一塊牛肉放在口中,笑道:「王子,咱們不如推演一番。

  若此次,你得王的支持,軍中殺將之事成為你革新內治的開端,後面會發生何事?

  聞仲也一起想想。」

  於是,聞仲與子受各自思索。

  聞仲畢竟是煉氣士,活的年頭久,見多識廣、考慮問題較為全面,很快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眉頭皺成了個川字。

  子受還是氣盛一些,思考了少頃便道:

  「必會有許多老臣反對。」

  聞仲連忙接話:「不只如此,此事涉及的不只是武將世家。

  要解決奴隸之事,不可避免就會觸動當前所有諸侯、貴族、世家,乃至於百姓。

  奴隸需要的只是一份口糧,卻可耕田種地、開鑿河渠、為家中奴僕,他們生來如此,絕大多數都不曾有反抗的念想。

  若咱們直接出手……嘶!

  怕是一場驚天之變。」

  子受道:「少師所言,是否有些太過誇大了?」

  「王子,是我之前有些想當然了,思慮不周。」聞仲面色有些灰暗,「奴隸之事,必須從後處置、從權處置。

  此次軍中殺將之事,必須遮掩過去。

  咱們之前商量的,在朝堂之上爭辯奴隸對國之害處,絕不可行!」

  李長壽含笑點頭。

  子受面露怒色,定聲道:「受何懼有之?當辯之!」

  聞仲嘆道:「強辯恐出大事。」

  「大不了就是此位不保。」子受長身而起,「便是此性命送於他們又何妨!」

  「王子、王子。」李長壽忙道,「莫要激動,事當從權,不可急躁。

  王子方才所言這四條,切中要害,確實是商國如今之弊病,這些弊病積年累月,早已存在不知多久,絕非一兩句話就可輕易更改。

  但若王子這般有匡扶大商的未來君主,輕易被那些老頑固弄垮,那才是大商國之不幸。

  你先祖,可是在天上看著你吶!」

  子受面露慚色,對著空中做了個深揖,坐了下來。

  李長壽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藏著掖著,為王子和少師敬獻三策。」

  聞仲喜道:「有您出手,大商穩固矣!」

  子受也是側耳傾聽。

  他其實對少師如此奉承大史有些不滿,稍後這大史若是胡言亂語,說什麼讓他放棄革新政事的話語,那他立刻轉身走人。

  卻聽李長壽緩聲道:

  「這第一策,就是要穩。

  在王子成為國君之前,需爭取到朝歌城內外,商人百姓和權貴的支持。

  王子必須明白這般道理——你並非大王唯一的子嗣,若大王因商國上下的壓力,不得不斬了王子,王位依然有繼承者。

  說話做主的,永遠是王,而非王子。」

  子受不由默然。

  李長壽又道:

  「這第二策,還是穩。

  前有『伊尹流放國君』之事,足以為警惕。

  王權並非沒有制約,商國王權形成的過程,是以統治身周的文臣武將、權貴諸侯為核心,政令需有人執行,軍隊需有將率領,王權反受其制。

  這一條尤為重要。」

  子受思索一陣,問:「可否請大史細說?」

  「具體問他就是。」李長壽指了指聞仲,「簡單說來,就是你必須先拉攏住大臣、大將,讓他們與你一條心,然後再一步步、細微地推動你的變革。

  削弱諸侯也好,改奴為民也罷,都需逐步去實現,不可能三五個月就有成效,三五十年都有些勉強。

  步子邁大了,容易扯到大……腿內側的筋肉!」

  子受緩緩點頭,對此頗有感觸。

  李長壽繼續道:「軍權又是其中重中之重,王子此時必須培養自己能絕對信賴的軍中大將,在朝歌城掌握絕對的話語權。

  這是一切的基礎,也是諸侯畏懼商君的根由。」

  「聽大史一席話語,受豁然開朗!」

  子受眼中滿是感慨,對李長壽端杯敬酒。

  「莫要急,還沒說完。」

  李長壽輕笑著端酒回應,笑道:「這第三策,依然是穩。

  此穩針對於各大諸侯,以諸侯制約諸侯,該懷柔時懷柔,靜等時機、分而化之,此事最為重要。」

  子受細細思索,目中漸漸滿是亮光。

  聞仲又問:「今日之局又當如何解?」

  李長壽笑道:「說容易也容易,且還可對子受有利。」

  「受,願聞其詳!」

  「王子當舉仁義之名,絕口不提改奴為民之事,也不要將心底志向流露出去,哪怕之前說過,當有人提及,你就堅決否認。」

  李長壽笑了笑,繼續道:

  「王子可說,大商立國之本在於商人先祖浴血廝殺,戰敗者之子孫,如何配與商人同起同坐?

  當然,這話只是說辭。

  王子你要學會自我塑造,分清楚利益關係,穩固住自身嗣子的身份。

  這樣,你才有實現心底志向的機會。

  具體如何發揮,你與少師商量就是。」

  聞仲卻道:「可,大史,登位前一套、登位後又一套,豈非被人詬病?」

  李長壽笑道:「子受可在乎罵名?」

  「哈哈哈!」

  子受大笑幾聲,豪氣頓生!

  「受自幼時便遭毒、遭害、遭落井、遭屋塌,更遭流言蜚語,說我怪命。

  罵名,浮雲爾。

  國欲改革,王當負重!」

  李長壽正色道:「但名聲也須得注意,這也會影響到政令效果,還會落人口實。

  這般,這次就以仁義之名,以武德為由。

  王子為何殺那兩名將軍?

  是因王子不屑殺手無寸鐵之人,覺得王師不應橫徵搶掠,這才下令讓他們不要掠奪平民。

  那兩名將軍違抗軍令在先,需斬之。

  以殘忍手段迫害弱者,有違武德,抹黑商君之顏面,需罰之。

  事情敗露後,他們意圖煽動軍中嘩變,遮掩自身罪責,需即刻斬之,不然大軍失控,後果不堪設想,在八百諸侯面前,王師貽笑大方。

  王子深思熟慮之後,才有軍中殺勝將之事。

  而那些叫囂著,要請大王下令懲處王子的軍中將領們,或不知實情,或用心叵測。」

  子受有些不解地問:「那他們到底是不知實情,還是用心莫測?」

  「那就要看,你想讓他們不知實情,還是用心莫測了。」

  李長壽微微一笑:「權之一字,起於人心。

  還望子受莫忘今日之言語,凡事莫急功近利、不求一蹴而就,穩中求存、穩中求變,方可成事。」

  子受起身深深做了個道揖:「多謝大史指點。」

  「還有。」李長壽笑道,「我是王的大史,本不宜與王子說這些,稍後全憑王子與少師一同努力了。」

  聞仲與子受對視一眼,前者眼底如釋重負,後者眼底盡是星辰。

  子受臨走,還問了李長壽一個問題,李長壽卻未能答上來。

  他問的是:

  「大史,我心有困惑。

  這麼多年,自是有不少人盼著受身隕,而奪受之位,為此權貴勾結、兄長謀亂。

  受出生之前,早已有不少世家貴族暗中投效兄長。

  而今父王年高,內爭已在眼前,受無懼亦無恨,卻怕因內爭再損耗商國之國運,歷代先祖之爭,文成先王之訓誡,猶在眼前,實不敢忘卻。

  大史可否教我,欲成王位,是否必須殺兄長、滅手足?

  若無他法,自當快刀立斬,以免亂象叢生。」

  對此,李長壽思忖少許,只能道:

  「由心而動,決斷在於你,永遠不要忘了,商之先祖,在上面注視著你。」

  ……

  「六條。」

  「碰!」

  有琴玄雅皺眉看向那一臉囂張的某先天至寶,繼續認真沉思。

  她在天庭當差賺的靈石,輸一半了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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