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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言歸正傳] 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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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24:0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六十九章 女 媧 廟 暗 戰

  嗚——

  低沉的號角聲劃過天穹之下,遠遠便見一條長龍在大地上緩緩『挪動』。

  李長壽站在聖母宮角落的屋簷上朝遠處眺望,見數萬人組成的儀仗在大地上行走,前有百名戴著巫祝面具的男女蹦來跳去,後有十多支被幾人扛著的號角不斷發出陣陣噪音,左右還有幾批替換者,輪番上陣,好不熱鬧。

  儀仗大部分都是甲士,守衛著那座被三十二頭同種異獸拉著的巨大車架。

  要麼說還是凡俗帝王會享受,這車架就如一座小殿,還分上下兩層,其內有奏樂聲、有款款起舞的曼妙身影,除卻帝辛之外,還有八位隨行的大臣。

  真・房車。

  所謂異獸,其實也是些被人族馴服的『普通野獸』,只是力大了些、耐力出眾,成為了帝王家拉車首選,也是商君身份的象徵。

  看此景,飛鳥退散、行人退避,黃沙滾滾、遮天蔽日。

  若有望氣之法,能見這人皇儀仗的正上方,有一條金龍在緩緩游動,龍首罩在帝辛之上。

  人皇氣運。

  因上古時龍族曾成為人族圖騰,並在人族最黑暗時幫助過人族,故成為了人族的圖騰象徵。

  商君的氣運所顯按理該是玄鳥,但終究份量不如『人皇』二字。

  李長壽詩興大發,口中輕吟幾聲,左手已背負在身後,右手在身前略微抬起,當下就要指點江……

  「長者?這位穿白袍的長者?」

  有個粗獷的嗓音在背後響起,見李長壽不搭理,嗓音更粗魯了些:

  「老頭!嘿!說你呢老頭!穿白衣服的那個!幹哈啊!想跳樓啊?」

  李長壽有點無奈地轉過身來,看著下方那近乎丈高的大漢,又看了眼不遠處那些此前來這裡巡邏又急忙退走的甲士。

  粗俗。

  他有些顫巍巍地從側旁木梯上滑了下來,笑道:「這位將軍,小老兒在這裡張望下,稍後人太多,也看不到大王了。」

  這壯漢嘀咕道:

  「多大歲數了心裡沒數?爬這麼高摔下怎麼辦?老老實實的,等會大王來了,長者自是向前看。

  你別整什麼事啊我警告你!要是弄點血腥沖了運道,當心我!」

  壯漢舉著板斧晃了晃,隨後就翻了白眼,轉身背著手走開。

  李長壽含笑點頭,目中帶著幾分笑意。

  遠遠還能聽見幾名小將軍在這壯漢身旁稟告各處準備的情況,口中不斷喊著『惡來統領』。

  搖搖頭,李長壽背著手走回自己的小屋,靜靜等待熱鬧到來。

  女媧廟中早已是全神戒備,這般盛事自是吸引了不少凡人看熱鬧,在女媧廟聚了個漫山遍野。

  聽得外面傳來幾通鼓聲,眾人高呼大王;已換上了一身華美長袍的李長壽走出這具紙道人常待的小木屋,背著手走向大殿方向。

  眾將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見李長壽這紙道人氣勢非凡、非同尋常,也不知是什麼來路,又連忙去找來之前那莽漢。

  「嘿你!」

  惡來雙目瞪圓,衝過來就攔在李長壽面前,壓著嗓音又著急地喊著:「你幹啥的!大王這就來了,這是你亂走的地兒嗎?」

  「這個……」

  「這個啥啊這個!」

  惡來罵道:「來人,給抬回去!」

  李長壽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剛想解釋說,自己是這裡的榮譽住持,也是今日祭祀大典的主持者,只是之前沒露面,側旁突然傳來一聲輕呼:

  「是、是大史大人嗎!」

  惡來轉過身來,李長壽淡定的一笑,雙手揣在袖中,靜靜站在原地。

  不遠處,一名提前趕來檢查各處佈置的老臣,滿是激動地跑了過來,仔細盯著童顏鶴髮的李長壽紙道人一陣猛看,差些聲淚俱下。

  「大史大人!真的是您!您怎麼會在此地?

  惡來還不退下!

  你這凶神惡煞模樣,嚇到老大人怎麼辦!」

  李長壽笑道:「是小方啊,我離了朝歌城就在此地定居,每日修身養性,倒是又活過了這些年頭。」

  「哎,您還記得晚輩,當年多謝大人提攜,才有晚輩今日,您且等,我這就去稟告大王!」

  當下,這老臣轉身一路小跑趕去院前。

  「這?」

  那傻大個統領低頭看看李長壽,又看看那老臣的背影,隨後只能摸一摸早禿的古銅色腦殼,有點不知為何。

  不多時,就聽得幾聲大笑,一名身穿玄色寬袍的中年男人踏步而來,面容之上滿是欣慰,見到李長壽之後,雙目中滿是光亮。

  自是今日的帝辛。

  李長壽低頭拱手行禮,口稱:「拜見大王。」

  「哈哈哈哈!大史你竟在此處!寡人思念久矣!」

  帝辛大踏步向前,背後有大群文臣武將跟隨。

  李長壽:……

  說的就跟他們很熟一樣。

  待到近前,幾位托孤大臣各自對李長壽打過招呼,帝辛嘆道:

  「當年大史不告而別,寡人與太師心殤久矣,今日能得見大史尚康健,寡人安心,安心了。」

  李長壽笑道:「唉,年事已高,不能為大王出謀劃策安定四方,心中頗感遺憾。」

  帝辛目中光芒閃過,笑意更濃郁了些。

  「大史為何會在此地?」

  顯然,聞仲對帝辛又說了點什麼。

  李長壽心底暗嘆,緩聲道:「在此地養老做個住持,這裡山清水秀,頗為怡人,今日本由我為大王住持拜祭大典,看這樣子,只能讓其他住持來了。」

  「大史歇息,大史歇息。」帝辛看向前方聖母大殿,笑道,「不過拜神之事。」

  李長壽含笑點頭,言道:「多謝大王體恤。」

  帝辛笑著點頭,也不再多說,邁步走向大殿,李長壽就被幾位大臣圍住噓寒問暖。

  側旁那惡來,此刻抿嘴、皺眉,默默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大嘴,有點不知該如何開口。

  李長壽抬手拍了拍惡來的手臂,讚嘆道:「好傢伙,夠壯實。」

  隨後就含笑走遠,任那惡來一陣傻樂。

  這般小風波迅速歸於平靜,李長壽跟在幾位大臣身後,與帝辛一同進了聖母殿。

  又有正式住持前來,主持稍後祭拜大典。

  帝辛背著手,在幾位大臣的解讀下,欣賞著大殿兩側牆壁上的精美壁畫,壁畫的內容便是女媧造人、女媧補天、女媧賜福等畫面。

  一尊五丈高的女媧玉像豎在大殿正中,其上散發著淡淡玉光,但面容和髮飾都被白色布匹遮住。

  『聖母不顯真容』,是此時凡人對聖母娘娘最高的敬意。

  待帝辛參觀完大殿,那老住持就問,是否現在立刻開始祭典,帝辛言道:

  「不必太過周折,寡人奉上祭品,拜一拜聖母就是。」

  那老住持自不敢說什麼,幾位大臣也早知大王是什麼性子,自不會在這繁文縟節上多嘴。

  不多時,有甲士抬來烤熟的牛羊牲畜、瓜果點心,帝辛取了三炷香,面色凝重地對著聖母像拜了拜,將香插在香爐中。

  帝辛後退幾步,側旁有甲士搬來軟墊,而後帝辛撩起衣袍下擺,率殿內殿外眾文臣武將、甲士兵衛,緩緩跪伏了下去。

  此刻,李長壽突然明白了,為何帝辛要來參拜聖母像。

  女祭團全程被排擠在外,沒能參與任何步驟,而帝辛一句『一切從簡』,就將女祭團隔絕在外,從而將神權握在了掌中。

  這一步走的,當真是妙。

  正此時!

  李長壽耳尖一動,正對著聖母像拜祭的他,突然抬手朝帝辛一點。

  凡人不可見之處,先是一道淺紫色毫光朝帝辛飛射,但隨著李長壽這一指點出,帝辛身後出現了一抹淺白色的光暈,將這毫光穩穩當下。

  『嗯?』

  李長壽雙目微微一瞇,這具紙道人只是跪伏不動,心神立刻挪移。

  聖母廟之外,一名甲士微微皺眉,豎起大拇指、又對著大殿方向輕輕摁壓。

  但這次,他剛有動作,一隻大手突然出現,死死地摁住了他手腕。

  這甲士一愣,順著大手看去,卻見一名身著青袍的老道,身形虛淡、面露微笑,對自己道一句:

  「道友,好久不見。」

  甲士嘴角露出幾分冷笑,身體抽搐了幾下,無力地趴倒。

  而在甲士身上,一縷淺藍色的煙霧瀰漫而出,凝成了凡人不可見的虛淡身影,背負雙手、含笑看著李長壽。

  他身形微胖,面容可用富態來形容,嘴邊一直帶著淡淡的微笑。

  西方教,彌勒。

  「道友見我在此地,似乎絲毫不驚訝?」

  李長壽嘆道:「早有預料,只是沒想到來此地的是道友罷了,道友能回歸天地間,想必是得了天道准許。

  此事,不問也罷。

  只是沒想到,道友的這化身之法還是那般粗糙,我隔著八百里,都嗅到了道友身上的腐爛味道。」

  彌勒嘴角輕輕抽搐,雙目之中流露出幾分凶光。

  「你要保商君?」

  李長壽笑而不語,紙道人包裹上了一層玄妙的道韻,卻是將這本身底子較弱的紙道人,臨時提升到了與彌勒化身氣息持平的層次。

  下一瞬,兩道虛淡的身影同時消失!

  聖母宮狂風大作,高空出現一黑一白兩朵白雲,聖母宮外圍,有兩顆閃動的光點不斷追逐、碰撞,但互相碰撞的餘韻又被順手抹去。

  以至於各處對著聖母宮大殿跪拜的凡人們,完全沒注意到這般異象奇景。

  李長壽紙道人的法力在迅速消耗,但彌勒卻被他牢牢攔在了聖母宮外圍,片刻間卻化解了數十次對帝辛點出的流光。

  大殿中,帝辛已開始起身,眾文臣武將也緩緩站起身來,拜祭已經結束。

  彌勒自知機會已失,冷哼一聲,與李長壽同時現出身形,卻是在聖母廟外數十里的山裡那種。

  李長壽嘴角露出淡淡微笑,這具紙道人的法力已是消耗殆盡。

  彌勒淡然道:「李長庚,你可知貧道奉誰之命?」

  「你能問出這般話語,答案自然不言而喻。」李長壽背負雙手,如此答著。

  「那你還敢如此行事?」彌勒冷笑道,「當真不怕,你與我此前的境地易地而處?」

  李長壽嘆道:「我護持的不過是人皇二字,你所做卻已是犯了天規天條,當真不怕被人族氣運反噬?

  你等閒可去告我黑狀,等等看被清理的會是何人。」

  彌勒嘴角輕輕抽搐,也不再多言,這具化身隨風消散,只留下了一句:

  「李長庚,貧道與你,自有清算。」

  李長壽卻是嘴角撇了撇,「隨時恭候。」

  這彌勒,竟是成了天道暗棋?

  自己擋下了彌勒,帝辛豈不是會正常的完成拜祭,不會有『題詩』之舉動?

  封神大劫就這麼容易,被自己改了大的走向?

  如果出手的是西方教或者天道,那為何會只有如此簡單的佈置,讓彌勒過來搞事,完全忽略他這個天庭普通權臣……

  李長壽心底泛起重重疑惑,剛想轉身看向聖母宮,同時將心神挪回帝辛身側不遠的【官】字紙道人處,道心沒由來的突然輕顫。

  昂——

  一聲急促且虛無的吼叫聲傳來,李長壽在林中的紙道人豁然抬頭,看向高空。

  那裡,人皇氣運金龍仰頭怒吼、張牙舞爪,似是要衝天而起,但龐大的身軀卻被定格在雲上,絲毫不能動彈。

  李長壽雙目綻放神光,得見那高空有一抹黑光急急落下。

  聖母廟大殿之中,正要抬腳走出大殿門檻的帝辛,沒由來地停下了動作,背負雙手、轉身看向聖母玉像。

  「這女媧娘娘,為何要蒙著自己面容?」

  ……

  廟外林間,李長壽先是默然無語,目光無比複雜,很快嘴角露出幾分自嘲的笑意,身形被火光吞噬、灰燼隨風消散。

  天道已這般不遮不掩,出手毫無顧忌了?

  氣運金龍被定,聞所未聞。

  帝辛突然來了『興致』,見所未見。

  凡俗帝王、世俗人皇,便可被天道如此肆意撥弄,甚至連形式都不肯走,在彌勒出手失利後,直接下場……

  道祖為何不顯?

  又或是,這本就是道祖授意之事?

  那火雲洞中,躺在湖水底部的老人,又能如何安睡。

  以天道賦權為正統標識的天庭,今後如何稱『正義』二字?

  李長壽預想過種種情形,想過準提會再次出手,想過帝辛在做大王的這些年,性情會被一點點改造,想過……

  沒想到,卻是以最簡單的方式,來完成那本質虛無的劇本。

  後面之事,不看也罷。

  天道,何以制衡。

  洪荒當真……太凶險了。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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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24:2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七十章 去他的天道!【必看・偽高能・中杯】

  【天道對帝辛直接出手了。】

  小瓊峰,丹房前。

  李長壽站在那有著陰陽圖案的水池旁,視線有些失焦,背負著雙手靜靜出神。

  如果說,自己一步步走到今日,是自己在洪荒恢復意識時,完全沒預想過的高度。

  那天道今日撕下遮羞布,直接對帝辛出手,便是李長壽此前考慮到的最壞情形。

  這代表著,天道意志已是無所顧忌,要求萬靈必須演他的劇本了。

  計劃趕不上變化。

  滋味著實不好受。

  在規則範圍內,去跟規則的制定者博弈;最糟糕的狀況就是現在這般,對方撕開規則,一巴掌拍下來。

  在聖母廟前,這一巴掌拍的毫不留情。

  這代表著,自己此前通過推算評估得出的『勝率』和『把握』,已作廢大半,對自己而言,原本可掌控的未來變得無跡可尋。

  今日天道對帝辛出手,明日就有可能對雲霄、對靈娥、對趙老哥直接下手!

  當然,這兩者沒有可比性。

  帝辛對於天道的封神劇本而言,是核心的人物,是不可替代的棋子。

  但雲霄和趙老哥就是單純的【高手】,並沒有『不可替代』屬性,自己想帶他們離開,只要說服他們,求老師和通天師叔出手相護,哪怕天道阻攔,也能順利離開洪荒。

  代價就是永遠不回來,以及自己大半佈置和準備前功盡棄,失去均衡天道的唯一機會。

  莫名有點不甘。

  穩一手、穩一手,不能急躁。

  已經努力到了這般地步,平西方、鎮地府、安血海,只差定封神,就可一躍而起……

  莫非,是天道有意給自己施壓?

  後面的步驟不需自己這個攪局者就能成功,從而逼自己提前離開?

  又或是,天道在試探自己?

  李長壽心底泛起一個又一個念頭,空明道心都有些承受不住。

  「唉……」

  空嗟嘆。

  空嗟嘆。

  他向前踏步,身形似踩著雲梯逐步升空,又在林間輕輕閃爍,消失於丹房前。

  此時剛好是棋牌室休戰期,能在樹前找到那『小鈴鐺』。

  混沌鐘發出陰影光亮,鐘靈在側旁現身,一襲紅裙艷而不俗,又有幾分特有的虛無空幻。

  她對半空輕輕眨眼,有些不解地歪了下頭。

  李長壽在她視線中現出身形,對鐘靈露出些溫和的笑容,隨後就是頹然一嘆,坐在了湖邊。

  「哎呀?咋了?」

  混沌鐘鐘靈好奇地湊了過來,笑嘻嘻地調侃一句:「還有事能難得住二天帝不成?」

  李長壽頗為無奈地看了眼鐘靈,指了指大陣之外、天庭那蔚藍的天空,隨手開啟了小瓊峰遮天大陣。

  「鐘大姐對天道瞭解有多深?」

  「喊誰大姐呢?」

  鐘靈杏眼瞪圓,惡狠狠地做了個掐脖子的手勢。

  李長壽笑道:「錯了錯了,前輩勿怪,鐘阿姨對天道瞭解多深?」

  「去去去,還是喊大姐吧你!」

  鐘靈沒好氣地罵了句,翻身跳到了樹杈上,身形隨微風上下飄搖,仔細想了想。

  「我們終歸是法寶,對大道本質的認知,與你們生靈不同。

  天道也就那麼回事,本身就是由一股意志產生,基礎是洪荒成規則的大道,如今又有六位聖人之力作為基石,從而對天地有極強的約束之力。

  你的均衡大道應該對此理解得很透徹才對。」

  「有時我真想理得不是如此透徹。」李長壽揉了揉眉心,在心底對混沌鐘的靈嘀咕一句,「到此時我當真也想不管不顧,一口氣莽過去,幹他一炮就溜人。

  只管自身快意恩仇,不管身後災禍滔天。

  可奇怪的是,像我這般自私怕死之人,也會在意一些本不該在意的人、事、物,唉,總覺得有些諷刺。」

  鐘靈扭頭看了眼草屋方向,靈娥正好奇地探頭看著這邊。

  「生靈的本能就是生存,這其實無可厚非。」鐘靈笑道,「你說的這一點,本鐘也是想不明白。

  你可知,我為何離了通天之手,會特意過來找你?」

  李長壽笑道:「自不可能是因我這天庭普通權臣之位了。」

  「天庭不過天道意志的傀儡,如今這天庭雖強盛、雖規範,在本鐘眼中,卻還不如上古妖庭。

  我是感覺你是個還不錯的傢伙,又有很多矛盾的地方,表裡不一什麼的。

  嘴上說著不願沾因果,現在啥因果都佔了。」

  李長壽聳聳肩,淡然道:「說說上古妖庭吧。」

  「上古妖庭……這有什麼好說的?

  他們雖然也擺脫不了被擺佈的命途,但起碼有一段自由自在的歲月,一群生靈聚起來,為生存,與天爭、與地爭,最終躋身於天地間。

  咱說這話你別不愛聽,你是人族天生敵視妖族,我說的是人族還沒降生的那段歲月。」

  李長壽傳聲問:「天道禁忌當時可在妖庭?」

  鐘靈哆嗦了下,忙道:「莫問這個,天道會撕破臉的!」

  「行了,知道了,本來就是找你確認下。」

  李長壽輕輕舒了口氣,站起身來,目中迷茫褪去了小半。

  「鐘姐,幫我個忙。」李長壽略微扭頭看了眼草屋方向,「若稍後事有變,護我師妹去混沌海中。」

  混沌鐘眨眨眼:「你要掀桌子了?」

  「說笑了,我哪有這般資格掀桌子。」

  李長壽笑嘆了聲:「告訴靈娥,讓她別擔心,我出去隨便走走。

  她其實很敏銳,我怕她多想什麼。」

  言罷,李長壽身影化作一縷青煙,隨湖邊微風輕輕消散。

  草屋中,靈娥忍不住歪了下頭,嗅到了一點不同尋常的味道。

  那混沌鐘緩緩飄來,化作丈高大小,鐘靈姑娘風情萬種地坐在大鐘頂端,對靈娥嫵媚的一笑。

  ……

  啊,天道。

  天河邊,李長壽背著手漫無目的地走著,感受著這無邊無際的天河奔湧時的波濤壯闊,心底泛起了幾分難言的感觸。

  【商君帝辛拜祭女媧廟時,對人族聖母女媧不敬,先是要求看聖母面容,而後又對聖母露出一副癡像,提筆於女媧廟的牆壁上寫下詩詞:

  鳳鸞寶帳景非常,儘是泥金巧樣妝。

  曲曲遠山飛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帶雨爭嬌艷;芍藥籠煙騁媚妝。

  但得妖嬈能舉動,取回長樂侍君王。

  隨之大笑幾聲,轉身離廟。

  不過半個時辰,南贍部洲多處大地震動,聖母廟聖像崩碎,朝歌城之上烏雲密佈,電閃雷鳴,隱隱有龍吟之聲。

  正征伐各處的聞仲聽聞此事,差些氣昏過去,已急忙趕回朝歌城。】

  呵,讓當代人皇去調戲人族聖母。

  可笑!

  不,簡直可恥!

  李長壽就算早先知道封神會有這茬,但他當真沒想到,會是被這種方式促成。

  天道直接出手,定住帝辛護身的人皇氣運,影響人皇心神。

  大劫劫運做不到的事,天道來做。

  暗棋彌勒失手之事,天道親手彌補。

  為了什麼?

  就為了可笑的劇本,就為了那個既定的天地終點?

  荒唐,荒謬!

  可自己又能做什麼?

  像他這樣的人,貪生怕死、一心躲避,所以才會被天道委以重任,成為天道秩序之下,能夠去影響天地的生靈。

  像他這樣的人,萬事求穩,考慮周全,能見天道之全貌,故不敢輕易撬動天道根基。

  天道也就是利用了這一點吧。

  這次天道對帝辛出手,李長壽也沒想到會對自己有這麼大的觸動。

  他其實已經想到了反制天道的思路,但他現在最忌憚的是,自己這個思路,正是天道想要的局面……

  這裡面解釋起來很複雜,層數超過十六七。

  這並非簡單的『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哎吆我去』,涉及到了太多,也包含了太多。

  簡單來說,是浪前輩當年用自己的死,給此時的自己,換來了唯一能『勝天半子』的道路。

  可天道突然不按天道自己制定的規則出牌,這條道路開始崩塌。

  自己出手修正這些規則,穩固這套道路,借力限制天道,就要暴露底牌,失去對天道的威脅能力,這可能正是天道想要的結果。

  可這次默不作聲,天道可能會順勢干預大劫,將自己想救之人推上斷頭台,進而不斷逼迫自己,讓自己前功盡棄……

  就很煩。

  力量極端不對稱,這就是自己此時面對的最大困境。

  可,為了獲得與天道博弈的資格,李長壽已近乎拼上全力,而當自己已確保天道不能直接抹殺自己後,卻已無力去改變太多。

  突然感覺有些可笑。

  努力了這麼久,在天道面前,自己還是如嬰孩一般。

  嘩——

  天河水撞在星光匯聚而成的堤岸上,打出了一朵朵浪花,讓李長壽道心輕輕顫抖。

  空明心境,重啟。

  要反擊嗎?

  當真要為了一個與自己不相干的人皇,出手修正天道,跳入天道設下的陷阱嗎?

  雖然此事相當複雜,但底層邏輯清晰明瞭。

  【當攥著的拳打出去,就失去了蓄力一擊才有的力道,今後需要這個拳頭出擊,效果將會大打折扣。】

  眼前的、最終的,兩者之間,著實難以取捨。

  遠方傳來呼喝聲,卻是自己不經意間走到了天河水軍駐紮之地,見到了正在演兵的卞莊。

  這傢伙應該是早早發現了自己的身影,此時吆喝的頗為起勁。

  李長壽含笑搖頭,身影化作雲煙消散。

  突然還有點傷感了。

  自己到如今已經指點了很多人、安排了很多人,何人能來指點指點自己?

  也只能去太清觀了吧。

  無論下一步怎麼走,想做什麼,都是在老師支持自己的基礎上。

  迷迷濛濛、恍恍惚惚,李長壽已是到了九重天闕,尋到了那小小的院落,在外探頭看了眼,院子的木門已是開啟。

  李長壽踏步向前,這次不同以往,他剛入小院,周遭景色就飛速變化,宛若身處於雲霧之中。

  左側是一片漆黑,右側是有些朦朧的純白;

  太清聖人那枯瘦的身影盤坐在不遠處,此刻有些費力地睜開雙眼,對李長壽露出幾分難看的笑意。

  雖然難看,卻很溫暖。

  李長壽莫名安心了些,對著老師做了個道揖,身形便被牽引到了太清聖人面前。

  太清招來一只蒲團,示意李長壽入座,待李長壽坐穩,便傳聲問著:

  「怎了。」

  「老師。」李長壽不知為何鼻尖有些發酸,抬手揉了揉鼻子忍回去,笑道:「弟子有些迷惘。」

  太清有些費力地開口,嗓音卻頗為溫和:

  「講。」

  「老師您可見到了,剛剛聖母廟之事?」

  太清似是知道自己說話有些緩慢,輕輕點頭。

  李長壽苦笑道:「弟子當真有些不明白了,天道為何要如此急躁,又為何非要……罷了,弟子其實知道答案,只是不願意承認。

  老師,弟子一直在做的事,您可知具體?」

  太清目中露出思索,本是輕輕頷首,但又緩緩搖頭。

  「有些……猜……不透。」

  「弟子本不該對您隱瞞,只是一直也沒找到機會跟您稟告。」

  李長壽手指抬起,輕輕跳動,在面前鋪開了一方棋盤。

  「弟子有個千年計劃,已實施了八成,計劃名為『埃克斯』的消失,這個『埃克斯』,其實就是變量、未知之意。

  用洪荒的話語,就是變數。

  老師您應當發現了,我特別積極參與到封神大劫各個大劫之子的成長中,老師您是否覺得,這是因弟子的特殊跟腳,弟子在尋找一種參與感?」

  太清略微皺眉,那表情彷彿在問:

  『不是嗎?』

  這還是李長壽第一次掌握與老師對話的主動,成功避免陷入老師平均十八天一句話的怪圈。

  李長壽緩聲道:「弟子的性子,其實並不允許弟子參與這些,得知我那位同鄉前輩被天道與道祖師祖聯手鎮死,我就有了離開之心。

  而且這種感覺十分迫切,讓弟子時常不能喘息。

  弟子為此寢食難安,一刻都不敢讓自己停下來,每天都在思考如何全身而退。

  最終我想到了。

  做遁去的一。」

  「哦?」太清目中露出幾分了然,似乎已明白了李長壽的全盤打算,卻示意李長壽繼續說下去。

  李長壽嘆了聲,繼續道:

  「準確來說,是做一個時代遁去的一。

  弟子成金仙時,推開了大道之門,看到了一條洪荒世界的底層大道,即事無完美、無真圓滿,真理有缺,為五十去一之理。

  天道為護持天地,或者說為了掌控天地,推演無窮大道的同時,也必須兼併、容納這些規則,這就是天道的基礎。

  故,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此一不可被天道掌控。

  弟子要做的,就是封神大劫前後千年內的這個一。

  所以弟子去算計安排了楊戩,去安排封神劫中每個劫運之子,全程拉動天庭大興,壓制西方教興盛,安排三千世界臨天殿、仙盟……等等。

  而今天地間的一切變數,八成都有弟子的參與,而弟子本身,也是天地間的變數。

  自玉帝陛下封賞太白金星之位,主變革、主殺伐,推演六道新秩序,又在紫霄宮得了封神榜、打神鞭,弟子已成了最大的變數。

  弟子,已成了這個時代的【一】。」

  李長壽緩緩嘆了聲,目中滿是無奈,又看到了老師眼中的鼓勵,低聲道:

  「這個過程中,弟子有三大優勢。

  一是本身就是天道棋子,弟子本性貪生怕死,一心想著離開洪荒,天道最為中意;

  二是有老師您的支持,若無老師一路護持,天道在察覺弟子所作所為時,怕是早已出手抹殺。

  三是弟子有那位前輩的饋贈,這也算是最後不得已的後手。

  均衡大道只是這一切的基礎,而弟子當年能領悟均衡大道,八成也是天道所為,為的是讓弟子離開時,帶走這條能威脅它的大道。

  弟子跟天道之間,彷彿已有了默契;

  均衡大道從洪荒的道則之海中剝離,天道便少了幾分束縛。

  現在,天道已經在等弟子遁去,或是封神大劫後逼著弟子遁去,那時的天道就可於某種程度上圓滿,用一時的圓滿得永恆的穩固。

  齊源師父被金烏一口火噴死之後,弟子就已經明白了這條路。

  可!可它!

  在聖母廟前,就那麼肆無忌憚!

  就那麼無所顧忌!

  他選彌勒出手!為何就是選彌勒出手!

  這不過是在嘲諷弟子,弟子只能是它天道的棋子,它已經開始給弟子施壓力!

  天道已是迫不及待,要麼逼著弟子出手,讓弟子提前掀出底牌,要麼就是開始逼著弟子提前遁去!

  不錯,封神大劫已全面啟動,接下來它不需弟子再做什麼了。

  這天道!

  到底把生靈看作什麼!把人族又看作了什麼!

  那當代人皇就是個笑話!

  他就是個連天地面貌都不知的笑話!」

  「靜。」

  太清聖人一聲輕喝,李長壽那激動的表情瞬間安靜了下去,緩緩呼了口氣。

  「老師,弟子失態了。」

  「無事。」太清露出幾分微笑,笑容比之前更柔和了些。

  太清聖人似乎想開口說些什麼,但只是用欣慰的目光注視著李長壽,似乎是對李長壽能看到這些、明白這些、做了這些,頗為欣慰。

  「老師,弟子此時確實不知該如何做了。」

  李長壽苦笑道:「弟子想去火雲洞喊醒燧人前輩,去紫霄宮讓師祖給人族一個說法。

  但弟子知道,天道在等弟子做這些,讓火雲洞這張牌在此時打出來。

  而失去了這張牌,弟子在封神大劫後,無論想做什麼都如斷了一臂。

  可此時不去干涉天道直接出手之事,後續天道定會拿雲霄脅迫弟子……弟子,弟子頗感無力。

  規則是天道定的,弟子未能跳出這個規則。

  原本以為天道無法抹殺弟子,弟子就有了與天道博弈的資格,沒想到到頭來,一切還都在天道的算計之下。

  天道不會給弟子完成所有構想的機會,它不會坐以待斃。

  想要勝天半子,談何容易。」

  「你已……很不錯……了……」

  太清聖人有些費力地說著:

  「放手施為。」

  「可老師!若弟子在今後時機到了、該出手時卻敗了,您和兩位師叔都會……生靈會一敗塗地,再無翻身的機會!」

  太清緩緩閉上雙眼,口中緩緩吐露一個字眼。

  「截。」

  截?

  李長壽怔了下,周遭黑白氣息緩緩環繞,一縷縷感悟鑽入李長壽道心。

  這是……

  陰陽大道・生死互換!

  李長壽道心輕顫,靈台各處翻湧起了陰陽二氣,一重重感悟瀰漫在道心之間,卻被他溶解於元神最深處。

  他突然明悟了許多道理。

  他突然看到了自己思維上的誤區。

  以『一』搏『四十九』,以『零點二』撬動『九成八』,就必須明白一個道理。

  他無法做到周全了,他無法把握九成八的勝算,必須要去尋找那零點二的『漏網之魚』。

  截教教義,為天地與生靈截取一線生機。

  人教教義,順其自然、清靜無為,陰陽易轉、向死而生。

  四兩撥千斤,螻蟻可撼樹!

  自己若不跳出去,如何能與天道達到同等層次,若轉換一個思路,自己不將明面上的牌打盡了,天道終究不會放心。

  這般想去搏天,完全是無稽之談,一切都在天道的掌控。

  是了!

  是了!

  這次要裝作莽,搏天本就不可能有九成八的勝算,生機要在那一瞬間奪回來。

  自己再周全,周全不過天道!

  不只是自己,六聖聯手也推算不過天道!因為推算的本身,就是借天道之力!

  向死而生,只有向死而生!

  呃,是洪荒生靈的向死而生,李長壽一眼看到後續發生的種種情形,自己倒是挺安全的。

  「老師,弟子悟……」

  李長壽話語一頓,卻見身周陰陽二氣在緩緩消散,太極圖的道韻迅速淡去,眼前的老師只剩虛影,對自己含笑點頭。

  『去吧。』

  是了,老師一直知道他在做什麼。

  這一切也都是老師與天道的博弈,老師之前說猜不透,其實是為了疏導自己心底的這份鬱結的情緒吧。

  李長壽站起身來,對老師的少許虛影深深做了個道揖。

  而當周遭陰陽二氣散去,一只巨大的樹冠出現在他眼前。

  月桂樹!

  廣寒宮?

  老師當真……連自己接下來第一步要做什麼,都推演的明明白白。

  李長壽輕輕呼了口氣,雙目湧動神華,負手落去廣寒宮前。

  抱歉了,姮娥。

  這次,借你浪前輩弟子的身份一用。

  也是時候該把這天道禁忌亮出來,曬一曬,洗一洗,給天道反向施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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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24:4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七十一章 伐天・中篇

  「姐你怎了?怎麼在這兒愣神。」

  三仙島,那座玉像前。

  雲霄靜靜懸浮在空中,忽聞身後傳來呼喊聲,立刻將面容上的少許憂慮收斂,帶出幾分溫柔的微笑。

  她轉身看向旁邊飛來的瓊霄,柔聲道:

  「只是在思索南洲剛發生之事。」

  「是那人皇題詩的蹊蹺事嗎?」

  瓊霄一襲鵝黃短裙,嘴邊帶著幾分笑意,嘖嘖笑道:「這人皇當真是無知無畏,或許也是人族仙凡分離的緣故,讓凡人對聖人失去了敬畏之心。

  他這人皇呀,當真也是做到頭了。」

  雲霄輕吟一二,言道:「此事你可聽到了什麼消息?」

  「我正是因此事來找姐姐。」

  瓊霄言道:

  「剛聽碧游宮那邊傳來消息,好像是聞仲傳信說,人皇帝辛是突然被惑了心,離開女媧廟的時候就昏睡了,醒來並不知此前發生了何事。

  有人算計了人皇,但聖母道韻已在南洲顯露蹤跡,顯然是將此事怪罪在了當代人皇身上。

  木已成舟了呢。」

  雲霄輕聲嘆道:「我便是在擔心這些。

  按他的性子,此事估計也會在側旁看著,他見有人算計人皇,題詩侮辱人族聖母,必會出手阻止。

  若是連他都無法阻止,又能直接影響有人皇氣運相護的人皇,莫不是劫運與天道出手……」

  瓊霄笑道:

  「姐姐,你莫要擔心了。

  你說的這些只是猜測,現在天機被蒙蔽也無法推算。

  而且就算是劫運降臨、天道出手,大劫之中也實屬正常,從遠古修行至今,咱們又不是沒見過這般情形。」

  「但他沒見過。」

  雲霄嘴唇微抿,似是想去找李長壽,但隨之又意識到,自己此時不適宜露面。

  「姐夫會有什麼事嗎?」

  瓊霄眨眨眼,小聲問:「咱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他為大劫算計頗深。」雲霄嘆道,「他所有算計,都是在天道定下的規則之內,若此次真的是天道違背自身規則,直接對人皇出手,對他而言定是莫大的打擊。

  越是他這般脾性,越是無法接受這般情形。

  此時我若過去,他心底要強強挺著還則罷了,倘若衝動行事,對他百害而無一利。」

  「這樣呀……」

  瓊霄捏著自己的小下巴沉吟一二,隨即笑道:「姐姐不用擔心,我去聯絡下天庭的好友,問問到底怎麼個情況。

  而且,我覺得姐夫不是那般輕易就能被打擊之人。

  姐姐你等著,我這就去聯絡。」

  雲霄奇道:「你在天庭還有哪般好友?」

  「嘻嘻。」瓊霄賣了個關子,取出一枚傳信玉符放了出去,「姐你就等我信兒就好了!」

  半個時辰後。

  瓊霄看著手中震動的玉符,以及玉符內緩緩浮現出的一個個字眼,嘴角禁不住一陣抽搐。

  「姐你白擔心了。」

  「怎了?」

  「姐夫精神的很!呸!一個時辰前進了廣寒宮,現在還沒出來!」

  瓊霄銀牙輕咬,罵道:「這些男仙,就沒不花心的!

  那三界第一美女很了不起嗎!」

  雲霄卻道:「莫要多想這些,我自是信他為人。」

  隨即,雲霄站在玉像前靜靜思索一陣。

  為何是去找廣寒宮姮娥?

  這卻也是令人思索不透之處……哼。

  ……

  與此同時,廣寒宮中。

  姮娥忐忑地看了眼圓桌旁坐著的男人,不由有些浮想聯翩。

  她能明顯感覺出來,李長壽狀態不對。

  來了一個時辰,就只是坐在桌旁,也不說話、也不開口,時不時端起茶杯喝一口茶,目中的光芒在極快地閃爍著。

  玉兔都嚇得躲在後院瑟瑟發抖,完全不敢靠近此處。

  「星君?」

  姮娥忍不住開口問詢。

  「啊,沒事,想事有些入神。」

  李長壽閉目做了個深呼吸,讓心神漸漸放鬆下來。

  他此前在計算,自己需要做到什麼程度,放棄哪些底牌,將哪幾枚棋子取下棋盤。

  情緒方面,稍後要適度的表現憤怒,表現出自己『誤以為自己是人族當代頂樑柱』的一面。

  嗯,必須是誤以為。

  李長壽先是嘆了口氣,隨後便道:

  「星君大概還不知曉,此時在人族發生了一件大事!」

  姮娥那張絕美的臉蛋上,露出幾分奇怪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問:「聖母廟嗎?」

  乓!

  李長壽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姮娥那纖柔的身子禁不住輕顫了下。

  她為何總感覺,太白星君在算計什麼……

  李長壽面露怒色,回憶著自己在老師面前不小心表露的情緒,再次將這份情緒『演』了出來。

  鼻翼張開、雙目瞪圓、呼吸稍顯粗重,這時發聲的部位要向後靠,要在聲帶之下,從胸腔共鳴出自己身為『人族有為青年』的憤怒。

  有時候,這種無能狂嘯,反倒顯得沒什麼威脅。

  「這是什麼?

  這欺人太甚!

  天道到底將咱們人族當成什麼了?!」

  姮娥皺眉輕吟,小聲道:「此事,您為何不去問問玉帝陛下……」

  「玉帝陛下怕是也在左右為難。」李長壽仰頭長嘆,當下便吟詩一首,「行路難,行路難,人族自上古崛起至今,當真是艱難。

  天道今日肆意擺弄人皇,明天就會肆意擺弄人族!

  人族大興靠的是什麼?靠的是一路奮戰,靠的是人族先賢的拋頭顱灑熱血!

  天道當時可是站在妖庭背後!」

  姮娥小聲道:「洪荒便是如此,星君莫要如此憤懣了,人族命途也非今日就這般,人總歸是難違抗天意。」

  李長壽罵道:

  「聖人不賢,何以為聖!天道有私,何以立德!」

  姮娥俏臉一白。

  這、這話也敢說?

  李長壽緩緩吐口氣,有些心虛地看了眼天空,等了一陣見沒有什麼異樣,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果然,天道這次,應該是有逼自己提前動手、暴露底牌之意。

  姮娥略微思索,忙道:「太白星君若只是抱怨,在姮娥這裡抱怨就是了,天庭人多嘴雜,這些話是萬萬不得傳出去的。」

  「怕什麼?

  天道當著我的面,控制人皇、推動劫難。」

  李長壽笑容中滿是蒼涼,「你或許覺得,天道假借旁人之手也是天道推動,但這不同,這並非簡單形式上的不同,而是原則上的差異。

  天道制定規則,守護規則,利用規則影響天地,這是天道與生靈之間應該有的默契。

  今日若不去找天道要個說法,均衡二字,不過無稽之談。

  太陰星君,你可還記得你我最初相見時,你所托與我的那件事?」

  姮娥一怔,下意識站起身來,眼眶不知為何竟直接泛紅,向前衝出兩步,想去抓住李長壽的右臂,抬起的柔荑又不由停住。

  她此時未施妝容,但這般模樣,卻美得有些動人心神。

  李長壽也泛起了少許不忍。

  「他、他是誰……」

  李長壽傳聲道:「我要利用星君做一件事,作為回應,我會讓星君側面知曉當年之事。

  這是一筆交易,星君若不答應,我便就此為止。」

  「答應,我哪般事都答應。」

  姮娥顫聲說著,嗓音中帶著幾分哀求,抬起的手已是抓住了李長壽的胳膊,似乎忘卻了還有傳聲這般法術神通。

  「告訴我,他是誰,他是我何人,我道心的殘缺到底是什麼……」

  「跟我來吧。」

  李長壽沉聲道了句,抬手點出一朵白雲,「不要多問、也不要多做,仔細去看、去感受,我會告訴你要做什麼。」

  「嗯。」姮娥應了聲,先一步站到了白雲邊緣。

  李長壽躍至白雲中央,駕雲而起,也不掩藏身形,逕直朝中天門落下。

  道道仙識探查而來,天庭仙神大多有些不明所以。

  姮娥神不守舍,此刻也忘記修整妝容、遮掩身形,只是靜靜站在李長壽身側,一隻纖手摁著心口的位置。

  行至半路……

  「星君!兩位星君!」

  木公高呼一聲,駕雲匆匆而來。

  李長壽停下雲頭,對木公拱拱手,面色有些不善,卻猶自勉強一笑,言道:

  「木公怎了?」

  「星、長庚。」木公皺眉問,「此去何為?欲行何事?」

  李長壽笑意收斂,淡然道:「火雲洞,尋人族先賢商議一事。」

  「可是與那人皇在聖母廟題詩有關?」

  木公面露擔憂,不等李長壽回答,逕直道:「長庚還請三思而行,此事非同小可,上面是天道在佈局謀劃……」

  「木公。」李長壽嘆道,「好好輔佐陛下。」

  言罷駕雲繞過木公,逕直朝中天門落下。

  東木公明顯一愣,剛要抬手呼喊李長壽,但話到嘴邊,卻不知該如何言說。

  這事,好像超出了他理解的範圍。

  凌霄殿中,高座上的玉帝眉頭緊皺,禁不住身體前傾、雙手扶住額頭,目中的猶豫與掙扎不斷湧現。

  殿外,一朵彩雲緩緩飛來,其上卻是王母的身形。

  紫霄宮竹林中,那魁梧的老道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凝視著面前矮桌上的玉盤,其內顯露著李長壽帶姮娥飛出天門的情形。

  魁梧老道手掌在大腿上輕輕拍打著節拍,嘴角笑容越發濃郁。

  東海之上,聖人道場,碧游宮中。

  把玩著四只袖珍小劍的青年道者此刻一改往日不羈,有些出神地皺眉思索,面前雲霧中呈現著,與道祖於造化玉碟中所見相同的畫面。

  崑崙山,玉虛宮後,三友小院。

  那中年道者此刻閉目凝神,手指在竹椅的扶手上輕輕敲動,眉頭時而皺一下。

  側旁的『桃老仙』不由暗自驚訝,不明為何事態能如此嚴重,以至於老師都這般費心沉思。

  多少年了,老師未曾這般去推算一事……

  某靈山。

  「師兄,機會啊師兄!只要那李長庚跟天道鬧翻。」

  「莫亂動,動則死。」

  「這?」

  「唉……安分些吧。」

  那老道一聲輕嘆,目中滿是無奈,乾脆閉目不言。

  五部洲之外,虛空深處,聖母宮內。

  剛自南贍部洲回來的女聖,有些嬌懶地倚靠在自己書櫥旁,秀眉輕輕皺著,也在思索同一件事。

  她下意識看了眼窗外,手指劃過書架上的那些書籍,略微搖頭。

  「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

  溫柔的抱怨聲中,女聖身影悄然消失不見;

  一抹道韻流過乾坤深處,急速穿梭至洪荒五部洲內,尋到那正駕雲趕往火雲洞的兩道身影。

  仙光搖曳、流光閃爍,一朵慶雲自彩霞中凝成,萬千花瓣自方圓百里內綻放。

  就聽得一聲呼喚:

  「李長庚,你欲往何處?」

  李長壽停下身形,抬頭看去,便見女媧聖人身著淺紅長裙,自空中緩緩落下。

  那姿態、那儀態、那般清妙道韻,便是姮娥也有些黯然失色。

  李長壽也不敢直視此時的女媧聖人,低頭做了個道揖,沉聲道:「稟聖母,弟子心有不甘,有不忿,有無法忍受之事,欲去火雲洞。」

  女媧露出溫柔的笑意,身周環繞著道道仙光,緩聲問:

  「李長庚,你是天庭重臣,為仙神愛戴,受玉帝陛下器重,又在如今道門威望正隆。

  你如何不甘不忿?又需忍受何事?

  莫要一時走錯了路徑,耽誤了自身大好前程。」

  李長壽徑直道:「您當知道的才對。」

  女媧聖人嘆道:「那當代人皇狂妄自大,當有懲處,此事便是這般定論。」

  「可此事不該只有這般定論。」

  「人族有今日之局不易……」

  「人族能屹立至今,憑的就是這口氣!

  若這口氣沒了,也談不起什麼局面。」

  李長壽定聲道:「您是人族聖母,您也有自己的難處,弟子不敢以人族綁架您今日需得做什麼,但請聖母莫要阻攔弟子。

  人之字,一撇一捺,撇為羸弱身軀,捺為錚錚傲骨,此方可稱之為人。

  弟子敬天地、尊天道,但天道如此視人族尊嚴為無物,弟子心何以甘,如何能不忿!」

  女媧聖人秀眉輕皺,凝視著李長壽。

  李長壽目中流露出幾分歉然,卻與女媧聖人對視。

  女媧聖人忽道:「你既心意已決,我也不該就此事阻攔你,只是你需記得把握尺度,不可將事鬧到不可收拾,如此對人族無益。

  再有,讓姮娥回去吧,她不宜參與今日之事。」

  李長壽道:「娘娘,此事弟子恐怕不能答應。」

  女媧聖人嘆道:「以這般弱女子為籌碼,天道雖會有所忌憚,但恐怕有失你英雄之名。」

  「弟子所做並非為名。」

  李長壽看了眼此刻依然有些魂不守舍的姮娥,後者輕輕搖頭,李長壽慢慢點頭,又扭頭對女媧露出幾分苦笑。

  「我這人貪生怕死,不想沾染太多因果,注定做不了什麼英雄。」

  言罷,李長壽對女媧聖人做了個道揖,駕雲朝側旁繞路,女媧聖人輕輕嘆息,身形化作朵朵花瓣消失不見。

  待李長壽繞回原路,火雲洞已在近前。

  李長壽看向姮娥,傳聲道:

  「曾有天道禁忌,在上古時無故發瘋,意圖毀滅洪荒,讓一切重歸混沌。

  他就是你的師父,我的同鄉,也是如今天地間生靈都不知的存在,聖人多避諱的名諱。

  這位前輩有第二元神之法,當年是以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在洪荒活動,自身卻躲藏在這個身份之後,現在能找到的就是這個對當年事一無所知的第二元神。

  道祖與天道聯手鎮死這天道禁忌後,抹掉了他存在的一切痕跡,其中就包括你的記憶。

  姮娥,你想知他是誰嗎?」

  「嗯。」姮娥一雙美目被淚水浸潤,重重地點頭。

  李長壽沉聲道:「稍後隨我一同去紫霄宮,你只需在那哭一場,自可知一切真相。」

  「哭一場?」

  「不錯,哭一場。」李長壽看向下方火雲洞,沉聲道,「莫要多問,你我傳聲也不便講述太多。

  在此地稍等,我再請些幫手。」

  幫手……

  姮娥目中的不解更甚,而李長壽身形一躍而下,站在那片大澤半空,注視著火雲洞入口,對火雲洞深深做了個道揖。

  起身,朗聲疾呼!

  老師讓自己放手施為,但再放手施為,也不能直接罵街。

  他還是要注意下後續影響,為人族、為自己,在現階段和未來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人族子弟李長壽,拜請諸先賢。

  天道有失公允,以大劫為由,肆意操控人皇、侮辱聖母。

  天、地、人三界失衡,仙、人、鬼三生失度。

  今!

  壽欲往紫霄一行,求此事之解!

  人族戰魂不滅,人道何缺英靈!」

  轟隆——

  晴空突顯悶雷,高空之中浮現出一朵黑雲,其內有道道紫紅色的雷霆閃耀,似是要對李長壽施以天罰!

  李長壽抬頭看去,目中神光湧動,長髮自身後飄舞,這次卻是傲然而立,絲毫沒有退避。

  自身渡劫時,喊幾句俏皮話無所謂;

  而今是代表人族發聲,卻是不容自己有半分嬉皮。

  來吧,先大鬧一場。

  前方若已是絕路,那就鬧出一線生機!

  李長壽定聲大喝:

  「請!三皇五帝!」

  大澤水面突然炸裂,一口火山虛影隱隱浮現,其內湧出滾滾黑氣;

  無邊黑氣凝做一張遮天大手,逕直插入上方劫雲,道道火焰席捲天地,將劫雲瞬間蒸乾!

  那火山口,一道有些枯瘦的身影緩緩飄出,自身枯敗的血肉迅速充盈,雙目猛然睜開,雙瞳又有魔焰滔天!

  嗚——

  隆隆隆——

  號角聲,戰鼓聲,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在那枯瘦身影側旁,幾股大軍憑空湧出,其數一時無法計算,一列列青銅戰車滾滾向前,其上人影有些虛淡,但目光堅定、面色毅然。

  最先三架戰車之上。

  身著金色戰甲的軒轅黃帝,肩批百草蓑衣的神農帝君,一襲青衣縹緲出塵的伏羲帝君,各自散發著耀目神威!

  南贍部洲,十九道流光朝此地飛射。

  中天門之下,正扛著巨石的壯漢錯愕地低頭,將手中巨石一扔,竟是禁不住熱淚盈眶。

  火雲洞前,已緩緩站起的燧人氏,對李長壽投來帶著滿是溫和的目光。

  這位老人抬起手指,有些緩慢的向前一點,乾坤層層塌陷,化作一條燃燒著火焰的通路。

  而通路盡頭是一片混沌,混沌之後又有一座巍峨的殿宇。

  天外紫霄宮!

  燧人氏緩緩踏前,腳下留下一朵朵火苗,背後湧動著萬千英靈大軍。

  李長壽此刻只是在旁低頭嘆息,目中帶著幾分不忍,對燧人氏背影深深一拜。

  對他李長壽而言,這並不是關鍵的一戰。

  這只是被逼無奈的一次反擊,要達成的目的是限制天道;僅僅能為今後時機到來時,增加恐怕僅有一絲的把握。

  但對燧人氏來說,這是信念,也是尊嚴!

  甚至,或許已是燧人氏最後的力量。

  冥冥中,李長壽在這個有些孤單的背影上,在一簇簇火苗中,看到了一幅幅畫面……

  人族至暗時刻,帶著天命的妖庭肆意殺伐、剝奪生魂,人族百不存一,血染洪荒。

  這個首領咬牙硬挺著,引領最後的人族在大地上艱難地躲避著,用自己雙手,搓著那粗糙的木柄,試圖打磨出黑暗中最後一縷光明。

  他做到了。

  他站在無盡的黑暗中,讓自己融於黑暗,墮為魔,與妖爭一線生機,對天發出接連的怒吼!

  我為魔時,人族不敗。

  我為皇時,人族不倒!

  後來者們啊,我給不了你們萬年不熄的神火,我只能告訴你們,火可由人族雙手鑽木而生,不必求天,不必求神。

  若神不正,那就去滅神。

  若天不公,那便去伐天!

  願我人族薪火不息,代代相傳,與天地爭,寧折不彎。

  鏘!

  軒轅黃帝拔出手中軒轅劍,肩扛崆峒印,身周纏繞祖龍龍氣,劍眉蘊怒,號令三軍!

  「進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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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二章 餘燼

  李長壽走在大軍側旁,看著那重重疊疊的身影,目中總歸有些不忍。

  他背後,姮娥略微不解地在人群中搜尋著,找尋著自己道心的那一塊缺失。

  行走在大軍最前方的燧人氏,身形顫顫巍巍,如同即將熄滅的燭火,卻猶自迎風傲立。

  號角聲息止,這似乎沒有盡頭的乾坤隧洞,在燧人氏腳下無限延展,只有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車輪滾動時的吱扭聲迴響。

  好多年了吧。

  『首領,這裡找不到吃的了,大家快撐不住了。』

  『還能撐多久。』

  『六頓、七頓,最多只能七頓了,走到下個地穴也要七天功夫,現在不動彈,我們可能就要餓死在這了。』

  『別急,妖族的大軍還沒撤,糧食的事,我再想想辦法。』

  佝僂的身影盤坐在潮濕的地穴中,看著面前的木柴與木棍,低頭緩慢搓動著。

  那時候總是想,這東躲西藏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呢?

  …

  『只有這一條路了吧。』

  老人看著手中火炬照耀出的碑文,抬手撫過碑文上的一行行字眼。

  『首領,讓我們來吧。』

  『我是最強壯的,是族內修為最高的,唯有我能抵住魔祖殘魂侵襲……』

  老人低聲說著,目光中滿是堅定。

  『首領這太凶險,若你抵不住!』

  『那就殺了我,把我屍身化成靈氣,培養下一個首領。』

  那張大手摁在石碑上,將那面石碑直接捏碎,渾身被黑芒吞噬,雙目卻始終堅定、不屈。

  區區,魔焰。

  …

  天穹下,連綿起伏的宮殿,無邊無際的妖族大軍籠罩著整個天空。

  大地之上,無數手握兵刃的男女老少靜靜站著,那股怒意卻要衝天而起。

  在最前方,在最前方。

  有三萬被黑氣夾裹的身影,他們吞噬著無盡的光明,燃燒著滾燙的紅色焰火,狂熱的目光注視著最前方那道蒼老的身影。

  兒郎們啊……

  把你們的性命交給我,把你們的信念留給後來者。

  魔氣入我魂,血染妖神兵。

  天空是妖族的,大地是巫族的,人族有的只有同伴,只剩下你我,我們向前去,是為了讓我們的子嗣不用東躲西藏,讓我們的後人,堂堂正正地站在這片大地上去眺望天空!

  薪火不息!

  薪火不息……

  『是了,劍呢?』

  乾坤塌陷出的火焰隧洞中,走在最前方的老者,抬手摸向自己空蕩蕩的腰間,而後又想到了什麼。

  前方,混沌海泛起層層波浪,老者目中的回憶之色漸漸退卻。

  忽聽雷聲陣陣,有無邊雷霆洶湧而來,被老者身前湧出的火焰輕易攪碎。

  又見湮滅之風自四面八方吹起,老者抬手畫下了一個簡單又玄妙的符號,風聲息止,歸於靜寂。

  他身後,無數英靈前行著,沉默著,額頭燃燒起了微弱的火光,讓他們無懼混沌氣息的撕扯,無懼乾坤的擠壓。

  目光依舊堅定著,一如他們曾經面對死亡的那一刻。

  一縷縷能催生心魔的道韻充斥在通路各處,卻無法撼動這些英靈半分。

  他們為唯一的信念而活。

  他們已只剩最後的靈與執念。

  就如同前面那位老者,躺在湖底眺望蒼穹,他們無時無刻都在眺望著那個老者的背影,等待著他振臂一呼,等待著他指向何處。

  戰車上,軒轅黃帝居中調度,一股股心念傳達下去,戰陣在前進中不斷變化。

  紫霄宮,就在前方。

  他們要面對的,將會是這個天地間最強的意志;

  他們所為的,就是發出人族該有的吶喊!

  無所謂犧牲與否,他們早已是書上的古人。

  燧人氏腳步不停,不斷出手擋下隧洞中出現的道道攻勢,用火焰抵禦著來自隧洞之外的無窮壓力。

  李長壽目中有幾分不安,他身形一閃,逕直出現在大軍之前,快步追上了燧人氏,跟在側旁。

  「前輩……」

  「不必說,我大概知曉。」燧人氏溫和的一笑,「你有你的難處,能為人族發聲已是讓我十分欣慰。

  人皇既已成人皇,便是我人族的脊樑,天道無理壓制,已如屠滅我人族。

  我族不曾虧欠天道,何以受此侮辱?

  當伐之。

  只是你要記得,稍後無論發生什麼,都護好自身。

  還有,道祖終究不可輕信。」

  李長壽微微攥拳,有些大膽地出手扶住燧人氏一側臂膀,一縷縷訊息迅速傳遞了過去。

  那是他的心聲,也是他部分算計與籌謀中,有關人族之事。

  燧人氏眉頭緊皺,扭頭看向李長壽,腳步都是一頓。

  但隨之,他繼續向前,突然輕笑了聲,旋即又反手拍了拍李長壽肩頭。

  「你很好,去做吧。

  記得今日莫要出手,按你計劃行事,我們這些老的先上。」

  「前輩,晚輩心有愧。」

  「莫要婆媽,人族不需這些,去吧,後面的路還是你們這些後來者去走。」

  燧人氏手臂掙開李長壽的攙扶。

  後方軒轅黃帝點出一朵白雲,李長壽低頭嘆息,邁入雲上,與後方的姮娥一同落在軒轅黃帝的車架,站在黃帝背後。

  這位統領英靈三軍的傳奇帝王扭頭看了眼李長壽,帶著幾分笑意,而後繼續眺望隧洞盡頭的宮殿。

  「前輩又要拚命了。」

  李長壽默然無語,閉目平復心境。

  天庭,凌霄殿。

  白衣玉帝靜靜坐在寶座上,身著金色戰甲,手握天帝之劍,下方靜靜站著百位正神。

  一方寶印在玉帝面前輕輕旋轉,其上散發出無窮盡的天威,而在寶印下方投影出一幅畫卷,便是人族英靈大軍行走於漫漫隧洞之中,朝紫霄宮而去。

  下方,眾正神保持著沉默,他們此時也只能沉默。

  木公目光複雜地凝視著那些身影……

  曾幾何時,他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只是最後僥倖得活,被某位聖人放入了天庭中。

  唉,今日已無當年血性,可體內流淌的,依然是人族之血脈。

  「陛下。」有正神低聲道:「天道相召,讓天兵護衛紫霄宮,咱們若此時再不動身,怕是要貽誤戰機……」

  「陛下!」

  木公雙腿一彎跪伏了下去,定聲喊道:「天庭天規,以天道賦予之神權,建立三界秩序,護衛天地與生靈!

  並無護衛紫霄宮一說!」

  眾殿臣齊齊一驚。

  木公緊緊閉著眼,渾身在不斷輕顫,道心擰巴成了一團。

  他、他不要命了簡直!

  噹!

  白衣玉帝將手中寶劍拄在身前,淡然道:

  「等道祖旨意。」

  眾神繼續保持沉默,那名此前開口的武將也低頭跪伏了下去,身體一動不動。

  側旁王母凝視著玉帝的面龐,嘴角露出幾分溫暖的笑意。

  聖人道場,玉虛宮、碧游宮,道道流光飛射而來,兩教大弟子各自齊聚,卻被自家老師告知差不多的話語。

  元始天尊說:不可妄動。

  通天教主言:不要激動,這是人族與天道之間的因果,你們出手也無用。

  聖母宮中,女媧聖人坐在大殿中,斜靠在自己的寶座上,手指抵著光潔的額頭,目中流露著幾分焦慮。

  龍宮,海眼,一條條老龍抬頭眺望著平靜如無事發生的蒼穹,注視著那些逆天向上的虛影,目光大多有些複雜。

  乾坤隧洞。

  前方的路徑突然變得空曠了起來,原本應該出現在這裡的天兵天將,並未現身。

  玉帝陛下……

  李長壽心底暗自道了聲謝,身前的軒轅黃帝突然高舉軒轅劍!

  吼!

  無數英靈的低吼聲,宛若上古凶獸的低吟。

  燧人氏抬著顫巍巍的手指,再次畫下了一個字符,一道火光蔓延開來,將混沌氣息徑直驅趕。

  火有燎原之勢,竟將看似還在極遠處的紫霄宮捲入火焰籠罩之地。

  分不清,是燧人氏將紫霄宮拉至近前,還是將他們送到了紫霄宮之前。

  腳下蔓延出無邊大地,混沌氣息如潮水般退卻,頭頂出現了低矮的『天空』,人就立在天與地之間。

  燧人氏腳步不停,逼近紫霄宮。

  「唉……」

  一聲輕嘆,一只一丈直徑的蒲團先行現身,而後一縷縷流光環繞,那魁梧老道的身影顯露於紫霄宮前,皺眉注視著燧人氏。

  道祖,鴻鈞!

  鴻鈞道祖緩聲問:「人皇今日何來。」

  「伐天。」

  燧人氏身周出現一縷縷黑紅交織的火焰,枯敗的身形面對這般天地間的最強者,猶自不弱半分。

  鴻鈞道祖眉頭緊皺,沉聲道:「人族如今為天地主角,放眼望去,天地之間盡為人族之地,人皇為何還有不滿?」

  燧人氏雙拳慢慢攥緊,道:「天道何以欺我族後輩人皇,何以辱我族聖母女媧。」

  道祖默然。

  「讓我放棄天帝之位時,你曾道,天道至公無私,人族氣運已成,讓我不必牽掛。

  天道安排眾先天大能轉世為我人族人皇時,你曾道,人族根基不足,合該填補根基。

  今天,你還可說什麼?

  道祖你是生靈之師,傳修行之法,以身合天道!」

  燧人氏一步踏前,身周火光爆湧,嗓音如數百人齊聲吶喊,粗狂豪邁!

  「那道祖,你到底是天道,還是生靈!」

  鴻鈞淡然道:「貧道是天道,也是生靈。」

  燧人氏默然,身形踏步向前,火光直指鴻鈞!

  「罷了。」鴻鈞道祖嘆道,「一飲一啄皆有定數,天道有缺、人心浮動,貧道只問你,人皇當如何伐天?」

  「毀紫霄,破天道。」

  鴻鈞道祖曰:

  「天道為道則聚合,由盤古神意志激發,無形、無色、無道、無體,故無生無滅。

  天道而今有私欲,有執念,根源反倒來自於人族,凡人私欲無所控,私欲侵染大道、大道利於天道。

  然天道執念不過天地穩固,天道私欲不過天長地安。」

  燧人氏卻道:「我只知,天不公,地不平,人自鳴。」

  鴻鈞道祖目中醞出道道雷光,無邊雷霆化作數百條雷龍,在他背後張牙舞爪,浩蕩天威緩緩開拔。

  正此時!

  一抹道韻顯露,黑白二氣流轉,籠罩在人族英靈正上。

  一名老道自混沌而來,面容枯槁、身形籠罩一縷縷道韻,雙目半睜,坐於人族英靈大軍之右側。

  「天之道,利而不害。」

  太清,老子。

  又有兩道身影自混沌踏步而來。

  左側這人背負雙手,中年面容,身周散發清正道韻,面容威嚴卻又和藹可親。

  他含笑道:「老師,天道當無私無情,如此方不失公正。」

  右側那青年道者抱劍輕笑:「不只是人族會為此焦慮,老師,這般天道,我也有些不服。」

  言說中,兩道身影一左一右,立於老子身後。

  鴻鈞道祖嘆道:「此事與聖人大教無關。」

  「但老師。」通天教主答,「我們都是以教化人族而立教,雖此後沒做多少事,但總歸是有一份氣運牽扯。

  大劫當前,還請老師能體察生靈之不幸,給人族一個機會。」

  燧人氏道:「伐天之事,一人當之。」

  此地乾坤瞬間安靜了下來,沒有任何風吹草動,不存在半點呼吸響動。

  李長壽低頭皺眉,抬手拉了下身旁姮娥。

  姮娥會意,知曉自己出手之時已到,但面對如此天威、如此強者威壓,一顆芳心也是頗為緊張。

  可心底那份空缺,那悠久歲月帶來的虛無感,此刻湧了出來。

  她向前半步,對著道祖緩緩跪伏,失聲痛哭、泣不成聲。

  「求道祖,將我所缺的那塊拼圖,還給我……」

  道祖雙目凝視李長壽,面容之上劃過幾分怒意;李長壽只是低頭不語,權當自己沒注意到道祖的視線。

  「罷了。」

  鴻鈞閉目輕嘆,左手抬起,袖袍揮舞間,姮娥徑直昏迷了過去,此地混沌乾坤驟然變了個模樣。

  無數條大道化為光柱具象,縱橫交錯,編織出了一個巨大的網格,將巨蛋狀的洪荒天地籠罩其中。

  就在這網格正上方,一名面容有些模糊的老道靜靜盤坐,此刻發出了一聲冷哼。

  燧人氏雙目一凝,面猙獰,身形被火光包裹沖天而起。

  那老道模糊的面容似是在冷笑,抬手撒落無數雷霆,頃刻間將燧人氏包裹!

  軒轅黃帝大劍剛要前指,那燧人氏的低吼聲傳遍各處:

  「首領先戰!」

  聲浪中,魔焰如千里直徑的蓮花爆湧,無盡雷霆宛若琉璃成片的崩碎!

  燧人氏衝出這無盡火蓮,身形宛若一把絕天之劍,貫穿蒼穹之頂,直至天道被道祖具象出身形!

  這一戰……

  這一戰!

  李長壽抬頭看去。

  看著無數條大道的投影在燧人氏與天道虛影之間綻放,看著那滾滾魔氣與無盡火焰衝開一切、撕碎一切的蠻橫與霸道。

  不知為何,他心底泛起了幾分悲涼之感。

  燧人氏的火焰越發濃烈。

  燧人氏的生機卻在逐步萎縮。

  那天道虛影,有無盡神通、無盡靈力,抬手造化無數流光,張手掌控乾坤歲月。

  但一切道與法,都攔不下燧人前衝的單薄身影!

  天道虛影在退!

  它只能退避!

  這一瞬,洪荒天地,無數人族額頭飛出微弱的光點,那燧人氏額頭燃燒起了金紅色的火焰,身後出現了無邊無際、無法計算的身影!

  那是女媧靜坐的泥潭旁,嗚嗚呀呀跳動的男女;

  是這低頭俯首,鑽木取火的老者,目中帶著濃濃的哀思;

  是坐在河邊低頭推算異數,面前擺著度量之物的溫順長者。

  是一名身披獸衣,看著路邊靈草,提筆在石板上刻下幾行字跡,然後將草小心送入口中的中年男人。

  是高舉長劍,號令無邊無際人族大軍清掃舊時餘孽的瀟灑王者;

  是扛著斧頭,奔波在滔滔洪水,與惡龍生死肉搏的壯漢!

  還有更多身影。

  他們身著獸皮衣採摘狩獵,奔馳在大地上;

  他們手提兵刃,直面天地間的強者,將老弱護在身旁;

  他們高聲誦讀聖賢之章,為眾生疾苦奔走疾呼……

  此刻,都在此地,都在那火焰之中,都在那老者身後!

  天道虛影冷哼一聲,無邊混沌翻湧,萬千光柱轟砸而來!

  燧人氏低聲怒吼,身後的重重身影被衝散,卻又瞬間聚合,以憤怒為焰,匯聚眾生意志,只為隔絕天道之私欲!

  「長壽。」

  一聲呼喚在耳旁響起,李長壽抬頭看向身前的軒轅黃帝,後者正含笑看著他。

  軒轅黃帝道:「三件事。

  第一,天、地、人,三道理應均衡,方才是洪荒該有的樣子。

  第二,前輩方才對我們傳聲,火雲洞今後會聽你安排,也不知你剛才對前輩說了什麼,但你無疑做到了。

  第三,這天地間,除卻神通、法寶,還有一條大道擁有無窮盡的力量,這是天道最為忌憚的,今日只能用在這天道的化身之上,多少還有些遺憾。

  天道是無法被抹殺的,這是我們早已知曉之事,而今與前輩鬥法的,不過是天道的一縷念頭罷了。

  但這縷念頭卻是災禍之源,天道之私欲,也可以算是天道的本我。

  看好了,時機差不多了。」

  軒轅黃帝話語一頓,輕輕嘆了口氣,崆峒印緩緩飄到身前,那把大劍被他扔在側旁,雙手連連掐印。

  兩側戰車之上,伏羲氏、神農氏身影自車架躍起,身形化作兩團彗星般的光芒,撞向虛空之中火焰最濃密處。

  燧人氏抬手遮天,額頭火光迸發而出,渾身肌膚竟化作金紅之色!

  神農氏、伏羲氏身後,無數光點迅速匯聚,兩人竟化作兩顆『箭頭』。

  正此時!

  那英靈大軍齊齊飛起,身形徑直化作金色光芒,凝成一條條鎖鏈,接續自那箭頭之後,接續自那燧人氏身形之後!

  人之鎖!

  欲鎖天!

  三清聖人默然,鴻鈞道祖皺眉。

  李長壽雙拳緊握,時刻催動空明道心!

  軒轅黃帝低頭噴了口鮮血,雙手虛托崆峒印一步躍起,對那大戰之地遠遠一扔!

  天道虛影突然掙開燧人氏火焰的夾裹,身影立刻就要朝混沌海遁走。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身影卻自混沌海而來,包裹五彩神光,頭頂太極寶圖,左手掌推,右拳緊握,對那天道虛影一拳砸下!

  人教玄都大法師……不!

  他是人族聖師,無名!

  光芒爆湧,太極圖的黑白光輝,竟直接黯淡了下去,大法師身形被直接撞飛,低頭噴出一口鮮血。

  而那天道虛影卻被他剛到一拳擊退,被火焰、被草木、被龜殼,瞬息籠罩!

  崆峒寶印發出陣陣龍吼鳳鳴!

  三界各處,人族額頭出現微弱的火焰,只是凡人不曾察覺,仙人不知何事。

  在那天外之地,軒轅黃帝嘴裡含著鮮血,雙手飛速結印,引來無數金光加持於三條已無比巨大、無邊無際的鎖鏈之上,最終對天道虛影張開右手,狠狠一攥。

  此為!

  人族意志!

  天之枷鎖!

  「鎮!」

  嗡——

  ……

  這股力量。

  李長壽仰頭看著,看著那虛無之間,一條條迅速修復、規整的大道。

  看著那已經化作漫天七彩花瓣消散於無形的三條枷鎖,感受著天道原本那如同凹凸不平的沙丘,被一隻大手撫平後的順暢與柔順。

  似乎,天道的私念已是被鎮壓。

  只是身後的英靈大軍並未再回來,他們已化作枷鎖,烙印在了天道。

  這就是天道所忌憚的力量吧。

  道祖已消失不見,紫霄宮歸於平靜,三清聖人也已離去。

  李長壽身周,那些車架在化作點點金沙,隨風飄散,只有腳下的這座車架還保持著平穩。

  姮娥被軒轅黃帝牽引回了車架中,繼續昏睡。

  無邊混沌氣息倒湧而來,撲滅了一小團火焰,李長壽下意識就衝了出來,與其他幾道流光同時衝到了那火焰熄滅之地。

  他擅遁法,也研究過混沌海中的遁法,此前一直沒動手做任何事,法力充盈,又有八九玄功……

  他最先衝到了燧人氏身旁,扶住了那搖搖欲墜的身影,卻感覺這身影有自己無法承受的重量。

  李長壽跪坐下來,將正費力喘息的燧人氏緊緊抱住,想要注入仙力,卻發現自己握住的只是頑石,是枯骨。

  心底,燧人氏的嗓音斷斷續續,這是只有他們彼此能聽到的心聲。

  『我……我這老骨頭……幫上你了嗎?』

  『幫上了,幫上了……』

  燧人氏露出幾分微笑,閉目輕輕嘆息,身體緩緩變得透明。

  大法師、神農氏、伏羲氏落在側旁,或是負手輕嘆,或是低頭不語。

  燧人氏下意識抓住李長壽的袍子邊緣,睜開雙眼時,目中出現了如往昔那般的神光。

  『抱歉啊,後輩。

  當年為了對抗妖皇已經讓我拼盡全力,沒辦法多做其他事。

  若是我能想到更好的方法,或是當時有更優秀的首領能代替我的位置,完成最後的人族天庭,那大概便不會有今日的困局吧。

  還要將人族今後的薪火放在你肩上。

  你能站在人族之外,脫離天道影響,這是我們這些老的不能做到的。

  今後就算失敗了也沒什麼,這團火就算熄滅了也沒什麼,總會再被點起來。

  別怕,總會被點起來。』

  『不會敗的,一定!不會敗的!』

  李長壽手掌緊緊握住那迅速乾癟的臂膀,似是稍微用力太大了些,燧人氏那身影悄然破碎,如同火光閃滅,化作一捧灰燼,散入混沌煙霧。

  一團燭火般的火焰自灰燼飛出,沒入李長壽胸口。

  那煙霧迷濛,不知是誰在輕聲地嘆。

  行走在大地上的人們,跟隨在零星火點之後,找尋著隱蔽的地穴……

  那深邃潮濕的大地深處,佝僂的身影搓動著手中的圓木……

  散發著不祥的碑文前,那隻大手捏碎了其上的禁錮,將自身綴於黑暗……

  橫壓一切的妖庭前,燃燒起重重火焰,扯碎了妖族之天。

  後來者們啊……

  天空是妖族的,大地是巫們的,但我們卻能站在大地上,肩並肩眺望著天空。

  薪火不息,意志不滅。

  人道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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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25:1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七十三章 四成

  「勞煩兩位帝君,將太陰星君先帶回火雲洞中歇息,稍後我自去接她。」

  李長壽低聲說著,身後的伏羲氏與神農氏輕輕頷首,身形融入混沌氣息中,緩緩消失不見。

  他們並未多說什麼,也未見有多少感傷。

  相反,兩位帝君還有一種釋然之感,像是完成了某種使命一般。

  火皇原本就活得太過艱辛了吧。

  「師兄要來嗎?」

  李長壽輕聲問著,緩緩站起身來,將掌心那少許灰燼小心翼翼地裝入了玉瓶中,收入寶囊深處。

  玄都大法師納悶道:「要去何處?」

  李長壽抬頭看向了前方的宮殿,低聲道:

  「紫霄宮。」

  「需要為兄一同嗎?」

  「看師兄所想。」李長壽苦笑了聲,「師兄最好不要過來,我要……」

  大法師笑道:「那我一同去吧。」

  「多謝師兄。」

  大法師抬手拍了拍李長壽肩頭,言道:「你現在心底在想什麼,為兄不知,也不想多問,問了怕也不明,但你也要試著讓人幫你分擔些。」

  李長壽含笑點頭,看了眼燧人氏消散之處,輕輕舒了口氣,與大法師並肩飛向不遠處的紫霄宮。

  此時紫霄宮頗為寧靜,彷彿此前無事發生。

  道祖靜靜坐在大殿最深處,身周飄蕩著祥和的氣息,好似早知李長壽會來此,在這裡靜靜等候。

  大法師多走了半步,帶著李長壽向前行禮,口稱師祖。

  鴻鈞道祖含笑點頭,平緩的嗓音迴響在大殿各處:

  「天道因人族之私欲而誕生私念,人族以人族意志封禁此私念,自含因果大道。」

  玄都大法師道:「師祖教誨的是。」

  「假的吧。」

  李長壽淡定地說著。

  鴻鈞道祖眉頭輕皺,大法師有些錯愕地扭頭看著李長壽。

  大法師那表情頗為驚訝,像是在研究李長壽是不是失了魂魄。

  鴻鈞道祖問:「何為假?」

  「那天道意志。」李長壽淡然道,「道祖曾言,有一盤古殘存意志需弟子出手鎮壓,那盤古意志現在何處。」

  鴻鈞道祖不由默然。

  李長壽向前走出兩步,口中一字一句說著:

  「道祖與天道合道,道祖即是天道,已非生靈。」

  「天道乃規則聚合,自身意志並不與生靈相近,生靈與天道無法互相理解,因為兩者思維方式有根本差距、時空維度有所不同,故對生靈而言,天道從不存意志,天道乃自然。

  道祖與天道相合後,天道誕生的意志,只是道祖自身意志。」

  「道祖,上古年間妖族為何屠戮人族,為何要將人族逼迫到絕境之處。

  人族又從何處得了魔祖殘魂?

  世上有魔祖殘魂的,除卻去修補西方大地的西方教兩位聖人,只有道祖吧。」

  「道祖,你到底想要什麼?」

  「是因自身得位不正,摘了盤古神所留開天道果,心底有些發虛,所以才要將一切都控制在掌心吧。」

  玄都大法師目光有點呆,看著自家師弟的背影,突然明白為何之前李長壽會有淡淡的糾結。

  ——想讓他這個師兄陪著一起做個見證,又不想將他拖入漩渦中。

  好嘛,這是來揭道祖老底了。

  大法師瞬間反應了過來,看道祖面容有些無奈,立刻向前踏出半步,忙道:「師祖,長壽所說可是、可是真的?」

  神態也是相當到位。

  道祖嘆道:「長庚與貧道,似是誤會頗深。

  洪荒,貧道反手便可鎮壓,何必花費這麼多心思。」

  「那道祖出手鎮壓我吧。」

  李長壽抬頭看向道祖:「我出言不遜,請道祖懲處。」

  「長壽!」大法師攔在李長壽身前,低聲道,「你瘋了還是失了心,師祖莫怪,我師弟應當是因燧人前輩戰死,道心有些失衡。」

  「請道祖懲處!」

  李長壽定聲喊著,目光逼視著鴻鈞道祖。

  道祖卻是輕輕一嘆。

  「道祖做不到了,對嗎?」

  李長壽仰頭輕輕呼了口氣:「為了鎮死那位前輩,道祖付出了太多代價,與其說是道祖與天道聯手,倒不如說道祖竊天道,以洪荒天地鎮死了那位前輩。

  天道若是一棵大樹,六聖之力為根基,但六聖的大道為根基就足夠了。

  道祖成了樹幹,並生長出了天庭這個樹冠。

  道祖能用的,只有天道之力,自身已無道境、法力之說,故,道祖無法抹殺我,是吧。

  因為天道無法抹殺一個時代最大的變數。

  洪荒之中,最強的生靈其實是我們老師,故燧人氏前輩率眾英靈來此,道祖並不在意,因為天道之力鎮壓就可。

  但老師與兩位師叔來此,道祖不得不讓步,進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已被私欲感染的盤古神最後意志,被人道鎮壓。

  自始至終。

  大劫劫運是道祖;

  我師齊源被燒死,我在混元金斗養傷時,與我對視的是道祖。

  安排洪荒這一切,在背後脅迫女媧聖人的,也是道祖。

  天道僅存意志,道祖。」

  紫霄宮中一陣寂靜。

  道祖緩聲道:「你,當真如此想的?」

  李長壽目中滿是不甘,緊盯著道祖。

  道祖反問:「為何你寧願相信一名去妖庭偷人的浪蕩道人,也不肯對貧道多些信任?」

  「你們誰我都不信!」

  李長壽凝視著道祖,冷笑道:「那個前輩將我拉來洪荒,其目的不言而喻。

  道祖給我諸多好處,讓我在天道秩序中一帆風順,其目的也非單純為天地眾生。

  你們都在算計,圍繞洪荒天地,為了盤古神之遺澤。

  這天地終歸是所有生靈的,誰妄想掌控天地,誰就會淪為天地的傀儡。

  現在我就站在此地,道祖可收回天道序列,收回我的神權。」

  「何苦來哉。」

  道祖緩聲輕嘆:「長庚,你莫要如此執迷。」

  李長壽輕輕呼了口氣,低頭做了個道揖:「今日我還稱道祖一聲師祖,但師祖,我今日擺明底線。

  人族,親友,玉帝。

  大劫我會繼續主持,該做的事我會繼續做下去。

  天道私欲不顯,天庭自會繁盛。

  天庭秩序是我一手畫下的藍圖,我若反天,洪荒定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分崩離析,重歸混亂。

  弟子言至此,今日若有得罪師祖之處,請師祖海涵。」

  言罷,李長壽又做了個道揖,轉身朝紫霄宮大門而去。

  玄都大法師忙對道祖做道揖:「師祖您莫往心裡去,師弟他魔怔了、魔怔了。」

  而後趕緊追向李長壽。

  師弟這是怎麼了?

  當面威脅道祖,這也太不穩了!

  穩到極致難道就是上頭?

  出得紫霄宮,大法師向前抓住李長壽胳膊,朝混沌海直接遁去,太極圖道韻將師兄弟二人包裹起來,一刻不停、迅速遠離。

  紫霄宮被雷霆包裹,似天之怒。

  待飛出天道可影響的範圍,玄都大法催發太極圖威能,將兩人包裹其中,瞪著李長壽。

  「瘋了你,師祖萬一真出手,你當如何!」

  李長壽卻是低頭吐了口氣,背後、額頭沁出一顆顆冷汗。

  「這不是,沒出手嗎。」

  李長壽嘀咕了句,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平復了下道心。

  成了。

  大法師皺著眉頭上下打量李長壽一陣,納悶道:「這是在算計什麼?」

  「洪荒大運。」

  李長壽無奈一笑,與大法師做個請的手勢,「咱們不能在混沌海待的太久,不然天道會默認咱們逃避大劫,那就真麻煩了。」

  「三位人皇拼盡全力鎮壓的,當真是盤古神最後的意志?」

  「不是,本來就沒有盤古神最後的意志,盤古神最後的意志給了咱們老師。」李長壽道,「不然老師何必困守洪荒,早就離去了。」

  大法師頭上掛滿問號,納悶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此事說來話長,要從很久之前說起。」

  「簡明扼要。」大法師左手勾住李長壽脖子,「不說清楚,為兄今日豈會放你離去?怎麼,你該不會連我都不信?」

  「怎麼可能不信,老師與師兄是我僅有不多的依仗了,而且我如今這一切,都是師兄給的機會。

  敢這麼跟道祖說話,是老師給了我底氣。」

  李長壽幽幽的一嘆:「師兄還記得我第一次來紫霄宮,師祖將我留下之事?」

  「嗯……」

  「師祖給我講了個故事,有關盤古神最後的意志。」

  李長壽道:「師兄你可以理解為,師祖循循善誘,不斷暗示,讓我制定了一系列的計劃,吸納天地間的變數,將我打造成最大的變數。

  這個我跟老師也講了,只是老師對此並不在意,因為這是天道的規則,不是老師的道。」

  大法師苦笑道:「咱老師對什麼都不在意。」

  「因為老師代表的就是盤古神的灑脫自然,當年盤古神能犧牲自我成全萬物……」

  「圖老大聽著呢,說話小心點!」

  大法師用力勒了下李長壽:「說正事,道祖算計什麼了?」

  李長壽道:「道祖要興天庭,壯大天道,壓制六聖,鎮壓生靈之力。

  聖母廟之事,早就在他算計內。

  還有,彌勒不能進入這個天地,並不是我下的令,玉帝也無法做到這般事,正常情況下,是彌勒進入天地間,玉帝與我可以做主給他降下天罰,而不能將他隔絕天地之外。

  全程是咱們這位師祖的算計。」

  「為何如此?」

  「答案我暫時不能告訴師兄。」李長壽正色道,「因為這要從很基礎的地方開始普及,對師兄修行也不利。」

  「哦?講來聽聽,為兄也算是第一批人族中較為聰明的了。」

  「熱力學第二定律,一個孤立系統的熵不會減小。」

  大法師:……

  「還是談談算計的事吧,道祖算計了燧人火皇?」

  「嗯。」李長壽道,「道祖在維護一個大劫劇本,他為何要維護這個劇本?

  有兩個答案,其一是這個劇本本身符合道祖預期,其二是道祖早已根據這個劇本,做了太多佈局,牽一髮而動全身。

  收束生靈之力,應該就是道祖從遠古就開始做之事。」

  玄都大法師沉吟幾聲,問道:「為何如此?」

  李長壽笑道:「那就指向了最根本的問題,天道和道祖到底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

  「我不能說。」李長壽嘆道,「因為我現在也不能完全確定,但道祖想讓我相信的,他與天道的關係,我已在紫霄宮中說出來了。

  燧人前輩明白了此事,所以燧人前輩選擇最後的時候赴死,為了降低道祖的戒備。

  我剛才在紫霄宮中這般行事,也是為了讓燧人前輩的死有價值。」

  大法師:……

  「你還真把我繞糊塗了。」

  大法師試著整理了下思路,言道:

  「意思就是,道祖借你之手收束生靈之力,早就準備好聖母廟直接干涉人皇、侮辱聖母,又借你之手激發人族的底蘊,消耗掉了這部分底蘊。

  然後你與燧人火皇演了一齣戲,火皇甘願赴死,你去紫霄宮威脅道祖,這樣反而讓道祖覺得你不過如此?從而打消對你的戒心?」

  「一部分戒心。」李長壽道,「他與我一般,永遠不可能相信彼此。

  那位前輩給我留下的大禮,其實就是讓道祖踏入了天道陷阱,以至於我現在成了道祖無法直接出手抹殺的問題。

  但道祖拿捏著我的痛處,所以道祖自覺穩操勝券。

  我有破局之法,以及幾套後備方案,但現如今談勝算為時過早。」

  「雲霄她們?」

  「不只是她們,師兄你也是。」

  李長壽在袖中拿出一只寶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遞給大法師:

  「師兄,不是師弟逾矩,這個……」

  「末日錦囊嘛,為兄懂,曾見你給過敖乙。」

  大法師淡定地將寶囊接了過來,笑道:「那為兄就在玄都城中等候你消息……快到天道邊緣了。」

  李長壽回頭望了望混沌海,低聲道:

  「從現在開始,這場博弈就已不是我與道祖的勝負了。」

  「哦?那是什麼?」

  「生靈與天地。」

  李長壽手指輕晃,太極圖道韻緩緩消散,兩人身形朝天地歸去。

  臨近天邊分別,兩人開始互飆演技。

  大法師要從混沌海回返玄都城,去找此前躲藏起來的孔宣匯合,對李長壽頗為認真地叮囑著:

  「師弟,你要學會控制怒火,控制自己的情緒,怎麼能跟師祖這麼說話呢?

  你這是不尊禮數!」

  李長壽面色陰暗,卻只是低頭不言,對大法師拱拱手,轉身飛入天地間,沒有引起任何異樣。

  大法師搖搖頭,轉身回了混沌海。

  紫霄宮中,那魁梧老道睜開雙眼,突然道:「幾分真假。」

  他背後,一道灰色身影緩緩凝成,道:「三分假,三分真,四分無法斷定,薪火到了他身上。」

  「你當初就不該對燧人低頭,允他薪火之力。」

  「人族贏了天地,規則所限,我必須遵從規則。」那灰衣老道低嘆了聲,「終究,是那個傢伙留下了如此大的麻煩。」

  道祖淡然道:「還好,李長庚覺得自身是被他引來的。

  早些讓他離開洪荒吧,他已經接近無法控制。」

  「時機未到,規則尚且不夠。」灰衣老道搖搖頭,「接下來我無法繼續現身,天之枷鎖終究限制了我的意志。

  若他再起疑,你我……」

  「對立。」

  紫霄宮中,道祖與這老道相視而笑,後者身形漸漸消散,只留道祖一人坐在那,靜靜思索著什麼。

  ……

  半日後。

  小瓊峰,草屋中。

  李長壽將刻好的木牌擺放在了自己草屋的書案上,牌上寫著『燧人尊位』,前方點著三柱清香。

  李長壽先是做了個道揖,而後撩起道袍下擺,對著牌位三叩首,靜靜地跪伏在地上,安然不動。

  道心深處,李長壽元神側旁,一面石碑上刻著的『一』字,被他慢慢抹去。

  有些時候,他無法對自己相信的人說出所有的實話。

  對老師是這般,對師兄也是這般,因為很多時候自己的思維方式與他們並不相同,彼此無法互相理解,就會造成一定的隱患。

  那不穩。

  老師說,讓自己向死而生,博一線生機。

  其實自己有全盤的計劃,不必將希望放在『啊,正義必勝』這種氣勢論調上。

  元神小人兒提起筆,在石碑上重新刻了個大字。

  『四』。

  站起身來,李長壽背負雙手,注視著燧人氏的牌位。

  自己什麼時候,捲入這些奇奇怪怪的因果呢?

  不可避免吧,這是自己跟腳特殊性所決定的,遇天劫被道祖發現,就會有相近的路途,而自己不想任所謂的命運擺佈,自會做出一系列反應。

  就如同一個天地,最初時的擾動,就決定了此時此刻天地的樣貌。

  但這並非宿命。

  所謂的宿命,無非是天道想讓生靈相信的東西。

  那生死簿上的字跡每時每刻都在變化,一切不過是定數與變數的增減,歸根結底都是數學問題罷了。

  李長壽左拳慢慢攥了起來,站在那陷入了沉思之中。

  該怎麼繼續提升勝算?

  果然,背負的越多,就離逍遙二字越遠,燧人氏前輩最後的托付,還真夠重的。

  但不管如何,多謝了。

  先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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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25:31 |只看該作者
免費單章・現有情報歸納

  為了照顧看書不仔細的同學,還有一直追更忘記了前面劇情的同學,出於輕鬆的目的,作者菌做個簡單整理。

  已公開的情報匯總。(當前信息僅為世界觀第二層信息。)

  浪前輩穿越至混沌海,結識盤古神。

  開天闢地後,盤古神自願赴死成全生靈,洪荒天地為『單真靈』生命體秩序世界,混沌神魔為『多真靈』聚合生命體秩序世界(天魔尊者可以生產天魔,就是多真靈聚合體的特殊技能)。

  盤古神死,天道現形,但不完善。

  浪前輩在洪荒天地化作一隻土撥鼠,躲避養傷,培養了第二元神。

  道祖戰魔祖,奠定道祖遠古最大勝者的基礎,魔祖魂飛魄散,武器戮神槍破碎。

  巫妖興起,上古時代來臨,巫族捕獵萬族,萬靈匯聚不周山頂建聖族,後聖族被稱之為妖族,天庭被稱之為妖庭。

  巫妖大戰爆發,第一次道祖勸和。

  暗中發生事件:浪前輩發現了【未知】情報,欲不顧一切毀滅洪荒,迫使道祖與天道聯手鎮死浪前輩,浪前輩死前在混沌海做了許多佈置,並透過天道看到了壽的到來。

  此事件後,道祖開始第一次紫霄宮講道,對眾大能透露自己即將與天道合道。

  實際已是先合道。(時間順序很重要)

  巫妖大戰繼續,妖族屠戮人族,以人族生魂煉製神器,人族幾近滅絕,燧人氏就是這一時期的某部族首領。(並非單一首領)

  大法師守護人族,正面懟東皇。

  燧人氏墮魔,獲得與妖族對抗的力量,人族開始艱難崛起。

  人族崛起後,與巫族聯手對抗妖族,滅妖庭,敗妖族,奪得天地主角之位。

  燧人氏因自身入魔,無法成為天帝,道祖順勢建立天庭,以昊天為天帝;有聖人算計(此時尚未公開),以人族代表東木公為男仙之首。

  當前,道祖目的未知、跟腳未知。

  浪前輩已死絕,與壽是同鄉,不存在任何轉換關係。

  太清聖人是盤古神遺志的真正繼承者,三清乃盤古神元神所化,太清也是洪荒天地和萬靈的真正守護者,奉行清靜無為,與盤古神的遺願一致。(詳見盤古那章)。

  另:

  伐天下篇在大概一百章之後。

  李長壽在前文三百萬字的努力下,通過安排天庭、安排楊戩等人,以及道祖的推動,已經成為可以遁去的、成熟的『一』,即天道和道祖無法對他構成直接威脅,但可以威脅到李長壽在意的人事物,直接抹殺的那種。

  大家對現有情節還有不解、不明白的可以在單章留言,作者菌會根據現在能公佈的情報,跟大家詳細解答。

  想套大結局路數的就不必了,那可是本文的精髓之所在,不能提前公佈。

  其實所有情報文中都寫了,只是很多情報跨度很大,大部分讀者老爺看網文也不喜歡去深挖~

  …………多說幾句…………

  這幾天的章節,是為了致敬中國神話。

  神話是文化重要組成部分,其內的內核是咱們中華文明的火炬,能夠在自己的作品中去書寫、去深挖這些,是創作者會感覺很幸福的一件事。

  幸我生在種花家,寫神話時不必祈禱、不必唱誦,先輩的故事就足夠我寫大半輩子了。

  文字歌頌的是先驅,故事是民族文化中不熄的精神,是咱們交流的載體。

  與君共勉。

  還有一件小事,就是讀者老爺們喜歡本書,可以安利給現實中的朋友,但不要在其他書、平台刷長壽、長庚,或者本書的梗,我們尊重每一部作品,才能有更好的創作氛圍和文化土壤。

  良好的創作氛圍,是依靠讀者和作者一同營造的。

  作者菌想寫的故事還有很多,《師兄》大概還有幾次大就要結束了,應該不會超過四百萬字,或者是在三百幾十萬字左右。

  當然,如果我想一直寫下去可以繼續鋪陳,會有不錯的、穩定的高收益,但創作還是要回歸故事本身,我想表達的完整表達了,就足夠了,反正都會是走輕鬆搞笑的文風,作品給大家帶來歡樂和放鬆是主旨要務,下本書也是一樣。

  嘛,下本書撲也好、火也好,那都是另一個故事。

  後續情節我會更努力創作,不斷去學習、去琢磨、去突破自我,給大家更多驚喜。

  九月份中旬我要忙碌幾天,去開個研討會,見見各位編輯大大,到時候更新會不穩定,我會及時在書評區反應更新動態。

  ——言歸正傳,一個想寫點不同網文的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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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25:4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七十四章 木公之憂,妲己將現

  師兄怎麼…又立了個牌位?

  謔!

  難不成師兄在外面有其他師父,還同樣遇難了?

  草屋外面,靈娥的身影有些鬼鬼祟祟,托著一口小鐘朝屋內打量著,待她發現那木牌上刻著『燧人』的字眼,不由恍然小悟。

  忽聽李長壽嗓音傳來:「進來吧,在外面做什麼?」

  靈娥抿了抿小嘴,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著裝打扮,腳尖輕點,飄進了草屋中。

  「師兄,這是怎麼了嗎?」

  「火皇燧人的牌位,過來拜一拜吧。」

  李長壽對靈娥露出幾分微笑,又輕嘆道:「人族先賢,大義為先,且這位前輩的逝去,我應承擔一半的責任。」

  靈娥頓時有些不解,讓小鐘懸浮在身旁,併攏裙擺向前叩拜,老老實實磕頭三次。

  「師兄,為何燧人前輩……」

  「是我去請的前輩出手。」

  李長壽看了眼混沌鐘,繼續道:

  「半天前,天外紫霄宮,火雲洞三皇與軒轅帝君一同出手,封鎮天道私欲,燧人氏前輩耗盡了自身最後的力量。」

  「呀?」

  叮叮噹噹,那口小鐘冒出少許亮光,鐘靈化作拇指大小的小人兒,站在小鐘頂端,反問道:

  「天道還可以有私欲的?這不是扯嗎?」

  李長壽正色道:「道祖如此言說。」

  「呃。」鐘靈摸著下巴,頗為認真地道一句,「若如此,倒也算可信,被人皇封禁……是動用了人族的薪火之力嗎?」

  「前輩知曉薪火之力?」

  鐘靈道:「當然知曉,這是人族崛起的根本。

  人族當年歷經滅族災禍,苦苦掙扎數千年,無數人族臨死前的意念凝成薪火大道,最終壓過妖族,逼著天道認可。

  但薪火大道具體如何,咱也不知,那畢竟是人族最高的秘……」

  呼——

  李長壽指尖,一小撮火焰輕輕跳動著,看似普通尋常,又彷彿擁有無窮無盡的生命力。

  人族・薪火。

  鐘靈不由抬手扶額,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吐槽。

  李長壽目中流露出幾分失落,低聲道:「燧人前輩將此火傳給了我。」

  靈娥小聲道:「可師兄,這也不是你的過錯,莫要自責了……」

  「無事。」

  李長壽收回薪火,放置於元神側旁,以元神之力細細蘊養,淡然道:

  「你師兄什麼心腸你還不知?

  我是鐵石心腸,對這些自不會放在心上。」

  言說中,李長壽突然開始寬衣解帶,隨手抽下自己的束腰,又解開道袍的布扣。

  靈娥小手一顫、臉蛋泛紅。

  師、師兄這是……哎呀,還當著鐘姐的面……

  莫非,師兄兄是因為心情鬱悶,想要得到一些安慰,自己本著小師妹應有的責任,應當給予師兄足夠的支持和鼓勵!

  怎、怎麼辦。

  等師兄過來,還是自己主動解……

  好羞人,不是說要先拜天地再等晚上送入洞房……

  啊呀,這是!

  師兄之肩!

  噗、蓬!

  靈娥一雙水波妙目化作一圈圈的痕跡,額頭湧出一縷縷白煙兒,耳根都瀰漫起了層層紅暈。

  小鐘當場溜人,鐘靈的靈覺,還念叨著『現在的年輕人』什麼的。

  「給。」

  李長壽將自己胳膊上的碎玉摘下,在靈娥面前輕輕搖了搖,放至靈娥掌心。

  「這是火德之玉,有少許燧人前輩的功德,能夠躲避普通環境下的天機探查。

  你這,都適應這麼久了,怎麼還是這般症狀。」

  靈娥眨眨眼,看著師兄已經穿戴整齊的道袍,先是有點錯愕,訥訥地將碎玉握住,隨後便是欲言又止、欲說還休。

  等師兄駕雲飛走,靈娥下意識追到門邊,小手攥那塊碎玉,默默用自己光潔的額頭撞著門框……

  剛才如果是雲霄姐姐,說不定就直接張開仙力結界了!

  「嚶!」

  丹房,地下密室。

  李長壽坐回了書桌前,細數著自己這次出手的每個步驟。

  空明道心解除。

  李長壽頹然一嘆,身形陷在圈椅內,眼角有少許淚痕劃過,被他立刻用仙力蒸掉。

  自己開發賢者時刻這個神通,還真是開發對了。

  沒有空明道心,怕是難與道祖鬥智鬥勇,畢竟那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神仙,自己還是太嫩。

  靜靜愣了半個時辰,像是一直潛在水底的鯨魚,難得衝出水面出一口氣,李長壽整個人都放鬆了許多。

  但現在遠不是,能放任情緒上湧的時刻。

  目光再次落在封神大劫上,李長壽心底攤開一張卷軸,開始細細思索、調整。

  一盤棋,都是在不斷出招、變招。

  天道的限制應當有效,自己在紫霄宮中最後的威脅,也符合道祖的預期。

  算計來算計去,最後還要歸結於一件事。

  自身實力。

  自己必須有關鍵時刻親手掀了桌子的實力,而不是單純依靠天道底層規則的庇護。

  實力才應是自己最大的底牌。

  但洪荒的上升通路已經被道祖親手封死了,成聖必須有鴻蒙紫氣,鴻蒙紫氣又限制了聖人實力,將聖人化作天道基石。

  且現如今洪荒一眾大能,絕大多數都是走了斬三屍的路子,已無法真正超脫。

  修道尋本真,斬掉善惡自我,本就是逃避自我的取巧方式。

  斬三屍之法,其實是為了更好與鴻蒙紫氣融合,而三屍歸元,怕只有老師能做到。

  可惜了,大法師。

  當然,以力成聖更不可能,那要抽乾半個洪荒的靈氣,道祖絕對會跟自己拚命,而且以力成聖難度太大,盤古神與無數混沌神魔廝殺那麼多年,才有了那般境界。

  自己只能另闢蹊徑,想辦法無限逼近那個境界,追求瞬時的爆發力。

  薪火,人道之火。

  此物有大用,但明顯蓄力太久,需要太長時間準備,而且直接消耗的是生靈本源之力,雖然不影響凡人壽命,用太多就會影響凡人的真靈。

  洪荒三大本源:大道、真靈、氣。

  某洪荒著名偷人派學者浪前輩,在他留在鯤鵬體內的幾本著作中有詳盡的解釋,那早已是李長壽悟道的重要參考。

  此次伐天事件過後,封神大劫中,天道劇本大勢不變,自己已可以更改更多小勢。

  帝辛那邊,女媧娘娘已經給了定論。

  如果要給帝辛題詩翻案,首先就要動搖女媧娘娘的威信,這就有些因小失大了。

  聖母始終是人族造化者,雖然她現在受制於天道,但明裡暗裡已經幫了自己太多。

  做人不能忘恩負義,聖母那邊,李長壽盡量不會將她牽扯進入後續算計。

  嗯,聖母現在估計是在選女妖精,去朝歌城搞帝辛心態了。

  說到女妖精,就不由得想起了狐女小蘭;而說到小蘭,也不知那個嘴上掛著『貧道也曾有三十二房妻妾』的姜尚咋樣了。

  不會吧?

  不會真有人覺得,小蘭認不出姜尚是齊源師父轉世身吧?

  自己要不要阻止一下這段孽緣,讓姜尚別去朝歌城做……官……

  「李長庚!你給我一個解釋!」

  一聲輕喝自小瓊峰外傳來,李長壽搖頭一笑,長身而起。

  苦主來了。

  小瓊峰大陣之外,身著輕薄長裙的姮娥站在空中,有些肝火上湧、怒氣上衝,毫無顧忌地一聲嬌喝……

  小半個天庭都聽到了!

  太白宮守門的天兵天將對視一眼,瞬間腦補了一場天庭上層仙神的愛恨情仇大戲!

  假裝路過的正神們豎起耳朵,唯恐錯過了什麼細節!

  還好,小瓊峰大陣迅速開啟,姮娥閃身入內,留下了……

  無盡的傳說。

  正在湖邊失落的靈娥嘴角一陣抽搐,禁不住一手扶額,順勢摸出了一枚傳信玉符。

  丹房前,大陣剛散去,李長壽堪堪現身,姮娥已是出現在李長壽面前,那雙美目帶著幾分悲憤。

  「你騙我!」

  靜。

  小瓊峰上空前寂靜,事後【病死】於知道太多的靈獸們,瞬間豎起耳朵。

  卡的一聲,側旁傳來某鐘靈嗑瓜子的聲響。

  李長壽和姮娥扭頭看去,鐘靈弱弱地融入混沌鐘內,只露了一雙『布靈布靈』的大眼。

  李長壽道:「星君,我何曾騙過你?」

  「你之前說的話難道忘了嗎?」

  「不是已經見到了。」李長壽嘆道,「你醒來時,若我所料不差,應當是在一處洞府內。

  帶你回去的是三位帝君,因軒轅前輩家中女眷太多,定不會允許他將你帶回照料,唯恐三千零一。

  另外兩位帝君清譽在外,八成是一同在旁守護,待星君醒來。

  我可有說錯?」

  姮娥一怔:「你是說……」

  李長壽緩緩點頭。

  浪前輩的年記曾有提到,他自開天中因為太菜被盤古神所傷,盤古身死、浪前輩覓地修行。

  李長壽控制了鯤鵬號方舟後才想明白,其實那不是什麼覓地修行,而是類似於鯤鵬那般,被浪前輩『奪舍』。

  浪前輩藏身之地,就在某個大能體內,順理成章替代了這個大能的身份,並將這個大能原本的元神,煉製成了自己的第二元神。

  而後的信息很清晰了。

  能很直接干擾女媧的判斷,能在妖庭時接近御日女神羲和,而後上古時期自身隕落時,第二元神大概率也隨之被抹殺。

  但第二元神有可能剩下原本大能的殘魂,轉世投胎。

  女媧娘娘口中的『空殼』,投胎轉世的機緣,一縷鴻蒙紫氣的禁錮。

  姮娥顫聲道:「是神農……」

  「是伏羲啦!伏羲!這都猜不到嗎!」

  鐘靈再次現身,在旁脫口而出,隨後就摀住自己嘴,心有餘悸地看了眼天空。

  姮娥禁不住掩住口鼻,眼前浮現出了那名身著白袍的老者,卻回憶不起任何有關這個面容、這個身形的記憶。

  但道心深處,那空缺的縫隙,似乎有了緩補。

  拼圖……尋到了……

  「我還打了他一掌!」

  李長壽禁不住眨眨眼。

  姮娥泣聲道:「我還打了他一掌。」

  「不礙事,不礙事。」李長壽忙道,「你們並沒有任何關係,被抹除的已是被抹除了。

  星君,此事你當放下了,我這裡有一幅那位前輩的畫像,留給你弔唁吧。」

  「天道不會……」

  「這個不會,放心就是。」

  李長壽在袖中取出一只畫軸,將畫軸攤開,其上畫著一隻土撥鼠,在慌忙無措地奔馳在一望無際的大地上。

  天道毫無反應,姮娥卻是禁不住輕笑了聲,仔細打量著那隻毛髮清晰無比的大鼠。

  李長壽心底一嘆。

  是他畫功不夠,始終不能畫出浪前輩萬分之一的浪蕩。

  於是,姮娥收下畫作,連連道謝,轉身駕雲離去。

  鐘靈注視著姮娥的背影,低聲喃喃:「這天道禁忌,怎麼不靈了?」

  「她有所不同。」李長壽如此解釋著。

  「三界第一美人還有這般優待?」鐘靈嘴角一撇,「這道祖,呸!」

  轟隆隆——

  空中黑雲滾滾,小瓊峰風雲變色,一道雷霆砸的混沌鐘左右搖晃,鐘靈翻了個白眼,混沌鐘泛起少許道韻,上中下三環旋轉!

  神通:退一瞬。

  空中黑雲盤旋一陣,只得自行消散。

  李長壽笑了笑,剛要轉身回密室中細修後續計劃,卻見太白宮外,木公駕雲匆匆而來,面容頗為焦急。

  派紙道人主動迎去太白宮,李長壽還以為是玉帝陛下招自己過去覲見,怎料木公開口就是大聲疾呼:

  「完了!完了完了!

  長庚救我,這可怎麼辦!」

  李長壽不由有些疑惑,忙道:「木公莫急,且緩道來。」

  「這、哎呀!」

  木公跺腳拍手,在李長壽面前一陣打轉兒,斷斷續續才將此前發生的情形說清。

  燧人氏出手、人族英靈大軍奔赴紫霞宮時,曾有天道之命落在凌霄寶殿,玉帝已身著戰甲、天兵也已被天道之力包裹。

  只待玉帝陛下一聲令下,他們就會出現在紫霞宮外,阻攔人族英靈大軍。

  天道之力憑空釋放,就是天劫的主要形式——雷霆、天火、湮滅之風、溶神之水等等。

  但加持在天兵天將身上,卻是能將天兵天將的實力提升一大截。

  若天兵降臨,人族英靈大軍勝算當真不知還剩幾何。

  李長壽當時以為是玉帝陛下扛住了天道之命,沒想到這裡面還有木公的功勞。

  木公:……

  「後悔倒是不後悔,咱在天庭多活了這麼多年,天天被人木公、木公的喊著,已經比那些老兄弟強了數百倍。

  就是,有點怕。」

  東木公長嘆一聲:「我本就不是什麼人族賢明之士,而今卻又直接扛了天道,今後怕是要慘淡收場。

  長庚你看,這、我這……」

  「木公莫急。」李長壽笑道,「當時我就在前排車架上,此時不也沒事?」

  木公苦笑道:「長庚你不同,你背後有太清聖人庇護,我這可咋辦。」

  「木公這般一說,確實有些問題。」

  李長壽沉吟幾聲,仔細想了想,緩聲道:

  「木公你莫急,先安心在天庭做差,若是三年內沒有任何問題,那自然不會有問題。

  若真有問題,我定會對陛下稟告,天庭也絕對不會虧待木公這般勞苦功高的老臣。」

  「唉!」

  木公低頭一嘆,苦笑連連。

  「喜得半世東華名,怎料轉眼將成空。

  罷了,還請長庚多多費心,若我有個三長兩短,安排好我那幾位夫人呀!」

  李長壽重重地點頭,又拉著木公喝了半天茶,等木公情緒穩定了,這才讓木公回去歇息。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

  木公若是被天道報復,不就代表天道還有私欲?

  那時,伐天的可就不只是人族,還有天庭玉帝陛下了。

  李長壽輕輕舒了口氣,心神挪去南洲的紙道人處,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散出仙識,太白宮又飛來了一名信使。

  卻是瑤池仙子。

  ……

  與此同時,聖母宮中。

  女媧聖人有些慵懶地側躺在寶座上,面前飄著一面幡旗,其上投出道道光影,一名名姿態妖嬈的妖族女子,不斷在女媧聖人的指尖滑過。

  此幡名為招妖幡,非賣品,獨家典藏。

  老師當真……

  提前那麼多年給自己的劇本也就是寥寥幾句話,什麼都要自己悟,還要等時機到了,才知道要做什麼。

  自己在南贍部洲適度的表達了憤怒,還要讓自己召幾個女妖去魅惑商君。

  這事情傳出去了,自己豈不是要被人說小心眼了?

  擺明了就是老師在背後算計。

  倒是可惜了燧人,終究是錯失了天帝之位……這次卻也算解脫了。

  誒,這個倒是不錯,九尾狐族,名叫小蘭,此時在那軒轅衣冠塚內修行,身居天道氣運?

  有點,能讓帝辛上不了朝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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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26: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七十五章 這寶物,有點意思

  龍吉要入劫了。

  瑤池,王母的暖閣中。

  珠簾後的王母娘娘說起此事後,李長壽就保持著沉默,仔細分析龍吉入劫的必要性。

  王母給出的理由,是因龍吉命中有劫難,需去紅塵歷練一遭。

  但李長壽不得不考慮,這會不會是道祖對自己底線的試探。

  龍吉是他弟子,而原本的封神劫難中,她因故被貶凡塵,而後相助闡教陣營,屢立奇功,最後被強行許配給了一名手下敗將,還被稱之為女仙的表率。

  最後慘死,上榜封神為紅鸞星。

  這……

  看李長壽似乎面色不對,王母柔聲道:「星君,我知你是龍吉師父,對龍吉無比疼愛,自是不捨。

  但龍吉應劫之事,卻是早早就定下的,天機寫就、難以更改。」

  李長壽抬頭看向珠簾,似乎想看到王母的面容與雙目。

  王母倒是毫無異樣,既沒有被天道脅迫的無奈感,也不存半點心虛之感。

  李長壽問:「娘娘,龍吉到底為何非要入劫?小神確實有些不明。

  再有,我人教弟子自可不入劫難,還請娘娘三思。」

  王母猶豫一二,方才道:

  「龍吉本就是我心頭寶,我自不願讓她去面對大劫這般險惡之境。

  但一來,龍吉本身命格有缺,當年能降生全憑天道護持,欠下天道因果,合該借此大劫還上。

  二來,龍吉乃天庭公主,卻未有正神名號,也想借此機會讓她得一天道序列之位。

  再者,這大劫本是為天庭擴充正神,若有天帝之女一併應劫,也可為眾仙之表率。

  此間內情,還請星君詳細考量,龍吉是作為天帝之女入劫,而非人教弟子入劫。」

  「娘娘不必對小神如此客氣。」李長壽沉吟幾聲,「這般,讓龍吉自己拿主意,若她想去紅塵入劫,我自會想辦法護持她周全。

  因是天帝之女,就要去給眾仙做個表率這種事,其實大可不必。」

  後半句話,李長壽自是無法直接說出來。

  自己剛在紫霄宮硬剛了一波道祖,回頭龍吉就要被安排去應劫,此事內情絕非王母說的這般簡單。

  言外之意,是道祖依然固執地要走封神劇本,讓封神大劫平穩完成既定目標,這也是道祖的底線……

  這波,雙方互交底線,讓封神大劫繼續運轉。

  那就試試看,自己能撈多少人肉身上榜吧。

  李長壽又道:「還請娘娘稍後對龍吉言說時,注意下用詞用語,就說天機彰顯、她前路有劫難,但入不入劫可自行掌控。」

  「這……」

  王母輕吟一二,「也好,還請星君稍等,我這便喊她過來。」

  李長壽略作思索,言道:「我且去閣外等候,盡量不與她碰面,避免干擾她判斷。」

  王母自是稱善,差人去召龍吉公主前來。

  不多時,龍吉駕雲而至,與王母行禮問候後,王母按李長壽剛才言說的那般,問龍吉是否要面對自身劫難。

  若要面對,自會護她周全;

  若不想面對,也可直接擋掉。

  龍吉思慮一二,輕聲問:「母親,天庭可需孩兒應劫?」

  王母輕嘆了聲,並未回答。

  龍吉道:「若天庭需孩兒去凡塵行走,孩兒自去無悔矣。」

  「你可多考慮些,莫要急著回答。」

  王母話語暗有所指,龍吉卻溫柔地搖搖頭。

  龍吉道:「母親之言,可是讓孩兒去尋師父,借師父大劫主劫者的身份擋下孩兒這般劫難,如此豈不是會讓師父難做?

  孩兒生於瑤池,一路仙人相隨、良運相伴,無絲毫不如意之處。

  今天庭當興,然各路大仙以父親發動劫難之事,對父親自有怨言,上榜仙神怕也難履正神之責,對父親有不服之念。

  孩兒為天帝女,若一同下凡入劫,自可表明此大劫與父親本無關聯,乃天道落下,他們對父親的抗拒,或許會少一些……

  母親,讓孩兒去吧。」

  龍吉抬頭看向王母,面容帶著幾分笑意,那雙眸子閃爍著少許星光。

  「孩兒願去紅塵一行,若連這般歷練都不敢面對,也不配為師父的弟子了。」

  王母不由皺眉,李長壽卻是含笑搖頭,對王母抱拳做了個道揖,身形化作青煙消散。

  嗯……

  還是忒想個辦法讓闡截兩教上上下下知道,誰動自己弟子,自己就反手動他們弟子的師父。

  穩一手,去兜率宮請老君幫忙多煉製些九轉金丹,再去找楊戩打個招呼,讓他關照下自家表姐。

  再讓金鵬去找隻神鳥,給龍吉做個坐騎。

  龍族那邊也不能落下,肯定藏了大批水系神獸,弄個『虛鯤』什麼的可能有困難,但弄條能噴水的神魚,絕對就是『極品坐騎點擊就送』。

  湊點羈絆,也算給自家弟子多點保障。

  其實最好的保障,就是讓龍吉熟練運用『家師太白金星』這般口號,而自己多放些天罡地煞靈爆大陣在她身旁。

  就這一個弟子,必須上點心。

  人教護犢子的優良傳統,怎麼也不能在自己手中斷掉。

  龍吉還要在瑤池忙碌一陣,王母估計要與她好好敘話,李長壽掛念著靈珠子轉世之事,也就將心神放去了南贍部洲。

  自己要不要讓龍吉幫忙做些事?

  龍吉若是能在南贍部洲行走,有許多自己不方便去處理的小問題,她都可代勞。

  「算了。」

  李長壽笑了聲。

  畢竟是在大劫之內,動的越歡越容易出問題,自己又不是不能做。

  心神掠過朝歌城,李長壽見那帝辛正坐在王座前的階梯上,幾名老臣來回踱步,聞仲卻沒了身影。

  有大臣道:「大王,此事雖然蹊蹺,但木已成舟,已無法更改。

  您題詩之事,若是被那些老頑固抓住把柄,說您不尊聖母、不尊先祖,當真是大危。

  不如大王您就假借醉酒之事,言說自己喜好女色,有意在各國尋幾位美人相伴。」

  又有大臣道:「對大王,喜好女色也不是什麼不好的名聲,倒是可以遮掩不尊先祖之危。

  女媧娘娘是造人的神靈,是所有人族的先祖,這點最是麻煩。」

  李長壽額頭,緩緩冒出了一個問號。

  喜好女色也不是什麼不好的名聲?

  罷了罷了,大家三觀略有不同,互相尊重、互相尊重。

  心神掠過軒轅衣冠塚,又見此地只剩下一群小妖,便知那狐女小蘭、琵琶精、野雞精,被女媧娘娘招妖幡拉去了聖母宮中。

  掠過岐山,掠過東魯,掠過蘇國,掠過聖母廟……

  李長壽巡查了一遍南洲天地,又在中神洲看了幾眼那些打到『有氣無力』的宗門,這才將心神落回了陳塘關。

  忒想個辦法,打探打探玉虛宮中的情形,不然始終有些不太放心。

  火雲洞那邊,自己此時倒是不宜過去。

  若是惹得道祖有些焦慮,提前對火雲洞下黑手,那就有些不妥了。

  李府角落,某高級家丁伸了個懶腰,換上一身考究的家丁制服,戴上自己獨有的玉質身份牌,梳理一下帥氣的劉海,掛著幾分蕩漾的微笑,緩步出了門庭。

  洪荒木得香檳紅酒,氣質之道總歸難以完美上流。

  伴著一路「王哥早~」「王哥好~」,李長壽淡定地到了李靖與殷氏的閣樓,李靖自是去了軍營中處理軍務。

  殷氏因懷胎太久,已無法下床隨意走動,但因自身也有修行底子,倒也不算太難熬。

  此刻殷氏正在熟睡,李長壽並未吵擾,檢查了各處佈置的靈符、陣法,便去了閣樓旁閒坐,推算著靈珠子出世的時機。

  殷氏的承受度總歸有限,若是懷胎太久,也會折損殷氏本源。

  從大人和胎兒兩個角度綜合考慮,懷胎三年六個月,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李長壽有意讓哪吒提前兩個月出世。

  無他,積累變化,扭轉剔骨削肉之大悲命途。

  一切都按天道劇本走,當哪吒命途的各個節點被點亮,本身的可能性就會越來越小。

  李長壽之前對太清老師、對大法師言說自己的計劃時,都刻意迴避了一個關鍵問題。

  ——如何收納變數。

  以楊戩舉例,當時天道收束之力並不明顯,李長壽故意將安排楊戩的劇本寫在布帛之上,道祖自是一眼可見。

  當時,只要最後的目的符合道祖預期,就可讓自己放手施為。

  但如今正值大劫,天道收束之力接近最大值,李長壽要為哪吒改命,就要從天道手中奪命。

  這與安排楊戩有明顯的不同,必須與天爭奪劇本主導權。

  雖然兩條路徑都通往『讓哪吒成為封神大劫急先鋒』的節點,但一左一右,悲喜全然不同。

  同理,龍吉也是這般。

  仙識一動,卻見李靖在陳塘關官道上躍馬奔馳,沿途百姓都在高呼總兵大人,還有人直接呼喊:

  「總兵大人!尊夫人生了嗎!我們啥時候喝喜酒啊!」

  李靖大多只是含笑點頭,躍馬疾馳而過。

  他是個天仙,能隨時做出『馬踏飛頭』等高難度動作,且陳塘關道路規劃做的不錯,大路兩側是『非馬力機動道』與『人行道』,不會有撞到行人的憂慮。

  此時尚是上午時分,李靖匆匆自軍營回返,應當只有一個解釋。

  回來看望重孕在身的夫人?【叉號】。

  發現高級家丁『活了』,特意趕過來!【打勾】。

  果不其然,李靖跳入府門,一路疾奔,逕直到了高級家丁『王長安』面前,下意識就要抬手行禮,但李長壽已是跳起來,對李靖眨了眨眼。

  「嗯咳!」

  李靖清清嗓子,板著臉道:「長安啊,跟我過來一趟。」

  「哎,老爺您請。」

  這是在人前。

  待他們去了隔壁院中的書房,關上大門、開啟仙力結界,李長壽挺直腰桿,李靖拱手低頭:「義父,您來看此物!」

  言說中,李靖在袖中取出一只儲物法寶,又在法寶中抖出了一塊大石。

  這大石通體如琥珀般,其內封著一把長弓、三支神箭,其上花紋繁複、刻有一道道古紋符箓,似是上古之寶。

  李靖問:「義父,此物什麼來頭?」

  還能有什麼來頭,軒轅乾坤弓、震天箭,當年軒轅大破蚩尤的重寶之一,只是下落不明,今後會被貪玩的小哪吒隨手拉開,一箭射死幾萬里外的碧雲童子,引發石磯娘娘與太乙真人的大戰。

  「上古法寶。」李長壽又問,「此物你從何處得來?」

  「就在昨夜,靖心神不寧,朝天空眺望,突然見星辰閃爍,本以為是掃把星暗道晦氣,怎料這石從天而降,落在軍營之外。」

  李靖低聲道:「此事我已嚴令不可對外閒傳,這若是什麼重寶,還請義父代為保管。」

  「怎麼?」李長壽笑道,「你還怕沾因果不成?」

  李靖苦笑道:「如今我已明白了,有時候命途給予自己之物,也要自己命夠硬才可守住。

  李靖願將今後所有運勢,都用在護持他們母子四人身上,自身實力本就不足,寶物用了也無法與大能對陣,不用也罷。」

  李長壽含笑點頭,隨後緩緩踱步,目中光芒不斷閃爍。

  乾坤弓與震天箭就算不用,說不定還會有什麼『奪命槍』、『追魂鎖』、『碧雲童子必死咒』,最終與小哪吒相關聯。

  天道,或者說道祖的路數,一直就是這般。

  但這弓箭當真是天道放置的?

  不盡然。

  按李靖所說,當時李靖心中感覺有些不太對勁,應當就是在伐天時、薪火大道凝聚人族意志之時,當時天道無暇他顧,若有動作被人族發現,道祖的算計必然前功盡棄。

  道祖,老九成八了,自不會如此不穩。

  那是誰放了這套弓箭?

  無論是誰,都可當作是天道劇本的推動者,與天道自身放置其實沒什麼差別。

  改變表面形式不足以扭轉整個命途,而且太乙燒石磯,也算是闡截兩教正式決裂的訊號,算是大劫中較為重要的節點。

  自己不宜干涉太多,以免遭了反噬。

  心底攤開小本本,李長壽仔細審度了下自己圍繞此事所做計劃,細細推敲了一遍前後……

  半個時辰後。

  「將此物作為鎮關之寶供起來吧。」李長壽呼了口氣,「不必多問,非我安排,稍後你自知此物是誰的算計。」

  李靖低頭領命,李長壽手指點在這琥珀石上,這塊大石化作一縷縷靈氣,其內弓箭緩緩落地,宛若凡物一般。

  李長壽道:「你且試試,能否拉開弓弦。」

  「是。」

  李靖抬手將乾坤弓攝到掌中,凝神靜息、試著拉動,弓弦紋絲不動。

  「這?」

  他雙掌運起自身法力,不一陣臉都漲得通紅,指節都差些被弓弦割破,弓弦依舊紋絲不動。

  李長壽笑道:「這要講究方法,不能總是用蠻力,讓我試試。」

  李靖忙將乾坤弓遞了過來,李長壽抓在手中仔細打量了一陣,右手上下翻飛,點在這長弓上下各處,長弓上下紋路亮起璀璨光亮。

  李長壽拉了拉弓弦,只覺得自己像是在撥弄一座山嶽,已能拉開半尺。

  嗯?

  李長壽心底靈光一閃,不由眼前一亮。

  「先在我這放幾日,我給它加點料,搞個指紋認證之類的防盜手段。」

  李靖不由一愣,雖然沒聽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但立刻點頭答應了下來。

  幾個時辰後,高級家丁的獨棟小屋中,亮起了辛勤的燈光。

  李長壽坐在自己房中矮桌後,看著面前滿桌細碎的『零件』,又看向了此前被【車伕】紙道人送來此地大葫蘆。

  葫蘆口,一道虛影盤坐在那,與李長壽正自對視。

  自是大巫羿的精魄。

  大巫羿,射日之男,巫族弓箭最強者,甚至可以算是洪荒第一神射手,對弓、箭自是行家。

  他剛來此地,看了一眼乾坤弓與震天箭的構造,就直接一句:

  「簡單,還是用的跟斬仙飛刀同種煉製手法,也算是上古時最興盛的煉器手段。」

  李長壽在他的指點下,三下五除二,將這弓和箭拆了個細碎,研究透了其內的禁制。

  這讓李長壽直呼專業、高喊內行。

  他這個天庭普通權臣,就是要做統籌兼顧之事,不能凡事都做的細緻,專業的事就交給專業人才來做。

  然後……

  「怎麼裝?」李長壽比劃著各處零件,想下手又隱隱覺得不太對勁。

  大巫羿:「怎麼拆的就是怎麼裝……吧,大概是。」

  李長壽:……

  行吧,大概。

  他在袖中拿出一只留影球,細細回顧了下拆解的過程,開始埋頭鼓搗。

  一直到天亮拂曉。

  「白先生?啊,對,這裡出了點小事需要白先生過來一趟。

  不急、不急,兩個月內趕到五部洲就是,嗯,不錯,此事非白先生莫屬,若無白先生,怕是難以收場。

  辛苦白先生,辛苦白先生。」

  嘖,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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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30:3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七十六章 哪!吒 !

  陳塘關,西側城牆的陰影中,兩道身影托著一只大葫蘆蹲在角落,仰頭看著上面正在進行的『放置』儀式。

  由陳塘關總兵李靖,將李家家傳重寶,軒轅乾坤弓與震天箭,安放在城頭之上,鎮壓陳塘關邪祟,搞一搞陳塘關總體的風水。

  李長壽的化身,李府高級家丁王長安,不由鬆了口氣,笑道:

  「多虧白先生出手,才能將這般寶物復原,不然還真不知該如何收場。」

  白澤訕笑了聲,雖然想說一句,讓他放下臨天殿事務,大老遠跑回來就為了這?

  但看了眼袖中藏著的那一點點、絕對不超過零點一成,且不會影響寶物太多性能的零部件,白澤露出了謙遜且上流的笑容。

  白澤讚嘆道:「還是水神大人巧思過人,為這把重寶設置了名為孩童鎖的禁制,若無成人的大手握住足夠大的區域,無法激活其上禁制,直接防止這般寶物被孩童誤觸。

  高明,高明啊。」

  「哎,還是白先生巧奪天工。」

  「不不不,水神大人才高八斗。」

  「白先生獨具匠心。」

  「水神大人仙子之友……」

  「咳。」李長壽咳了聲,提醒白澤有些話能說、有些話要斟酌著說,白澤趕緊收口,與李長壽對視一眼,兩人在結界內齊齊大笑。

  旁邊大葫蘆傳出一聲嗤的嘲笑,被李長壽隨手塞回了儲物寶囊。

  白澤看看左右,小聲問:「水神,來的路上,貧道聽聞了一點對你不利的傳聞。」

  「哦?」

  李長壽淡定地笑了笑,心底微微一嘆。

  身為天庭權臣,天道序列第十的正神,擁有變革、殺伐之神權,卻直接召集人族先賢伐天道,確實有那麼一點點的立場失措。

  被人非議無可厚非,他也不會在意……

  「水神。」白澤低聲道,「那日是不是姮娥仙子闖了太白宮,雙目泛紅地進入太白宮後院的小瓊峰,最後又帶著一種舒適、開心的心情離開太白宮?」

  李長壽:……

  「是,有這麼回事。」

  「嘶,哎呀,不謹慎呀水神。」白澤小聲道,「三界第一美人的魅力,確實不是男子能抵擋的,但咱也要講究方法、重視下輿情。

  現在搞得三界人盡皆知,哪怕退一萬步,你們之間沒事,那也要考慮眾口鑠金,雲霄仙子和截教仙的面子也掛不住不是。」

  「我……」

  李長壽低頭苦笑,「這還真是,生死大事無人聞,八卦私事三界知。」

  白澤納悶道:「怎了?發生了何事?」

  「無事。」李長壽輕聲一嘆,拍拍衣袍站起身來,「回吧白先生,如今五部洲煞氣太濃,你在這太久會影響自身祥瑞。」

  這,喊人來時是多麼多麼重要,打發人時就是拍拍屁股走人!

  白澤摸摸山羊鬍,又喊道:「水神大人,可需貧道測測吉凶!」

  吉凶?

  李長壽扭頭看了眼白澤,淡然道了句:「我會一直在吉非凶。」

  白澤不由怔了下,看著李長壽那有些普通的背影,表情呆了一陣。

  這……

  發生了何事?

  自己感受到的天道劇變,莫非是與水神有關?

  怎麼突然……這麼硬了?

  話說回來,水神不需貧道測吉凶,貧道豈不是對比起金鵬,已沒多少優勢了?

  再想想金鵬,現如今正在三千世界中領軍殺敵,憑藉極速沒事回天庭溜躂,自己卻一直在臨天殿暗中搞事。

  白澤幽幽一嘆,身形遁入大地之中。

  在人教當坐騎,壓力比在上古妖庭混日子大多了。

  城牆上,李靖看著那把被布條一層層纏起來的神弓,以及三把長短不一的神箭,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啊,義父費心了。

  於是,數月後。

  ……

  【帝辛推封侯令,諸侯必須遵循嫡長子繼承規矩,八百諸侯嘩然。

  冀州侯蘇護以帝辛殘殺九侯、南伯侯為由,拒納貢,拒尊商。

  帝辛怒,命崇侯虎率大軍征討冀州。

  本與蘇護暗通一同反商的十數家諸侯息聲觀望,冀州陷入困境,蘇護全力備戰。

  崑崙山煉氣士鄭倫,早年下山遊歷南贍部洲,此時正於冀州做督糧將軍。】

  ……

  陳塘關,李府。

  陰雲壓城,雷聲滾滾,李府各處不斷吹起無序的狂風,後院的閣樓中,一名名侍女、老奶奶不斷奔走著。

  哪怕有修為在身,此時卻依然煎熬的殷氏不斷低聲呼喊,可聲音卻被那幾位大嗓門的接生婆遮掩了下去:

  「快!快!熱水熱水!」

  「愣著幹什麼!三少爺快出來了!」

  「看見頭了!哎呀,這、這腦袋怎麼這麼大?看不到邊呢!」

  「是福星,福星!這是天生異象呀這是!」

  李府後院牆上,李長壽靜靜站著,指尖醞釀著淺紅色的光亮。

  修改認知。

  他在修改那幾名接生婆的認知,讓她們不會感知這次生產之怪異。

  因為不斷洗滌靈胎中的煞氣,又因靈胎不斷生長,要護住殷氏,以至於在靈胎周遭結成了一層厚厚的『靈膜』。

  這般靈胎出世,對於此地的凡人而言,定會有些驚世駭俗,李長壽才會施展這般手段。

  祠堂中,李靖跪坐在四座畫像前,對玉皇大帝、玄都大法師、太白金星、度厄真人不斷叩首祈福。

  李府正上空的陰雲中,太乙真人與玉鼎真人靜靜立著,此刻都皺眉注視著被陣法籠罩的李府,等待著那一聲嬰孩啼哭。

  陳塘關東側,金鵬坐在一艘方舟上,自飲自酌,身後數千天兵注視著天地各個方向。

  陳塘關之北,楊戩坐在一處密林的樹杈上,三尖兩刃槍插在樹下,一條腿向外探著輕輕晃動,手掌輕撫一隻小巧的白犬。

  陳塘關往西數百里,紮著雙馬尾的熊伶俐站在一座山崖頂端,身後則是一排排精銳天兵,其中還有梅山六友、梅山十數名高手。

  陳塘南,天庭元帥荃峒拄著一把大劍、穿著拉風的斗篷,嘴邊哼著天庭中沒幾個男仙能聽到的曲調,表情頗為悠閒。

  今日,若有人干擾靈胎降世,便是與天庭敵對。

  而安排了這一切的李長壽,此刻依然覺得有些不太安穩。

  畢竟,靈珠子與自己關係太近了些。

  「出來了!出來了!」

  「夫人加把勁!」

  「出來了!」

  產房內突然人仰馬翻,整個李府頓時安靜了下去,等待已久的那聲嬰兒啼哭卻並未出現。

  正此時!

  一束紅光沖天而起,穿透閣樓的頂端,照去了天穹!

  轟隆隆——

  空中陰雲隱隱透出雷光,一股股血風自天穹刮落。

  李長壽左手掐鎮字印,李府四面八方湧出道道靈氣,瞬間結成了十二重陣壁,將紅光強行攔下。

  太乙真人與玉鼎真人齊齊出手,大袖揮舞、大道震震,天空中陰雲當即被兩股大道震散,明媚陽光照入李府!

  拒絕異象。

  拒絕特殊化。

  李長壽眉頭突然緊皺,產房中的紅光似乎不滿被壓,那顆『肉球』開始不斷顫動,一股股煞氣開始向外噴湧。

  彷彿壓抑了三年的憤怒,要在這一刻完全釋放。

  李長壽左手五指張開,產房中的幾名產婆與那些侍女瞬間昏迷了過去,身形化作流光被迅速抓到院落中。

  殷氏虛弱地看著那顆肉球,目中只有溫暖,這些情形自是早已知曉。

  她遲了兩年多才降生的孩兒,就在這靈膜裡面,已相當於虛歲三歲的孩童。

  「吒兒……吒兒?」

  這聲呼喚沒毛病,畢竟按照李靖的起名能力,雖然此時還沒定下第三子的姓名,但定然是『李某吒』了。

  那肉球輕輕顫抖,毫無徵兆地躍起,對殷氏懷中撞去。

  李長壽眉頭一挑,電光火石之間已是做出判斷。

  不阻。

  他雙手快若幻影地掐出道道手印,殷氏身周出現了一層薄薄的青芒。

  那肉球撞來,但落下時並沒有太強的力道,又被青芒化去了大半衝擊力,讓殷氏穩穩抱住。

  「吒兒……」

  殷氏柔聲呼喚著,嗓音因為自身太過虛弱而有些顫抖。

  「娘親抱住你了,吒兒……別怕……」

  念及自己第三子受的苦痛,想起三年多前的那一日,那名在夢中對自己微笑致歉的少年。

  殷氏蒼白的嘴唇抖動幾下,眼角有淚光閃爍,順著她的臉頰滴落在肉球上。

  「娘親會保護你的,吒兒,爹娘都會護著你的。」

  產房外,李靖急匆匆從空中躍來,仙識已經注視到了房內的情形,但李靖剛要進屋,那肉球靈膜赫然綻放出七彩流光。

  殷氏的淚痕處,點點流光環繞,那有些醜陋的肉球靈膜緩緩融化。

  光芒大作!

  李靖被照得有些睜不開眼,依舊疾步向前。

  殷氏只能緊緊閉上雙眼,感覺雙手一空,下意識就伸手去抱,卻抱住了一個小小的身子,不由用力擁入懷中。

  一股又一股溫暖的靈氣流轉開來,將殷氏包裹,反過來滋潤著她因生產而虧空的軀體。

  靈氣中,一聲輕喚傳入李靖夫婦耳中,傳入雲上兩位真人的耳中,傳入李長壽的耳中,傳入各處用仙識關注著此地的仙人耳中。

  「呀?」

  光芒漸漸褪去,殷氏懷中,有個看似有兩三歲大小的孩童,正抬著小手去摸殷氏的臉頰,那雙大眼倒映著殷氏含淚的雙眸。

  李靖在旁長長鬆了口氣,不知何時已經單膝跪在床榻前,大手伸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握住這孩童那晶瑩的小手。

  「娘……親……」

  牆頭,李長壽背負雙手,慢慢閉上雙眼。

  最近也是有好事的嘛。

  雲上,太乙真人仰頭輕嘆,目中帶著滿滿的感慨,旁邊的玉鼎也是如負釋重。

  陳塘關北側,楊戩嘴角掛著幾分輕笑。

  這次,他是師兄了。

  嗯?

  楊戩突然面色一變,額頭豎眼張開看向天穹,禁不住自樹上起身,懸浮在半空中,抬手握住了三尖兩刃槍。

  「師叔,師叔!」

  「嗯,我已見到了。」李長壽的嗓音自楊戩耳中響起,「莫急,讓我來就是。」

  楊戩頓時道心大定。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最先呼喚的並非自家師父,而是這位曾經把自己安排到無法喘息的師叔。

  嗡——

  大道顫鳴,原本已清朗的天空再次出現了一塊黑雲。

  東海之上,金鵬下意識握住了身旁的小戮神槍,此時這小戮神槍正在輕輕顫抖,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麼氣息。

  「這是?」

  太乙真人皺眉看去,隨之就低聲道,「魔祖留在天地間的煞氣!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玉鼎道:「去護住靈珠……」

  「我來吧。」

  一聲輕喚在側旁響起,就見一縷清風極快地吹來,現出李長壽的身形。

  青年面容,本來面目。

  李長壽雙眼一瞇,身形沖天而起。

  那黑雲之上突然現出一張凶惡的面容,對李長壽無聲怒吼。

  大道齊震!

  李府,殷氏懷中,那嬰孩渾身輕顫,那雙靈秀的大眼中被點出了兩團黑色火焰,李靖道心巨顫,卻強忍著沒有去拔劍。

  一道玉光閃過,那口玉質小鼎出現在嬰孩額頭,將他眼中火焰徑直鎮住。

  高空之中黑雲似有所感,那張面容流露出幾分急迫,黑雲化做了一顆巨石,逕直對李長壽壓下,要將李長壽吞噬再衝入李府。

  「哼!」

  李長壽的嗓音傳遍方圓萬里:「何方妖魔,也敢來我人教弟子鎮守之地撒野!」

  他左手張開,八九玄功運轉、身周震出一道虛影,高空之中流光閃爍,交織出一張直徑千丈的大手!

  無破法身!

  大手上湧,李長壽左手虛握,似是毫不費力、輕描淡寫就將那團煞氣握住,輕輕一攥;那巨石、那凶惡面容被直接捏碎,黑雲炸成一縷縷煞氣就要四處亂竄。

  「戮神槍來!」

  李長壽又一聲輕喝,遠在東海之上的金鵬手中小戮神槍直接消失不見,又在李長壽虛握的左手中『緩緩』凝成。

  李長壽口中輕喝:「八方鬼怪伏誅,十天煞氣歸降!」

  戮神槍化出黑色蒼龍之影,仰頭咆哮一聲,龍嘴張開,一股股煞氣飛射而來,被蒼龍一口吞下。

  少頃,空中已無煞氣。

  殷氏懷中,那小小嬰孩已是睡熟,那口玉鼎也已消失無蹤。

  李長壽身形在空中立了一陣,待手中戮神槍穩定下來,隨手一甩,戮神槍化作烏芒射向東海,被金鵬抬手接住。

  「乾坤朗朗,我道昭昭,人教於此,誅邪除妖!」

  這般吟誦聲中,李長壽身形化作流星朝九天之上而去,背影瀟灑不羈,絲毫沒回頭的打算。

  畢竟紙道人就在此地……咳。

  畢竟,真男人從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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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1 01:30:5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七十七章 與敖公子的第一次衝突

  李府前院會客廳中,幾道身影靜靜坐著,臉上都有些期待。

  廳後傳來輕笑聲,一群侍女擁簇著李靖夫婦前來,服用了李長壽所贈靈丹的殷氏已下了床榻,抱著熟睡的孩童而來。

  李靖在旁亦步亦趨地跟著,那表情,生怕自己夫人突然昏過去了一般。

  會客廳中的幾位大佬起身相迎,太乙真人背著手、帶著笑、眼珠子都要飛出來,對玉鼎和李長壽不斷挑眉,彷彿在說……

  『看,貧道生、不是,貧道弟子轉世!』

  一旁的荃峒笑瞇了眼,倒是主動走向前打量著天庭未來的大將,越看越覺得喜歡,給了李長壽一個只有兩人才懂的眼神。

  『這小傢伙一定要看好,別被西方算計了,你儘管護著,道祖那邊吾去解釋。』

  李長壽含笑點頭。

  請玉帝陛下前來此地,主要目的便是在這一層。

  「咳。」太乙真人清清嗓子,「貧道不如這就收徒……」

  李長壽笑道:「師兄怎得也著急了?莫非是怕有人搶你弟子?這小傢伙如何奉茶?」

  荃峒在旁調笑道:「嘖,本元帥也是有些見獵心喜。」

  太乙真人瞪了眼李長壽。

  他大陰陽師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當下嘴角一撇就要反擊,話還沒到嘴邊,側旁玉鼎真人抖了抖手中的法器寶球;

  太乙真人只得訕笑,不痛不癢地道一聲:

  「貧道當真是怕師父變師伯,平白沒了好徒兒。」

  李長壽搖頭苦笑,感覺有被內涵到。

  一旁玉鼎真人淡定地岔開話題:「李總兵,貴子的名字可取好了?」

  李靖忙道:「水吒,輪到水了。」

  「嗯……」

  太乙真人仔細思索,又掐指推算,搖頭道:「我這弟子天生火命,叫水吒有些不妥、不妥,而且李總兵起名怎得總是跟『吒』字過不去?」

  李靖道:「他兩個兄長名諱為金吒、木吒,吒字為盤古神鎮壓天地間邪祟時所斥之聲,有除魔衛道之意。

  若不叫水吒,也可叫火吒吧。」

  「火吒也不太妥當,聽得有些刺耳。」

  李靖猶自不死心:「土吒?」

  太乙真人:「還不如掉渣好聽。」

  「真人,這!」李靖皺眉看著太乙真人,低聲道,「那真人有何高見?」

  「嗯,不如叫靈吒。」

  「這未免太過秀氣。」李靖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洪荒姓名千千萬,靈字佔了一小半,這也太過常見了些。」

  正在小瓊峰湖邊修行的某娥感覺有被冒犯到。

  荃峒突然道:「既然是用吒字,不如就走鎮邪的思路。

  此子體內還有一股無法散去的煞氣,源於魔祖、頗為棘手,不如就以哪字為伴,也有鎮邪驅魔之意。

  今後但凡有人呼喚他姓名,都可助他鎮壓體內煞氣。

  哪吒,如何?」

  李靖皺眉看向荃峒,這誰?這名好聽嗎?讀過幾年書啊,還哪吒,呢呢啥呢?

  「好!」

  李長壽輕喝一聲,豎了個大拇指,讚嘆道:「荃峒元帥果然不愧全懂之名,李靖,還不快謝荃峒元帥賜名?」

  李靖喉結顫動了幾下,定聲道:「多、多謝元帥!」

  荃峒頓時瞇眼輕笑,在旁繼續看小哪吒的睡顏,一陣輕笑。

  殷氏柔聲道:「可否請各位高人為我兒贈些福語?」

  「我先來吧。」荃峒清清嗓子,頗為認真地思索一陣,「英俊神武、驚世英雄。」

  太乙真人笑道:「這擔子也太大了些,貧道贈一句,平安康樂,逍遙快活。」

  玉鼎真人想了半天,方才道:「步步高升,蓮花朵朵。」

  於是,道道目光匯聚到了李長壽身上,李長壽凝視著熟睡的小哪吒,低聲道:

  「哪吒今日為人族子弟,有人族之體魄,有人族之魂魄,望他今後能多讀人族聖賢教化之篇章,多明做人的道理。

  既然天生神通,當時刻自省,讓自身一直走於正途、行於正道。

  天地滄桑,人道恆久。

  望你做個能肩負起旁人期待,也能無愧於心之人。」

  言罷,李長壽自袖中取出了一只造型有些古怪的手鐲,手指輕輕一點,手鐲均勻三分,套在了哪吒的左手手腕上。

  此手鐲通體為暗金色,有三個小巧的圓點,其上蘊含著一縷縷玄妙的道韻,一看便不是凡品。

  李長壽解釋道:「這是我此前煉製的小玩意,其內蘊含三顆寶珠,有隨時吸納煞氣之功效,也有示警的作用。

  若一顆寶珠亮起,代表哪吒體內開始湧動的煞氣;

  若兩顆寶珠亮起,代表哪吒即將控制不住煞氣。

  若三顆寶珠同時亮起……」

  「怎麼?」李靖有些擔心地問著。

  「逃。」

  李長壽低聲道,「為了對抗煞氣,哪吒此前已融了他前世身的法力,這些年我不斷用大陣為他洗滌煞氣,也給了他無邊靈氣。

  而他在母胎內正是先天未被污濁時,與道相近、與道嬉戲,他體內法力雖是沉寂的狀態,但只要爆發出來……

  李靖,你絕不是他對手。

  若煞氣暴走,必須最快將他身周生靈挪走。」

  李靖張嘴無言,殷氏蹙眉抱緊自己孩兒。

  李靖低聲問:「這孩子,可、可會傷及無辜。」

  「無妨。」李長壽笑道,「我說的是最糟糕的情況,我會在旁照應,一直到他學會掌控煞氣。

  李靖,你可記得我給你的那些書籍?」

  李靖怔了下,趕緊點頭。

  「就是為了此事。」李長壽道,「你今後,軍務放一半,清晨去軍營、晌午回家中。

  若連自己兒子都教不好,也不配做一方父母官。」

  「是!」

  李靖拱手俯首,「李靖謹記義父教誨!」

  荃峒問:「功德能否起到鎮壓煞氣的作用?」

  「元帥放心就是。」李長壽看著哪吒那張已算是頗為清秀的小臉,「他原本,就是個挺溫柔的小仙男。」

  嗯?

  太乙真人不免又開始擔心了起來。

  與此同時,陳塘關東側城牆上,幾道身影駐足此地,眺望著李府的情形。

  熊伶俐嘖嘖一笑,嬉笑著道一聲:「啥叫仙二代啊?這就是傳說中的仙二代吧,出生就這麼大的排面。」

  楊戩笑道:「靈……哪吒師弟當得。」

  金鵬鳥背負雙手一副高人模樣,老氣橫秋地道一聲:「老師花費了這麼大的力氣,自是對哪吒寄予厚望。

  望哪吒能不負所托,早些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兒。」

  熊伶俐道:「我倒是覺得,不能給孩子太大的期望,這是壓力呀壓力……對了,清源妙道真君!」

  哐!

  熊伶俐將兩柄銅錘扔到了城牆上,砸出道道裂痕,「咱們打一架吧!你打咱腳踝這事,咱可還記得!」

  楊戩訕笑一聲,「好勇鬥狠非我所願,有此精力,當戰妖魔。」

  金鵬道:「不如咱們切磋一二,你耗費的法力要殺多少妖魔,我自十倍給你。」

  楊戩:……

  怎麼回事?

  長庚師叔的手下,怎麼都這般喜歡好勇鬥狠?

  「去五部洲外?」楊戩目中滿是亮光,注視著金鵬。

  金鵬含笑點頭,身影掠空而起,唰的一聲消失不見。

  「天涯海角之外。」

  楊戩身形躍起,卻是直接化作金鵬的本體模樣,八九玄功流轉,身形帶出一條金線,朝金鵬急急追去。

  「啊這!」

  熊伶俐瞪著兩人離開的身影,而後頹然一嘆,默默感受著這股嫌棄。

  是她力氣不大,塊頭不夠嗎?打架都要挑人!

  呸!

  這雙馬尾半巫女對著楊戩和金鵬飛走的方向揮了揮拳頭,隨後翻起白眼,扛著自己的銅錘跳下城牆,奔向天兵集合之地。

  下次遇到你丫,直接踩你腳趾!

  「先踩住,再變大,哇哈哈哈哈!」

  ……

  第二日,陳塘關人人都在言說,李總兵得了位三公子,靈秀可愛、有仙人之姿。

  總兵府外出採買的後廚車伕,將這位三公子誇上了天,什麼天資聰穎、天真爛漫、虎頭虎腦,出生一個時辰能說話,兩個時辰能走路,三個時辰就開始踢毽子!

  說的就跟他們親眼見到了一般。

  李夫人懷胎近三年半,靈胎降生後異象多一些,那也是情理之中。

  而在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人教弟子操縱下,陳塘關接連出現種種異象。

  先是軍營中跑來了迷路的群鹿,給將士們加了餐伙食;又下了一場淅瀝瀝的小雨,治癒了不少將士的舊傷。

  陳塘關的城樓橫樑上,結了個碩大的靈芝,被視為祥瑞。

  日落時的西面山林出現大片霞光,彷彿預示著好運來臨。

  陳塘關盛傳,這李家三少爺當真是福星。

  不過幾日,李府後院開始越發熱鬧。

  小哪吒出生後大睡了一覺,隨後就精神飽滿地開始了對這個世界的第一次探索。

  先是被殷氏抱著在院子中走動,小哪吒輕輕掙了幾下,小手指指了指地上,很快就被殷氏扶著,光著腳丫在石板路上試著走了兩步。

  殷氏滿是擔心,但小哪吒兩三步就已走穩,還示意母親鬆開自己。

  殷氏慢慢鬆開手,小哪吒身形搖搖晃晃、兩隻小手左右搖擺,又被殷氏連忙扶住。

  如此嘗試幾次,小哪吒已是度過了蹣跚學步的階段。

  李靖中午回府時,看著在後院滿地亂跑,假山、走廊、屋簷隨處蹦跳的肚兜男子漢,額頭禁不住掛滿黑線。

  天賦異稟,天賦異稟。

  李長壽坐在牆頭看著這一幕,不由露出了溫和的笑意。

  小哪吒此時只是力氣大一點、身形靈活一點,法力神通藏於體內不顯,自是他的傑作。

  在小哪吒三歲前,想要調動法力,要麼是通過情緒,要麼是通過特定的咒法。

  而當哪吒三歲後,李長壽所下仙禁之法便會自行消退。

  這三年,就是教育哪吒,讓哪吒學會掌控情緒與煞氣的關鍵時刻。

  李長壽已是打算好了,大半心神都落在此地,除卻稍後去三仙島解釋下姮娥仙子之事,也就不準備挪窩了。

  他並未著急,給哪吒和家人多一點相處的時間。

  但躲在暗處的太乙真人,卻是有些急不可耐。

  一個月後,太乙真人再次現身,這次是駕雲自西面而來,身周伴著道道仙光,自身也脫下紅袍、換上了一身青色道袍,提著一把拂塵,顯得威嚴莊重許多。

  太乙真人到得李靖府前,已是吸引了不少凡人的目光,更有仙人跪伏祈福、求仙人賜下丹藥云云。

  李靖匆忙外出,小哪吒被殷氏抱著在後張望。

  太乙真人灑出少許仙光,淡定地飄入了府內,對小哪吒挑了挑眉。

  「李總兵,貧道應約而來,特來收貴公子為徒。」

  李靖眨眨眼,啥時候約的時間?他咋不知?

  這真人當真太過心熱,心熱到……李靖不免有點懷疑,這太乙真人是不是要跟自己爭奪小哪吒的撫養權。

  「真人,孩子才一個月大。」

  「哎,一個月就已經很大了嘛。」太乙真人拉著李靖的胳膊,低聲道,「先拜師,定名分,夜長夢多。」

  李靖心底頗感無奈,卻也只得答應了下來。

  小哪吒打量了太乙真人半天,主動伸出小手,想要太乙真人抱抱。

  太乙真人見狀頗為欣喜,剛要向前湊過去,側旁李靖便搶先一步,言道:「夫人吶,你先抱哪吒去梳洗梳洗,我與真人去客廳做些準備。」

  殷氏眨眨眼,帶著幾分溫柔笑意,抱著哪吒飄然而去。

  太乙:……

  李靖做了個請的手勢,笑道:「真人請,真人請。」

  不遠處的李長壽挑了挑眉。

  為什麼,總感覺這兩個大老爺們在互相餵醋?

  錯覺,應該是錯覺。

  一番折騰,哪吒懵懵懂懂就拜了師,太乙真人也總算得償所願,抱了哪吒一陣,一陣得意的輕笑。

  這位真人也是大方,隨手就摸出了一只鐲子套在哪吒身上,還從李長壽那裡學了個詞。

  「小玩意,先天極品靈寶乾坤圈,降魔鎮妖、可大可小。」

  李靖在旁忙道:「真人,這般寶物……」

  太乙真人完全不搭理,又拿了一條紅綢子,纏在哪吒手臂上,綢子緩緩飄動,輕輕摩擦著哪吒的小身子。

  「小玩意,混天綾,可用來拘束強敵,也可用來攪動乾坤,先天極品小靈寶,不值一提啊,不值一提,給孩子拿著玩!」

  李靖:……

  太乙真人淡定一笑,得意地看了眼李靖,隨後就在袖中摸出一件件。

  「哪吒,你看這塊紫金混元磚喜不喜歡?」

  「來來來,這把陰陽大寶劍,可是為師的得意之作。」

  「為師最近還在為你煉製一把長槍,已托付給了煉器宗師雲中子,寶材都用了差不多十幾把先天靈寶。」

  李靖、殷氏、旁邊看著的李長壽:……

  於是,一個月後。

  小哪吒能說簡單話語,奔跑跳躍已不會傷到自身,也出得了府,喜歡在街巷各處溜躂,在各處蹦來蹦去,身後總是跟著那位李府高級家丁王長安。

  正常情況下,一個喜歡飛簷走壁、踩踏攤位的頑童,自是會招來微詞,言說這孩童如此頑劣。

  但當小哪吒前腳踩翻了菜攤、打翻了水果、弄壞了屋瓦,後腳就有一位李府的家丁甩出大筆金銀,畫風頓時大變。

  「三少爺來這邊逛逛!」

  「三少爺又出來了!大家快出攤!」

  「剛出爐的三少爺最愛糖人兒!走過路過的三少爺看過來啊!」

  此舉,極大促進了陳塘關商業繁榮,刺激了百姓做生意的衝動,也算為洪荒俗世生產總值的提升,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其實李長壽只是為了杜絕流言蜚語,以免影響到哪吒心境。

  畢竟剛出生,客觀上還是個小月娃。

  這日,小哪吒蹦蹦跳跳出了城,見外面天空清朗、風和日麗,光著腳丫奔馳在山坡田野中,身形自在逍遙,嘻嘻哈哈的笑聲來回飄蕩。

  李長壽突然挑了挑眉,隱藏起了身形。

  哪吒左蹦右跳,很快也覺得有些疲累,鼻尖嗅了嗅,被一處飄出菜香味的村落吸引,留著口水就跑了過去。

  「呀?」

  小哪吒突然發現了點什麼,好奇地湊到一處開著的窗口下,扒著窗邊,朝其內張望。

  其內正是芙蓉帳暖,一位面若冠玉、身形修長的俊公子,擁著一位姿色上佳、身著粗布衣裙的玉人,正溫聲細語地說著什麼。

  「美人你可知,我對你心意從見到你的一瞬就已定下,只願與你同行同路,再不分離。」

  「敖公子……」

  「誒?」

  窗邊突然傳來響動,正製造氛圍的兩人像是受了驚嚇,連忙扭身,看到了窗邊的那雙靈秀大眼,又齊齊鬆了口氣。

  敖公子:「美人,這是……你兒子?」

  「公子別瞎說。」那女子忙道,「人家尚未出閣,怎的會有這麼大的兒子?

  哪家的孩童,快走吧!」

  小哪吒左手扒著窗沿,右手指著敖公子的身後。

  「尾巴!」

  敖公子一驚,低頭看向身後,卻見自己化形之法並未被破。

  定睛一瞧,又見這孩童靈氣逼人,心底不免有些犯嘀咕。

  眼珠轉了轉,敖公子露出幾分溫柔的笑意,從袖中取出一顆碩大的珍珠,在旁邊那女子滿是驚嘆的目光中,走到窗邊。

  「小弟弟,給你這個玩,去別處玩耍可以嗎?」

  「敖公子~~」

  那女子一聲輕喚,一顆芳心當真是要被融化在這溫聲細語之中。

  啪!

  一隻小手毫不留情地將那顆珍珠拍飛,小哪吒奶聲奶氣地喊了聲:「長蟲!」

  長!

  敖公子雙眼一瞪,此刻也是怒火上湧,罵道:「嗨!你這小童子!怎麼罵人嗨!」

  「長蟲!」

  「你再罵!」

  「青白花兒的長蟲,嘻嘻,哈哈哈!」

  「哎!」

  敖公子怒火上湧,抬手一指點向哪吒的額頭,立刻就要用小法術讓這人族小屁孩吃點苦頭,但他一指剛點出,哪吒小手留下道道殘影,將他手指握住,朝著反方向輕輕一掰。

  卡。

  斷、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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