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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言歸正傳] 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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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2 00:49:2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五十六章 願吾道自長夜點起星辰之火焰

  紫霄宮,紫竹林,竹屋內。

  魁梧老道與青年道者之間,再次陷入了沉默。

  李長壽揮手散掉了面前的畫面,彷彿此時正發生的一切,都與自己沒什麼關聯。

  鴻鈞露出幾分微笑,卻又主動在背後浮現出了剛才李長壽點出的情形:

  【乾坤鼎煉化天道意志,造化玉碟吸納天道意志,道祖即將在某種意義上吞噬天道、凌駕於天道之上。】

  這般情形,就彷彿一只沙漏,等沙漏的沙子倒完,就會出現什麼恐怖的事件。

  博弈。

  兩者依然在博弈。

  鴻鈞借此對李長壽施壓,而李長壽卻淡定地坐在那,彷彿對這般並不在意,只是低頭看著桌面所顯猴子的情形。

  「道友……不阻止貧道?」

  鴻鈞略有些納悶地問了句。

  李長壽點點頭,淡然道:「道友大可隨意施為,稍後我出手抹殺道友,與道友多強並沒有太多關聯。」

  鴻鈞道祖當真有些氣樂了。

  「此前貧道一直覺得,長壽你智謀出眾、道心沉穩,不曾想還有個嘴硬的脾性。」

  「道友道心已被我擾動。」李長壽道,「我這假身提前來紫霄宮的目的,已是完美達成。

  道友佈局這麼多年,提前收尾效果似乎會打些折扣。

  天道意志還沒成長到你理想中的狀態吧。」

  「不錯,尚未吸納足夠的自由意志。」

  鴻鈞道祖此時也很坦然,道:「但差之不多,為了提防你的底牌,貧道可以做出這般犧牲,不去追尋這份完美。」

  李長壽笑道:「其實我可以再等等,等道友培養出完美天道再吞噬天道,然後再對道友出手。」

  鴻鈞目中流露出幾分思索,細細梳理著李長壽今日所說的話語,緩聲道:

  「你是想,讓生靈誤以為天地為虛假,從而順利重開一界?」

  「怎麼會。」李長壽嘆道,「天地間最真實的便是天地,它客觀存在,如果沒有道友強行掌控,一路鋪劇本,也不會隨生靈主觀意志轉移。

  生靈們求的是自由,天道要做的只是給這份自由加一個界限。

  道友卻將天地據為己有,就如地主一般,將生靈當作了你的佃農,其實只是這裡不對。

  我真的沒必要針對天地,相反,我還會去在道友之後,繼續守護這個天地。」

  鴻鈞又道:「若按你剛才所講的那個故事,這天地本就是我們創造。」

  「不,你錯了,浪前輩只是給天地添加了一個定義,嵌入了底層邏輯思維,這天地本可以有其他稱謂。

  你們只是給創世神命名為盤古,並沒有造化盤古神。

  盤古神是這個世界的造化,浪前輩所做,只是告訴世界——你還可以這麼走,僅此罷了。」

  李長壽淡然道:「天地的演變,是無數真靈聚集成的多真靈生命主動、被動開闢的,是單個真靈生靈不斷努力,一步步演化到今日的。

  浪前輩對這個天地,無功也沒有太多過錯。

  而道友在吞噬掉浪前輩之後,已是天地間最大的罪。」

  ——多真靈生命主動開闢,指盤古神砍先天神魔;同理,被動開闢指先天神魔被盤古神砍。

  鴻鈞笑而不語,輕嘆道:

  「長壽,古往今來,你算是與貧道最相近的生靈,也是第一位點破了貧道跟腳的生靈。

  當真不考慮考慮,與貧道聯手,打造一個永不落幕的天地嗎?」

  「生靈因生老病死而真實,天地因誕生寂滅而存在。」李長壽道,「道友不必多說了,看悟空吧。」

  鴻鈞笑道:「你想何時對貧道出手?」

  「一是道友忍不住對我出手時,我會直接出手;

  二是道友動手干涉接下來發生的事,我會直接出手。」

  李長壽看了眼鴻鈞,淡然道:「作為半個同鄉,我最後定給道友足夠的體面。」

  鴻鈞笑道:「那作為半個同鄉,貧道會在你對貧道出手後,用出全力抹殺你,這是你老師都不曾有過的待遇。」

  「那我是不是,還要多謝道友的這份認可?」

  李長壽拱拱手。

  鴻鈞做了個請的手勢。

  「看戲吧,我倒想看看,你調教出來的悟空,如何去衝擊你立下的天庭體系。

  這場戲貧道其實也期盼了許久。」

  李長壽:……

  啊,這個老心理扭曲。

  「可能要讓道友失望了。」

  李長壽笑了笑,凝視著下方的情形。

  鴻鈞也將目光挪向了花果山……

  那裡,孫悟空自山崖上一躍而起,握著金箍棒衝向了天穹,天空已有十數名天將組成十二天斗大陣,朝孫悟空鎮壓而來。

  氣勢恢宏,似是要將天翻地覆。

  鴻鈞淡然道:「孫悟空只要打殺了些天兵天將,對道友來說,這一陣就已是輸了吧。」

  「這無關輸贏。」李長壽嘆道,「只是會讓我心底感覺有些彆扭。

  可道友,你之前不斷出手,將孫悟空和天庭推到了這般地步,這也怨不得悟空。」

  鴻鈞笑道:「說是如此說,你心底定會有些鬱悶,這就是你的缺點,太過在意無關生靈的死活。

  這對你我而言,本就沒什麼意義。」

  「不,我於洪荒得道,洪荒生靈盡與我有關。

  而且道友如何知曉,我在此事上就沒了後手?」

  李長壽如此反問一句,嘴角突有笑意綻放。

  鴻鈞面露思索,凝視著花果山上空的情形,此時也不再多說。

  那裡的情形變化,也直接反應了,李長壽對此事的謀算程度,間接證明李長壽是否有對付他這個道祖的底牌。

  摸不準、猜不透,這才是鴻鈞此刻最忌憚的。

  而李長壽,此刻是真的氣定神閒。

  ……

  花果山上,石猴的低吼聲令天兵天將心底不斷輕顫。

  十幾位金仙境天將布下大陣,將孫悟空暫時困在其中。

  外人只能見一團暗紅色的火焰左突右衝,而那十多位金仙已是難以支撐,少數幾人被大陣的反噬之力震的口吐鮮血。

  高空中,李靖低頭注視著這一幕,身前那『太白真君』已沒了影蹤。

  孫悟空實力為何突然提升了這般多?

  李靖心底泛起了種種念頭,但他迅速將這般不恰當的念頭收了起來,開始調撥高手。

  戰陣,算是天庭對付洪荒煉氣士高手的『獨門秘籍』,壓制大羅境高手已非一次兩次。

  當下,三十六天將組成天罡陣,將那十數名即將支撐不住的天將一同包裹其中。

  李靖一聲令下,那十數名天將同時後撤,默契且迅速地脫離了天罡戰陣範圍;天罡戰陣隨之閉合,三十六名天將齊齊發力,鎮壓孫悟空。

  孫悟空瞠目欲裂,金箍棒近乎被他捏碎,舉著這桿鐵棒不斷強衝!

  迷迷濛濛間,他聽到了那些呼喊聲——

  『天庭好奸詐!竟用這般惡計毀我妖族!』

  『大王快走!大王快……不要扔下小的,大王!』

  『我家大王是齊天大聖!』

  睜開雙眼時,癡愣地站在懸崖邊,看著眼前如煉獄一般的情形。

  他的花果山!已經崩碎的花果山!

  他的猴子猴孫!屍骨無存的猴子猴孫!

  天庭、天庭、該死天庭!

  「啊!」

  石猴雙眼沁出一滴滴金色鮮血,渾身被七色霞光包裹,一股股浩瀚法力朝四面八方湧去,那鐵棒掃過之地,乾坤都出現了層層褶皺。

  大羅之力!

  他已是沒了多少去思考的能力,誰也無法勸他冷靜。

  他要打去天宮,打去凌霄殿!

  去找那玉帝老兒問問!

  什麼公平、什麼生靈,什麼主宰!

  憑什麼就覆滅他花果山!憑什麼就定他猴兒生死!

  「滾開!」

  「鎮!」三十六天將震聲怒吼,天地間出現浩蕩天威。

  孫悟空身形被直接壓下,但只是壓下數丈,他身軀突然凝固,面容上出現一層火焰般的面紋,再次挺身而起!

  高空中,李靖眉頭越皺越緊,他抬手、落下,又是一批天將開始佈置小周天大陣。

  「調一部天兵組十萬天兵陣,準備鎮壓孫悟空!」

  「喏!」

  背後有天兵天將轟然應諾。

  而李靖抬頭看了眼東天門的方向,目中帶著幾分惱意;那假太白,弄了這般爛攤子就直接走人。

  這孫悟空明顯有些異樣,多年征戰養成的直覺告訴李靖,今日若是處置不當,己方說不定會出現巨大的傷亡。

  與此同時;

  中神洲上空,那保持著極速飛掠的身影也在低吼。

  這道身影背後是玉泉山,其師玉鼎真人的洞府。

  耳旁還有玉鼎真人的嘆息聲,以及那幾聲叮囑。

  「這玉符是真,按他所說去做,不必多問為什麼……如果這世上還僅存最後的正義,那一定是在此人身上。

  給你玉符的道者,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族生靈。

  為師修的是心之道,對他的心,最是憧憬。

  他是你一家的恩人,也是生靈最後的希望,去吧,幫他做些事。

  名字?

  他叫李長壽,又叫李長庚,是真正的太白金星。」

  李……

  『楊戩,你可知罪?』

  想起來了!是他!

  楊戩攥緊雙拳,略有些痛苦地低頭嘶吼,心底出現的那些碎片迅速匯聚,凝成了一道道身影。

  那個喜歡假扮老道的青年道者!

  一巴掌將他拍在雲上的老神仙!

  安排了他一路,定下了他命途,最後卻又將所有東西還給他的混蛋。

  那個,在六道輪迴盤內,給他那只錦囊的道者!(註:錦囊詳見五百六十五章)

  玉符中是一封信,一封寫了密密麻麻六十多種可能性的信,還讓他一一去對應,找到符合現在的局勢。

  他還真的找到了一條可能性組合,是第二大類的第十七條——

  【天地間出現了反天者的身影,且反天者衝向了九霄雲外,引起了四方驚動;

  眾妖族高手在花果山覆滅,天庭施壓齊天大聖孫悟空;

  】

  而在這一條可能性後跟著的解決方案,竟然是:

  【鎮壓孫悟空,扮演鎮壓生靈自由意志的惡人,並找時機說出以下這幾句台詞。】

  楊戩趕去玉泉山的時候,看了眼其他可能性,後面跟著的解決方案都很簡單,大致歸類於三大類:

  【扮演惡人鎮壓孫悟空】、【出手協助孫悟空】、【偷偷去聖母宮求援為孫悟空保命】。

  細分還有更多細節。

  其上對應的那些條目,竟是將各種可能出現的情形都考慮了一遍。

  真夠了!

  有這麼留末日錦囊的嗎?這要是沒時間去看裡面複雜的內容,豈不是就被坑了?

  楊戩嘴角微微抽搐,心底像是出現了一聲嘆息,那個記憶中的嗓音讀著那玉符後面墜著的兩段話語。

  『楊戩,見信如面。

  你可能已不知我是誰,天道應該會清洗掉生靈關於我的記憶,不過你師父應該會知曉。

  看到這些時,如果你行動未受限制,可以去玉泉山,讓你師父玉鼎師兄驗證這玉符,這是最有效的辦法。

  這天地出了些問題,表面上看可能不覺得有什麼,但差不多已病入膏肓。

  有個意志凌駕於眾生之上,天庭也不過是他的工具,眾生盡皆被他掌控,天地必須朝著他定下的方向演變,而這個演變在幾千年後,可能就是洪荒破碎成無盡星空。

  這意志就是天道和道祖的組合。

  你記不得我是誰,可以說一定程度上是我們敗了,但這也在我另一套方案中,不必太擔心,我會回來的。

  幫我個忙,去做符合此時天地情形之事。

  這是一團火苗,雖然相對於生靈要面對的那股力量,這火焰很微弱,但一定會引起一些共鳴,為生靈點燃反抗的火焰。

  做這些就足夠了。』

  在這段話語之後,又在玉符角落硬擠了一段:

  『若你行動受限,就不要去冒險做這些,隨機應變、以自保為主。

  其他事讓我來做就可,你不必背負太多。

  你和孫悟空一樣,都是我喜歡的神仙。』

  這……

  楊戩眉頭緊皺,心底那些記憶已是連成一串,那種撕裂神魂的痛苦也已退散。

  他額頭神眼驟然打開,因急速,身周的仙力與靈氣摩擦出現了一縷縷火焰,讓他長髮飄舞間宛若火焰中走出的天神。

  東勝神洲!

  東勝神洲!

  花果山!花果山!

  楊戩眉頭一皺,神眼已看到了此時的情形。

  那孫悟空身周包裹七彩霞光,身形約有百丈高,頭頂有著一層又一層的陰雲,其上站著密密麻麻的天兵天將。

  一束束仙光凝成數百條鎖鏈,纏繞在孫悟空身上,孫悟空在不斷掙扎,那鎖鏈岌岌可危,天上的天兵天將面色煞白。

  李靖正祭出手中的寶塔,朝孫悟空鎮壓而去。

  好強的靈力……

  似乎這些靈力是被強加給孫悟空的,孫悟空還不能直接掌控。

  楊戩頓時明白了什麼。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鏘!

  三尖兩刃槍發出一聲顫鳴,楊戩身形劃破天穹,直衝花果山!

  正此時!

  孫悟空低頭怒吼,雙手突然高舉,那些纏繞在身的鎖鏈頃刻崩碎了大半!

  大批天兵天將被反震之力震到吐血負傷,更有大批天兵直接昏闕,那連綿陰雲迅速退散!

  孫悟空仰頭狂躁地怒吼,抓著一同變大的金箍棒沖天而起。

  「鎮!」

  李靖張口低吼,古塔化作千丈高,對孫悟空鎮壓而去,將孫悟空身形吞沒其中。

  但只是一個呼吸,塔頂驟然被掀翻,那孫悟空恢復成常人大小直接鑽出,高舉金箍棒衝向李靖!

  錚!

  琵琶琴弦震顫之聲響起,一道透明的刀刃拉開數百丈長短,對孫悟空鎮壓而去。

  孫悟空那雙血紅的猴眼瞇起,驟然變招,一棒將這刀刃敲碎,衝勢卻是被阻攔。

  李靖身後轉出四名披掛戴甲的天神,各自身形魁梧、面容凶惡,或手持寶琵琶、或掌托風火劍、或手臂纏繞赤蛇、或高舉琉璃寶傘!

  四大天王,魔家四將!

  封神截教仙,正式出手!

  「妖~猴受誅!」

  增長天王魔禮青拿捏強調大吼一聲,手中寶劍照出道道光束。

  又有琵琶奏起亂弦,漫天利刃對孫悟空激射;

  赤蛇化作數百丈長短,吐著蛇信伴在這些利刃之後,張嘴咬向石猴。

  那琉璃寶傘滴溜溜地旋轉,一縷縷波痕蕩漾開來,在不斷衝擊孫悟空元神。

  孫悟空一甩右手,背後浮出那已化作純金色的不滅金魂,自空中一躍而起,直面四天王攻勢!

  我輩何過,天何以罰!

  我輩何錯,天何以誅!

  「呔!」

  電光火石、瞬息交錯,四大天王竟盡數被撞飛,各自吐血的吐血、怒罵的怒罵。

  孫悟空呲出鋒銳尖牙,目光死死盯著李靖,身形一步躍起,金箍棒砸向李靖頭頂!

  李靖冷哼一聲,左掌握住腰間佩劍,身形隨拔劍的動作驟然前衝!

  此為,度仙之劍!

  但只是一個照面,李靖身形就被那七彩霞光毫不講道理的震飛。

  他終究還是不擅武鬥。

  孫悟空得勢不饒人,身形疾閃而過,追上李靖倒飛的身形,舉棒前砸。

  東天門處,蹬著風火輪飛竄的哪吒看到這一幕,禁不住咬牙疾呼:

  「死猴子你敢!」

  凌霄殿內,玉帝攥起的拳頭在輕輕顫抖,雙目之中的火焰時隱時現。

  道祖,你做的好事!

  假太白已重新站在他側旁,看似只是閉目輕笑,實際上卻在盯著這位玉帝陛下。

  說時遲,那時快!

  孫悟空鐵棒已對李靖額頭落下,目中的怒火讓孫悟空沒有任何猶豫,就是想打死這天庭仙神,去給他猴子猴孫陪葬!

  但!

  噹——

  一聲兵刃相交的聲響響徹東海之濱。

  已緊閉雙眼的李靖、已被憤怒沖昏頭腦的孫悟空,同時看向了橫在鐵棒之前的長刃!

  那青中帶金的槍桿紋絲不動,一縷戰盔的紅纓在旁輕輕飄動。

  槍是什麼槍?三尖兩刃槍!

  將是哪般將!真君屬二郎!

  楊戩站在李靖身側,身後是一溜殘影,三尖兩刃槍被他雙手緊握,明明用了九成力道,卻依舊有輕描淡寫之感。

  三尖兩刃槍輕輕一震,孫悟空被擋退半丈;

  楊戩長槍橫拍,三尖兩刃槍將李靖溫柔地拍飛。

  楊戩英俊的面容滿是冷峻,注視著眼前這只石猴,淡然道:

  「你今日的對手是我,孫悟空。」

  孫悟空握緊金箍棒,低聲喝問:「為什麼!我已歸天庭,天庭滅我花果山!」

  「天之道,不需對你解釋。」

  楊戩心底盤旋著玉符中的幾句話語,淡然道:

  「生靈都是在天的庇蔭下生存,而天庭背後,就是天的意志。」

  孫悟空聞言不怒反笑,又仰頭大笑,眼角一滴滴血淚滑落。

  「天,狗屁的天!哈哈哈!

  都說老子天生地養,老子的性命與天何關!

  我今天就打碎這天庭,去找天要個說法!」

  吼罷舉棒前衝,正要與楊戩大戰,空中卻又有一團黑影撲下,一槍將孫悟空砸下雲頭!

  哪吒!

  此刻哪吒渾身被煞氣包裹,長髮在背後不斷飄舞,身上的蓮花戰甲已燃起了漆黑火焰。

  他肩膀一抖,現出六臂法身;

  左右扭頭,凝出怒、嗔、靜三面。

  手腕上的手鐲不斷閃耀光亮,卻又被他直接取下,放入了懷中。

  「孫、悟、空!」

  哪吒低頭注視著下方同樣憤怒的猴子,身形再次衝下。

  「你敢傷我爹!」

  孫悟空也不言語,與哪吒正面對衝,直接拉開大戰,萬里空域被鬥法餘波驚擾,靈氣沸騰、生靈驚懼。

  楊戩微微皺眉,但見哪吒此時實力全開,以傷換傷,卻只能與孫悟空相持不下,而孫悟空身上的傷勢總能極快的恢復。

  是孫悟空體內的那股靈力,那股堪比大羅金仙後期法力的靈力。

  罷了,雖以二敵一有些不妥,但那幾句台詞還未念完。

  嗖——

  楊戩持槍加入戰團,雖被哪吒氣惱地罵了兩句,卻將孫悟空穩穩壓制。

  而李長壽讓楊戩對孫悟空說的那幾句話,就這般說了出來;

  由此地大戰傳遍三界,落在那些關注此地戰局、關注九天之上情形的生靈耳中。

  「孫悟空,天要滅你花果山,你竟膽敢不服。」

  「若無順天意,天自當滅之。」

  「這,就是天道。」

  天道?

  聖母宮,斜靠在寶座上的聖母娘娘目中漸漸燃起火光。

  紫霄宮中,鴻鈞似笑非笑地看著李長壽,那表情似乎想問——這就是你的計謀?

  李長壽淡定一笑。

  他此舉,只是借楊戩壓孫悟空時,說出這些話語,激發生靈對天道對天庭的不滿,讓生靈不忘與天地抗爭之志。

  抹殺道祖固然重要;

  在抹殺道祖之後,構建出一個穩定、自由、有規矩的天地,更重要。

  不過,李長壽眉頭一挑,突然感覺有些東西好像在變化。

  鴻鈞也是眉頭微皺,看向李長壽。

  「你做了什麼?」

  鴻鈞道祖冷然問。

  「這,並非是我在謀算。」李長壽凝視著鴻鈞,「要對付道友,我一人足夠了。」

  他話音剛落,那桌面的雲鏡出現了一縷縷漣漪,一抹奇特的道韻在天地間展開。

  地府,輪迴塔。

  那落髮之後的青年僧人拈花含笑,靜靜坐在輪迴塔頂層居中的蒲團上。

  一旁得青毛大狗哆哆嗦嗦問一句:「主人,真、真要這麼幹啊?」

  「做。」

  地藏緩聲道:「我雖對他意見頗多,但此時他是為生靈而戰,總不能讓他孤軍奮戰。」

  「不是,人說不定不用你出手啊!」

  青毛大狗著急地喊著:「您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嗯?」

  地藏默默放下手中花瓣,在袖中掏出了一口鐵鍋。

  諦聽哆嗦了下,對地藏呲牙咧嘴了一陣,懊惱地罵一句:「真就……行吧,本來我還以為太白金星這傢伙會將我當法器用,在大戰之後給生靈說幾句安慰的話。

  沒想到,最後用我這一招的,是我家傻主人。」

  地藏笑道:「我做何事,不必看任何人臉色,這天地已到了這般地步,我總該去做些什麼。」

  「行吧,行吧!」

  諦聽走到地藏身後趴下,閉上雙眼,六隻小巧的耳朵輕輕顫抖,渾身青毛光芒大作!

  「要死一起死,反正都賴你。」

  神通:聆聽萬物心聲!

  逆神通:對萬物傾訴心聲。

  地藏輕輕吸了口氣,那溫潤的嗓音傳遍三界生靈心底:

  「天有私欲,生靈災厄。

  吾地藏,西方教接引聖人之弟子,主輪迴塔,補六道輪迴;

  今日不忍生靈苦難,反天與道祖鴻鈞一戰。

  願以薄命燃蓄生靈不屈之意志;

  願吾道自長夜點起星辰之火焰。

  生靈當自立,天道當自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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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七章 伐天・下!

  地藏?

  李長壽緊緊皺眉,與面前的道祖對視一眼,似乎都想看透對方所想。

  鴻鈞搖頭輕嘆:「莫非真的是貧道高估了道友,莫非這就是你的破敵之道?」

  「集合天地生靈之力,也無法解決道友融合了天地本源的問題。」李長壽皺眉道,「道友應是知曉的,關鍵的問題不在於鬥法。

  我更想讓他們安靜等一陣,不會引起道友注意,被道友情急時報復、出手扼殺。」

  「哦?」

  鴻鈞笑道:「你當真有把握均衡貧道?」

  李長壽目中光芒有些閃爍。

  這話看似普通,卻是在套他的話,若他給予肯定,那就證明自己最後的底牌就是均衡大道。

  《試探》。

  故,李長壽只是笑而不語,凝視著鴻鈞道祖。

  鴻鈞的缺點很多,最容易把握住的缺點,就在於他坐在眾生之上的位置太久,已堅信生靈傷不到他。

  確實如此。

  太清聖人無法下決心毀滅洪荒,只能成為鉗制鴻鈞的力量,鴻鈞只要不做出滅絕人族之事,其後果都比重煉風火水土要強。

  也正是因太清聖人存在,限制了鴻鈞行絕滅之事。

  但鴻鈞習慣了一切盡在掌握,一切都可鎮壓,一切都可隨意擺弄。

  他與天道相合後,三千大道隨他調用,天地本源與他相融,簡單計算下生靈能調用的靈氣總量,就遠不如道祖能調用的靈氣總量。

  生靈拿什麼贏?

  只要佔住天地本源,鴻鈞拿什麼輸?

  此刻,鴻鈞已吞噬了半數天道,自是穩坐紫霄宮,區區一個地藏哪怕自地府飛到了紫霄宮中,也不會讓他正眼相看。

  鴻鈞緩緩開口:「那諦聽……」

  嗡——

  紫霄宮突然震顫,竹屋之外的紫竹林不斷晃動。

  道祖眉頭緊皺,李長壽也是面色凝重。

  變化再生。

  看來,地藏的出手,成了己方陣營的進攻號角。

  這次震動的來源……

  聖母宮!

  眼看鴻鈞就要抬手,李長壽突然笑了笑,溫聲道:「道友莫非還會忌憚,被道友最先禁錮的天道聖人?」

  鴻鈞笑道:「你很緊張這位人族聖母。」

  「只是覺得聖母娘娘太不容易了些,而且女媧二字,對我來說頗為神聖。」

  李長壽在袖中取出了一枚玉符,於右手握著,其上散發出一縷縷陰陽道韻。

  鴻鈞笑容漸漸消散,言道:「這是何物?」

  「太清大道的道韻,道友應該不會陌生。」李長壽道,「道友吸納天道意志,我在等我本體趕來,你我各自都在這裡不必妄動。

  若道友提前動手了,我只能喚醒我家老師,讓我家老師再操勞一次。」

  鴻鈞笑道:

  「若貧道不動,你稍後喚醒你家老師,貧道豈非更被動?

  莫使詐了,便是老君來救,你老師也無法脫困,這點自信貧道還是有的。

  你上次遁走時,其實已經喪失了你最大的底牌,太清……我已用底層大道將他真身鎮壓,有貧道在一日,他就無法解封,其法力為貧道所用。

  這次,你詐不得貧道。」

  「那道友不妨試試。」

  李長壽做了個請的手勢,「你出手,我便出手。」

  鴻鈞雙眼微微瞇起來,與李長壽目光相匯,誰都不肯想讓。

  鴻鈞突然笑了聲,道:「貧道突然改變主意,決定為天地做一次清潔,讓對天有反意的生靈聚集起來,自紫霄宮外殲滅。

  如此天地才可久安。」

  李長壽沒說什麼,心底卻是暗自輕嘆。

  道祖說的是真的。

  他感應到,三千世界的靈氣開始朝五部洲湧來;那些曾經圍剿過自己、給玉帝設下圈套的灰袍老道們,已開始朝五部洲聚集而來。

  單從實力來論,生靈能匯聚出的力量,便是添上三位天道聖人,也無法對抗此時這般狀態的道祖。

  今日的道祖,與當初太清老師大戰時的狀態,已不可同日而語。

  更何況,道祖還有底牌沒用。

  那魔祖羅睺、燃燈本尊、浪前輩的法力與道行,道祖盡皆吞噬了,只要道祖放下他編造的美好形象,徹底撕破臉皮,就是四位大高手的硬實力外加天道之力。

  單從力量對比的角度而言,天確實無比穩固。

  如果不考慮他李長壽這個變數,生靈注定會是一場悲劇。

  聖母娘娘他們,也明白這些吧。

  是了,他們不知自己的手段,也不知自己預留了什麼底牌,此刻想站出來、能站出來,已是抱著必死之心,在與天做最後的抗爭。

  自戀些想,他們是不是,不想讓自己孤軍奮戰?

  李長壽微微抬頭,笑著呼了口氣。

  別多想,自己哪有這麼受歡迎,一直被人詬病的穩健。

  他突然道:「假如今日我輸了,道友也會放過聖母娘娘一命吧。」

  鴻鈞略微怔了下,對李長壽露出淡淡的笑意,言道:

  「若無威脅貧道的力量,貧道並不願大開殺戒。」

  李長壽點頭應了聲,坐在那面露思索,目中略微有些憂慮。

  計接空城,示敵以弱。

  此刻道祖坐的,果然更安穩了些。

  ……

  『生靈當自立,天道當自斂?』

  生靈當自立?

  聖母宮,女媧娘娘低頭看著自己掌心。

  那宛若白玉凝成的玉手突然出現了傷口,鮮血不斷外湧。

  女媧娘娘有些痛苦地摀住胸口,身子滑落下寶座、跌坐在地上,右手摁著光滑卻冰冷的地面,面容因痛苦略有些猙獰。

  天……

  反天……

  『女媧,這些就是你人族精銳?』

  『最初的一批人族,大半都在此地了吧,女媧,你一意孤行害死了他們,明明你是貧道最為中意的弟子,卻不明天道之理。

  貧道是要興人族,才會給人族這般試煉。』

  寶座前,女媧娘娘緊緊咬著牙關,一滴滴眼淚從她眼角滑落,她顫抖著、抗拒著,不想回憶起這段記憶。

  上古妖庭屠戮人族,女媧一忍再忍,終究無法忍耐,欲率人族精銳討伐上古妖庭。

  然,中途遇襲,被大陣挪移入五部洲之外虛空,一困便是悠久歲月。

  忽有一日,道祖降臨,一道法旨落下,要人族最精銳的這批高手自滅。

  她反抗了,可此時現身的道祖,竟已徹底合道。

  道祖出手時,女媧感應到了兄長伏羲的身死,兄長體內那個神魂已完全消散。

  她終於明白,自己被算計了;

  不只是自己,兄長也被算計了。

  設下埋伏將她和人族精銳困在這裡的不是妖庭,而是道祖!

  通過鯤鵬對妖庭下令,讓妖庭屠戮人族的,也是道祖!

  而自己,已不可能戰勝此時的道祖。

  但憤怒之下,女媧選擇了一戰,人族眾高手選擇了一戰。

  可,又能怎麼樣呢?

  又能怎麼樣呢?

  此刻,女媧娘娘近乎將牙關咬碎,身上出現了一處又一處暗紅色的血印。

  大殿被直接封禁,其內湧動著暗紅色的光芒。

  殿外的聖母宮仙子們齊齊趕來,憂心忡忡地看著這一切,默契地跪坐下來,不斷唸經祈禱。

  每隔一段時間,娘娘舊傷就會發作,每次都會持續許多時日。

  『女媧,你違抗天道,該當何罪。』

  『人族不過你用土石捏成,你當真要為他們與為師為敵?』

  『罷了,這就是反天的下場。』

  記憶在不斷翻湧,痛苦還記憶猶新。

  女媧彷彿回到了那一戰,天之枷鎖不斷落下,穿透她肩頭、臂膀、脊背、長尾,將她釘在荒蕪的虛空中。

  記憶中,每一道天之枷鎖落下,她此時的身上就會多一道傷口,大殿中的血光也就越發濃郁。

  她的孩子們,人族的孩子們在一批批死去;

  她奮力掙扎著將最後的數十名人族男女護在身前,用自己身軀承受著天罰的雷霆、天火,卻終究護不住,眼睜睜看著他們被天道降下的意志控制,自相殘殺……

  女媧低吼著,悲鳴著,到最後哭的沒了聲響,被天道枷鎖徹底釘在了虛無之地。

  重傷垂死,聖人不滅,想死都不能。

  『女媧,』鴻鈞坐在蓮台上,飄到了她本體的眉心前,滿是惋惜地看著自己,『貧道本想給人族留下一些火苗,但你膽敢反天……』

  『我錯了……老師,我不該反天。

  不要殺他們,他們都是無辜的,都是被我一意孤行牽連。』

  『哦?』

  鴻鈞滿意地笑著,「既如此,貧道可給你將功補過的機會。

  只要你順天而行,貧道自會如同上古天道所示,大興人族。」

  言罷,鴻鈞的身形消失不見,她的元神被從本體額頭剝離,丟到了虛空之外;那虛空只留下了她的身影,還有那一具具人族高手的屍身……

  千年、萬年、數十萬年……

  反天就如夢魘,纏繞著她、啃食著她。

  反天又能如何?

  最後呢?

  最後呢?

  最……

  『娘娘,弟子與那人可有關聯?』

  輕笑聲忽然在耳旁響起,那個年輕人族就這般笑著、說著。

  『一點熱血小故事罷了。』

  『娘娘,你想看戀愛漫還是熱血漫?』

  這個孩子,是了,這個孩子去了紫霄宮。

  女媧那滿是痛苦的紫色瞳孔中,突然多了一份亮光,她掙扎著坐起身,任憑身上鮮血流淌,深深吸了口氣。

  『娘娘……』

  不知怎麼,女媧想到了那日,這個孩子滅金烏的那日;

  他唯一一次脆弱地跪在那,捧著他師父已不存在的灰燼,眼中泛起了絕望。

  從那之後,他就變了許多,隱隱能感覺到他對天道的不滿和心底的憤怒。

  女媧又突然聽到那句,那句……

  『等一切謎底揭開那日,我希望能得到娘娘的理解,只是理解就好。』

  那個孩子,那個孩子真的去對抗道祖了!

  怎麼會……

  道祖真的在大興人族嗎?

  火雲洞苦苦支撐,中神州哀鴻遍野,沒有任何與天地抗爭的凡人,反倒成了天道的寵兒。

  這是最後一搏了吧。

  不能讓那個孩子自己去面對那般強敵……

  不能讓那個孩子自己孤軍奮戰……

  自己苟延殘喘,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娘娘。』

  一聲輕喚,女媧娘娘有些愣愣地抬頭,恍惚看到了那個青年道者的身影。

  他正坐在閣樓作畫的角落,低頭奮筆疾書,嘴角帶著幾分笑容,低聲喃喃著:

  『願這火焰能給您少許溫暖。』

  「定!」

  女媧突然出聲低喝,長髮向後飄舞,額頭燃燒起了一團火焰,這火焰席捲全身,瞬息之間將她身上的傷痕、血污燒盡!

  她站起身來,雙手握拳,成了火焰的焰芯!

  人族薪火!

  向前踏出半步,女媧腳下有一抹光暈流轉開來,席捲整個大殿。

  大殿瞬息消失不見!

  聖母宮的仙雲、宮殿、河流、湖泊統統消失不見,化作了一片灰暗的天地,化作了那片沉滿屍身的天地!

  仙子們依然跪坐在那,但她們身上多了一層層戰甲,身形變得有些透明;

  她們低頭祈禱著,吟誦著讓亡靈安息的經文。

  在她們身周,一只只光點匯聚,化作了一名名人族男性的身影,身形同樣變得透明。

  他們各自跪伏,對著前方禱告。

  英靈,人族英靈!

  他們前方!

  前方便是女媧娘娘被天之枷鎖層層束縛的本體,無比巨大的身軀,滿是傷痕!

  那團火焰緩緩飛起,歸於女媧本體額頭。

  乾坤在震顫!

  人族英靈們的誦經聲越發清晰,那團火焰將女媧團團包裹,天之枷鎖在不斷顫抖。

  女媧突然睜開雙眼,長髮四飛,身軀在顫動、在晃動,在不斷低吼,在奮力掙扎!

  嘶吼、怒吼、低吼、啜泣、吶喊!

  乒!

  天之枷鎖盡數繃斷!

  三界在震盪,紫霄宮出現輕微晃動!

  道祖面容平靜地與李長壽對視,紫霄宮外那乾坤鼎內的七彩人影已消散大半。

  突然,李長壽心底傳來了一聲呼喊。

  那是女媧,造化人族的女媧,人族的聖母娘娘,在借由薪火之力,對人族發出呼喊!

  「先天生靈女媧,今日伐天。

  為我人族之火不熄,為我人族不必苟延殘喘,為那些在天地間為人族奮鬥,卻被天道屈辱抹殺的人族英靈!

  身死無悔,妄為母尊。」

  這一瞬,三界一片寂靜。

  不知多少人族之仙自三千世界站起身來,眺望著五部洲之地,不自覺留下一滴眼淚。

  又不知有多少人族仙神,按捺不住心底莫名泛起的衝動,朝中神洲疾馳而去。

  只有南洲俗世,也唯有南洲俗世一片寂靜。

  這終究不是凡人之戰。

  中神洲,女媧的身影自天地間凝成,人身、蛇尾,身著戰甲、頭戴花環,身後飄起山河社稷圖,手中握持一只繡球、一把長劍。

  繡球為人族繁衍之意;

  長劍為人族守護之意。

  她抬頭注視天穹,紅繡球輕輕晃動,額頭火焰熊熊燃燒,一聲聲祈禱之聲、誦經之聲自她身周響起。

  聖人之力!

  人族薪火之力!

  人族對聖母漫長歲月禱告凝聚而來的念力!

  她抬手虛抓,天地間出現了一條條藍色波紋,天穹深處現出一只血紅的神幢。

  「為人族生存奮戰的族人,不該被忘卻。」

  紅繡球輕輕震動,向虛空撞去,將那天穹之上的神幢直接撞倒。

  無數藍色波紋驟然炸散!

  女媧高舉手中之劍。

  「人族,中神洲聚兵,馳援人族子弟李長壽,討伐天道!」

  「喏!」

  身後,數萬英靈齊聲呼喊,一桿桿旗幟飄揚而起。

  他們來自於各部族,來自於上古人族第一個盛世的各部族!

  四面八方,一道道仙光湧出,朝女媧所在之地迅速匯聚。

  此刻無道門三教,無大教道承,無仙門私怨。

  既為人仙,當為人族而戰,當為人族聖母娘娘而戰!

  火雲洞。

  幾名人皇對視一眼,已在戰車上的他們同時舉劍,火雲洞門戶大開,一批批人族英靈湧出。

  最前方的戰車空空蕩蕩,掛著一件衣袍,那衣袍染著鮮血,殘留著火之道韻。

  火皇先征!

  南洲俗世,人族天子自午睡驚醒,扭頭疾呼侍者,開宗祭拜人族先祖。

  天庭中,天兵天將盡數陷入茫然。

  他們身上仙光環繞,似是在催促他們準備迎戰,可心底卻泛起了,回到聖母娘娘身旁的渴望。

  那是來自人族血脈的悸動。

  凌霄殿內,眾神群情激動,人族正神與非人族正神爭吵不休。

  與此同時,五部洲之外。

  一條金線自天地外朝著天涯海角飛射,正是金鵬載著敖乙與數十名天將。

  他們心底的藍色波紋突然炸碎,同一道身影,自他們心底緩緩清晰。

  金鵬停下縱飛的身影,低聲喃喃著「老師」二字。

  金鵬背上的敖乙突然無力地跪了下來,瞠目欲裂,抓著自己的長髮,身體不斷震顫。

  天道你怎麼敢!

  敖乙你怎麼敢!

  你怎麼敢忘記教主,忘記自己兄長!

  「鴻鈞老賊!」

  金鵬怒吼一聲,身形驟然前衝,差些將敖乙和天庭眾將甩飛出去。

  他們本是受李靖之邀,前來馳援花果山,而今距離五部洲已不算遠。

  冷靜,要冷靜。

  啪!

  敖乙抬手打了自己一記耳光,跪坐在金鵬背上,緊緊地攥起雙拳。

  冷靜下來,背穩字經!

  敖乙乃龍族出身,並未得到聖母娘娘通過人族薪火發出的召集令,但聽到身後天將們的呼喊,也立刻得知了此事。

  教主去了紫霄宮,正獨自支撐!

  人族有火雲洞底蘊在,定能聚起一股勢力去討伐天道;

  但不夠,這樣肯定不夠!

  天庭之中除卻部分正神之位,整個兵將體系都是由人族仙人構成,這部分人族實力就算不能為聖母娘娘驅使,最少也要避免與人族大軍對戰!

  怎麼辦?

  自己能怎麼辦?

  去龍族勸說父王出兵?

  不,自己只是個龍宮二太子,很難說動父王和叔父們。

  想辦法,快點想辦法!

  『敖乙你要記住,凡事都不要走入死胡同,換個角度看問題。』

  教主哥哥的嗓音突然在耳旁環繞。

  換個角度、換個角度……

  有了!

  敖乙猛地一拍手掌,立刻附身摁著金鵬的背,一聲聲大喝如洪鐘大鼓,將暴怒的金鵬漸漸喊醒。

  「聽我的,聽我的!

  這樣才能幫上教主哥哥,你我直接去紫霄宮只能添亂!」

  金鵬罵道:「縱然一死,也要與鴻鈞不死不休!」

  「聽我的!你必須聽我的!」

  「你倒是說啊!」

  「你去龍宮,去龍宮罵我父王他們,諷刺他們現狀,讓他們想起海眼的災厄!」

  敖乙定聲道:

  「我去天庭找截教出身的仙人,讓他們想辦法拖住天兵天將。

  不能讓人族伐天的實力被天庭消耗。

  現在的天庭有問題,玉帝跟我印象中的玉帝不一樣了!」

  金鵬聽聞此言也是一愣。

  又疾飛一陣,五部洲入口在眼前,金鵬終於回過神來。

  「希望我能罵的動那些貪生怕死的龍。」

  「各位!」

  敖乙鬆一口氣,他豁然轉身,看向背後眾天將,那少年面容上滿是肅穆,此刻自有一股威壓散發。

  「人族生死存亡的時刻就在今日!

  但有些事,只能我們去做!

  我是真正太白金星李長庚的兄弟,你們可願信我!」

  眾天將各自打起精神,目光灼灼地凝視著敖乙。

  一場來自天庭外派將領的『大戰』,就此拉開序幕。

  金鵬爆發極速,闖入五部洲天地後徑直趕回東天門;片刻後又自東天門飛出,趕去東海龍宮上空,全力呼喊,破口大罵。

  罵龍族貪生怕死;

  罵龍族不敢提遠古之事。

  雖然敖乙和金鵬並不知遠古有什麼隱秘,此時也算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東海水晶宮,龍王殿。

  敖廣坐在珊瑚寶座上,聽著金鵬的聒噪,修長的龍目帶著幾分思索,龍掌之間的玉符不斷緊握。

  那是空白的玉符,其內本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是李長壽給的,寫著一句句誅心的話語。(註:出自第六百八十七章。)

  九污泉怎麼來的?功德為何能填九污泉?

  他龍族怎麼不知!

  他龍族都記得!

  遠古一戰,龍鳳分別被道祖和魔祖挑唆,殺的不死不休,不惜打碎洪荒,最後不過是為道祖和魔祖做嫁衣。

  他龍族贏了,卻要背負破碎洪荒的厄運,被道祖戲耍、算計,最後不得不去填補海眼。

  那是多少族人,多少高手,多少血肉,才將肆虐的海眼鎮壓!

  從此龍族只能夾著尾巴躲在海底,水晶宮看似繁華實則只是囚籠。

  龍族還有帳要去找道祖清算!

  最後的機會了。

  東海龍王突然抬手揮舞,一隻巨大的龍掌出現在高空,在金鵬反應不及的一瞬,將金鵬直接掀飛。

  「傳吾龍王令!

  龍族遠古族血,無須鎮壓海眼者,馳援人族聖母!」

  四海之地,戰鼓轟然而起!

  天庭,敖乙和眾天將奔赴各處,卻紛紛撲了個空。

  此刻天庭仙神盡數於凌霄殿聚集。

  敖乙連忙趕去凌霄殿,遠遠的就聽到了殿內殿外的爭吵。

  有仙神跪在殿內殿外,懇請天庭不要出兵討伐人族反天者;

  他們以人族為主。

  也有仙神以天庭職責為由,言說天庭不可縱容反天者,不然天庭就無了立身的規矩;

  這部分仙神大多是封神榜上有名者。

  敖乙突然想明白了。

  自己此前思路錯了,找天庭中的截教仙沒用!

  他們大半都被封神榜改造過,心底只有天庭和天道的立場。

  敖乙站在殿外,看向其內,一時間有些茫然。

  身著黃袍的玉帝坐在寶座上,一動不動。

  玉帝身旁的假太白面含微笑靜靜立著,彷彿此情此景並不算什麼麻煩事。

  這假太白……

  敖乙咬牙攥拳,恨不得上去顯出本體一口吞了這混蛋,但他不能,他必須忍著。

  冷靜、克制,想辦法盡力幫上教主。

  只有用盡最後的辦法,敖乙才會衝向紫霄宮,哪怕葬身天雷也在所不惜。

  幾道身影突然從旁而來,敖乙看了一眼,禁不住轉過身去。

  龍虎玄壇真君趙公明,斗姆元君金靈聖母!

  此刻金靈聖母已沒了孕相,身周氣息已無比凌厲。

  這對夫婦落在凌霄殿前,趙公明袖袍一掃,吹開前方有些擁堵的文臣武將,一道火紅的身影自他們身後閃出,背著大劍,邁步入內!

  有琴玄雅。

  此刻有琴玄雅雙目泛紅,俏臉之上寫滿堅毅,踏入凌霄殿不過幾步,背後大劍直接出鞘,被她單手握住。

  趙公明見狀眉頭微皺;

  金靈聖母卻是冷哼一聲,立刻向前跟隨,護著有琴玄雅。

  有天將大喝:「有琴元帥,凌霄殿豈能拔劍!」

  「有琴元帥你要作何!」

  「有琴元帥!」

  「都給本座閉嘴!」

  金靈聖母開口怒斥,凌厲劍意籠罩各處,剛才喊話的天將瞬間噤聲。

  有琴玄雅疾步到了那高台之下,抿著嘴唇,大劍高舉,指向了玉帝身側假太白。

  「你不是他,不是我師兄,不是天庭太白金星!

  換了這身皮囊!

  你不配!」

  眾仙神齊齊一驚。

  自聖母娘娘於中神洲現蹤、打破道祖對天地生靈記憶修改,殿內眾仙神已知曉了太白金星是冒牌貨之事。

  但無一神能站出來,無一仙敢站出來。

  那假太白是誰?

  道祖分身,天道分身!

  這是在此地監視天庭和玉帝陛下的!

  此刻,有琴玄雅突然到來,直接對假太白髮難,著實讓不少仙神心驚肉跳。

  那假太白輕笑了聲,緩聲道:「有琴元帥,你……」

  「陛下!」

  東木公突然出聲搶斷,兩步衝到有琴玄雅身旁,低頭跪伏,高聲呼喊:

  「啟奏陛下!

  太白金星勞苦功高,為天庭謀劃深遠,為天庭立下赫赫戰功。

  道祖老爺不宜、不宜用太白金星之面容,享太白金星之福報!

  還請陛下准許,讓道祖老爺的分身換個面容……」

  言說中,東木公滿頭虛汗地抬頭,對假太白露出幾分尷尬的笑意,「嘿嘿,長庚本來,模樣就不太好看,您看。」

  假太白雙目一凝,定聲道:

  「大膽!本星君便是太白金星!來人!將木公與有琴玄雅拖下去!」

  靜。

  大殿內瞬間落針可聞。

  漫天正神靜靜站在那,封神榜上有名者,此刻面容有些茫然;

  天庭原本的元老們,大多只是低頭站著。

  假太白冷笑了聲,手中拂塵凝聚少許仙光,手掌緩緩抬起,天道之力匯聚……

  啪!

  清脆的響聲中,一隻大手自側旁探來,穩穩攥住了假太白的手腕。

  道道目光順著這隻大手看去,卻見玉帝面無表情坐在那,左手抬起、穩穩抓住假太白的胳膊,隨後輕輕一抖。

  假太白身形踉蹌數步,失聲道:「陛下?!」

  「這裡是天庭,不是紫霄宮。」

  玉帝如此道了句。

  假太白點點頭,淡然道:「陛下莫非覺得,自己已可跟道祖說不?」

  「不。

  吾說了,又如何?」

  玉帝扭頭看向假太白,突然一把扯下身上的黃袍,露出其內一根根七彩斑斕的鎖鏈。

  眾仙神齊齊大驚,不少天庭元老幾步前衝,木公更是瞪著那假太白,氣的渾身亂顫,罵道:

  「你、你怎麼敢!」

  「昊天!」

  假太白定聲呵斥,「你莫非不知與道祖作對的下場?你最應知道祖之力!」

  「吾自知曉,又如何?」

  玉帝冷笑著,被鐵索束縛,有些費力地站起身來,負手而立。

  那些鎖鏈加身,便如天帝之袍。

  他道:「吾自知曉道祖掌握天地靈氣,三千世界已有大批你這般得天道分身趕來。

  更知曉,道祖此刻在吞噬天道意志,今後天道只會存在道祖一個意志,哦對了,還有你這般的傀儡。

  吾還知曉,這一戰生靈很難取勝,幾乎無勝算。

  但錯就錯在,他當年不該教我如何做個天帝。

  吾乃三界主宰,乃三界之天帝,非道祖之天帝,非天道之天帝!

  道祖多行不義,殘虐生靈!

  吾已不得不站出來。」

  言說中,玉帝抬手將頭上冕冠摘下,放在玉案上。

  假太白定聲罵道:「昊天!妄!」

  玉帝突然道:「師妹,替為夫解縛。」

  咻!

  刺耳的劍鳴作響,側旁忽有劍光閃過,那喊話的假太白嗓音戛然而止,身形徑直被斬做三段,瞬間炸散!

  玉帝身上鎖鏈盡數破碎,悠然伸展了下腰身。

  大殿側旁,王母娘娘面色淡定地將寶劍歸鞘,隨手將寶劍扔給了身後的龍吉,雙手端在身前,緩步入內。

  大殿內一片寂靜,便是龍吉也看呆了眼。

  玉帝輕笑了聲,注視著王母娘娘,言道:「天帝反天,說出去有些不好聽,吾退天帝之位,師妹為天道序列候補,暫掌天庭。

  長庚那裡需我去援護。」

  「嗯。」王母淡淡點頭,輕聲道,「早些回來。」

  「善。」

  玉帝輕笑了聲,在袖中取出玉帝印璽,扔在那寶座之上,而後一步邁出,出現在大殿之外。

  長髮隨風而起,白袍晃人心神。

  「貧道,先天金魄,昊天。

  今日欲去紫霄宮與道祖分說天地不公之事,若有對道祖不滿者,可願一同前去?」

  「末將!」

  一天將剛要大喊,忽而想起什麼,將頭盔摘下放在腳邊,高聲喊道:

  「貧道願追隨道友!」

  「我願!」

  「貧道願!」

  「老臣願!陛下您等等老臣!老臣腿腳慢!」

  東木公縱聲高呼,提著道袍下擺就衝了上去。

  有琴玄雅輕輕吸了口氣,背起大劍,目光堅定地追向玉帝的背影。

  昊天站在殿門前,舒服地笑了聲,瞇眼看向天穹。

  「莫急,待人族英靈大軍前來。

  去個人問問我那外甥楊戩,問問他們打夠了沒,打夠了就過來。」

  「是!」

  凌霄殿內,王母坐在寶座之上,素手一翻,封神榜再現,被她摁在那靜靜不動。

  「開中天門,為人族伐天者讓路,天庭停運一日。」

  眾神低頭領命。

  地府,六道輪迴盤,一道七彩光束照入幽冥界的天空,朝洪荒天地而去。

  后土娘娘那溫柔的嗓音,伴隨著光束中的少女升空而起。

  「去吧孩子。

  你自生靈七情而來,當為生靈助一臂之力。

  生靈之未來,就拜託你們了喲。」

  七情化身,參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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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2 00:50:2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五十八章 決戰道祖!【萬字章節】

  這?這啥情況?

  卞莊站在天河旁眺望著凌霄寶殿,一時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上天庭這麼久,卞莊第一次看到凌霄殿的光芒黯淡下去,第一次感受到天庭中的天道之力變得散漫且無序。

  天河數十萬水軍自發匯聚在岸邊,卞莊心底也聽到了女媧娘娘的號令,想起了自己原本的靠山。

  他很想摔下戰甲趕赴中神州,又想到天庭與人族伐天陣營可能會爆發衝突,想衝去凌霄殿中看看情形。

  可不行。

  自己現在是天河水軍大統領,必須在此穩定軍心;與天庭各部兵馬的直接統領一樣,僅能用仙識遠遠看幾眼凌霄寶殿。

  卞莊看著……

  財神爺進去了,斗姆元君好漂亮,就是氣勢太嚇人;

  玉帝陛下出來了,白衣很帥,又突然自稱貧道,加入了反天陣營。

  不是,天帝反天?

  卞莊額頭掛滿問號,只感覺有點天昏地旋,心底泛起兩個大字:

  《離譜》。

  「元帥!」

  身後傳來低喝聲:「咱們還在等什麼!陛下都開口了!」

  卞莊眉頭緊皺,一時間只是沉默。

  眾將紛紛開口:

  「元帥,你我都是人族出身,聖母娘娘相召如何不去?」

  「太白金星為護持生靈已去找天道對峙!

  這天道就他娘的有問題!

  我仙宗好端端的,第二天突然就沒了!中神洲之前那麼繁華,幾十年直接被天道整敗落了!」

  「末將不知什麼天地大事,也沒確切感受到過天道的壓迫,一直順風順水,但聖母相召、太白星君去了紫霄宮,事情定已是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匹夫不通家國事,卻可血濺敵酋身!

  我等若是在乎這天庭官位,豈不是丟了人族的血性!」

  卞莊依舊是不肯言語,眉毛皺成了一個『川』字。

  有天將罵道:「元帥您若是貪生怕死,兄弟們這就辭官去幹!」

  「我貪生怕死?!」

  卞莊瞪眼跳了起來,吐沫星子亂飛:

  「我要不是要穩著你們,我早去那邊了!

  老子是跟太白星君混起來的!我這九齒釘耙都是老君給的!

  我不著急嗎?我沒心沒肺嗎?

  你們回頭看看這數十萬弟兄!你們幾個帶頭的往前湊了,他們能不往前湊?

  一個個都是元仙真仙,天仙修為都沒有,反天也不能用天道戰陣,能去幹什麼!

  送死嗎?

  啊!」

  眾將不由默然,一個個低頭不語。

  卞莊深吸了口氣,嘆道:

  「本元帥情緒激動了,你們都、都別往心裡去。

  天仙金仙想去的我不攔著,其他的都在這裡等著,沒我命令誰都不准妄動。

  那什麼,我去找敖乙統領,問問到底怎麼回事。」

  言罷,卞莊剛要轉身駕雲,卻聽凌霄殿方向傳來一聲龍吟,一條青龍騰空而來,急速落在卞莊面前。

  正是敖乙!

  敖乙一聲大喝:「天河水軍何在!」

  卞莊立刻向前:「都在這!」

  敖乙自袖中拿出一枚玉質虎符:

  「王母娘娘有令,天庭開中天門,為人族聖母放行!

  天庭今日停運一日,各部正神暫無官職!

  命天河水軍自中天門至三十三重天一路把守,護持人族聖母與伐天英靈!」

  眾將齊聲答應,各轉身尋自身部將,卞莊也是略微鬆了口氣。

  卞莊剛想說話,敖乙卻對他眨了下眼,傳聲叮囑幾句。

  很快,卞莊躍到空中,手持寶劍,朗聲道:

  「天道私欲已影響三界運轉,天庭為護持三界而生,為護持弱小而生,天若不公,天庭不尊其令!

  雖天庭是天道立下,用以掌管三界;

  但天庭的仙神與兵將,都是這三界生靈!

  此次,天河水軍護送討伐紫霄宮之大軍,若有想去協助的天仙金仙,可入尾陣!

  本元帥去定了!」

  天河數十萬水軍轟然應諾,喊聲震動三十三重天。

  不只是天河水軍,八部正神、各部兵將齊齊動了起來。

  王母於凌霄殿中端坐,手持封神榜,鎮壓封神榜之力;

  通明殿中,本是維護天庭運轉的眾正神,此刻卻出力去卡天道之力的流轉,並將天道之力分散,緊盯天道變化。

  神罰殿,萬雷池中的雷霆已被層層仙力封禁;

  其實,天道直接降下的天罰與萬雷池沒有任何關聯,天庭眾仙神也就求個心安。

  『反抗天道。』

  這話說的容易,但對於天庭中的人族仙人而言,卻又有些沉重。

  天庭是道祖上古所立,是對天道的補充,負責維持三界運轉;而今去否定天道,與天道為敵,總歸不免會讓天庭仙神感覺到幾分不安。

  這其實也算天庭的一波劫難。

  只是劫難的走向,此刻很少有人能看見。

  隆隆的戰鼓聲響起,中天門之下已匯聚起無數星光,朝中天門飛速湧來。

  人族英靈——上古征戰而亡的人族將士,自身信念不失,依托人族人皇香火功德,凝聚人族上下念力,守護洪荒人族。

  但此刻數量最多的並非英靈大軍,而是人族之仙。

  女媧聖人將百丈高本體凝作常人大小,斂去蛇尾,身著戰甲,率數萬人族不屈英靈最先升空。

  車輪滾滾,火雲洞三皇五帝數十萬人族英靈緊隨其後。

  這是火雲洞全部的底蘊了。

  而在這大批英靈之後,還有數不盡的仙人,數不盡的生靈。

  蒼龍盤旋,數百條遠古龍族混雜在仙人之中,那霸烈的氣息讓不少仙人仙力運轉不暢。

  號角聲突然響起,大批巫族自北方大地上疾馳而來,施起巫族戰陣,踩在一朵朵黑雲上,似是要搶佔伐天先鋒的位置。

  天庭,大批人族仙神聚集在玉帝身周。

  他們站在凌霄殿前,等待著女媧娘娘的身影。

  此時天地間還有兩位聖人,這兩位聖人並沒有直接現身;

  但崑崙山的小院、靈山的草廬中,已沒了元始天尊與接引聖人的身影。

  聖蹤渺渺,不知所往。

  最先進入中天門的,是一道孤零零的身影。

  地藏身著青衣,騎乘諦聽而來。

  待地藏與諦聽入了中天門,凌霄殿中的王母娘娘打出一道仙光;三十三重天突然震動,以中天門至凌霄殿為中軸線,朝左右裂開。

  天路自此大開,直通三十三天!

  地藏閉目凝神,坐在諦聽背上迅速上升,待飛到較高之處,又聽到了玉帝的招呼聲。

  「地藏王願否一同前往?」

  地藏睜眼看向天路側旁,對玉帝頷首點頭,駕著諦聽飛出天路,落在玉帝面前。

  地藏道:「陛下高義。」

  玉帝笑嘆了聲,並未多說什麼。

  在玉帝身後,趙公明解開大紅喜袍,換上了自己的那身戰甲,頭頂升起一個木牌——弒聖者・趙公明。

  那舉著木牌的截教仙神氣地看向左右,臉上頗為得意。

  又片刻後,道道流光自下而上飛射,人族不屈英靈已至此地;

  數十條蒼龍飛到最前方,用他們強橫的身軀去前方探路。

  玉帝道:「你我當協人族聖母。」

  言罷踏步向前,率眾仙神衝入天路,跟在女媧娘娘身後。

  那天路中閃爍的流光,一時更多了些。

  太陰星,廣寒宮,站在月桂樹陰影中的姮娥靜靜思索一陣,對身後戴著兔耳飾品的女子低聲說著什麼。

  兜率宮中,老君晃悠悠出了煉丹房,看著院內那老老實實吃草的青牛,露出滿意的微笑。

  瑤池中,數十名修為最高的仙子一同飛出,朝天路馳援而去。

  天庭之外,中神州五莊觀,那老道站在人參果樹下輕輕嘆了口氣,將那幅地書之卷收入袖中,一步踏破乾坤……

  紫霄宮。

  李長壽面色複雜地看著面前的道祖鴻鈞,後者卻是面露微笑,對這般情形絲毫不以為意。

  李長壽嘆道:「道友,你著實……惹下了太多怨恨。」

  「貧道自認無愧於心。」

  鴻鈞淡定地回應著,背後所顯的畫面中,那口大鼎中的人影只剩下了虛淺的輪廓。

  鴻鈞袖袍揮過,乾坤鼎輕輕震顫,那人影瞬間炸散。

  這一瞬,天道與鴻鈞鏈接無比緊密,再不分彼此。

  於是,鴻鈞的眼神更為淡定安然,開口問道:

  「自天帝到仙人,還有那后土之七情化身,似乎都與道友你密切關聯。

  道友你一路走來,莫非都在算計著如何扳倒貧道?」

  李長壽笑著搖搖頭,並未多說,注視著那飛回道祖手中的造化玉碟。

  好東西呀……

  李長壽道:「有這寶物,掌控天地當真方便。」

  鴻鈞問:「你不去找他們商量商量對策?

  此地你自可隨意來去,貧道已無再需準備之事;

  你們對天道不滿,對貧道不滿,貧道便給你們這個機會。

  只要你們今日勝過貧道,貧道自無半分怨言。」

  李長壽著實氣樂了:「道友吞噬了天道才說這話,是不是太欺負人了?」

  「呵呵呵。」鴻鈞瞇眼笑著,眼神卻有些黯然,「大概,貧道的樂趣也只有這般。

  長壽,你還未經歷太過漫長的歲月……」

  「我有道侶。」

  李長壽截斷了鴻鈞的話語,又伸出自己的兩個手指,「還是兩個,朋友也挺多。」

  鴻鈞:……

  「罷了。」鴻鈞拍了拍膝蓋,自坐姿站起身來,背負雙手。

  李長壽也在一旁起身,小心控制著這具本應是虛菩提的假身,讓動作顯得輕鬆隨意些。

  鴻鈞問:「在他們趕來之前,你我先做法一場?」

  「道友隨意。」

  李長壽身周出現淺淺道韻,自身化作虛淡,淡然道:

  「我自虛無,此身虛假,唯道恆存。」

  解空大道,空定之法。

  鴻鈞抬手點出一指,李長壽身軀驟然扭曲成一團,如被拽起的桌布般。

  但李長壽只是隨意抬手,身形於扭曲中一步邁出,安然無恙。

  二者看似輕描淡寫地一指、一抬手,卻蘊含了頗為高深的大道之蘊。

  鴻鈞略微思索,笑道:

  「你這菩提老祖的假身著實不錯,你這份悟性讓貧道都覺有些眼紅。」

  「道友此時已整合了天道,想要將我假身封禁於某處再簡單不過。」李長壽淡然道,「但道友想抹殺我,除非有辦法震碎解空大道。」

  鴻鈞反問:「你在試探貧道對天道的掌控?」

  李長壽笑而不答,轉身走向竹屋外。

  鴻鈞笑道:「你莫非是去勸他們回去?」

  「有這般打算,可惜……」

  李長壽背對道祖,嘆道:「依照道友的肚量,他們已是站了出來,便沒了回頭路,我去與他們一同前行吧,稍後再打入紫霄宮。」

  「不必打入,貧道自會去宮外靜候。」

  鴻鈞正色道:「不管如何,這已是貧道最後的敵手,貧道也會給予他們足夠的尊重。」

  李長壽抬手擺了擺,腳下邁出幾步,身形幾次『柔順』的閃爍,已是離了紫竹林。

  鴻鈞凝視著李長壽的背影,目中帶著幾分疑惑。

  納悶,就很納悶。

  鴻鈞此刻著實想問問,李長壽到底憑什麼這般囂張,在他紫霄宮來去自如。

  天道意志已被鴻鈞吞噬,如今的鴻鈞就是天,就是這洪荒的道!

  這已非此前鴻鈞與太清聖人交手時那般,只能憑藉天地本源,讓太清聖人無法下手;當時鴻鈞這個合道者,也多多少少要受最強聖人對天道的牽扯。

  可此時,他如何輸?

  鴻鈞著實想不到。

  莫非這李長壽在天道意志中做了手腳?

  鴻鈞盤坐下來,眉目間帶著幾分凝重,開始細細搜查自身,很快就將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可能性排查了一遍。

  找不到任何問題。

  九成八在使詐?

  鴻鈞陷入沉思,注視著李長壽離開紫霄宮後,盤坐在紫霄宮之外的身形。

  李長壽的那份氣定神閒,那份胸有成竹,完全不似作假……

  鴻鈞微微瞇眼。

  倒也無妨。

  時至今日,這天,誰都翻不得。

  昊天被變數影響太深,也該給他些教訓了。

  ……

  其實李長壽現在多多少少有些鬱悶。

  來的太快了!

  己方陣營的各方勢力來的太快了!

  整軍不需要時間的嗎?也不喊喊口號,做點戰前演講啥的嗎?

  悶頭就往紫霄宮衝,拿頭撞天道?

  他很感動,也理解大家是想為這天地做出一份貢獻,想為生靈的自由奉獻一份自己的力量。

  當然也有可能是來給他打打支援,不過這點沒啥憑據,不多想就是。

  可……

  自己本體還不能直接降臨,需要自家玄都師兄打通最後一道壁壘。

  若是大師兄延誤少許時機,這邊打起來了,自己單單依靠解空大道,根本無法護住己方所有人。

  問題就在於,自己還不能去直接說讓大家等等。

  若被道祖識破了此刻的自己不過外強中乾,搶先出手滅殺反天陣營生靈,後果更嚴重。

  不過,也難得有這般機會,勝算到了十成。

  鯤鵬秘境,本體處。

  李長壽看向面前的混元金斗,此時秘境中的所有生靈,都被隔絕開、放入混元金斗之內,以防有人發難。

  李長壽靜靜等待著,身周纏繞的陰陽二氣,已有些迫不及待。

  將金斗招到面前,放入懷中,其內探出了一只小腦袋,自是靈娥。

  靈娥小聲問:「師兄,你怎麼不提前回去呀?」

  「示敵以弱,聲東擊西。」李長壽道,「借此地眼線,讓道祖知曉我一直在此地,從而掩護我在洪荒暗地裡的重要活動。

  穩妥起見,我只需要找到一個穩定瞬息回返洪荒的方法,就可用此法迷惑道祖。」

  靈娥眨眨眼,對師兄豎了個大拇指,小聲問:

  「回去的方法,妥了嗎?」

  「三套方案,不必擔心。」李長壽道,「我隨時可降臨,只是代價多寡,此時在等的就是不必付出代價之法。」

  「那您加油!」

  靈娥做了個鼓勁的手勢,李長壽含笑抬手,一根手指摁了摁靈娥的腦袋。

  隨之,他眉頭輕皺,心底低喃:「來這麼快。」

  將靈娥強行摁回混元金斗,又將金斗收入袖中。

  要做準備了。

  洪荒天地,紫霄宮外,已有數十道身影抵達此地,趕往李長壽的背影。

  李長壽此刻並未轉身,只是靜靜坐在那,心底思忖著該如何拖延時間。

  最先來的,是一襲白衣的玉帝與趙公明,兩人到了李長壽左右,剛要開口,李長壽就是一聲輕笑:

  「別來無恙?」

  趙公明笑道:「老弟你真是能藏。」

  玉帝看向紫霄宮,目光多少有些複雜,嘆道:「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陛下。」李長壽起身做了個道揖,「能為生靈發聲,直面天道私欲,小神著實……」

  「哎。」玉帝擺擺手,「這些話打完這一仗再說也不遲,看,誰來了?」

  李長壽順勢轉身,看向了身後那一片烏壓壓的身影。

  聖母娘娘坐在戰車之上,對李長壽溫柔一笑,身上的金色戰甲散發著濃郁的聖人道韻。

  顯然,人族薪火不只是讓聖母娘娘在千年間恢復了實力,且還讓娘娘更進了一步。

  李長壽低頭做了個道揖:

  「人族子弟李長壽,拜見聖母!」

  「長壽辛苦。」聖母道,「今日自當奮力一戰,莫去管輸贏如何,這已是最後的希望。」

  「娘娘莫急,我自有辦法……」

  忽聽一聲滿是驚喜的呼喊:「長安叔!」

  李長壽扭頭看去,卻見哪吒、楊戩並行而來,孫悟空正皺眉站在稍遠處,身上被層層仙繩困縛。

  李長壽打了個手勢,讓他們莫要靠前。

  「星君!」

  有天將大聲呼喊,數百名脫下了戰盔的天將低頭抱拳行禮,高呼:

  「拜見太白星君。」

  天將身後,眾人族散修各行道揖,那些追隨玉帝而來的天庭正神同時行禮。

  再之後,眾英靈亦投來注視的目光。

  「各位多禮!」

  李長壽抬手虛扶,朗聲道:

  「諸位前輩!各位袍澤!

  天道有恙,道祖私欲侵染天道,全憑一己之私,定生靈之命途,定天地之演變!

  生靈如被囚於天地間,天意如刀,越發收束!

  今,當行伐天之舉,意在請道祖退位,放天地以自由,還眾生以天地!」

  眾天將、眾英靈,那從天路衝出、越聚越多的天地生靈,盡皆燃起鬥志。

  正此時!

  那被七彩霞光籠罩,延伸出一根根鎖鏈探入周遭混沌氣息中的紫霄宮,出現了大片大片的陰雲。

  白衣玉帝見狀向前邁出數步,掌托日月乾坤、腳踏眾星之影,雙目之中綻出青藍雷光。

  大批大批陰雲自白衣玉帝頭頂凝成,逕直朝紫霄宮中飄來的陰雲撞去。

  二者在半途融合,其內電閃雷鳴,互不相讓!

  天庭凌霄殿中,王母閉目凝神,借神通在心底注視著這一幕,素手一拍封神榜,天道之力運轉近乎完全凝滯。

  「道祖!」

  白衣玉帝長髮飄舞,縱聲高呼:「弟子心不服!」

  「敢問道祖。」地藏騎乘諦聽向前,緩聲道,「天地之疾可在生靈之患?」

  趙公明與金靈聖母一併向前,趙公明喊道:「師祖,今日弟子斗膽,尋師祖報師尊被辱之仇。」

  楊戩額頭神眼光芒大作,似是要將紫霄宮看破,他定聲喊道:「何為公,何為正,何為天。」

  「鴻鈞!」

  幾十道粗狂、蒼老的嗓音匯成這一聲怒吼,卻是一眾龍族高手衝到左前!

  「遠古之戰的血仇,今日當有個結果。

  我龍族被你坑害,困守海眼至今日!遠古戰魂不滅,定要討個公道!」

  「老師。」女媧聖母嗓音雖輕,卻蘊含著某種動人心魄的力量,「生靈何錯,為何自遠古劫難不斷。

  洪荒何錯,為何非要支離破碎?」

  「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突然飄來。

  遠處混沌氣息翻滾,乾坤破開一口大洞,道道金光自洞內照出,其內飛出一尊大佛,雙目半垂、寶相尊嚴。

  多寶佛祖緩聲道:

  「敢問道祖,為何佛門教義必須教人隱忍,教人順天而為,教人信自身命途。

  為何不可,是去奮力截取一線生機。」

  「貧道也有些疑惑。」

  有位身著玄袍的灰髮老道自虛空踏步而來,寬袖垂垂、仙光繚繞,卻是鎮元大仙。

  「當年道祖老師紫霄宮三次講道,言說天地將自此穩固,生靈安居五部洲與三千世界。

  可為何到了今日,紫霄宮越來越高,而三界越來越小,生靈越發敗落,舊時道友越發難尋?」

  「道祖!」

  英靈大軍之後,一名身形枯敗的巫族老嫗費力大喊:

  「我巫族,是否被道祖親手算計至敗亡終途!

  后土祖可是被你苦心算計,化身了那六道輪迴盤,永世不得解脫!」

  「唉,這還只是活下來的苦主喲。」

  英靈大軍角落傳出一聲嘆息,卻見那身著紅袍的青年道者,站在那位面容、身形頗為樸素的道者身後,有些心虛地道了句:

  「自古而今,那些開不了口的生靈,也不知有多少委屈。」

  太乙,玉鼎。

  嗡——

  紫霞宮中出現劇烈的道韻震盪。

  太乙真人縮了縮脖子,瞪眼躲在玉鼎真人身後。

  他這話也沒陰陽怪氣,怎麼就在他這,道祖出手了?

  紫霞宮前有萬千霞光閃耀,那魁梧老道的身影出現在霞光正中,身著灰白長袍,盤坐蓮台之上;

  老道只是雙目半睜,那濃郁至極的天道之力,就蓋過了此地眾生靈的氣息。

  道祖,鴻鈞。

  不少生靈眼底燃起怒火,人族聖母目中也只剩決然。

  李長壽此刻卻主動向前邁出半步,身形出現在了眾生之前,將背影留給了眾生。

  他必須掌控全場節奏,如此才能把控本體登場的時機。

  李長壽輕嘆了聲:

  「各位不知的是,道祖何止是安排了這些,自鴻蒙初辟、開天闢地,道祖就編織了一張大網,將天地玩弄於股掌之間。

  他與魔祖曾有密謀,葬下了整個遠古。

  他故意挑唆、暗施手段,不惜讓遠古洪荒破碎,激發盤古神最後守護天地的意志,演化做天道意志,為的就是在此時被他吞噬,讓他與天地相融。

  上古妖族不過是他手中棋子,各方大能不過是他手中把柄。

  所有事都在按照他的劇本,不允許有反抗,不允許有異樣的聲音。

  而他美其名曰,這是在守護天地。」

  鴻鈞嘆道:「貧道所做一切,俱是為了天地。」

  「我為道友留最後的體面,不會多說其他。」

  李長壽此時已走到了眾生與道祖之間,故意將眾生擋在身後,心底念頭微轉,繼續道:

  「此刻天道只剩道祖意志。

  今後的天地,也只是在道祖掌心翻弄。

  道祖,我再問最後一次。

  可否將天地歸還於生靈,可否放開對生靈的束縛,可否對洪荒天地道一聲歉意。」

  鴻鈞面無表情地看著李長壽,抬起右手對側旁乾坤輕點。

  他背後現出層層寶輪,總共三十六環;

  寶輪光芒略微閃耀,虛空各處出現一只只圓形門戶,數不清多少灰袍老道自其內走出。

  瞬息間,濃郁的威壓自這些老道深深散出。

  單單只是這些老道聯手,此地眾生之力就已完全被壓制。

  這,就是鴻鈞的回答。

  不少生靈面色發白,不少生靈目中燃起怒火。

  鴻鈞似乎不願意再多說,抬起左手,就要發出絕滅此地生靈之令。

  哞~

  一聲牛叫,青牛馱著太上老君自虛空而來,讓鴻鈞的出手多了一份遲疑。

  「老師。」

  青牛背後傳來一聲呼喚,卻見那中年文士負手而來,凝視著鴻鈞的身形。

  元始天尊!

  「這麼多生靈,老師直接滅殺,天地間的生靈之力怕是要跌到谷底。

  老師既可修改眾生記憶,為何不如此行事,也算給洪荒天地多留些念想。」

  鴻鈞淡然道:「你可是要出手?」

  元始天尊看向李長壽,笑道:「長庚今日有幾成勝算?」

  「十成。」

  李長壽目光堅定地吐出這個字眼,「十成把握完勝。」

  「哦?」元始天尊略微皺眉。

  「師叔今日不必出手,弟子來做就是。」

  李長壽輕輕呼了口氣,這具身體竟迅速溶解,化作一層迷霧升騰而起,為此地生靈包裹了一層道韻。

  空之道,自實入虛。

  李長壽的嗓音猶自在原地響起:

  「開口說這麼多,不過是為了拖些時間。

  且聽。」

  鴻鈞抬頭看向東南方向。

  那,是曾經玄都城所在的方位!

  轟鳴聲驟起!

  紫霄宮霞光陣陣,不少灰袍老道身周仙光爆湧,整個虛空似乎都在震顫,那些鏈接在紫霄宮上的鎖鏈在瘋狂顫抖。

  似是有什麼巨物撞到了洪荒天地!

  且看玄都城遺地!

  一縷五色尾跡在被衝開的混沌海虛空中緩緩消散。

  那頭鯤鵬,身形無比巨大的鯤鵬,此刻已一頭撞破天地壁壘,小半個身子栽入洪荒天地!

  就在這鯤鵬頭頂,玄都大法師傲然而立,身上寬袍與長髮肆意飛揚,雙手高舉,豎直托起太極圖!

  「開!」

  大法師一聲大喝,太極圖陰陽雙魚直接開裂!

  在他身後,在他一路而來的尾跡中,一張張太極圖的虛影張開大門!

  流光自混沌海閃爍!

  那是遁法,極致的遁法!

  催發遁法的這道身影,撞入一扇扇混沌海中打開的乾坤大門,被陰陽二氣包裹,瞬息間完成數百次跳躍,出現在大法師身旁!

  一身青色長袍,道簪貫起長髮。

  不是李長壽又是何人!

  「交給你了。」玄都大法師輕笑了聲,將太極圖遞給李長壽。

  「多謝師兄。」李長壽托住太極圖,目光看向前方,「師兄稍後趕來跟大家聚聚,我且去平了天道私欲。」

  大法師還來不及吐槽,李長壽再次邁步。

  他抬手劃開陰陽,將前方天地濃縮在一步之內,彷彿是將洪荒天地的厚度化做了一個鏡框,自鏡框之外、入鏡框之內!

  李長壽的身形,竟自三千世界邊緣,出現在紫霄宮之前!

  平穩,自然,沒有半分突兀之感。

  李長壽抬頭看向鴻鈞,嘴角露出淡淡微笑。

  「道友,吉時已到。」

  …

  紫霄宮前徹底安靜了下來。

  眾生注視著李長壽的背影,也只能注視著李長壽的背影。

  此刻李長壽渾身上下散發著的那股道韻,那股自信,讓他們有些錯愕,與道祖一般的錯愕。

  李長壽卻並未再藏著掖著,他將混元金斗送回趙公明身側,其內飛出道道身影。

  沒有回頭,李長壽開始一步步向前,口中話語傳遍各處:

  「問題從來不是鬥法。

  在將天道二字寫入我均衡大道時,早已有了這般覺悟;

  道祖並非混元無極大道聖人,在這天地間如何勝得過老師與兩位師叔聯手?

  問題在於,道祖搶先一步合道,借天道禁錮天地本源於自身,想毀滅道祖,就要拉著洪荒天地一起葬下。

  問題就出在了道祖與天道的合道上。」

  「哦?」鴻鈞注視著李長壽,背後浮現出一口大鼎。

  李長壽看都不看,只是繼續說自己的:

  「這天地是盤古神的心血,是生靈寄生之所,誰都無法決定這天地是否毀滅。

  我不得不思考,有什麼辦法能將道祖與天地本源剝離。

  開始我走錯了路,一直在思考如何讓天道與道祖分離,但隨著我開始接觸天道的深層次,卻發現這是無稽之談。

  天道是道祖在做主,已成了道祖的法器,但天道對洪荒並非必需品,它本質上只是一個反饋機制。」

  鴻鈞抬手點出一指,無邊紫黑雷霆轟向李長壽。

  他似乎只是試探,而李長壽應對更是簡單。

  玄黃寶塔懸於頭頂,太極圖隨意一遮,已是將眾雷霆掃落。

  鴻鈞淡然道:「所以,你尋到了方法?」

  「不錯,我尋到了。」

  李長壽笑道:「我當時問了自己很多遍,天道是什麼,天道到底是什麼。

  這個概念很模糊,也很抽象。

  首先,天道起始於盤古神守護天地的信念,這份信念與構成洪荒道則之海的三千大道共鳴,才有了天道。

  三千是虛指。

  天道是大道交織出的網,是對大道的演繹,是大道認可的管理權限。

  造化玉碟並不能掌控大道,造化玉碟只能記錄大道、輔佐參悟大道,而因大道與大道相斥,道友對絕大多數的大道,都無法圓滿。

  這就是我的機會。」

  言說中,李長壽抬手下壓,身周出現少許霧氣,自身後轉出三道與他一模一樣的身影。

  【神通:一氣化三清】

  三道分身各執混沌鐘、太極圖、戮神槍,在李長壽身後站定,齊齊看向道祖,齊齊開口,嗓音完美糅合:

  「天道,並非不可更改。」

  鴻鈞雙眼之中劃過幾分笑意,淡然道:

  「靠你的均衡道?」

  「一部分。」李長壽道,「道友,此時還不出手阻攔我嗎?」

  鴻鈞好整以暇地抬手輕推,背後大鼎轉向前方。

  突然間,側旁有笛聲響起,鴻鈞眉頭微皺,道心泛起了幾分雜念,視線餘光撇向了那吹笛的少女。

  七情!

  不止如此。

  那六道輪迴盤內,跪坐在河畔的溫柔女子雙手掐印,六道輪迴盤毫無徵兆地震盪了一次,天道之力出現明顯的卡頓!

  甚至,道祖的動作也略微緩慢了一絲。

  李長壽背後眾高手,幾乎瞬間捕捉到了這個『戰機』!

  機不可失!

  李長壽那手持混沌鐘的分身突然扭頭,手掌對準遠處女媧娘娘,均衡大道已然施展!

  均衡:道境!

  噹!

  混沌鐘驟然奏響,李長壽身周歲月突然加快,一連串的嗓音也成了一聲『噠』的輕響。

  鴻鈞身前大鼎,立刻就要對李長壽倒扣而去!

  但此刻,借來聖人道境、催發混沌鐘威能加速自身歲月流速的李長壽,動作快到超出極限!

  本體施展均衡大道;

  三具分身齊齊施展均衡大道!

  一點金色於李長壽眉頭綻放,幾乎轉眼席捲四面八方,將整個紫霄宮囊括其內。

  在李長壽目中,道祖與那群要一同出手的灰袍老道,此刻動作慢如蝸速!

  道祖自然也有加速歲月之法,李長壽打的就是一個時間差!

  以混沌鐘威能鎮壓自身,關鍵時刻還可直接倒退一瞬,道祖除非先打落混沌鐘,才能阻止他行動。

  而打落混沌鐘這個過程,對李長壽要做的事而言,已完全足夠。

  他驗證了無數次,確信可以做完自己所有的佈置!

  【我說,大道無上下,理應存均衡。】

  【我說,生靈修大道,自存真靈性。】

  【我說,生死分界限,道痕恆遠存。】

  均衡,道與道!

  均衡,道與靈!

  均衡,生與死!

  「祭我均衡之道!永世不入聖境!」

  瘋狂加速的歲月中,李長壽一聲大喝,本體與分身背後的四只秤桿化作道道金光,先是湧入李長壽背後,隨之又在李長壽額頭綻放!

  這般過程,在混沌鐘護持下,在外人看來連一瞬都未過!

  那金光席捲各處,玄妙晦澀,不知具體為何。

  李長壽一掌虛拍,面前憑空出現一張金色書案,而隨著這書案現行,一座恢弘的金色大殿迅速凝成,將道祖、眾生隔絕在外!

  這就是他解決道祖的方案!

  只有在這紫霄宮,在這匯聚了三千大道的紫霄宮,在這天道之力的起始點——紫霄宮,才可順利實施的方案!

  李長壽招來一把玉筆,凌空揮灑,寫下一行行大字。

  大殿各處,三千大道接連現行,如毫光、無定形;

  近乎三分之二的大道投影,閃爍著三到五顆微弱的光點。

  幻靈釘!

  李長壽左手灑出漫天星光,將數千顆幻靈釘打入那些、此前沒被他找到機會播種的大道!

  大道無處不在,可大道之力在各地分佈並不均勻。

  只有紫霄宮,是唯一可尋盡三千大道之地!

  三千大道被李長壽祭起的均衡大道引動,盡數在此地現蹤!

  李長壽寫下的那些大字,此刻化作一聲聲鐘響,讓一條條毫無實質的大道不斷震顫。

  【第一:此地為均衡大道所化,只在混沌鐘與太極圖同時引動、且得此殿守護者准許方可現蹤,均衡大道再無生靈歸屬。

  第二:每條大道若曾有生靈圓滿掌控,以此生靈為基準,憑大道之中殘存道痕推演其投影,禁錮於此殿之中,為此地所屬道靈。

  第三:若一條大道無修行者,列為沉默之道;若無圓滿掌控此大道的生靈,以曾在此道行走最遠生靈之道痕為投影!

  第四:此地不入三界五行,不入洪荒天地,不入實質之界,不入道則之海。

  第五:此地生靈投影為生靈與大道共鳴之處,若生靈存活,以道性入內,不可存私欲,准許該生靈存此地有關記憶,以警生靈。

  …

  第三十二:諸道所顯為生靈所留道痕,諸道不可存半分靈念。

  第三十三:除此地守護者,生靈盡不可入。

  第三十四:干擾此地運轉之生靈,大道同棄。

  第三十五:干擾此地運轉之大道,大道同碎。

  第三十六:道祖鴻鈞與現有天道意志不可接觸此地。

  …】

  李長壽鐵筆揮灑,一篇早已準備好的『規則』迅速凝成,每個字眼嵌入大殿各處,化作一只只玄妙的道紋。

  終於!

  李長壽吸了口氣,放下鐵筆定聲呼喊:

  「今以均衡大道立眾道之庭!

  三千大道,速速現身!」

  嗡——

  金光大殿內仙光亂閃,一道道虛影憑空所現,各自站在各自蓮台之上,那蓮台均不相同。

  此地這些虛影,只有小半面容有各類表情,自是此時還活著的、可代表這條大道的生靈高手。

  李長壽所說的,關鍵的零點二!

  大半的虛影毫無表情,齊齊對著李長壽做道揖行禮。

  看那只黑色火焰環繞的蓮台上所站老者,不正是燧人氏?

  再看那環繞著土黃光芒蓮台上的無頭屍身,不正是揮舞干戚的大巫刑天!

  那一條條身形縮小不知多少倍的威武蒼龍,正是祖龍與龍族眾高手所留道痕化作的殘影,在此地佔據了頗多席位。

  那被金色火焰包裹的中年文士,似是上古妖皇帝俊;

  身著紅袍的老者,恰是那遠古老好人紅雲。

  看那十二祖巫,各個身形奇異、面色猙獰,后土娘娘亦在其內。

  看看妖庭十大元帥,一個個氣勢恢宏,但與祖巫一般,大多數只剩投影殘留。

  逝去的生靈只存殘影;

  還活著得高手表情也不算多豐富。

  這裡,自然少不了許多李長壽熟悉的面孔,大多是能看到此地情形、感受此地情形的洪荒高手。

  大法師、自家的雲、公明老哥、兩位小姨、無當聖母、玉帝陛下、王母娘娘……還有靠著自身之道太奇怪的靈娥……

  等等等等。

  六聖身影亦在此地。

  唯獨已死絕了的準提道人是冷漠面容,其餘五位聖人表情各異,當屬接引聖人的表情最為複雜。

  角落中,甚至還有鴻鈞道祖的身影。

  穩妥起見,鴻鈞道祖直接被李長壽定下的規則阻隔在外,此地虛影不過是鴻鈞當年修行時,曾在自身大道上留下的印痕所化。

  幻靈釘,本來只是簡單法器,作用便是讓死物出現幻靈虛影。

  均衡大道,本是均衡萬物,卻被李長壽憑藉一氣化三清同時施展四次,構建出了此地。

  李長壽絲毫不含糊,此刻一拍書案。

  「道祖無道,天道失衡。

  吾以眾道之庭第一任守護者之名義,提議重構天道!

  以守護者之權,此事若無七成之上大道反對,即刻執行!

  誰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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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2 00:50:3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五十九章 其實,有人撒了個謊

  均衡大道消失了。

  在那金光綻放的一瞬,道祖鴻鈞尚未作出任何應對,一切已成了定局。

  李長壽沒有撒謊,他對道祖說的那句『抹殺道友與道友無關』,本就是實話。

  獻祭均衡大道、一氣化三清施展四次均衡,強行引動三千大道,構造大道之庭,用均衡大道模糊生與死、道與靈的界限,以幻靈釘為基礎,凝成『大道之靈』。

  整套操作推完過太多次,沒有任何失誤,一次達成。

  在這條大道上走最遠的生靈,盡留下了一份只存道性的投影,代表這條道發出生靈的聲音。

  在這其中,已逝去的生靈只留下了一段『道性思維』,保留了不摻雜私欲的思考能力。

  還存在的生靈,能夠感知大道之庭發生的一切情形,能做出『道性思維』支持下的選擇。

  因是開闢眾道之庭者,李長壽成了第一任守護者;

  他沒有浪費任何時間,直接給出了第一個提案;若無七成以上反對,動用守護者權限直接通過。

  三千大道之影……

  毫無動靜!

  李長壽掌心下壓,三千大道齊齊震顫。

  那些意識被拉入了此地的生靈高手,終於明白了發生了何事!

  重構天道!

  越過道祖,直接重構天道!

  大多生靈高手被震驚的道心失衡,只覺得熱血沸騰,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此刻,李長壽的嗓音滿是威嚴:

  「眾道即刻重構天道,剝離道祖對天地本源的掌控!

  解太清聖人、通天聖人之禁錮。

  眾道護持天地本源回歸道則之海!

  速速執行!」

  李長壽定聲呵斥,大殿之內,數不清多少身影同時抬起右手。

  一瞬!

  無論是混沌鐘籠罩之地的一瞬,還是道祖、眾伐天者所經歷的一瞬!

  洪荒天地出現了根本性變化!

  三千大道震動,道則之海於洪荒顯露行跡,自五部洲到三千世界、乃至其間那大片虛空,各色霞光不斷閃爍!

  道可見!

  無數形狀各異的網格出現在天地各處,又破碎、重組、隱藏。

  五部洲之地霞光最是濃郁,無邊靈氣忽而狂躁、忽而溫和,天地間出現無數紛亂的異象。

  這些繽紛異象又在極短時間內煙消雲散!

  此刻,洪荒最基礎的道則並沒有任何改動,天地自是無比穩固,天地和生靈本身毫無變化。

  此時被影響到的只是天道,如四季變化、星辰運轉、天規監察、天庭運轉等等。

  天道一瞬陷入混亂,而混亂在下一瞬重歸秩序。

  簡單來說,就是三千大道廢掉了原本之天道,憑藉與眾道之庭的共鳴,重構了全新的天道!

  大道之庭。

  李長壽身體微微輕顫,雙目之中劃過少許疲倦,但那目光即刻恢復成了亮光。

  還自由於眾生;

  還自由於天地!

  此為均衡大道之奧義!

  在雲霄的注視下,在靈娥的注視下,在玉帝、王母、趙公明、鎮元大仙、數位聖人、金靈聖母……

  在這些能站在此地的生靈高手注視下!

  在洪荒自古以的來一眾強者注視下!

  李長壽再次抓起玉筆,臨空揮灑。

  【自今日起,大道之庭立於洪荒三界之上,不入三界、監管三界,若生靈義憤天地不公,若天地被生靈肆意摧毀,自可現身!

  自今日起,天庭依舊是天庭,天道序列革除六聖,增添天庭四御之位,與天帝互為節制。

  自今日起,天地再無劇本,未來再無定數!】

  轟隆隆——

  大道之庭突然震顫,那是舊天道在掙扎。

  李長壽咬破舌尖,對玉筆吐出一口心尖血,瞬間壓下震盪,將自己籌備多年的方案盡數寫在此地。

  他的計劃其實很簡單,重點在於開闢大道之庭。

  自太白壓龍開始,李長壽一直在提升的勝算,其實並不是集合多少生靈之力去反天。

  勝算之所以提升,就是這些能代表大道進入大道之庭的『生靈』,會對現有天道不滿。

  雖他們只能做出基於『道性』的判斷,但這個判斷的基礎,還是生靈得出來的!

  故,生靈的選擇無比重要。

  李長壽推算自是沒錯,此刻的眾道之庭中,龍族、鳳族佔了很大的比重。

  太白壓龍之事,李長壽確認了龍族對天道的不滿,對道祖的勝算提升了遠不只一成……

  李長壽不斷摸索,一次次謀算,終於走到了今日。

  將天地本源與道祖剝離,讓道祖亮出血條!

  接下來鬥法的事,就交給脫離束縛的老師和師叔,他還要繼續忙碌。

  破壞了舊秩序,就要給天地以新的秩序。

  三千大道否決舊天道,在均衡大道的干預下演化新天道,這只是第一步,自己必須給出新天道的秩序與發展方向。

  三十六靈寶監察天道;

  天帝、人皇、后土娘娘定天人地三界……

  哪怕是將舊天道的神位再抄一遍,也必須有這個過程。

  李長壽提筆如飛,面前的字跡化作一只只大字飛向各處,三千大道在不斷共鳴。

  歲月大道微微震顫,站在歲月大道上的『女媧娘娘之殘影』揮灑仙光,整個大道之庭進入了絕對靜止之境。

  有混沌鐘加持,再有女媧聖人大道的增幅,李長壽書寫規則更從容。

  殿中過了不知多久……

  「各位,稍後不要靠近道祖。」

  李長壽低聲道:「還請護好今日敢來反天的眾生,他們是洪荒生靈的火種,避免道祖最後發瘋傷人。

  鬥法的事,交給老師和兩位師叔就是了。

  道祖已經失卻了天地本源,再強也不是混元無極聖人,三清老師自可將他誅除。

  切記,不要上頭,陛下和老哥看好他們。

  別讓我這番心血白費。」

  言語落下,李長壽已停下書寫。

  搞定。

  抬頭看了眼已凝成的『大道之碑』,其上書寫的天地新秩序已完成搭建,李長壽輕輕呼了口氣。

  一掃衣袖,道一聲:

  「去吧,好好欣賞這場曠世大戰。」

  三千大道的具象幻靈對李長壽齊齊行禮,各自化作微弱的光點飄散。

  眾道之庭頓時變得無比空曠。

  李長壽仰頭欣賞著自己的傑作,露出幾分笑意,對著前方空蕩蕩的大殿做了個道揖。

  抬頭時,一滴鮮血突然滑落,落在李長壽掌心。

  抬手摸了摸鼻子,將血跡蒸乾,李長壽輕輕呼了口氣,想向前邁步,但腳下一晃,有些無力地盤坐了下來。

  算了,歇息一陣吧。

  後面也不需要自己去做什麼了。

  ……

  噹——

  混沌鐘第二聲鐘響出現在紫霄宮之外,距離第一聲鐘響只有瞬息之差。

  道祖抬起的手指剛要前點,卻突然頓住動作,錯愕地低頭看向胸口。

  那裡,他與天道相合的道軀,莫名破開了一只大洞,其內那顆原本不斷跳動的『圓球』不翼而飛!

  天道、天道……

  貧道的天道何在?

  不,它還在,天道就在貧道手邊,為何卻無法握住……

  鴻鈞豁然抬頭,看向前方,但李長壽的身影已被混沌鐘直接扣住。

  鴻鈞背後,遠處的紫霄宮在不斷崩碎,此前剛登場的無數灰袍老道身影直接炸散!

  一股股精純之極的靈氣,回歸洪荒天地。

  全新的天道,不存任何意志。

  「李長壽!你做了什麼!」

  嗡——

  虛空震顫,鴻鈞面前的乾坤略微扭曲,那名坐在蒲團上的枯瘦老道再次擋在鴻鈞面前,目光竟是從未有過的冷厲。

  太清!

  「鴻鈞!」

  一聲大喝,壓抑著憤怒的大喝,自鴻鈞道祖背後響起。

  數匹劍光縱橫數十萬里,自天地間而來,斬斷乾坤、破碎舊天道壁壘的殘殼!

  劍光之後,有身影一個閃爍,出現在鴻鈞身後。

  手握斷劍、腳踏殘破陣圖,這青年道者長髮倒豎,瞠目咬牙。

  通天!

  太極圖歸位,被那枯瘦老道隨手托起,將鴻鈞身周乾坤徹底封鎖。

  通天教主咬牙前行,目中怒火就要燃了昔日的老師!

  元始天尊出現在鴻鈞另一側,背後浮現出一面幡旗,淡然道:

  「老師,恕我等無禮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鴻鈞忽而仰頭大笑,不斷撫掌,看向混沌鐘:

  「三千大道,大道之庭,生靈與大道相關,重構天道。

  長壽,虧你想得出這般法子,妙,當真是妙。

  你確實是和那個人不同,貧道輸給了你這一陣;但總歸,貧道也不願如此退場。

  來吧,一戰定輸贏。」

  鴻鈞那魁梧的身形突然乾癟了下去,身後走出一道身影。

  這身影纏繞無邊煞氣,身周飄著一件件魔道重寶。

  魔祖羅睺!

  道魔雙祖,同時睜開雙眼,氣息竟完美融合。

  此刻,鴻鈞已恢復常人身形,與羅睺同時開口,幽冷、溫暖的嗓音糅雜出詭異的笑聲:

  「天外一戰,莫毀了這天地。」

  「不必多此一舉。」

  太清老子雙目綻出一黑一白兩道氣息,太極圖於正下方再次凝成,隔絕了那條天路。

  通天教主手中斷劍綻出霞光,身形對鴻鈞飛撲而上!

  元始天尊握住盤古幡、扔出玉如意,混沌劍氣斬向那羅睺身軀!

  太清老子向前點出一指,灰白長髮與道袍齊舞,壓向了道魔雙祖的身形!

  三清戰雙祖!

  這非普通鬥法,也非神通、法寶可解釋,大羅金仙也只能看到,有幾道身影在太極圖道韻包裹之地,極快地轉換方位。

  太清穩控大局,讓鴻鈞無逃脫的路徑;

  通天教主與元始天尊主攻,但一時也難以取得優勢。

  就在不遠處的眾生,大多愣愣地看著這一幕。

  看不懂,但感覺很震撼,自身之道與道心都在輕顫。

  他們還不知具體發生了什麼。

  不知道祖胸口為何會出現破洞;

  不知那些給了他們無邊無際威壓的灰袍老道,為何會直接消散;

  此前傳聞被鎮壓的太清聖人與通天教主,又為何會突然降臨。

  更不知,為何道祖那魁梧的身軀中會走出魔祖,魔祖的屍身有傳聞是在九污泉的最深處……

  眾生大多是茫然的。

  他們一腔熱血而來,此刻只能遠遠觀戰。

  只有剛剛進入過眾道之庭的極少數生靈,知曉大概的前因後果。

  太清弟子李長壽、太白金星李長庚,完成了曠世之舉!

  這思路就很奇特,重構天道,定下新的道則,直接……直接……

  「師兄……」

  被雲霄擋在身後的靈娥莫名地怔了下。

  靈娥那雙美麗地眸子在輕輕震顫,道心突然揪了幾下;

  她不顧一切從雲霄身後衝了出來,在所有生靈注視聖人大戰的時候,逕直衝向了混沌鐘。

  祭我均衡之道、祭我均衡之道!

  煉氣士修道往往有諸多涉獵,可修多條道,修行諸多術法,比如最常見的五行道術,就是涉足了五行之道。

  但每個生靈成仙成道,憑藉的是唯一一條大道。

  自身之道。

  這是成道的基礎,是長生的根本,是煉氣士的命魂之道。

  均衡大道,就是師兄的道啊……

  師兄他憑著這條道修成天仙、金仙,憑藉著……

  「靈娥!」

  雲霄連忙就要追上去,但她剛要邁步,俏臉突然一白,抬頭看向那混沌鐘。

  不、不會。

  他開闢眾道之庭時,尚是在舊天道的秩序下!

  沒有外力相助,只有他主動施展的均衡大道,均衡了聖人道境,而後憑藉著虛假道境,召集三千大道。

  反震之力、開闢阻力、自身之道的缺失……

  雲霄俏臉煞白。

  「唉……」

  混沌鐘的靈覺在眾生心底響起,大鐘緩緩飛起半丈,顯露出其下盤坐的身形。

  一縷縷枯槁的白髮披散。

  近乎乾癟的身軀靜坐在那。

  如凡人般。

  如睡著了一般,低著頭、閉著雙眼,彷彿還能聽到他夢囈般的低喃。

  該怎麼,去均衡天道呢?

  是啊,該怎麼去均衡天道?

  改變秩序說的容易,口號喊喊也挺熱血,可如何去做呢?

  就在那個仙島的沙灘上,師父被金烏火焰燒沒後的那幾年,在那溫暖的混元金斗中,李長壽靜靜坐在那,想著、念著、思索著。

  他努力推驗了很多思路。

  比如,可以找到混沌鐘,憑混沌鐘引動歲月大道,將盤古神劈下的第五十道斧痕,自開天闢地接到今日,轟碎紫霄宮。

  比如,可以鑽研大道之毒,為天道染一些『病毒』,從而反過來影響到鴻鈞道祖。

  再比如,可以琢磨如何讓六聖一同出手對抗鴻鈞……

  等等。

  當時李長壽對天道的理解有限,思考沒那麼全面,掌握的訊息不足,思路也有些異想天開之處。

  但每一個思路,可以預見的,都是數不清多少生靈的死傷。

  李長壽只能不斷否定這些思路。

  要去滅道祖和天道,是自己的念想,由自己恨意而起,不應該用其他生靈的性命做籌碼。

  一人做事一人當。

  所以,自己其實只有一條路,去均衡天道,去理解天道,去重構天道。

  該怎麼去均衡天道?

  該怎麼……

  「師兄!」

  一聲呼喚驚醒了昏昏沉沉的李長壽。

  他感受到靈娥衝過來的身影,又感覺到了混沌鐘散出靈力,將靈娥隔開。

  「溫柔些。」鐘之靈在旁現身,低聲道,「他現在受不得你撞。」

  靈娥禁不住哭了出來,跪在李長壽身旁,在自己寶囊中倒出大瓶小瓶的丹藥,捧著李長壽的白髮,看著李長壽蒼老的面容,小手不斷顫抖。

  「師兄不要嚇我!

  你不是十成把握自己沒事嗎?

  你不是求穩嗎!你不是……」

  「哭什麼,這麼難看,罰你抄經了。」

  李長壽有些費力的抬起左手,想去摸摸靈娥的腦袋,卻發現自己的手掌乾癟如枯木,上面滿是皺紋。

  「我這不是沒事,就是脫力罷了。」

  他想將手放下,但靈娥連忙向前湊了下,將他手掌握住,放在自己臉頰。

  雲霄的身影閃到李長壽身後,她默默跪坐,雙手扶著他的肩頭,一縷縷靈力小心翼翼度入李長壽體內,眼圈禁不住有些泛紅。

  道軀已如乾枯開裂的河床。

  道道流光閃爍……

  「長庚!」

  「星君大人!」

  「師兄!」

  「長安叔!」

  「這是怎麼了這是!」

  趙公明嘴唇發抖,蹲在李長壽面前,想出手攙扶又不敢亂動,「玩這麼大幹什麼?你不是做什麼事都留有餘力嗎?」

  「真的,死不了。」

  李長壽低聲道:「只是丟了道行,重修就是了。」

  雲霄立刻要開口,但李長壽及時拍了拍她玉手。

  「長庚。」玉帝嗓音略有些哽咽。

  李長壽頓時擺了個無奈的表情,嘆道:「陛下,我真的就是脫力,暫時沒了道行罷了。」

  「老君來了!」

  「快!快給老君讓路!」

  周遭仙神連忙散開,老君自牛背上飄落,皺眉握住了李長壽的手腕。

  很快,老君道了聲:

  「性命無憂。」

  眾仙神頓時鬆了口氣。

  老君在袖中取出一枚丹藥,想了想,又將這丹藥化做了粉末,撥了一絲絲粉末,送入李長壽口中。

  李長壽面色頓時好看了些,原本枯槁的白髮添了一絲絲灰色,面容也年輕了些。

  「多謝老君。」

  嗓音也多了點氣力。

  「嗯。」老君點點頭,沉吟幾聲,「先去兜率宮調養。」

  「等此地打完了吧。」李長壽看向前方虛空,他沒了修為,此刻全憑一口靈力維持自身,只能看到幾團模糊的光影。

  「那你稍等一陣。」

  老君低聲應著,身形化作一抹白芒衝向鬥法之地。

  少頃,太上老君與太清聖人合二為一,口中念誦玄妙咒文,說話再無間隔與費力之感,招手凝成天地陰陽大磨盤。

  那氣勢,說不出的凌厲。

  李長壽輕輕呼了口氣……

  自身什麼情況,他自然知道;選擇這條路,自然考慮過了諸多情形,也準備了一二後手。

  哪有變革不流血的。

  能做到這般地步,他已經很滿意了。

  覆滅道祖之戰打了許久。

  三清聖人實力全開,道祖底牌齊出。

  他們都已脫離了天道束縛,也無法借新天道之力,完全是以自身法力鬥法。

  這一戰,比當初太清於紫霄宮大戰鴻鈞,還要艱難許多。

  女媧娘娘守在李長壽身旁一陣,確定李長壽性命無損,便去為三清聖人掠陣。

  可女媧娘娘完全沒有出手的機會,只能在邊緣遊走。

  道祖實力完全顯露,吞噬舊天道的意志之後,完全可以用恐怖來形容。

  可惜,距離混元無極境還差了一線。

  一直到混沌鐘加入戰團,三清同時激發開天至寶,太清聖人手握開天斧的虛影,才算壓制住了這般狀態下的鴻鈞。

  乾坤鼎威能頗重,造化玉碟變化無窮。

  道祖與魔祖兩位一體,似乎還有更多分身要外出一戰。

  但鴻鈞的目光,多是看向被眾多生靈圍住的李長壽,看著李長壽那斑駁白髮,嘴邊露出幾分苦笑。

  還是,挺羨慕吧。

  被人關心的感覺,已是十分陌生。

  悠久的記憶中,最多的便是那漫無邊際的灰暗,無邊無際的孤獨寂寞。

  那時,上輩子的記憶成了最好的解藥,讓自己翻來覆去的回想。

  直到這些記憶漸漸被消磨,漸漸記不起,甚至姓名都忘了。

  可笑的是,主人格並不知道這些。

  因為這些負面情緒和感受,在真靈分裂時,被他帶走了。

  回過神來時,已是在精彩繽紛地遠古天地間,『大家』為了理想中的天地奔波著、謀算著,每一個瞬間都是無比充實。

  再回過神來,自己站在『最後一個同伴』面前,扼住了對方的咽喉,讓對方歸於自身。

  憑什麼,他只是那個平庸之極的男人的『衍生品』!

  又憑什麼,他最終的命途必須是歸於那個混蛋,成全所謂的主人格!

  他已經站在眾生之巔,坐在那紫霄宮中,將三清收為弟子!

  他是鴻鈞!

  玄門之主,道門之源!

  他!

  啊……其實只是不甘心吧。

  鬥法中,魔祖的頭顱被通天教主的劍光攪碎,魔祖之身再無法維持。

  鴻鈞袖袍揮舞,那魔祖殘軀化作流光鑽入鴻鈞體內,鴻鈞握住乾坤鼎的鼎足,獨戰三清聖人!

  他始終不發一言,只是調運浩瀚如海的法力;

  身形雖不再那般魁梧,卻依然滿是威嚴。

  太清眉頭微皺,手中大斧的虛影光芒大作。

  「合力!」

  太清聖人一聲輕喝,通天教主與元始天尊出現在太清左右,同時推掌。

  那道巨人的身影出現在三清聖人身前,大手抓向鴻鈞。

  鴻鈞怔了下,眼中有光芒閃動。

  「老哥……」

  鴻鈞喃喃了聲,隨後滿是疑惑地皺眉,低頭看了眼自己掌心。

  為何?

  為何!

  為!

  那隻大手毫無阻礙將鴻鈞身軀握住,鴻鈞眼神突然變得無比複雜,有迷茫、有歉然、有內疚、有懷念、有坦然……

  還有幾分激動。

  甚至,鴻鈞還抬起了能活動的右手,下意識伸向了這巨人的面龐。

  沒有在意這巨人只是虛影;

  沒有在意這巨人高舉的開天斧;

  沒有在意這巨人冷漠且毫無波瀾的表情。

  「老哥。」鴻鈞輕聲喊著,嘴唇微微顫抖,那張面容詭異地化作了一張白淨無鬚的面容,帶著失落、帶著微笑,帶著哀求。

  「咱們不開天闢地行麼?

  混沌海,也很自在啊。」

  斧刃斬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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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章 最弱金仙(又名:論道鴻鈞・終)

  道祖被開天斧劈死的時候,李長壽心情略微有些複雜。

  看著道祖的身軀被開天斧碾碎,心底不知怎麼,像是少了一個老友的寂寞。

  雖然此時很虛弱,雖然心底有些無奈,但該做的事還是要做。

  李長壽扭頭對雲霄小聲說了幾句,雲霄立刻對三清老師傳聲轉達……

  在李長壽的建議下,三清聖人出手,將大戰之地的乾坤包裹,用太極圖煉化,將這片虛空直接揚了。

  通天教主和元始天尊一同去了天地間,搜查是否有鴻鈞道祖的後手。

  任誰都覺得,鴻鈞經營天地無數歲月,雖然被李長壽破了防,但被斬殺的太過輕易了些。

  其實仔細想想,這種不太確信,還是來源於【斬殺道祖這一戰,沒有付出太多代價】。

  本來,這是一場注定生靈塗炭的戰局;

  哪怕是鎮壓鴻鈞和天地本源,天地間也會因缺少本源之力,而出現不同程度的崩壞。

  李長壽給出了解決方案,且去推動、執行,終歸還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一次不用流血的大決戰,就這般完成了。

  其實,哪裡沒有流血。

  遠古萬族的怨魂繁盛了整個血海,龍鳳在海眼與火山中無盡的悲鳴。

  上古諸靈族被綁上了妖庭的車架,最後葬在了道祖袖袍一揮之下。

  人族自被造化以來就在苦苦掙扎,天道給的所謂磨煉只是為了將仇恨埋在人族族運,完成洪荒的世代更迭,將生靈在天地間的能動性剝奪到最低。

  洪荒生靈已流了太多血。

  真靈長河貫穿虛空,真靈自其內緩緩流淌,他們跳躍到這個天地、投影到這個天地,許多都沒尋到自身的意義,已是再次歸去。

  那個給了洪荒秩序的道者,卻讓洪荒變得無比險惡。

  李長壽試著在順應天道的路上努力過,他幫助天庭改革,將自己對法理的理解帶入天庭中,鼓勵玉帝走玉帝要走的路。

  可紫霄宮中的那個生靈,卻因自身偏執,繼續以劇本為樂……

  所以才不想在最後去流血吧。

  李長壽這般想著,不想把自己想的多高尚,畢竟他原本並不想插足這些。

  不管如何說,師父的仇,也總算是報了。

  「師兄。」靈娥紅腫著雙眼湊了上來,把頭埋在李長壽懷裡,動作很輕柔地環著他的腰身。

  李長壽含笑拍著她的後背,目中劃過幾分感慨。

  看著鴻鈞消逝的地方,李長壽眼皮輕輕跳了下,並未多說什麼。

  大戰落幕,只是新天地的一個開始。

  待天庭與新天道完成鏈接,李長壽這才安下心來,跟老君回了兜率宮,在靈娥、雲霄的陪伴下,養了五天的傷。

  自身雖還是沒有道境,但體內靈氣充沛、壽元依舊金仙,只是面容稍微蒼老了些。

  尤其是在光彩照人的靈娥和雲霄陪襯下,李長壽還是有幾分虛弱之感。

  這幾天,兜率宮外一直站滿了人。

  玉帝直接住在門外,放著新天道不去接管。

  不只是天庭仙神,還有不少道門弟子來兜率宮看望,但都被兜率宮大門抵擋。

  一直到這日,兜率宮大門緩緩打開,李長壽帶著靈娥和雲霄踏步而出。

  長髮灰白、垂垂老相,微笑都顯得頗為慈祥。

  真・老神仙。

  老君保住了李長壽的長生道果,卻無法讓李長壽再次修行。

  無他,眾道之庭對守護者的限制。

  均衡大道雖化作了眾道之庭,卻並未徹底離開李長壽,並將李長壽所修諸多大道盡數排擠。

  用句不恰當的話來形容,李長壽此刻就是……

  最弱金仙。

  僅能用靈氣鼓起點狂風吹一吹,恢復靈力的速度還無比緩慢,比濁仙還慘。

  法由道生,無道則無法。

  此時的李長壽,明明掌握著眾道之殿、在無數仙神大能之上,可隨時給洪荒換天,自身卻沒了鬥法的實力,元神都近乎枯竭。

  均衡,存於萬物之間。

  萬幸的是,李長壽此時已不是很怕;畢竟師妹長大了,洪荒中絕大多數上得了檯面的高手都是自己人;

  以後跟自家雲雲不分開就是了,混元金斗一出,除了原本的五位天道聖人,大多可以一戰。

  《硬飯》。

  看著兜率宮的院子,李長壽心底略有些感慨。

  大師兄因為怕老君嘮叨催生,並未趕回來,跟諸多好友都在一處風景不錯的小千世界等著,稍後才是相聚的時刻。

  現在,卻是要跟天庭正式告別了。

  李長壽背著手,一旁雲霄款款而來,為他整理了下道袍的衣領。

  靈娥小聲問:「師兄,不在這裡多住一段時間了?」

  「不了,還有些事要處理。」李長壽對靈娥眨了下眼,「廣寒宮的拜帖送去了嗎?」

  「嗯……讓哪吒小侄子送過去的,姮娥仙子說師兄隨時可以過去。」

  靈娥抿著小嘴,憋了一陣,才小聲嘀咕:

  「師兄你該不會真的對姮娥仙子有想法吧,我是不介意多個姐姐,但你也考慮考慮雲霄姐姐的感受呀。

  人雲霄姐姐為了你一直默默不出風頭,都快被人忘記洪荒狠人的名號了。」

  李長壽瞇眼笑道:「真不在意?」

  「嗯……一點點。」

  雲霄溫柔地笑了聲,挽著靈娥,柔聲道:「莫要多想,姮娥仙子終究算是他同鄉的弟子。」

  「你看看。」李長壽笑道,「多跟雲學學,不要老是懷疑你師兄的品性。」

  雲霄在靈娥耳旁小聲道:「他現在打不過咱們。」

  靈娥眨眨眼,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蛋紅彤彤地看向李長壽。

  李長壽:……

  家庭地位堪憂呢為什麼?

  仙人家庭,就很真實。

  「出去了,注意下表情。」

  言罷,李長壽抬頭挺胸,端起了大丈夫的威嚴,邁步出了兜率宮。

  「長庚!」

  玉帝快步到了台階最上端,看到李長壽的身形後稍微鬆了口氣,千言萬語卡在嘴邊,只剩一句:

  「沒事就行。」

  「陛下,我這般惜命,怎麼會跟道祖拚命。」李長壽低頭做了個道揖,「今後,請恕小神無法再為陛下效命了。」

  玉帝忙道:「你且安心休養就是,在天庭找個最好的地方歇息。」

  「陛下,莫忘了眾道之庭。」李長壽正色道,「眾道之庭如今在我靈台內,不可在洪荒久居,必須去天外。」

  玉帝眉頭緊皺著,目中滿是不捨。

  李長壽笑道:「我自會經常回來看望陛下,而且陛下,我都這樣了,總不能繼續在天庭幹活,該讓我休息休息了。」

  玉帝嘆了口氣,「抱歉,是吾這個天帝沒用。」

  「陛下,您已經很優秀了。」

  李長壽自袖中取出兩只寶囊,其內裝滿玉符。

  他道:「望陛下今後繼續堅守如今信念,這裡有我寫下的一些諫言,還有三十六神器的規劃。

  都要陛下去一步步實現了。」

  「嗯。」玉帝接過那寶囊,不料雙手向下一沉,隨後又重重點頭,「一定。」

  李長壽帶著雲霄、靈娥對於玉帝做個道揖,目光看向玉帝身後,向前走去。

  「師父。」龍吉眼圈泛紅,低聲道,「弟子願追隨師父左右。」

  李長壽含笑點頭,言道:「那我就再教你一些東西。」

  靈娥從旁向前來,將龍吉拉去了李長壽身後;龍吉連忙與靈娥和雲霄見禮,開口就是師娘的稱呼。

  繼續向前走,趙公明與金靈聖母,帶著一群截教仙湧來。

  趙公明表情直接垮了下來,低聲道:「你說你這,老哥替你去多好。」

  「就是沒了鬥法的實力。」李長壽反過來勸道,「代價已經最小了,而且現在我還是眾道之庭的守護者,有失有得嘛。」

  金靈聖母問:「無法再凝道修行嗎?解空大道呢?」

  李長壽沉吟幾聲,正色道:

  「眾道之庭的守護者,不宜有太強的實力,此間自有均衡在。

  天地間的規則,不只是我寫的那些,那些只是最基礎的保障罷了。

  這洪荒三界,自有它的均衡在。」

  「原來是這般。」金靈聖母緩緩點頭,拉了下身後兩個粉雕玉琢的男童,「還不過來拜見你們叔父。」

  那兩個穿著小號道袍的男童立刻向前,對李長壽躬身行禮,奶聲奶氣的喊一句:

  「拜見叔父。」

  這長大的速度,真・度日如年。

  「哎,好,好。」李長壽溫聲說著,「你們好生學習,等我將鯤鵬秘境搬回洪荒附近,再去我那玩耍。

  叔叔給你們準備最多的經文!」

  兩個男童頓時雙眼放光,一陣歡呼雀躍。

  李長壽看向趙公明,後者對李長壽豎了個大拇指,表示接收到了這般信號。

  稍後去聚一聚。

  再向前走,迎來的是天庭著名小將。

  哪吒鼻子一抽,委委屈屈喊了聲:「長安叔。」

  李長壽抬手摸了摸他的腦殼,溫聲道:「莫要這般,又不是這就分離了,我只是去個較遠的住處。

  你得了假,就喊上金鵬他們來這邊看我就是,我先回去調養下身體。」

  哪吒嘿嘿笑著:「那我攢著假,一次去就待幾年!」

  「我在小瓊峰給你留個住處,有空多去廣寒宮跟玉兔仙子交流交流。」

  「她太嬌氣了。」哪吒皺眉道,「還說我下手沒輕重,明明是她想來切磋的!不過她做的月餅很好吃。」

  李長壽:……

  拍拍哪吒肩頭,繼續向前走。

  「星君!」

  卞莊帶著大批天將低頭行禮。

  李長壽看著卞莊,笑道:

  「以後管好自己,雖食色性也,卻不可放縱自身。

  不應以好色為真性情,不應以花心為自品性。

  現在天地間沒了所謂的宿命一說,你若是敢犯天規,可沒了保命的退路。」

  卞莊當即有些心虛,撓頭一陣支支吾吾,不知該說點啥,只能鄭重地點頭答應。

  「義父。」

  李靖主動向前拱手行禮,目中帶著幾分愧疚,嘆道:「李靖沒用。」

  「哎。」李長壽拍拍李靖肩頭,「莫說這般話語,這義父二字也莫要喊了,免得讓人以為你在攀關係。」

  李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特意刮了鬍子的他,此刻在顯著老態的李長壽面前,卻是頗有兒孫之風。

  李長壽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發現李靖已不必自己多提醒。

  「好好輔佐玉帝陛下。」李長壽溫聲道,「三界雖已安寧,但依然有所隱患,不可掉以輕心。」

  李靖正色道:「弟子遵命。」

  「善。」

  李長壽老氣橫秋地道了聲,笑著越過李靖,走向了一旁笑瞇瞇的天庭老三仙。

  壽星南極仙翁、姻緣神月老、天庭老信使東木公。

  南極仙翁在袖中拿出一只寶囊,笑道:

  「長庚師弟,這裡有老師送你的一件護身法寶。

  若有機會當去玉虛宮坐坐,興許會對你傷勢有所幫助。」

  月老納悶道:「星君大人受傷了嗎?」

  李長壽含笑搖頭,道:「並無大礙。」

  「長庚……咳。」

  木公不自覺自己嗓子有些沙啞,低頭一嘆:「終歸,沒能幫上你太多。」

  「木公是天庭的頂樑柱。」李長壽鼓勵道,「是我選擇的路太偏僻,且沒有提前跟大家商量。

  木公,這裡有些制式文書,還有一些需你上奏的提議。

  天庭今後能否走的正,能否讓生靈信服,就在於仁威兼併。

  我希望看到的天庭,是一個敬畏天地、敬畏生靈的天庭,這一點就需木公時常監督提醒了。」

  「嗯,星君放心!」

  「月老。」李長壽笑道,「多謝關照了。」

  「哎喲,不敢當不敢當。」某天庭懟玉帝化身第一人連忙擺手,「要不是您一路提點,小老兒早就沒了。」

  李長壽低頭做了個道揖,三位老神仙同時行禮。

  左右更有大批仙神低頭行禮,李長壽盡皆還禮。

  三言兩語、依依不絕,本來還都在擔心李長壽傷勢的眾仙神,此時卻都發現了李長壽那奇妙的狀態,將安慰的話語變成了祝福。

  道果還在,道沒了。

  道境沒了,卻可長生。

  更有一種飄然於外、不染凡塵的透徹。

  大概,這也是一種境界吧。

  李長壽下一站是月宮,他想在離開天庭前先去拜訪一次姮娥。

  玉帝陛下親口給趙公明下達了天庭公差,要趙公明將李長壽送去鯤鵬秘境安頓下來,才可回天庭覆命。

  金靈聖母本也想去李長壽的親友團小聚,但沒辦法,要看倆娃。

  紫薇與勾陳這兄弟倆此時正在成道的關鍵時刻,不宜外出胡亂走動。

  哪吒和龍吉也在後面跟著,一路朝月宮而去。

  臨近月宮,聽聞一聲「奏樂」,便有悠揚絃樂從前方徐徐而來,月桂樹下有數百嫦娥齊舞,展露著仙子的芳華與美好。

  趙公明感慨道:「這裡,也曾留下過長庚你諸多汗水啊。」

  「咳!咳咳!」

  李長壽氣息差點出錯,瞪了眼趙公明,趕緊對雲霄和靈娥方向糾正道:「我曾做過一段時間的總教習,也就是坐在一旁喝喝茶、指點他們舞藝。」

  雲霄和靈娥各自輕笑。

  廣寒宮前,宮門被推開,蹦出了個靈巧少女,對李長壽忙道:「星君大人您回來了!」

  李長壽:……

  能不能把回字去掉?

  回有幾種寫法知道嗎!

  怎麼感覺現在的天庭對自己充滿了惡意?

  這世道怎麼了?他馬上就是要結婚的人了,到處都想給他搞個大新聞?!

  偏偏……這廣寒宮,李長壽必須獨自進去。

  李長壽咳了兩聲,緩聲道:「我去拜會下老友,你們在這裡等我一陣,很快就會出來了。」

  雲霄柔聲答應,靈娥做了個催促的手勢。

  推開廣寒宮木門,李長壽內視自身,看了眼靈台在那微縮版宮殿側旁漂浮的圖老大、鐘二姐、塔三爺,淡定入內。

  《安全感》。

  木門慢慢關上,但留了個縫隙。

  姮娥站在閣樓前,化著淡淡的妝容,雙手端在小腹前,身上的霓裳仙裙也是精心挑選。

  她欠身行禮,喊一聲星君,隨後對李長壽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李長壽笑道:「太陰星君不必多管我,我是來見個故人,或者說是帶這故人來見一見道友。」

  姮娥指尖輕顫了下,低頭答應一聲。

  李長壽有些反客為主,看到不遠處樹下有兩隻石凳、一方棋盤,就近走了過去。

  他自顧自坐在一側,看著棋盤上的殘局。

  一旁姮娥有些不明所以,但當李長壽笑著道一聲:

  「道友,你覺得這棋如何解。」

  另一側的石凳上憑空現出米粒般的光點,光點抖動中,已是化作了一名中年文士,白面無鬚、說不上英俊,身著玄黑道袍,坐在了李長壽對面。

  來人看向了姮娥,對姮娥露出幾分歉然的微笑。

  姮娥低頭不語,手指卻攥緊了自己的衣袖。

  來人看向李長壽,嘆道:「多謝了,只有一次的見面機會,還能帶我來看看這唯一的弟子。」

  「不用客氣。」李長壽道,「我此前答應過太陰星君,當時有些搪塞了,今天引她來見見,真正記不起的師父是誰。」

  「你贏了。」來人笑了笑,目中滿是安然。

  他看著李長壽,像是在看多年不見的朋友,又略帶歉疚的說了聲:「抱歉了,給這個天地添了不少麻煩,也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李長壽擺擺手,道:「不必多提,已過去了。」

  來人納悶道:「不過我還是有些不理解,你如何知道,我還能最後與你相見一面?」

  李長壽道:「浪前輩是你,但你不是浪前輩。

  鴻鈞和浪前輩其實沒有主次之分,其他魔祖、燃燈本尊也沒有主次之分,都是你被無盡孤獨放大後的性格,歸根結底是你的一部分罷了。

  沒有人的性格是單一的,所以他們看起來各不相同,性格上各有偏重。

  只是你本身性格更接近於浪,讓鴻鈞和羅睺他們覺得,浪才是主體。

  鴻鈞也好,浪也好,其實都是你,但你不是他們,只有當一切歸零,在零的狀態再次恢復了均衡,你才能完整、才能再次出現。

  對嗎?」

  來人自嘲的一笑:「你果然早就知道……」

  「鴻鈞道祖放過我太多次了。」李長壽嘆道,「但凡涉及到我時,鴻鈞道祖都會變得有些遲疑,甚至有些優柔寡斷。

  甚至,到了我反過來對鴻鈞施壓的地步,鴻鈞卻依然放過我在意的親友。

  這就離譜。」

  「這其實是鴻鈞那一面的性子。」來人笑道,「並非是我影響,『他』原本算是我偽善的一面。

  有時候偽善是能自我催眠的,想去做一些溫柔的事。

  我又不是什麼溫柔的人。

  你可以把浪和鴻鈞當作不同年齡段的我,性格發生了一些變化。

  我其實很矛盾,心底充滿了灰暗,偏偏又有求生的欲望,總是想著一死了之,又想繼續苟且偷生,甚至為此不顧一切。」

  李長壽道:「偽善不好聽,算虛善吧。」

  這人笑道:「其實我原本以為,你會號召三界的高手,搞一次轟轟烈烈的伐天,讓生靈與天道對決。

  我若是死在這般大戰中,著實也是無悔了。」

  李長壽眉頭微微一皺,凝視著來人,嘆道:

  「前輩你受洪荒影響太深,對生靈性命看的太輕了些。

  弱者不應該成為強者的配角,每個生靈都應該去敬重,這是師父教我的道理。

  雖然很理想化,但這也是一份信念。」

  來人訕笑了聲:「大概吧。

  畢竟到了如今,我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想要什麼,到底是想追尋什麼。」

  「我師父說過。」李長壽道,「要學會敬重與尊敬。」

  「得得得,又被說教了。」

  來人手一攤:「你我之間,完全沒點前輩和後輩的樣子嘛。」

  李長壽笑了笑:「罷了,這時說這些也沒什麼意義了。」

  「唉。」這人嘆了聲,看著姮娥,緩聲道:「好想回去看看,可惜回不得,馬上就要消逝了。」

  李長壽正色道:「可還有什麼交託之事?」

  「沒了,我能做主自己思維的時候,最後的念頭就是如何消逝,現在終於做到了。

  那個,嘖。

  抱歉啊,我不知道會把這天地搞成這樣。

  我當時只是誤以為這地方是混沌海,我當時只是太無聊了,有些突發奇想,我真的不知道推世界一下,會誕生了那麼多負面性格主導的分身,以至於讓他們定下了整個天地的宿命。

  我……

  自己控制不住的那一面,會害了這麼多人,做了這麼多惡。

  太屑了。」

  他身形開始虛淡,身周光點不斷飄散,嗓音也有些輕顫。

  「你說,盤古老哥會原諒我嗎?」

  李長壽露出幾分微笑,輕輕點頭,言道:

  「盤古神在混沌海看到鴻鈞的時候,就已看到了今日的一切,真當混元無極聖人的道境是擺設嗎?

  去吧,他在等你去道歉。」

  「會嗎?真的……會嗎……」

  來人喃喃著,化作一縷縷流光,再無半分痕跡留下。

  李長壽坐在那出了會兒神,扭頭看時,已看不到姮娥的身影。

  終歸是忘了問這老哥叫什麼。

  不過還是多謝了……師祖。

  ……

  花果山,那一片焦黑的破碎山體上。

  孫悟空愣愣地坐在那,看著天邊彩霞;幾丈遠的黑石上,楊戩抓著酒壺、看著面前的銅鏡,也不知自己為何非要在這陪這隻猴。

  一朵白雲自天邊而來,楊戩抬頭看了眼,瞬間站起身來。

  抓住三尖兩刃槍、戴起紅纓金戰盔,對白雲上的十多道人影做了個道揖。

  「弟子楊戩,拜見師叔!」

  李長壽笑著點頭,一旁趙公明點出一朵白雲,陪著李長壽緩緩落下。

  趙公明示意李長壽隨意,李長壽徑直走到了那如同石化般的孫悟空面前,笑著喊了聲:「大聖?」

  孫悟空這才扭頭,看了李長壽一陣,認出這是此前那個白髮翁,連忙起身抱拳行禮。

  他想開口,卻不知道如何稱呼眼前人,只能撓撓頭,道一聲:

  「老英雄你就別擠兌俺老孫了,啥大聖。」

  李長壽差點笑出聲,言道:

  「悟空,此前我太忙,一直沒機會來此;又因丟了本身大道、沒了天魔之道的助力,也無法遠程操控假身,讓你久等了。」

  孫悟空有點懵。

  李長壽淡定的抬手對著不遠處一點,乾坤安安靜靜。

  忘記自己不能施法了。

  「楊戩,用你神眼看看那,解開那裡的封禁。」

  「是!」

  楊戩定聲答應,額頭神眼大開,照出一面芥子乾坤的所在,又將芥子乾坤的門戶隨手扯開。

  一隻隻猴精從其內蹦了出來,打量幾眼各處……

  「大王!是大王!」

  孫悟空渾身一僵,不敢置信地扭頭看去,看到了那蹦跳撲來的眾猴。

  趙公明向前半步,將李長壽護在身後。

  李長壽卻只是笑了笑,不忍打擾孫悟空與眾猴團聚,對楊戩道一聲:「去喝幾杯吧,你師父他們已經去前路等著了。」

  「這個。」楊戩道,「師伯與師叔先去,弟子稍後跟上。」

  趙公明笑了聲,帶李長壽與雲霄他們匯合,隨後朝天邊兒去。

  一片狼藉的花果山,因為這群猴的現身突然熱鬧了起來;孫悟空咧嘴笑著,已是不知該如何言說。

  待那白雲飛遠,孫悟空撥開猴群,衝到楊戩面前。

  「那老英雄……」

  「走了。」楊戩淡然道,「不過你要去致謝,本真君自可帶你一程。」

  「要去、要去!」

  「還算你識抬舉。」楊戩收起三尖兩刃槍,笑道,「且收拾收拾,莫要這般邋遢,你猴子猴孫若是沒地方安排,可送去我梅山。

  還有,別什麼老英雄老英雄的喊了。

  這位是我師叔,也是……

  道庭之主,人教大能,遁去之一,眾生解救者,天庭終生榮譽二天帝,玉帝之密友,道門話事人,三清聖人最信任的弟子,天庭三百嫦娥總教習,太白金星,水神,海神,昔日道祖之九成八,妖族毀滅者,聖母娘娘公開承認最喜歡的人族後輩,薪火大道傳承者,穩教大教主,雲霄、靈娥二位仙子之道侶。

  不過我聽說,此前他為了暗中對抗天道私欲,隱姓埋名用化身在洪荒天地行走,用了假身份叫菩提老祖。」

  「菩……師、師父?」

  孫悟空豁然轉身,看向天邊那已消失不見的雲彩。

  一旁楊戩笑而不語,突然還有點暗爽。

  孫悟空剛要翻跟頭,卻被楊戩一把拉住,楊戩笑道:「急什麼,先把你猴子猴孫安頓好了,我再帶你去尋就是。」

  「行!中!沒問題!

  沒想到你個三眼怪還這麼有良心!」

  楊戩臉一黑,直接一腳踹了出去。

  孫悟空身形靈敏躲過,連連作揖求饒;畢竟有求於人,也不能太狂傲。

  五部洲之外。

  那朵白雲剛飛出天涯海角,李長壽卻突然喊了個停。

  同行眾仙滿是疑惑,李長壽朝天涯海角看了眼,示意趙公明撐開了個仙力結界,拿出了兩個小物件擺在腰上。

  反偵察套裝——測感石、測感珠。

  趙公明納悶道:「咋了老弟,這天地,咱們還不能橫著走?這麼小心呢?」

  李長壽笑而不語,逕直盤坐下來,閉目凝神。

  他在袖中取出了一隻金蟬,將這金蟬遞給趙公明,言道:「這是金蟬子,老哥有空了幫我還給接引聖人。

  這算是接引半個弟子,我本來是用來威脅道祖的。

  當時想的是,道祖要強殺孫悟空,我就強殺唐僧來著……不過後來沒用到。」

  「對了,道祖那邊怎麼回事?」

  「情況很複雜。」李長壽道,「就是道祖的道心被影響了,他最後選擇不逃而是坦然面對命途,也算是自我和解的方式。」

  眾仙緩緩點頭。

  聽不懂。

  「我先忙一下,別讓大家久等。」

  言說中,李長壽在袖中取出了一只錦盒,將錦盒緩緩打開,其內閃爍出璀璨金光。

  「師兄,這是啥呀?」

  靈娥小聲問。

  「金丹。」李長壽淡定地將這枚金丹拿起,緩聲道:「一點,小底牌。」

  「嗯?」

  李長壽道:「這不是,均衡大道祭出去了,眾道之庭不讓我修行其他道,但總歸我也要有點鬥法的實力,不然在混沌海也無法生存。

  莫小看這金丹,其內藏著一條道,太清老師教我的道。

  道寄於金丹之間,金丹寄於我身,這不就又有道、能施法了?」

  言罷,李長壽將金丹送入口中,仰頭吞了下去。

  此正是!

  一顆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也由天。

  少頃,李長壽身周道韻再次凝聚,身周出現黑白玄光,太清・水德篇所承載大道再次流轉。

  這還不算晚。

  眾道之庭讓他道軀元神存在了極大的虧損,也就是傷了元氣。

  這一塊其實……也有一點點小小的底牌。

  李長壽雙手掐印,心神瞬間勾連起天地間埋藏的最初幾批、由他自己親手製作得紙道人。

  霎時間,洪荒五部洲各處飛起了點點星輝,一隻隻紙人飛到空中,對李長壽所在方向敬了敬禮,紙人自行焚燬。

  而其內蘊含的一縷縷元神之力,化作流光飛向天際,被乾坤大道送去天涯海角。

  回來了,都回來了!

  李長壽取出兩枚丹藥服下,又輕輕一吸,灰白長髮緩緩恢復成烏黑,皺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

  不多時,那青年道者站起身來,對身後看呆了的眾仙眨了下眼。

  「別驚訝,只是讓我實力稍微恢復一些。」李長壽耐心解釋著,又想起了南極仙翁給自己的寶囊,將其內那件護身法寶拿了出來。

  呃,普通一般盤古幡。

  開天三件套守護眾道之庭,應該是老師定下之事。

  嘆了口氣,李長壽將盤古幡收入體內,讓塔爺瞬間成了塔四爺。

  《最弱金仙》。

  李長壽看了眼天庭的方向,又看向雲霄和靈娥,含笑道:

  「順利從天庭退休,向二位報到。」

  「師兄!」

  靈娥歡呼一聲,不顧眾人看著,撲上來抱著李長壽一陣蹦跳,雲上頓時充滿了愉快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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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一章 永不落幕的小瓊峰・大結局

  昨夜疏風驟雨,濃醉不解春愁。

  扶腰道聲還好,就是有點上頭。

  小瓊峰。

  李長壽伸了個懶腰自地下密室飄出,背著手在丹房中溜躂溜躂,想著如何將這裡改造成婚房,就去了門外歇息。

  熟悉的躺椅,經典的蒲扇。

  李長壽扶著扶手躺了下去,聽著鳥語嗅著花香,看著遠處那些上古靈木微微搖擺,自在安樂。

  啥時候回的小瓊峰?

  李長壽雖被灌醉了,但事情經過還是記得一清二楚。

  報復!

  自家師兄就是紅果果的報復!蓄謀已久的報復!

  他們本來是約好在天地邊緣,當年聯合西方教弟子地藏、諦聽打過域外天魔的小千世界,搞一個簡單的慶祝酒宴。

  師兄早早就去忙碌此事了,和白澤、小瓊峰棋牌室天團及其親屬一同佈置,搞的也是有模有樣。

  這酒宴,與李長壽關係密切的生靈幾乎都有抵達。

  龍宮還特地送來數百名蚌女端茶送水,搬來幾百箱沒什麼大用的珍寶,把氛圍弄的相當高漲。

  但李長壽剛到地方,還沒來得及開口,大法師就衝了過來,說要用太極圖。

  自家親師兄用太極圖,李長壽能不給嗎?

  他是當真沒想到,師兄直接了當請太清老師出手!

  太清老師憑太極圖落下的『種子』,直接把師兄送回了鯤鵬秘境,師兄將鯤鵬秘境收入太極圖中,又靠著太清老師召喚太極圖,順勢趕了回來!

  一氣呵成!

  瞬間將鯤鵬秘境開闢成了新的玄都城,掛靠在舊天地壁壘之外!

  好傢伙,李長壽直接好傢伙。

  他本來是想與洪荒天地保持點距離,這樣自己也好有點神秘感,能清閒點。

  現在被大法師這麼一鬧,他跟洪荒天地又保持了微妙的聯繫。

  還好有鯤鵬號,以後可以去混沌海中度度蜜月啥的。

  然而讓李長壽沒想到的是……

  這,只是大法師計劃的一部分。

  酒宴上,偷摸趕來的多寶佛祖與趙公明一左一右,拉著李長壽喝了幾壇仙酒。

  李長壽當時就發現有點不對勁。

  倒不是酒裡面添加的那點固本培元丹,他現在勉勉強強也算受傷,師兄疼自己,給自己搞點固本丹藥合情合理。

  問題是,靈娥被酒玖、酒依依、酒施拉過去喝酒;

  雲霄更是被兩位小姨子和幾位截教仙子圍住,伴著一聲聲姐姐不斷敬酒。

  自家兩位道侶什麼智力水平?能看不出這麼簡單的局勢?

  然後,三者很默契的誰都沒點破,就這麼喝了個微醺半醉,與諸位親友相談甚歡。

  這波,這波是將計就計。

  然而李長壽很快就發現,酒裡面的佐料變了;不只是變了,喝酒喝到最後,太清孕靈丹都給他添裡面了!

  這他能忍?

  李長壽當即就要反算回去,可他還沒來得及出手,就聽側旁傳來一聲輕喝:

  「跪下!」

  會場內一小半助攻選手跪倒一片。

  那場面,堪稱洪荒自古難得一見。

  還好,李長壽向前拉走了雲霄與靈娥,很有男子風範地將她們帶回了小瓊峰。

  後面的事,李長壽當然記得,但他為了避免尷尬,只能裝作不記得。

  反正最關鍵的一步已經走出去了,左擁右抱的洪荒幸福生活已拉開帷幕,自己就裝傻充愣幾天也沒什麼。

  昨晚他們三人回了小瓊峰,靈娥臉蛋紅紅地拿出珍藏多年的仙釀,說想請師兄再喝一杯。

  只有他們三人的酒局。

  靈娥很快就醉了,吐槽了自家師兄一陣,就一改攻勢,吐露起了自己的心聲。

  雲霄在旁靜靜聽著,身子趴伏在桌邊,手臂撐著臉頰,那雲中仙子的俏臉伴著少許紅暈。

  李長壽主動握住了靈娥的小手,酒局成了表白局,說了些年輕人學不會的話;

  後來,雲霄就跳起了舞,舞姿還是略有些僵硬……

  後來,靈娥說去沐浴,拉著雲霄一同離開,但不過片刻兩人就換上了同款薄裙。

  後來,就是電視台不讓播的畫面了。

  作為大法師計劃的一部分,昨晚的小瓊峰沒有生靈;

  連靈獸都沒有!

  總之就是非常穩健,大法師也算成功復仇,繼續陷入被文淨窮追猛打的難題之中。

  李長壽……邪魅一笑。

  靜靜坐在那,心態頗為寧靜。

  這是一種很難用言語表達的寧靜,身上沒了負擔,心神沒了緊迫感,再加上一點賢者時刻的作用,以及保持了千多年空明道心終於放心解開的失落感。

  以後的日子,總算能輕鬆些了。

  但總覺得還有點捨不得呢。

  有幾道流光從天地內飛來,卻是鯤鵬秘境的常住居民開始回來了。

  此前跟著自己流浪混沌海的截教高手,前幾日也已經搬走,回了五部洲重建殘破的碧游宮。

  鯤鵬秘境會分為內外兩個部分,外部改造成一座坊鎮,供想去探索混沌海的煉氣士歇腳,也會給他們一份混沌海探索指南。

  內部就是小瓊峰以及周邊幾座山頭,自是不對外開放的。

  李長壽以後的家就在這,而當初跟隨他離開的度仙門一行,也都選擇了留下來,半隱居、半入世,打理混沌邊緣的這座坊鎮。

  從這裡回洪荒天地,只需動動腳,不過距離五部洲確實有些遙遠了。

  李長壽安靜待了一陣,手指在胸口輕點了幾下,一座一尺見方的大殿『模型』自他體內飛出,被李長壽送去了丹房內的書架上。

  以後,這裡就是保管眾道之庭的聖地了。

  突出的就是一個瀟灑隨意。

  他將幾件寶物拿出來,讓他們各自在小瓊峰找個住處,也算護持這眾道之庭。

  鐘姐很快就把混沌鐘的本體藏好,幻化出一身布料不是很多的短裙,腳上踢踏著一雙木屐,上下打量著李長壽。

  「可以嘛,本大姐以前一直擔心你會做第二個道祖,沒想到真的如你當年對我所說的那般,將均衡大道獻出去了。

  可以,可以,這波咱服氣。

  以後就做你的專屬守護小法寶了。」

  李長壽笑了聲,言道:「你要守護的是洪荒天地。」

  鐘姐翻了個白眼,抱著胳膊靠在門框邊,瞇眼笑著:「還好咱是法寶,不是生靈,沒什麼七情六慾,不然怕是也要看上你喲。」

  李長壽:……

  「說起七情六慾,昨日酒宴上我被拉著喝酒,后土娘娘的七情化身是不是也來了?」

  「對呀,七情過來了一趟,看你被一群大老粗拉著灌酒,沒能說上話。」

  鐘姐笑道:「也無妨啦,你又沒走遠,離著這麼近。」

  李長壽笑道:「改日還是要去謝過后土娘娘和七情,她們真的幫了大忙。」

  「咳,咳咳!」

  「還要多謝鐘大姐,力挽狂瀾,給了我去均衡天道的可能。」

  「這還差不多。」

  鐘姐頓時笑瞇了眼,剛想吹吹牛,突然察覺到有道流光朝此地飛來,立刻道:「先不打擾你了,回頭咱們再聊。」

  李長壽含笑點頭,剛想坐起身來,那道流光落在丹房前,化作一道略顯嬌小的身形。

  嗯……嬌小二字形容前任臨天殿聖女,怕是有些不妥。

  「嘻嘻,哈哈,嘿嘿嘿。」

  酒玖一陣眉飛色舞,目中滿是促狹。

  李長壽笑道:「笑什麼。」

  「小師侄有出息了哦。」

  酒玖背著手跳了上來,李長壽淡定地挪開視線看向了一旁的水池。

  酒玖此時已習慣了臨天殿聖女的裝束,一襲黑紗裙、含羞惹人憐,眉目盈盈笑、顧盼暗香斂。

  她突然想到了什麼,眨了眨眼,問:「那個,你不會趕我走吧?」

  「說什麼呢。」李長壽嘆道,「這小瓊峰還不是師叔你的後花園,想去哪誰能攔得住你?在這住下吧,想去哪、想做什麼,都是隨你的。

  以後想去轉轉就帶上我的玉牌,三界都可去得,混沌海中遇到先天神魔也能震他們一震!」

  「真的假的?」

  酒玖眨眨眼,「我喝酒多你可別騙我。」

  「有一點點誇大的成分。」李長壽含笑對著側旁一點,點出了一只蒲團。

  他道:「坐下歇會兒吧。」

  「這個,突然間還有些怪不適應的。」

  酒玖抬手理了下耳旁的髮梢,聲音越說越低,「那、那我回度仙門一趟,把我閣樓搬過來……你當初做的陣法還在……

  我、我先回去了。」

  言罷轉身跑了兩步,又扭頭瞧了眼李長壽,「糖豆丹?」

  李長壽笑道:「神仙醉。」

  「大份的!我要大份兒的!」

  「是,弟子遵命。」

  李長壽有氣無力地應了句,酒玖卻是得意的一笑,趾高氣昂、神采奕奕,帶著那極大的罪惡,召出誅邪如意劍、踩著大葫蘆飛天而去。

  道庭之主的師叔,也算是洪荒老資歷了。

  小師叔。

  李長壽笑了笑,心底也沒什麼奇怪的念頭。

  當年小瓊峰最落魄的時候,能來小瓊峰上的只有這位師叔,自己與忘情上人一脈自是有割捨不開的牽連。

  以後這裡就會是洪荒的聖地,寸土寸金的說。

  看一眼還在地下密室結界中熟睡的雲和娥,李長壽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駕一朵白雲朝靈湖草屋而去。

  靈湖之中空空蕩蕩,靈獸圈中冷冷清清。

  李長壽此時才回過神來。

  敢情,前幾日仙宴上用的食材,都是他小瓊峰提供的?!

  這個熊伶俐,還天天自吹是小瓊峰靈獸們最好的夥伴,回頭立馬扣工資!

  到了草屋前,李長壽在自己的草屋中轉了轉,又去了師父的草屋。

  牌位一塵不染,香爐香灰滿溢,顯然靈娥平日裡沒有倦怠,經常過來照看。

  點三炷清香又叩首三次,李長壽看了幾眼牌位上的名號,轉身去了屋外。

  金丹震動,仙力將這草屋包裹、封禁;李長壽又招來兩枚控制小瓊峰大陣的玉符,將這草屋落去了山體中。

  注視著四面淺草包裹的石面,他久久不能回神。

  『長壽……』

  「嗯?」

  李長壽扭頭看去,所見只有湖畔垂柳,還有那波光粼粼的湖面。

  有個老道似乎就站在湖面上,又隨著清涼的微風,悄然消散。

  李長壽笑了聲,撓撓頭,駕雲趕回丹房。

  靈娥和雲霄已是醒了,此時撐開了仙力結界……還是李長壽看不透的仙力結界。

  他自然懂,這是道侶害羞了。

  身為一個過來人,他自然是要照顧好兩人的情緒,這時候最好表現出無微不至的關心,以防她們對未來產生什麼消極的念頭。

  李長壽親自動手,準備了一份茶點、沖泡了一壺醒酒的仙茶。

  不多時,兩縷雲霧自地下密室飄出,化作兩道衣著相仿的仙子,各自挽起長髮,或是明媚照人、或是欲語還休。

  雲霄倒是落落大方,主動拉著靈娥向前,對李長壽溫柔笑著。

  靈娥開口就是一聲:「夫、夫君……」

  蓬!

  頭頂煙霧瀰漫,丹房瞬間告急!

  李長壽:……

  三人親近一陣,卻見十數道流光飛回鯤鵬秘境。

  金鵬背上,龍吉公主帶著自己的小小行囊趕來,自是要在小瓊峰上常住。

  雲霄拉著靈娥去隔壁峰上找瓊霄、碧霄,多少有些狼狽而逃的味道。

  李長壽笑瞇了眼,在丹房前等龍吉前來。

  玉帝陛下的女兒就是不一樣,身有正神之位,天庭自由來去。

  「師父!」

  龍吉甜甜地喊了聲,好奇地打量師父的變化,又紅著臉蛋、抿著嘴唇低頭向前,將一封信捧給李長壽。

  「師父,有琴元帥托我帶過來的,此前她去了酒宴上,師父已經先一步離開了。」

  「哦?」

  李長壽將信封接過,難得還是用的紙張。

  打開信封,抽出信紙,李長壽逐字逐句看著,嘴角露出少許微笑。

  【師兄敬啟:

  承兄之德,眾生無損,天地清明,三界歸於秩序,天道再無私欲。

  每每思及師兄為生靈之舉,玄雅心感慚愧,自覺遠不能及。

  昔日度仙門得幸為師兄所識,北洲一行得師兄諸多關照,已知師兄非尋常之輩,有經天之才。

  玄雅猶記師兄自言與女子不可相觸之疾,時玄雅無知,故意觸碰,為師兄增添諸多麻煩。

  而後想起此事,雖感歡樂,心不安矣。

  時師門遭劫,師兄挺身而出,卻不貪功勞、不增聲名;玄雅其時不知師兄之志,尤感羞慚。

  往事依如前景,玄雅從未忘卻。

  玄雅心慕師兄久矣,知無從與師兄相較,故未敢提及。

  今日以信告之,既求心安且寧,也求師兄勿忘玄雅。

  師兄不必回信,玄雅已不在天庭。

  五部洲已無太多妖魔之患,玄雅於天庭只剩清閒之職,故決意辭官歸野。

  一劍一人於三千世行走,遇不平之事則伸天庭之義,遇不公之事,則行正義之舉。

  若能相救一人,玄雅自感無憾。

  若玄雅他日心神疲倦,再無力奔波,不知可否在師兄身側求得一草廬而居,終日守望,以此為盼。

  玄雅。】

  「有琴師妹……」

  李長壽將信疊好,放回信封,鄭重地收入袖中。

  「龍吉,你可有去天庭的傳信玉符?」

  「有的師父。」

  「讓天庭幫我散個消息,務必要讓玄雅聽到。」李長壽緩聲道,「就說,隨時回來,不必擔心……算了,就說隨時回來就好了。」

  「哎!」

  龍吉答應一聲,翻找出一枚玉符,又問:「師父,還有其他要叮囑的嗎?」

  「無了。」

  龍吉纖指翻飛,玉符迅速破空而去,趕去了離著此地最近的天庭駐兵之地。

  「對了師父,您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

  龍吉小聲道:「太清老爺要把太清觀搬來鯤鵬秘境了。」

  「啊?」

  李長壽眼一瞪,「真的假的?」

  「真的。」龍吉道,「大法師好像被喊回去了,這事是文淨阿姨告我的。」

  「別喊阿姨。」李長壽隨口道了句,「喊她女王大人。」

  「嗯?」

  「咳,我也要做點準備,歡迎老師入駐鯤鵬秘境。」李長壽笑道,「稍後我就去師兄的峰頭收拾收拾,給老師騰個地。」

  龍吉禁不住掩口輕笑。

  她將行囊放在一旁,在李長壽的示意下,坐在側旁的蒲團上,小聲問:「師父,弟子其實不是很明白最近天地間發生的事。

  您能跟弟子講講嗎?

  這天地似乎變了許多,又似乎什麼都沒變化。」

  「這有什麼好說的,就是一些打啊殺啊之事。」

  李長壽瞇眼笑著,躺在躺椅上,享受著此刻的恬靜,以及那種誨人不倦、好為人師之樂。

  他笑道:

  「徒兒你記住,無論這天地如何演變,能得勝者沒有其他妙訣,說來說去也不過四個字。

  以人為本。

  縱觀之前,眺望後世,時空交替彷彿只是為了闡述了一個道理,那是一切之始,也是一切之終,蘊含了一切之真意,又蘊含了一切之終點。」

  「師父,那是什麼?」

  「道,法自然。」

  ……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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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2-2 00:51:50 |只看該作者
完本感言

  十一月三號,師兄完本了,雖然很捨不得。

  完結篇的時候,作者菌自己就陷入了一種不願意完本的情緒,以至於更新怠慢了些。

  本想多給大家寫一些洪荒的雨後小故事,但出於對總體節奏的把控,這個時候完結是最好的。

  還有太多其他的故事要寫,還有很長的創作路要走,師兄是『我現階段的代表作』,但不該是『我唯一的代表作』。

  咱們這本書,應該算完成度比較高的作品,想要表達的理念和內核也挺充分的了,書內探討了下道家哲學觀以及唯物觀、辯證法,做了一些腦洞延伸。

  接下來,我會反思、會沉澱,會將師兄處理不好的劇情重新構思一遍,沉心學習,努力提升文筆,補足短板,繼續發揮長處。

  我一直很感激讀者,通過讀者群發過來的好友申請,我都會通過,也會努力跟讀者進行正常範疇的交流。

  混成常駐章說達人的作者,怕不怕。

  很多人詬病我太在意讀者感受,但讀者給了我這口飯吃,讓我能在堅持文字理想的前提下很好的養家,我能回饋給讀者的就是去構思、去打磨自己的故事。

  尊重讀者是規避讀者的毒點,寫作手法和創作思路讀者老爺……大多也猜不到,嘿嘿嘿。。

  師兄這本書,我給大家講了李長壽的故事,但又不只是給大家講了李長壽的故事。

  神話。

  神話是民族文化的符號,每個時代對神話都有不同的解讀,我在用李長壽的視角,去解讀中國的小部分神話內容,想給大家呈現出一個【哦,原來還可以這樣】的幻想世界。

  甚至,如果不是網絡小說本身需要矛盾和高潮,我開篇的時候並想不把道祖塑造成反派,而只是單純與李長壽理念衝突,是兩個立場最後決出勝負,然後敗者食塵。

  這個算是做的一點取捨,衝突的存在,是為了能讓大家看的更順滑一些~

  後期的時候,洪荒流戰力向上、劇情格局向下帶來的撕裂感,這讓我壓力很大,前中期能在大佬的羽翼下苟著,但後期他必須站出來了,就跟咱們的立意不合了,搞出了很多不適感。

  還好從開始苟到最後了。

  在我個人看來,師兄有一點很不好,就在於壓搾了我太多時間和精力。

  一年多的時間,三百五六十萬字的作品,每章四五千字起步,平均日更接近一萬字。

  還不包括在此之前一直在連載第一劍,以及有短時間的雙開。

  說實話,真挺累的。

  但創作的過程挺開心的。

  想去寫出能打動讀者的文字,最基本的就是要熱愛這些文字。

  作為一個作者,能在自己的故事把自己寫哭真的是太屑了;但寫齊源師父死的那章,我真的快崩潰了,是情緒上的崩潰,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設定這麼個大綱,但那章又很有必要。

  那章寫完初稿之後,我又趕緊調整節奏,緩解整體情緒,畢竟總體文風是輕快的,不是要煽情,這個要從一而終,也沒那麼多苦大仇深。

  有時候去寫這些萬字大章,真的像是在拿命寫,沉浸進去了,幾個小時不動彈,站起身活動活動,雙腳都是麻的、嗓子也因為忘記喝水而腫的說不出話……但挺爽。

  所幸,這些大章完成的都還不錯。

  大家最喜歡哪個大章?或者哪段劇情?章說留個信兒,以後再搞類似的。

  連載中的網文作者沒有假期,有很多時候我也會狀態不好,會煩躁、會情緒低落、甚至會躺在床上疲倦到一動不想動,覺得自己就這麼睡兩天算了,所以文章質量必然是有起有伏,只能盡量保持。

  但最終還是堅持了下來,將自己想寫的故事,以自己現階段最大的能力呈現了出來。

  連載師兄的過程,我成長了很多,也學會了如何自我調節。

  唯一欣慰的是,快三歲的女兒對我不算生疏,我老婆也一直能給我最大的鼓勵。

  師兄完結後,我會休息幾天,然後完結第一劍,再休息半個月,回老家看看爸媽和姥姥、跟老婆孩子出去走走,然後提筆寫新書。

  新書寫到自己滿意為止,再放出來跟大家見面,總體框架、世界觀構思已經做好了,期間會寫寫師兄番外;其實在半年前,師兄整體構架建設完成後,就已經在構思新書的框架了。

  新書世界觀跟師兄世界觀有些聯繫,比如會有個長壽遠房記名弟子做軍師型配角(玩梗向),那是新的故事、新的世界觀,不會走師兄的老路,當然,我的文風就是仙俠輕喜劇,這個不會丟,會繼續完善。

  很多人覺得我新書壓力相當大,其實不然,我只是焦慮(嚶嚶嚶)。

  站在我的角度想想,如果新書成績不好,肯定很多人說——一陣風、江郎才盡、師兄果然是偶然。

  就算新書成績還可以,肯定也有人各種不看好之類的。

  但其實,這些都沒什麼的。

  我自己沒有太過分關注這些(適當關注還是有的),我更關注新書我想表達的故事內核,想寫的故事劇情,以及輕鬆文風該如何展開和維持,人設方面如何繼續提升和創新。

  關於新書的焦慮感,其實來自於,自己不想讓期待新書的讀者、編輯,甚至我家人失望。

  師兄讓我站到了一個不高不低的山上,我會從這座山走下來,去攀爬下一個、更高的山頭,用自己未來一到兩年的全部精力,去寫出下一部棒棒的作品。

  哪怕新書成績不會如師兄這麼『炸』,但追求質量、瘋狂刪稿,會是咱們不變的主基調。

  新書題材還是仙俠輕喜劇,會多一點熱血、成長和溫暖,多給大家整點不一樣的天庭笑話。

  順利的話,新書12月份就能跟大家見面,我會跟大家在讀者**流,也會定期翻閱書評和完本感言的章說~

  別了,小瓊峰。

  別了,李長壽、靈娥、雲霄、趙公明、玉帝陛下、太清老師、齊源老道、酒玖師叔、有琴妹子、酒烏、呂岳、金靈聖母、玉鼎、太乙……

  暫別了,一直通過各種方式支持師兄的讀者們。

  這不只是言歸正傳寫作的《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這也是在章說交互下,我們一起見證、一起陪伴的長篇仙俠故事。

  山高路遠,新書再戰。

  咱們書接上回,言歸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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