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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開始的那一年 第十五章 絕不在你面前哭
尚之桃有那麼一點感動,眼睛又有點紅了。想道謝,欒念已經進去了。包間的門關上,將那些下流話也關在了裡面。尚之桃拿著欒念的手機去外面吹風,廣州的夜晚,潮濕悶熱,她覺得自己被汗水黏住了。
突然想起辛照洲就在深圳,距離她很近的地方。尚之桃覺得人真是奇怪而複雜的動物,明明已經分手了,卻還是想知道對方過的好不好。
欒念的手機響了幾次,尚之桃將手機扣過去不敢看,好像看了就窺探了他的隱私一樣。她不習慣。
哪怕跟辛照洲戀愛的時候,她也從不看他手機。
她站在外面安靜的等著,過了將近一個小時,看到他們向外走,都有些醉態了,只有欒念看起來還算清醒。看到欒念的眼神落在她手上,慌忙將他的手機又貼在耳朵上,裝作在開會的樣子。
倒是不笨。
欒念看她像模像樣的樣子著實可笑,嘴角咧了那麼一咧。
尚之桃假裝講了兩句話,而後將手機放下,迎了上來:「抱歉周總,今天這個會太急,出來的有點久。請您諒解。」
周雨馳喝開心了,惺忪著眼睛對她說:「沒關係,下次見尚小姐。」抬起手朝尚之桃肩膀上搭,欒念推了一把Apollo,讓他迎上周雨馳的手,後者也聰明,順道跟周雨馳勾肩搭背。
「我覺得還不盡興,咱們再找地方坐一會兒?」Apollo提議。周雨馳算是愛玩的人,又被乙方安排慣了,點頭:「好好。」
「我就不去了,我晚上還有會。周總盡興。」欒念與周雨馳客套道別。
Apollo朝大家擺手:「我送周總走,咱們總部見。」去了第二場。
就這樣散場了。尚之桃目送他們的車開走,將欒念的手機還給他:「謝謝您。」
欒念沒有說不客氣,仍舊是那個理由,他不想幫,任你做什麼他都不會幫,他幫了,就不在乎你是否感激。
「有人打給我嗎?」欒念問她。
「我沒看。」尚之桃認真的說:「不禮貌。」
欒念大概知道她不說假話,垂眸看她:「如果不會喝酒,就永遠別喝。這是我給你的忠告。」
「為什麼?」尚之桃不懂就問。
「原因你自己領悟。」
欒念今天喝了很多,想在珠江邊走走,對尚之桃說:「我去走走。」
「我也想走走。」尚之桃忙說道:「我沒來過廣州,想趁這個機會看看珠江夜景。」她說完跑進旁邊的冷飲店,買了兩杯冷飲,跑出來遞給欒念一杯:「我也請您一次。」
欒念伸手接過,喝了一大口,轉身走了。
尚之桃跟在欒念身後散步,珠江的風可真溫柔,吹的她頭髮蓬亂,像她很愛的秦淮河的夜晚。他們走了很久,找了兩個相鄰的長椅坐下,慢慢將各自的冷飲喝完。
珠江邊到處都是長腿美女,尚之桃好奇欒念會不會喜歡看,偷偷看他,他呢,顯然見慣了美女,並不為所動。
手機突然響起,她慌忙接起,Lumi用片兒湯話問她:「哪兒呢姐妹?」
「我和Luke在珠江邊上。」她如實回答。
「怎麼著?今兒睡外面了?找到職場逆襲的捷徑了?」Lumi逗她。
尚之桃下意識看了欒念一眼,壓低了聲音:「不是,馬上就回去了。」
Lumi咯咯笑出聲:「急什麼,跟Luke多聊聊,聽說Luke快升職了,你給自己鋪好路。」
尚之桃不知如何接話,她不關心欒念會不會升職,只關心自己會不會被他裁掉。但話說回來,欒念升職了,裁她是不是容易了?
尚之桃想到這忽然覺得嚇破了膽,自己早上還跟他發火了呢!
尚之桃真是多想了。
她那發火在欒念看來,就像一隻小奶貓在朝他呲牙,他一根手指頭就能將她制服。
她心虛的偷看他那兩眼,都落進他餘光裡。令他恍惚覺得尚之桃想跟他做點什麼。但欒念對尚之桃不感興趣。在他看來,尚之桃太過平庸。今天偶然那一瞬失神,不過男人本性而已。
平庸不是原罪,只是他搞創意,喜歡視覺上耀眼的女人。
「走吧。」他站起身朝前走,珠江邊不好打車,要走一段路。尚之桃起身跟他走,這會兒的他跟上了發條一樣,大長腿一步又一步速度很快,好像剛剛那些酒都餵了狗。尚之桃小跑著跟了上去:「Luke,我跟不上。」她微微喘著:「您……可以慢點嗎?」
「跟不上就自己打車。」
……
這人怎麼這麼怪,剛剛還好好的呢!現在就甩起臉了?尚之桃心裡罵他是怪人,乾脆停下來,自己打車就自己打車,有什麼了不起?
是她天真了。
夜晚的珠江邊上哪裡就那麼好打車?兩個人一個在這頭,另一個在那頭,各自打車。十幾分鐘過去了,好運氣的欒念終於打到了車,尚之桃的脾氣一下就消失了,幾步跑過去開車門上了車,朝欒念笑了笑:「感謝您捎上我。」能屈能伸,一點兒也不覺得低頭有什麼丟人。
欒念不理她,也不趕她下車,低頭回私人消息。
尚之桃熬到目的地,跳下車,畢恭畢敬一句:「謝謝Luke今天教我很多,也謝謝Luke讓我一起乘車。」轉身逃了。
跑進電梯間,房卡刷了樓層,速速按了關門鍵,而後長舒一口氣。
進房間的時候Lumi正在做面膜,穿了一件吊帶睡裙,開衩到腿根,兩條長腿搭在桌子上,在尚之桃進門之時吹了個口哨:「可以啊姑娘,跟Luke逛珠江。明兒能不能直接轉正?」
尚之桃舉手投降:「Lumi導師,我有個請求。」
「有話但講無妨。」
「只求別提Luke,給您鞠躬了。」
「那提欒念?」Lumi還是逗她。
「別……」
Lumi將面膜扯下來,大笑出聲:「這麼怕他啊?出息。為師教你一招。」
「什麼?」
「但凡你怕的男人,想方設法睡了他,睡完你就會發現天下男人都是一個鳥樣兒。」
尚之桃被她逗笑了:「那你也怕Luke,你為什麼不睡了他?」
「我怕我男朋友剁了我。」
慫了。
尚之桃從行李箱拿出睡衣穿上,她的睡衣,是一條中袖睡裙,帶著粉色蝴蝶領,十分可愛。她有點不好意思在Lumi面前換睡衣,想去衛生間。被Lumi叫住:「哎哎哎!都是女人,誰沒看過啊!」
也對。
尚之桃一狠心,脫下了連衣裙,胸前的鴿子撲騰了一下,Lumi哎了一聲:「好傢伙!好傢伙!你還有這等寶貝!」她指著尚之桃:「渾身都是寶!」
尚之桃慌忙套上睡裙,雙手護在胸前,有點無措的看著Lumi。Lumi去洗臉,途經她身旁,嘖嘖一聲:「尚之桃你記住了啊,你可是有核武器的女人。你別輕易投降。」
尚之桃哪懂什麼核武器,這一天跟打仗一樣,她只想洗個澡好好睡覺,明天繼續工作。明天非常值得期待,因為明天她終於不用跟欒念一起。
欒念陰晴不定的。他對人不冷不熱,對她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尚之桃有時想請教他一些什麼,又總擔心自己的提問過於愚蠢。
是的,在欒念面前,她覺得自己是個蠢人。就算是一個蠢人,卻在今天三番五次對他有了綺念。
等她和Lumi關了燈各自躺在床上之時,尚之桃的疑問還未消散。她忍不住問Lumi:「Lumi,你曾覺得自己愚蠢過嗎?」
「我為什麼要覺得自己愚蠢?」
「我這幾天總會覺得自己愚蠢。」
黑暗給了人膽量,尚之桃第一次與Lumi交心。她覺得她步入社會這短暫的日子時常有困惑:「你知道我為什麼怕Luke嗎?」
「為什麼?」
「我寫的老闆訪談是真的,Luke在做訪談的時候勸我換工作;他後來又說過一次。他覺得我不行。」尚之桃有點難過,她知道自己在所有同期入職的同事之中履歷最不漂亮,但她是不是真的差到欒念覺得她沒有可取之處的地步,她困惑了。
「Luke說了兩次讓你辭職?」Lumi在黑暗中問她。
「是。所以我該換工作嗎?」
「你不該換工作。你知道你應該做什麼嗎?你現在應該睡覺,明天早上開開心心起床,把Luke的話當成屁放了。」Lumi有點同情尚之桃,剛入職就被Luke盯上了,被別的老闆盯上也就算了,Luke是誰?再過段時間任命下來了,整個中國分公司都要他來管了。可她不能現在對尚之桃說這些,尚之桃已經戰戰兢兢了。
尚之桃的第一個職場導師Lumi是一個很好的人。
她沒有過人的天分,卻有不錯的運氣。她已經在床上睡著了,Lumi卻還睜著眼睛,她盤算著怎麼幫這個小姑娘留下來。這姑娘多好,任勞任怨,脾氣性格頂尖的好,怎麼就要開了人家了?
這一天從天不亮到深夜,尚之桃這一覺睡的很沉很沉,到底是二十冒頭的年紀,第二天睜眼又是神清氣爽,一派青春無敵。Lumi睡前給她發消息說不去吃早飯,她躡手躡腳洗漱,穿著一件寬大的T恤,素淨著一張小臉兒去餐廳吃飯。她前一天晚上就沒怎麼吃飯,早上真的餓壞了,著實沒少拿吃的。
端著餐盤找位置,看到坐在窗邊的欒念。他昨天喝了大酒,今早卻已看不出痕跡了。晨光一縷打在他面前的餐桌上,讓他多了一絲人氣兒。
再有人氣兒,也是尚之桃不想也不敢招惹的人。尚之桃動作快,閃到柱子後面,而後四處張望找到一個角落。她躲閃的動作剛好落進欒念眼裡,鬼鬼祟祟,奇奇怪怪。
尚之桃真是拎不起來。
欒念見過太多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人,在這樣的場合,會徑直走上前去問他:Luke一個人?隨便聊些什麼,對目前工作的想法、對職業生涯的規劃。他剛工作時,在美國總部,集體Team building,他眼見著一個同期自費升艙坐到老闆身邊。職場就是這樣,老闆就那麼一個,你躲在後面,就不要指望會被人看到。
這麼好的機會,她像一隻喪家犬似的,跑了。
拎不起來的尚之桃坐在餐廳角落悠然自在吃著早餐,也為了成功躲避了欒念而心生了幾分歡喜。只要成功躲過欒念,就又是沒被開除的一天。她這樣逗自己。
可好景真是不長,她那顆藍莓剛塞進嘴裡,就見對面坐了人,抬起頭看到欒念,愣了一秒才與他打招呼:「Luke早。您吃了嗎?」
「會議紀要呢?」
……「昨天晚上發給您了。」
「發到哪兒了?」
「您信箱。」
欒念拿出手機,翻出手機信箱丟到尚之桃面前:「哪封是?」
尚之桃是看到傳送成功了的,可欒念的收件箱裡並沒有。她一時之間不知怎麼回事:「我可以上去拿電腦下來嗎?」
「如果你連會議紀要都忘記發,那你可以考慮今天就遞辭呈了。」
尚之桃聽到他又這樣說,起床的好心情煙消雲散:「如果我沒發,我今天就辭職。」她站起身:「我上去拿電腦,請您稍等。」
她拿電腦的路上,一遍遍回憶自己昨晚傳送的動作,還有已傳送成功的提示,她確定這沒有問題,拿著電腦下了樓,回到餐廳,坐到欒念對面,打開電腦,找出發件箱,是有一封她昨天深夜發出的郵件,收件人是Lukelu,不是Luke Luan,凌美還有一個人英文名叫Luke,姓Lu。
她緊抿著嘴唇一句話不說,欒念沒錯,他真的沒收到郵件。錯的是她,她發了,但發錯人了。
「對不起Luke,我發錯人了。」
「所以。」欒念看著尚之桃,眼神鋒利:「你將昨天會議的保密資訊發給了別人?那你還不如不發。」欒念站起身:「辭職信別發錯信箱了,Flora。」
尚之桃並沒有回答他,她不敢開口,她知道自己一旦開口就會哭出來。她不想在欒念面前哭,在他心中,她已然是最差勁的那一個,從來都是。如果她哭了,他更會看她不起。
她就那樣咬緊牙關,沒有講話,也沒有哭。
後來那幾年,無論她經歷什麼樣的風浪、質疑,遇到什麼樣的困難,心中經歷什麼樣的崩潰,她都沒有在欒念面前掉過一滴淚。她可以在朋友面前、親人面前放聲痛哭,可她在欒念面前,從來沒有。
她在餐廳坐了會兒,而後回到房間。Lumi已經起床了,尚之桃與她打了招呼,然後兩個人一起參加市場部的電話會。這個漫長的會議整整開了一上午,Alex佈置給她很多很多學習任務和輔助工作,除了繼續對接企劃部和創意中心,她還將學習PR和市場活動。等她開完會,看到手機上欒念發給她的消息:「還不發我?」
她以為欒念問的是辭職信,於是回他:「抱歉開了一上午會,還沒來得及寫辭職信。」說的好像不開會她就會寫一樣,尚之桃這樣的姑娘,安心為別人鼓掌,自己也耍的一手好無賴。沒有渾水摸魚的本領,就不會養成那麼好的心態。早上的挫敗早就煙消雲散了。
「會議紀要。」欒念回她。
「哦哦哦,我以為您跟我要辭職信呢!」
「?」欒念回她一個問號,這姑娘腦子怕是有點病。
你沒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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