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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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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姑娘別哭] 早春晴朗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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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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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8 01:47:17 |只看該作者
卷一:開始的那一年 第四十章 不如在一起?

  尚之桃吃的多了那麼一點,覺得自己血糖升了上來,她產生了一股幸福滿足的眩暈感,匆匆洗了澡上床,將手機調成靜音狀態,蒙頭大睡。

  欒念正在和譚勉等人在酒吧,放下酒杯的時候瞄了眼手機。

  「晚上約人了?為什麼總是看手機?」譚勉問他。

  「沒事。」

  欒念覺得意興闌珊,看著台上唱歌的人,偏過頭去問譚勉:「你說我開個酒吧怎麼樣?」

  「酒吧?北京最不缺酒吧。」

  「開到山上,私人會所性質。只對少數人開放。」

  「那你怎麼盈利?」

  「我想開,就肯定不會賠掉。」

  「三百萬投資起步。」

  「錢不是問題。」

  「對,忘了欒公子出身富貴了。」譚勉打趣他:「回頭陪你去選址,想好在哪兒開了嗎?」

  「沒想好。現在就是那麼一個念頭而已。」欒念有時覺得挺沒勁的,額外找點事兒幹日子也能有趣點。台上的歌已經唱到了南方,他又看了眼手機,剛好亮起。是藏瑤。

  譚勉眼尖,看到臧瑤的名字朝他立立眉,起身坐到別的地方。

  「你在哪兒?」臧瑤問他,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那麼一點難過。

  「我在酒吧。」

  「我可以去北京找你嗎?」

  「怎麼了?」

  「我想搬到北京去。」臧瑤說:「我在廣州待夠了,我受夠了廣州。」她突然哭了:「我受夠了廣州,我想去找你們。」

  「好的。來吧。」

  欒念想不起這是臧瑤第多少次搬家了,從他認識她起,她就不停的流浪,從來不肯在一個地方久居。

  「謝謝。」臧瑤道了聲謝,輕輕掛斷了電話。

  譚勉坐回來,笑了:「原來是在等臧瑤的電話。」

  「不是。」

  「那你為什麼一直看電話?」譚勉問他。

  「可能會有工作電話。」欒念這樣說,但他等的工作電話並沒有來。

  「所以臧瑤發給你做什麼?」

  「她想來北京住一段時間。」

  「挺好,你房子大。要我看,你們倆也別僵著了,這次她來,把該辦的事辦了,索性在一起吧。」譚勉開始胡說八道,臧瑤和他們一起玩了那麼多年,她和欒念看起來不清不楚。朋友們不止一次賭他們什麼時候修成正果。

  欒念沒有講話。

  他跟臧瑤之間並不是譚勉所說的那樣。臧瑤是他很好的朋友,好到他對臧瑤沒有慾望。

  「住在你那個房子裡吧,我幫她付房租。」欒念並不想跟臧瑤住在一起,一旦住在一起了,很多事更說不清了。

  「臧小姐差你這點房租?臧小姐差的是你將她吃乾抹淨的動作。」譚勉打趣他。

  欒念並不想多講他和臧瑤的事,事實上哪怕是最好的朋友,他也不願意將自己的私生活給別人看。更何況他現在就沒有什麼私生活。

  這個夜晚太無聊了,沒有任何事能提起他的興趣,卻在兩個女人經過時猛然想起穿啦啦隊服的尚之桃。

  他喝了酒回到家,週末的好睡眠並沒有如約而至,順手拿起手邊的書來看,心裡思索尚之桃的問題解決了嗎?她這次沒有向自己求救,所以事情卡在了哪裡?

  供應商打電話給他,他接起,聽到供應商說:「問題解決了,馬上就重新跑數。也跟您打個招呼。」

  「怎麼解決的?」問題解決了,尚之桃都沒跟他說一聲?

  「Alex打給我了,說了一下情況。合作這麼久了,偶爾有一點小失誤沒關係的,吃虧是福。」供應商多聰明,自然不會對欒念說Alex要在後面的項目中補償他的事。他不說,不代表欒念不知道。

  尚之桃可以,搞定了她的直屬老闆,她真是知道誰能救她了,學聰明了。

  「Flora將新的brief發給你了嗎?」

  「發了。下午就發了。」

  「好的。」

  尚之桃給供應商發了新的brief,她犯了那麼大錯誤,連解釋都沒有一句。徑直打給她,她沒有接。欒念所有的狠話都堵在喉嚨裡,她不接,他的火無處發洩。

  欒念生了悶氣。

  他從來不生悶氣。他從小就厲害,周圍的人都讓著他。哪怕到了職場,他也比別人跋扈一些。從前談的那麼兩三次戀愛,他也不做君子,倒是不用跟前女友吵架,但他一來一去講話十分氣人,幾句話下來對方就會熄了火。哭鬧對欒念來說一點用都沒有,他前女友都知道。

  他生氣,是因為尚之桃犯了那麼大錯誤都不跟他解釋。她吃喝熱鬧什麼都不耽誤,給她的直屬上司打個電話了事,根本沒想過如果不是他發現問題,這個錯誤將給公司帶來多大的損失,她以後又該如何在公司立足?

  那股氣就纏在他心口,吐不出來,也散不下去,就那麼一直憋著。一直到第二天傍晚,他在家裡健完身,去廚房做一口吃的,看到手機亮了一下,尚之桃給他發消息:「Luke您好,Alex讓我跟您確認一下,下周的市場部週會您要參加嗎?」隻字不提她犯錯誤的事。

  尚之桃壓根不想提那件事,有什麼可提的,被他劈頭蓋臉罵了那麼一頓,獎金扣了,不能晉陞了,也不能加薪了。之前Kitty交的創意出問題,開始客戶差點解約,還是欒念出面擺平了,但那次都說他什麼都沒說。公司的人說他護犢子,他對尚之桃那麼苛責,無非就是因為她不是他的「犢子」,哪怕她跟他有過那麼兩次很親密的時候。

  「Alex為什麼不自己問我?你們市場部沒人了嗎要派你來問?」欒念生氣的時候也還是會講道理,但他從來不跟尚之桃講道理。

  尚之桃見他又開始蠻不講理,就回他一句:「那我讓Alex自己問您。剛剛是因為他被其他工作纏住,就順口讓我幫忙問一句。抱歉打擾了。」

  尚之桃說完就給Alex打電話:「Luke說讓您自己問他。」

  「嗯?他心情不好?」

  「我不清楚。」我怎麼知道他心情好不好?我跟他又不熟。

  尚之桃掛了電話就去洗衣服,徹底將欒念當個屁放了。你凶我,我還不喜歡你了呢!此時的她就是那個涉世未深的幼稚的人。她以為自己是在跟上司較勁,其實不是,她是在跟她喜歡的人較勁。只是她潛意識裡不肯承認而已。

  尚之桃下一個週一一早看到板著臉的欒念的時候,依然笑著跟他打了聲招呼,然後又站到電梯角落。欒念看都沒看她一眼,電梯門開了徑直走了。欒念那股氣就堵在他心口,這悶氣讓他對尚之桃置之不理。他也納悶,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小時六十分,一分六十秒,六部電梯24小時就位,他為什麼總能碰到尚之桃?

  尚之桃坐到工位前認真開始工作。她犯過一次錯誤,差點搞砸了平生第一個項目,於是格外小心,再不肯犯錯。Lumi來的時候見她認認真真就跟她打招呼:「勞模,「表」妹,我司優秀員工,工作呢?」

  尚之桃被她逗笑了,然後拉著她講了她brief提錯的事:「我不能再犯錯誤了。我要好好工作。」

  「Luke要扣你獎金?一年之內不許你升職加薪?」Lumi有點驚訝,欒念再嚴格,也沒堵死別人的後路過,他那人只是嘴不好,如果他大殺四方,那你不用問,肯定是那四方有問題。但這次的四方是人畜無害的尚之桃啊!Lumi認真思索良久,終於忍不住問尚之桃:「小桃桃,你仔細想想,你確定你沒得罪過Luke嗎?」

  「我沒有啊。」尚之桃敢得罪他嗎?接著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Luke顯然是在給你穿小鞋。不然怎麼解釋這事呢?」

  「Luke又不是第一天給我穿小鞋,我可是三番五次被他勸退的人。」尚之桃笑了笑,扭過頭去工作,不再談論這件事。

  尚之桃心中再不裝事,但也還是一個很要強的人,骨子裡就那麼一點小小的自尊,被欒念踩的稀巴爛。這令她不想面對他。

  Lumi和Alex有兩次讓尚之桃幫忙找欒念對項目進度,她都婉拒了。也是為了避開欒念,她都算好了時間去趕末班公車,如果工作沒做完,就把電腦背回家裡。

  項目資料開始陸續回傳。

  尚之桃曾想過這資料不會太簡單,卻發現這根本是很複雜的事。分析不需要她做,但需要她能看懂。她開始陷入行業資料裡,一看就是大半天。做商業分析的同事對她說資料講求邏輯之美,你需要在繁雜的資料中去發現規律和突破,看懂是一回事,分析又是另一回事。

  尚之桃嘗試著去發現同事所說的邏輯之美,無果。這令她有那麼一點沮喪,邏輯是什麼?為什麼我沒有?她跟孫遠翥聊起這件事,孫遠翥建議她做一些邏輯訓練。

  「比如呢?」

  「比如……」孫遠翥在電話裡說了一半,然後笑了:「週末我來開個班吧?」

  「那感情好。」

  「工作的事你不用太著急,不要覺得自己是萬能的,一個人能做所有事那是不可能的,你要認清自己,也要學會示弱。適當降低你老闆對你的預期,這也是一種向上管理。」

  我降低不了。

  我老闆覺得我啥也不是。

  尚之桃心裡說道。掛斷電話向辦公區走,在自動門那裡碰到了欒念。她已經好幾天沒跟他打過照面了,象徵性問一句:「Luke好。」

  「資料回收的怎麼樣?」欒念突然問她,問的尚之桃一愣。

  欒念卻好像心情不錯,插兜站在那裡等她回答。

  「已經回收了三個行業的資料,接下來會有專業的商業分析團隊介入分析。」

  「嗯,加油。」

  「謝謝。」

  周圍會有人路過,尚之桃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他講話,那樣會讓別人覺得他是大度的老闆,而她是扶不起的小阿斗。她朝欒念笑笑:「抱歉Luke,我還有工作要處理,您關心的項目進度我稍後整理一下,發給Alex和您可以嗎?」

  「好啊。」欒念在微笑,春風和煦的樣子。

  尚之桃看不懂他,索性就不看他,朝他點點頭,走了。背影裡寫滿倔強,這次她的倔強非常明顯,欒念看到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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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8 01:47:36 |只看該作者
卷一:開始的那一年 第四十一章 沒有愛

  尚之桃想不通她為什麼再一次上了欒念的車。她明明站在那裡等公車,可是公車沒有來。她看到欒念的車開了過來,僅剩的那點自尊讓她別過臉去,假裝沒有看到他。

  欒念卻把車停到她面前,對她說:「上車。」

  「謝謝您,我等公車。」尚之桃不再講話,也不看他。她心裡的委屈無處訴說,就那麼藏在她心底,不強烈卻也並非察覺不到。她有點期望欒念能說一兩句柔軟的話,比如你很努力,我看得到;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犯錯誤沒關係,我可以為你兜底。就這麼一兩句話,像他對Kitty那樣就行了。尚之桃不知自己為什麼要跟Kitty比較,不幸的感覺都是源於比較。

  欒念也不講話,就那麼看著她。男女之間的這種僵持,就是要看誰更弱一些。尚之桃禁不住他的端詳,哪怕她側過身去,也還是能感受到欒念那沒什麼溫度的目光將她包裹的綿密。

  年輕的女孩沒有跟誰進行過這種心力的角逐,漸漸就有了頹勢,最終落敗的一塌糊塗,懵懂著坐上了欒念的車。

  「去哪兒?」欒念問她,看似是把決定權交給她,其實他們兩個都無比清楚答案,尚之桃只能去他那兒。欒念比尚之桃更瞭解她自己。

  尚之桃與他較勁,對他視而不見,躲著他,看起來很有風骨,又帶著倔強,可從裡到外都清楚明白:尚之桃喜歡欒念。欒念看得見。

  這看得見的喜歡令欒念感興趣,他時常被人喜歡,但尚之桃這種獻祭似的愛很新鮮。他一邊開車一邊想,他其實是卑鄙的。是他先對尚之桃動了慾望,然後織了一張網將她網了進來,他有時看著尚之桃的欲蓋彌彰都會覺得自己會遭報應。

  將車停在地下車庫,卻並沒有馬上下車。而是對尚之桃說:「Flora,我們談一談。」

  尚之桃扭過頭去看他,眼睛裡那一道光很溫暖。

  「首先,我們的關係是性伴侶而不是戀愛,你認同嗎?」欒念想把話一次性講明白,從此他們不必再費心為他們之間的關係去下定義。性就是性,愛就是愛,彼此分的清清楚楚。

  尚之桃又將臉轉過去看向車窗外,頭腦空了那麼一下,過了幾秒才說:「嗯,我認同。」

  「所以,我們不需要彼此約束。不管我們之中哪一個想要戀愛,或者想跟別人發生關係,都坦誠講出來,然後結束我們之間的關係。你認同嗎?」

  尚之桃終於明白什麼是性伴侶了,原來是這樣,彼此解決需要又不影響遇到別人,真的很自由了,她點點頭:「認同。」

  「那我們是不是不能把我們的關係告訴任何人,包括親人、朋友、同事?」尚之桃問他。

  「我覺得是這樣,你也這樣想嗎?」

  尚之桃多麼沒有主意,她見過的社會和人間太少了,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女孩都會遇到這樣的事。她明明在心裡拒絕了欒念,可她的頭卻點了點。她看到欒念笑了。欒念笑起來很好看,他不經常笑,偶爾笑那麼一次,會讓人無法自拔。

  後來,當她的火車駛離北京,車輪在鐵軌上摩擦出鈍響,她的心像被碾過一回的時候,突然就想起那天晚上欒念的笑。分明是在笑她是個傻瓜。

  「Luke,我餓了。您可以給我做點吃的嗎?」她改不了對欒念用您的習慣,她心中始終對欒念充滿敬畏。尚之桃結束了這個話題,她覺得這沒什麼可討論的,本來就是一局勝負分明的殘棋,他隨便動一個子,她就是死局。

  「好。」欒念下了車,為她開了車門。

  她喜歡看欒念做飯,她乖乖等在那裡,看欒念挽起衣袖為她做意麵煎牛排,那個冷峻的男人像是走下了神壇。尚之桃覺得這個畫面性感極了,她走上前去,指尖捏住他的衣角拉了拉。

  「Luke,我不想吃東西了。」

  「嗯?」

  欒念偏過頭去看她,尚之桃踮起腳尖將唇印在他下頜,若有似無那麼一下,抬起眼看他:「做點別的。」

  欒念嗓音有一點啞:「比如?」

  尚之桃不講話,手拉著他衣領讓他低頭,牙齒咬在他下巴上:「比如,這樣。」

  尚之桃從前不是這麼開放的人,她跟辛照洲在一起的時候,總會羞怯。可她在欒念面前就是這麼放得開,她的身體遵從她的意見,想什麼就去做什麼,頭腦中在叫喊:反正我們不相愛。

  如果不相愛,那就只有性了。

  尚之桃想的明明白白徹徹底底,既然只有性,那就好好享受性好了。這種新奇的體驗讓她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在世界的另一面,一切都沒有想像的那麼光明,卻也不是那麼至暗,只是現實血淋淋的,也沒有那麼美好。

  尚之桃支在沙發上,驀然抬頭的瞬間看到外面孤零零幾條雪線,斷續一句:「下雪了。」是這一年冬天北京的第一場雪,北京那幾年不大下雪,那天那一層薄薄的雪何其珍貴。

  「賞雪嗎?」欒念問她。

  「好。」

  他抱她至窗前,小院內昏黃的燈光,隱隱的雪和頹敗,冰涼的玻璃緊貼她滾燙的肌膚,激起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她嚶嚀一聲縮到他懷中:「涼……」又是那麼一聲,整個人力氣盡了,任他予取予求。

  冰城長大的孩子有多喜歡雪呢?尚之桃不肯上樓,裹著被子坐在那看雪。欒念也就不上樓,坐在沙發上翻書。他有一種罕見的滿足感,心中的戾氣少了那麼一點,再看尚之桃就覺得她其實算是個賞心悅目的姑娘。

  可不是?剛剛經歷過一場瘋狂歡愛的女子,此時安靜的斜倚在那,頰邊的嫣紅還殘留那麼幾分,認真的賞雪。看起來格外順眼。

  欒念並無他求。這樣就挺好。

  凌晨四點,尚之桃終於熬不住,上了樓,去到那間客房,雖然才第三次睡在這,卻很熟悉了。與欒念說了晚安,關門,爬上床,關了夜燈。黑暗如約而至,來自北國的姑娘聞到屋外雪的味道,睡的格外沉。

  她把心事都放下了。事實上她也沒有什麼心事,她前幾天的心事只是跟欒念較勁而已。第二天當她睜眼,想起欒念前一晚與她講的話,他們的關係至此清晰明了,再也不用贅述了。

  起床穿衣裳,欒念還沒起,她輕手輕腳刷牙洗臉,然後出了欒念的家。別墅區不小,她每次都要走十幾分鐘才能走到門口。奇怪的是保安已經認識她了,甚至朝她點頭。只是那眼神很奇怪,也說不清是輕視還是同情。尚之桃也沒有心思琢磨這些,求知慾令她想早早回家,孫遠翥說要給她講資料分析邏輯。

  尚之桃想變的更好,具體好到什麼程度她沒有想過,但她希望自己每天都能進步一點。在她的想像中,幾年以後,她變得很強大了,那時她能跟欒念平等的對話。

  進門的時候孫遠翥已經起床了,看到尚之桃朝她笑笑:「回來了?」

  尚之桃點點頭。

  其實在北京這樣的城市,有很多事情你不必講的仔細。一個姑娘徹夜未歸,肌膚上還留有前一夜的證據,這時一切昭然若揭,多問一句都是廢話。孫遠翥不傻。

  但他並沒有因此誤會尚之桃,他以為尚之桃陷入了愛情,一場並沒有讓她很開心的愛情。

  「你再睡會兒,我加個班,下午給你講好嗎?」

  「好啊。謝謝你。」尚之桃回到臥室,當真爬上床,又睡了一會兒。

  她和欒念之間的關係,只在週五的夜晚。這其實很合尚之桃的意,她原本週末就安排了學習,這樣真的什麼都不耽誤。

  孫遠翥是一個很好的老師。

  他甚至自備了一塊兒黑板,放在餐桌前,站在那裡,像時光裡的少年。怎麼會有人這麼乾淨呢?孫雨坐在尚之桃旁邊,給她發了一條消息:「尚之桃,為什麼孫遠翥這麼乾淨?」

  尚之桃也不知道為什麼。孫遠翥就是這樣一個人,二十六歲還有一身乾淨少年氣的人。在尚之桃心中,孫遠翥不染塵埃。一直都是。

  「尚之桃,我水性揚花了。我才失戀兩三個月而已,可我現在愛上孫遠翥了。」孫雨又對她說。

  尚之桃哇了一聲,從手機上抬起頭,孫遠翥停止講課,認真問道:「有什麼問題嗎?同學?」

  尚之桃搖搖頭,看看孫雨:「老師我沒有問題,她有。」

  孫雨罕見的臉紅:「我也沒有,要不老師你從頭再講一遍吧,我從第一句就沒聽懂。」孫雨那麼聰明,返點打款張口口算的人,卻說她聽不懂,無非是想聽孫遠翥多講那麼幾句話。

  孫遠翥真是有耐心,耐心又笨拙:「那我再講一遍。」

  「要不我走?」尚之桃偷偷給孫雨發消息。

  「別。」孫雨回她:「我只是順口那麼一說,我沒有勇氣。」

  「你沒有勇氣?」尚之桃有點意外,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孫雨,你怎麼會沒有勇氣?

  「我沒有。」

  他太好了。孫雨在心中說。

  孫雨講的是真話,孫遠翥這麼溫暖乾淨的男生只可遠觀,哪怕別的女生想去到他身邊,孫雨都會有護在他面前的念頭。

  尚之桃學習的很認真。她能免費聽到這麼頂尖的資料分析課,來自於國內頂級院校優秀學生代表的親授,別人沒有這樣的運氣,她有。

  她看看孫遠翥,又看看孫雨,目光溫柔,又藏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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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開始的那一年 第四十二章 心的落腳處

  尚之桃生平第一個項目完成的還算順利,除了最初那個插曲。那天下午,當她坐在會議室裡,完成項目交付的時候,竟有那麼一點隱隱的激動。雖然這只是那麼稀鬆平常的一個小項目,卻是她很大的進步。

  她在會議室裡多坐了一會兒,並且迫切的想找人說上幾句話。最先想到的就是欒念,他一直在指導她該怎麼做,尚之桃很感激他。她想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悅,她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她給欒念發消息:「hello,我人生第一個獨立的項目交付了。我有一點開心。」

  欒念正在開股東會,看到這條消息,破天荒回她一句:「恭喜。」

  再過一會兒他又發來一條消息:「要請我吃飯嗎?」

  「要!」

  「去山上吃魚?」

  「好。」

  尚之桃的喜悅有了落腳處,開心的像個孩子。她找了個離公司遠一點的地方等欒念,他開車來接她,上車的時候問她:「選這麼遠的地方?」

  「怕人看到。」

  ……「不能因為工作?」欒念問她,見她恍然大悟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你八成是有點傻。」

  兩個人朝山上開,快到魚莊的時候,欒念拐進了一條小路,尚之桃小小一聲:「誒?」

  「今天沒跟你室友說你跟我出來吧?」

  「沒有。」

  「那方便我殺人拋屍了。」欒念嚴肅一張臉,察覺到尚之桃呼吸一緊,扭過頭看她一眼。開到一座破舊民宅他停車下了車。

  尚之桃跟在他身後站在民宅前,民宅前有一大片空地,可以做天然停車場。

  「我想在山上開個酒吧,在選址。這裡怎麼樣?」

  「哈?」尚之桃對這些沒有概念,只是覺得這地方有點破舊:「要翻新嗎?」

  「推了重新蓋。」

  ……「那為什麼要開在山上?」

  「方便看星星。」

  尚之桃抬頭看了看,山上的星星真的比山下的好看。尚之桃打了個噴嚏,冬天山上的夜晚太冷了。

  「走吧。」

  他們上了車,欒念問尚之桃:「這裡怎麼樣?」

  「看星星很好啊。」

  「那就這裡。」

  「啊?」

  欒念從來不是優柔寡斷的人,別人發了這個地址給他,今天也是他第一次來看,尚之桃站在那空地抬頭看星星的樣子挺美,突然就決定了。

  魚莊的老闆竟然還記得尚之桃,問他們:「現在撈?」

  「好,謝謝。今天不從我卡裡劃,今天這位女士請客。」欒念板著一張臉,對老闆說。

  「是的是的。」尚之桃點頭。

  「撈條大的,吃不了我打包。」欒念又來一句。

  「那倒也不必。」尚之桃拒絕。

  老闆站在一旁笑了:「我去撈魚。」

  山上剛下過雪,蓋在燈籠上,樹的枝椏上,尚之桃很喜歡,站在一塊兒石頭上將枝椏上的雪搖下來,兀自笑了。欒念就那麼站在那看她,不跟她一起玩。

  尚之桃覺得這個晚上很好,她所求不多,像今天這樣,她有了進步,欒念願意跟她一起慶祝,就足夠了。

  轉眼間就冬深。

  尚之桃有時會期待更多,比如聖誕節公司會放假,年輕人都喜歡聖誕節,尚之桃也一樣。可欒念要休假了,去北海道。尚之桃有那麼一點失落。

  尚之桃早早結束工作,給姚蓓打了電話:「學姐,我完成那個項目的交付,有項目獎金哦!我要請你吃飯。」

  「好啊。我下班去接你。」

  「那我可以叫上我室友嗎?還有我導師。」

  「所以冰城姑娘開始搖人了嗎?」姚蓓笑道。

  在尚之桃的老家,並不算很大的城市,冬天漫長,大家最常做的事就是喝酒。散在城市各個角落的人,打那麼幾個電話就迅速能坐到一起。冰城人在喝酒前最常問的是:「搖人嗎?」這個習慣被尚之桃學的很好。

  尚之桃笑了:「一起熱鬧嘛。你別開車啦,我也不讓我導師開,咱們去喝點小酒。」

  「那挺好,剛好下雪了。可你明天不上班嗎?」姚蓓問她。

  「明天是平安夜,我們公司有三天聖誕假。」

  「還有聖誕假這麼奢華實用的假期?」姚蓓著實羨慕。

  「美企嘛。」

  欒念帶給她的那麼一點失落轉眼就散了,她破天荒沒有加班,收拾好東西就走了。Lumi在一旁問她:「是上次我送回家那姐妹嗎?」

  「是啊。」

  「那我今天要跟這姐妹好好喝酒。」她講著話把手臂繞到尚之桃脖子上,與她勾肩搭背:「我問你,來北京快半年了,交到男朋友了嗎?聖誕節怎麼過?」

  聖誕節怎麼過呢?尚之桃沒有想過。欒念當天晚上的飛機就要走了,尚之桃在他家裡聽他打電話,好像是有那麼幾個朋友每年一起過,從聖誕節到跨年。今年他去北海道。

  「我想在家大睡三天。」她想好了,最近太辛苦,今天喝點小酒,明天睡個天昏地暗。

  「那多浪費。」Lumi對她笑笑:「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行不行?」

  「嗯?」

  「我發小,比你大三歲,自己開了一家小飯館,家裡三套房子,人長的也不錯。考慮不考慮?」Lumi挺希望尚之桃能跟她發小戀愛的,她喜歡尚之桃,如果他們在一起了,那他們以後就能一直在一起玩了。

  「可是我還不想找男朋友。」尚之桃忙說道,她覺得她跟欒念的關係並不算乾淨,而她又沒有抽身的打算。她不想侮辱任何人。

  「好吧。那改天一起吃個飯總行了吧?」

  「哈哈,好。」

  兩個人出了公司去坐地鐵,去Lumi老房子附近吃炙子烤肉。下了地鐵看到孫雨已經等在那,下雪了,她看的入迷。尚之桃叫她,她朝Lumi笑笑,並沒有認生。姚蓓也不認生。幾個人就這樣第一次湊到了一起。

  姚蓓對另外兩人說:「小桃桃上學的時候人緣就非常好,喜歡她的男生也不少。對不對?」

  尚之桃被誇的有點臉紅,忙搖頭:「沒有!只有辛照洲一個!」

  「不是,很多男生喜歡你。你不知道而已。你那麼鈍感,只有辛照洲那樣的偏愛你才能看得出來。」

  尚之桃想起辛照洲。

  姚蓓說的沒錯,辛照洲真的是偏愛她呀。可是再偏愛又能怎麼樣呢,不是一樣要在最後一個北上一個南下嗎?尚之桃在快要過節的時候有那麼一點脆弱,也不知辛照洲現在在深圳怎麼樣了?

  她端起Lumi的酒喝了一口,眼睛有點紅了:「辛照洲真的偏愛我啊。我覺得我這輩子恐怕再也碰不到像辛照洲那樣明晃晃的愛我了。」

  她很悲觀。

  下雪的時候她承認她喜歡欒念,卻也不奢望欒念喜歡她。欒念講電話不避諱她,他聽到一個男人說:「這次去北海道,你和臧瑤能不能修成正果?」

  臧瑤是誰?欒念會在節日的時候送她一束花嗎?尚之桃喜歡花。她還記得在大三那年的聖誕節,辛照洲抱著一束花站在宿舍樓下。擔心花被凍壞了,將大衣敞開來,將花護在他身前,有狼狽的浪漫。

  他們吃完飯,Lumi嚷嚷著要去夜店。她對她們說:「別做乖乖女!去夜店跳舞喝酒!到了夜店你們就會發現,去他媽的男人!」

  都沒有去過夜店的女人們,跟在Lumi身後就這麼去了。尚之桃到了夜店才發現自己還是天真了。進去第二分鐘她就覺得心臟要跳出來了。姚蓓和孫雨倒是適應,跟Lumi一起跳舞。她們不讓她坐在那,也不許她喝檸檬水,要了一杯雞尾酒給她。Lumi在她耳旁喊:「今夜不回家!」

  尚之桃覺得她好玩極了,笑出了聲,也學Lumi啜了口酒。尚之桃是從那天開始喝酒的。但她喝酒挑人,只跟喜歡的人一起喝。那時她酒量還不好,半杯雞尾酒下肚,就頭暈腦脹。好在人還算清醒,坐在那裡跟著音樂搖擺。欒念的電話進來的時候她沒看清,只看到手機亮了,順手接起:「喂?」

  也是湊巧,坐了那麼久都沒人理睬她,偏偏她接起電話,一個男人湊到她電話旁:「美女,來跳舞!」

  尚之桃下意識躲開他,再去看電話,已經掛斷了。她打開來電,將手機拿的近了些,看到欒念的名字。於是禮貌回給他:「有事嗎?剛剛沒聽清。」

  「你在哪兒?」欒念問她。

  「我在夜店。」尚之桃並不覺得來夜店有什麼,夜店除了太吵其他都還挺好玩的,她也漸入佳境。

  欒念沒再回她。他知道年輕的姑娘都喜歡玩,平時看起來再乖巧也還是有叛逆的時候。尚之桃去夜店跟他也沒有本質的關係,就算她今晚跟哪個男人回了家,他也並不介意。過了很久才又給她發消息:「我的魚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

  尚之桃沒再回他。

  確切的說尚之桃喝多了,她連自己的手機在哪裡都不知道,被另外三個女人送回了家。等她第二天上午睜眼的時候,雪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

  她有點悵然若失。

  北海道也下了這麼大的雪嗎?於是拿出電腦查看北海道天氣,北海道的雪果然很大,小樽可真美。網站上只有那麼幾篇關於北海道的遊記,被她看了不知多少遍。是在平安夜那天的晚上,她突然看到一篇簡短的遊記,剛剛上傳,遊記裡有一群人的照片,其中一張那個人她很熟悉,欒念。

  欒念將手伸到一個姑娘腋下,將她舉起來,丟到雪地裡。他笑的很開心。

  原來他也有那麼開心的時候。

  那個姑娘尚之桃也覺得熟悉,想了很久很久,才想起是在廣州的那個夜晚,去欒念房間的那個姑娘。原來她叫臧瑤啊。

  臧瑤可真好看。怪不得他的朋友們要他快點修成正果。

  尚之桃將那遊記看了幾十遍,她甚至能將臧瑤的描寫背下來,她說:「這一生,一定要跟愛的人來一次北海道啊。在小樽喝清酒,在洞爺湖看雪,在野湯泡溫泉,一群人喝的微醺,彼此看一眼,說:要永遠在一起啊。」

  這段話寫的真好,尚之桃幾欲流淚。她最喜歡臧瑤那張照片,在厚厚的雪地上,她踮起腳尖跳舞。

  是她所未能擁有的人生。

  她的平安夜過的有點孤單,樓下有大人帶著孩子互相送蘋果,那幾年大家對洋節充滿了熱情。她覺得她也應該吃個蘋果,於是跳下床去客廳,看到餐桌上放著一個蘋果。蘋果下壓著一張紙,上面寫著:「給尚之桃。平安夜快樂。孫遠翥。」

  尚之桃突然就哭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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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8 01:48:04 |只看該作者
卷一:開始的那一年 第四十三章 下雪的時候請講真話

  尚之桃整理好情緒,第一次去敲了孫遠翥的門,她想當面對他說聲謝謝。

  他正在看美劇,尚之桃看到他的房間內堆滿了書。他好像並不在乎這個節日,像往常一樣自在。

  「哇。」尚之桃站在門口探進頭去:「你有好多書啊!」

  「沒什麼別的愛好。」孫遠翥有點不好意思:「你怎麼沒出去玩?孫雨呢?」

  「孫雨她們公司今天組織聯誼活動,說是要到半夜啦。張雷出差還沒回來嗎?」

  「還沒有。」

  突然不知還該說些什麼,就這樣靜了下來。孫遠翥看到尚之桃的目光幾次落在他臥室內堆著的那些書上,就問她:「要不要進來看看有沒有想看的書?」

  「方便嗎?」

  「方便。」

  尚之桃從來沒仔細看過欒念的臥室,她總覺得欒念的臥室距離她很遙遠,卻仔細參觀了孫遠翥臥室內的書。尚之桃第一次知道一個愛書之人是什麼樣子,除了書,孫遠翥再沒有別的東西了。他像一個先生,無論世事變遷,他只要一張安靜的書桌足以。

  孫遠翥令尚之桃覺得安穩,這樣的安穩感陪伴尚之桃很多很多年。

  尚之桃仔仔細細的看,他看的書很雜,政治、經濟、歷史、地理、藝術、物理、天文、文藝,什麼都有。尚之桃順手翻了幾本,他在每一本書的第一頁夾上他的讀書筆記,只有一頁紙,那字寫的極其好看,尚之桃甚至覺得比她自己的還要好看。而那些書,除了封面,沒有一處褶皺污漬,乾乾淨淨。像他整個人一樣,太過珍貴。

  「要不要挑兩本看?書非借不能讀也。」孫遠翥見她喜歡,就問她。

  尚之桃忙擺手:「不要不要。」她不敢借孫遠翥的書,她看書並不像他那樣,她會在書上隨手塗抹,看到哪兒順道會折一個小角。她怕毀了孫遠翥這些好書。

  孫遠翥被她的小心翼翼逗笑了,抬腕看了看時間:「咦,十一點了。咱們兩個要不要搞一個讀書會?分享一下近期讀過的好書?」

  「我近期讀的書是商務英語。」尚之桃自嘲道:「公司同事英文很厲害,有時開國際會議,他們講話我聽不懂。」

  「那你就分享商務英語。」孫遠翥提議。」

  「我可以分享我大學時看的書嗎?」

  「也好。」

  兩個人一拍即合,還像模像樣的洗了水果,面對面坐在客廳裡,一人拿著一本書。尚之桃拿著《許三觀賣血記》,孫遠翥拿著《國家地理》。

  如果沒有孫遠翥,尚之桃會覺得這個聖誕很難熬。當她抱著電腦一遍遍看那篇遊記的時候,尤其看到欒念的笑容,她都覺得自己太荒唐了。

  「我喜歡這本書,看過四遍了,每一遍都哭的停不下來。」

  「我看過。我也是。」孫遠翥說道。

  「真的嗎?」

  「真的。」

  尚之桃突然發現,孫遠翥的坐姿跟他很像,他們坐著的時候都是那樣筆直,看起來有一點謙卑。尚之桃以為自己的謙卑是因為她永遠平庸,而孫遠翥那麼優秀,卻也還是這樣。

  尚之桃輕輕笑了,屋門鎖響了,他們同時看向門,看到披星戴月的孫雨。她神情並不好看,但還是朝他們笑笑。看到桌上的書,訥訥一句:「你們在讀書嗎?」

  「我們在開讀書會。」尚之桃起身接過孫雨的大衣幫她掛上,又小心翼翼看她一眼:「你怎麼啦?」

  「我看到前男友了。在我們舉行活動的地方,他和他的女朋友,一起過平安夜。」孫雨輕聲說道:「我是不是不該說這個?你們讀書會開的好好的。」

  「我挺想聽的,如果你想說的話。」孫遠翥突然開口講話:「不過我覺得這麼說太枯燥了,咱們最好邊吃邊說。」他笑的時候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憑一己之力拯救兩位女士的不開心。

  好多年以後,孫雨在醉酒後捏著尚之桃的衣領哭的涕泗橫流,咬著牙說:「如果世界上多幾個孫遠翥多好?」

  他不光提議,也起身到廚房,翻出他們僅有的泡麵、番茄和青菜,煮了一份學生宿舍泡麵給她們。三個人一人一碗麵,第一口泡麵下肚就看到孫雨的眼淚滴到碗裡:「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都沒出去過節過。」

  起初在一起,都是一窮二白的人,兜裡比臉都乾淨。一到過節就窩在家裡,口口聲聲不想排隊,其實是追不上節日飛漲的物價。也或者兩個人各自在城市一旁,打那麼一會兒電話,就算做過節了。連花都沒有收過。

  這種委屈尚之桃好像嘗過,又好像沒有嘗過。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孫雨,想罵她前男友是臭男人,想起孫遠翥也在,生生憋了回去。

  「男人,有那麼一小撮男人,其實非常差勁。」孫遠翥卻主動批判:「你只是恰巧遇到了那麼一個。不知道怎麼安慰你,不如我請客,咱們去看午夜場吧?」

  孫雨破涕而笑:「午夜場,我還沒有看過。」

  「我也沒有!」

  「那太遺憾了,我上學的時候,總是和同學們去看午夜場。咱們走吧?」

  說走就走了。

  平安夜的深夜,三個年輕人出了家門,在熱鬧的街頭行走。這城市本來就熱鬧,如果遇到這樣的節日,人流更是經久不散。他們穿梭在人流中,真切的察覺到人的渺小。

  到處都熱鬧。就連平安夜的午夜場也是。

  他們三個人排了很久的隊,終於買到電影票。平安夜的電影院座無虛席,他們三個坐在情侶當中尤顯突兀。孫遠翥給她們兩個人買了可樂爆米花,對她們說:「像孩子一樣開心吧。」

  在平安夜的夜晚看愛情片,電影裡演的美好令人羨慕。尚之桃看了幾次手機,她想對欒念說節日快樂,可又覺得他正身處於開心之中,她那句節日快樂一定看起來很荒唐。孫雨見她一直低頭,湊到她耳邊對她說:「別說任何話,相信我。」

  孫雨好像看透了愛情,越主動的下場越慘,沒人能逃出這個魔咒。她不希望尚之桃像她這樣,輸的一塌塗地。尚之桃那根本不能算作愛情,只是一個男人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被衝動沖昏頭腦而已。

  「嗯。我知道。」難過的人看愛情片都會哭的很慘,尚之桃也一樣。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她這麼鈍感的人,沒主動喜歡過什麼人,從前辛照洲先愛上她,她才慢慢動心。她不知道喜歡一個人竟然會這麼心酸又怯懦。

  她從此愛上了午夜場。

  後來有很多時候,她一個人去看午夜場,如果不是節日,午夜的電影院沒有什麼人。她選一部安靜的電影來看,把某一段時光的難過、疑惑、不甘都留在電影院。

  「北海道冷嗎?」他們從電影院出來,尚之桃突然問道。

  「還好吧。」孫遠翥說:「溫帶季風氣候,對冰城人來說,北海道相較此時的冰城只能算涼快。」

  尚之桃笑出聲:「我是不是假冰城人,我特別怕冷。你看我,要在冬天穿很多很多衣服的。」

  「挺好,知冷知熱。」孫雨攙著她胳膊:「我好了。還好今天晚上有你們。」

  「那就好。」

  孫遠翥微微笑了,眼鏡上結了一層霜,他拿下來擦掉,眼睛邊上有被鏡框壓出的痕跡,但並不影響他清爽溫柔。尚之桃想與孫雨講話,卻看到她的目光落在孫遠翥身上,不似平常那樣頑皮,很安靜。尚之桃好像突然間懂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懂。

  她默默換了個位置,換到孫雨另一側,不做站在他們中間的那個人。

  凌晨三點的北京,竟然下起了雪。

  「我們學校好多學生會在這樣的時候唱《戀戀風塵》。」孫遠翥問她們:「聽過嗎?」順口哼了兩句。

  那天黃昏,飄起了白雪。

  從電影院回住處,要走六公里。他們三個人都拒絕打車,緩緩在雪中漫步。就這麼走著,都沒有講話,一直走到樓下。孫遠翥突然問她們:「要不要給你們拍照片?」

  「好啊!」孫雨喜歡拍照,所以喜歡這個提議。

  「那你們等著,我上去拿相機。」孫遠翥是一個攝影愛好者,他有時會買很貴的器材,出差的時候帶著,去拍不同的城市和人。

  他舉起相機,對站在雪中的女孩們說:「對,就是這樣,微微側過臉。」他聲音很輕,怕吵到熟睡的鄰居,好在三個人足夠默契,哪怕這樣,也能意會。

  那天他們穿行在一個有雪的世界裡,相機記錄下這段如光掠影。姑娘們好看,但笑的都不開懷。放大來看,眼裡都還有愁思。

  「要拍個合影嗎?」孫遠翥問。

  「好啊。」

  他支起三腳架,在小區的涼亭裡,雪中的薄霧晨曦,他們站在那兒,孫遠翥站在中間,笑容晴朗,孫雨看著他,尚之桃看著鏡頭。

  照過了相突然都有些落寞。

  「不如,等到夏天的時候,一起去泰山看日出吧?」孫遠翥提議。

  「好啊!找一個張雷也不忙的週末。」

  是在此時的北海道,臧瑤站在欒念對面。幾個朋友坐在一起通宵。譚勉突然問臧瑤:「關於欒念,你有沒有什麼秘密瞞著我們?」

  「真心話大冒險嗎?」臧瑤抗拒。

  「不是,單純好奇。」

  臧瑤點點頭,她說:「我只知道我們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但其實在開始的時候,我記得,我們都不想做彼此的朋友。」

  她看著欒念,有那麼一點試探。

  欒念喝了點酒,有點神思恍惚。他不大記得剛開始的時候他們是什麼樣了,但卻堅定的搖頭:「我記得最開始的時候,我就只想跟你做朋友。」

  沒有人對欒念的話表示驚訝,大家都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他講話從不迂迴。哪怕他今天這句話可能會讓他失去臧瑤這個朋友,他也不會換一種方式來說。

  「喝多了喝多了。」譚勉在一旁打圓場,幾個人共同笑起來,企圖把尷尬笑過去。

  「我沒喝多,我知道我說了什麼。」欒念打斷大家的笑聲:「臧瑤,跟我出去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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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開始的那一年 第四十四章 就結束吧

  「一定要在平安夜這一天談嗎?」臧瑤看著欒念:「你知道這可能會毀了我這一生所有的的聖誕節。」

  「你剛剛說最開始我們都不想做朋友是什麼意思?我不記得我有對你表達過什麼特殊的感情。」欒念突然想起張欣說過的話,她說你真冷血,你不是人。

  臧瑤點點頭:「那是我誤會了。」她有點難過,她一直以為欒念對她是不同的,無論她搬去哪裡,他總會去看她。欒念是她為數不多的舊時朋友,知道她所有的故事。

  「如果讓你受到傷害,我很抱歉。」

  臧瑤笑著搖頭:「別,你是欒念,欒念從來不會認錯。何況這不是你的錯。」

  「我很遺憾。」

  臧瑤聳肩:「開心點~我回去還要搬家,我真的準備在北京住一段時間,然後……我想去銀川。」

  「我有毀了你一生所有的聖誕節嗎?」欒念問她。

  「不至於。」臧瑤朝他笑笑,心裡卻無比難過。欒念是她心中對男人最後那麼一點期待,她從來都知道,她真的愛他,只是她不敢而已。

  尚之桃體會到煎熬。

  她還年輕,喜歡一個人不懂掩藏,想念也不懂。她整天盯著手機,希望能跳出欒念的隻言片語。有點卑微的指望他能在快樂假期的間隙偶爾想起她這麼個「床伴」。

  哪怕像從前一樣問她工作都很好。但欒念沒有。

  她直到聖誕節的傍晚才想起欒念要她幫忙照顧他的魚。那條紅龍,尚之桃前兩次去的時候偷偷給它起了名字:小紅旗。

  「可我沒有鑰匙。」她給欒念發去消息。

  「花園那棵樹上,綁著的那個聖誕裝飾裡。」

  「好的。」

  尚之桃穿上羽絨服出了門,穿行在聖誕節的傍晚裡。這世界真的熱鬧,令她那顆心愈發的鮮活,想參與到這熱鬧中來。可是姚蓓出差了、孫雨有聖誕節交友活動、Lumi一定泡在夜店裡,她不知道該找誰玩。

  到了欒念家裡,發現他的院門沒有上鎖。欒念對他小區的治安真的很自信,推開門進去,看到他庭院中那棵樹綁上了一顆紅球。欒念敷衍的裝飾了他的樹。

  尚之桃摘下紅球,從裡面拿出鑰匙,打開門走了進去。開了燈,看到小紅在巨大的魚缸裡游。尚之桃不懂照顧魚,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麼照顧魚?

  「Luke,請問我應該怎麼照顧你的魚?」

  欒念的電話來的快,尚之桃慌忙接起,聽到欒念說:「幫我給魚缸換過濾棉,過濾棉在廚房的儲物櫃裡。然後看一下水溫,再投餵一點魚食。」

  「哦。」

  尚之桃跑去廚房找過濾棉,將電話放到一邊,乒乒乓乓折騰,欒念也不催她,等她取出過濾棉,又教她怎麼換,怎麼看水溫,以及如何投餵魚食。尚之桃折騰了很久終於將小紅照顧完了:「都弄好了,那我走了,鑰匙還掛在樹上嗎?」

  ……

  「鑰匙你帶走,等我回來你給我就好。另外,沙發上有一個購物袋,裡面是送你的禮物。聖誕節快樂。」欒念掛斷電話。

  尚之桃愣了愣,她也有聖誕節禮物?

  沙發上擺著的方形購物袋,那logo尚之桃也認識,又是一個昂貴的包,是她的聖誕禮物。

  尚之桃有點恍惚,這是她短時間內收到欒念的第二個包,她覺得她與欒念上床的報酬過於豐厚了。有聖誕禮物本該愉悅,但她沒有。她寧願欒念像孫遠翥一樣送她一個蘋果,或者一朵花,都比一個包強。

  「Luke又送了我一個包,說是聖誕禮物。」她給孫雨發消息。

  孫雨看到,回她:「收著。」

  孫雨十分現實,性伴侶不是永恆的,但錢能解決大問題,又不是打砸搶,一個男人送的包有什麼不能拿?

  「收著,然後來我這裡玩。」

  「好。」

  尚之桃心裡那點關於愛情的幻想始終作祟,她在欒念身上期待更多東西,可又覺得是她多想。她剛二十出頭,思想並不成熟,左右搖擺不定,又覺得愛情不重要,就是這樣千回百轉。

  「謝謝您的聖誕禮物,太昂貴了。我並沒有給您準備禮物。」

  「我不需要。」

  「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

  尚之桃突然想到,那個跟欒念一起在北海道的姑娘知道她的存在嗎?她知道她喜歡的男人在北京有一個固定性伴侶嗎?她知道了會在乎嗎?又或者她跟她一樣,心知肚明,卻沒法介意?尚之桃覺得自己太沒出息了,一路胡思亂想到了家,最終是道德佔了上風。

  「那天您說我們兩人不管誰有新的對象,都可以提出終止關係。」

  欒念正在跟一群朋友喝酒,看到尚之桃這句話眉頭一皺:「怎麼?有新歡了?」

  「……我沒有。」

  「那你什麼意思,直接點。」欒念最討厭講話藏著掖著浪費時間,他不願意去猜測別人的心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您有其他人,也請一定告知我。我不想受道德譴責。」尚之桃打完這句話長舒一口氣,卻在看到欒念回覆的內容後心涼了半截。

  他說:「炮友要受道德約束?」

  「會染病。」

  「做保護措施。」欒念跟尚之桃槓上了,他並不喜歡跟尚之桃聊這個莫名其妙的話題,尚之桃擺明了在說他濫情。

  「所以您有其他伴侶了嗎?」今天是聖誕節,尚之桃卻過的遭透了。欒念毀了她的節日,他本不在她身邊,卻用他的態度輕而易舉左右了她。她為數不多的那點倔強又冒出了頭。讓她想跟欒念把話講清楚。哪怕是炮友也要一對一,她不接受濫交。她已經這麼卑微了嗎?

  「有,怎麼了?」欒念放下酒盅,對大家說:「你們先吃,我有事。」找了個安靜的地方靠著專心與尚之桃聊天。卻不用聊多久,尚之桃展示了她的決心和勇氣。

  「那我要終止我們的關係。」

  「行。」

  欒念乾脆俐落回覆,而後把手機揣進兜裡,進屋喝酒。欒念的情緒突然很壞,他坐著跟朋友們喝清酒,卻帶著十分的氣。對他來講,尚之桃不過是一個床伴,有沒有都可以,他不用勉強。更何況尚之桃對他的喜歡他心知肚明,他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並不難。但他就是生氣了。

  尚之桃看到那個「行」字徹底認清了欒念對她的態度,在他心中,她無足輕重,不過是他的無聊消遣,有或沒有,都不重要。

  她有一點想哭,卻哭不出來。將那個包帶回家,跟上一次那個放到了一起,都沒有拆開包裝,全新的。她甚至不知道那包長什麼樣子,就那麼堆在那裡。她不喜歡奢侈品就是從那時確定的,奢侈品令她覺得難過,那上面寫著她和欒念之間的距離。

  她難得畫了個妝,去參加孫雨的活動。聖誕節可真熱鬧,單身的人湊在一起進行八分鐘約會。尚之桃到的時候,孫雨已經講完了規則,大家正在準備自我介紹。

  孫雨湊到她耳邊輕聲說:「看見藍色襯衫的男人嗎?矽谷回來的,搞測試的,出了幾本書,有房子,也有車。」

  「我只是來幫你湊數。」尚之桃對孫雨說。

  「不。」孫雨搖搖頭:「尚之桃,你來這裡是為了尋找自己的另一半。」

  「好的。」尚之桃並不覺得有什麼心裡壓力了,她已經結束了跟欒念的關係,她現在是徹底的單身了:「就那個嗎?還有誰條件好?」

  「灰色毛衣那個也行。」

  「好。那我去了。」

  尚之桃並未參加過這種活動,這種體驗倒也新鮮,陌生人面對面,進行八分鐘的交流,然後去到下一個。她正襟危坐,認真回答對面男生的問題。問題千奇百怪,有一個戴眼鏡的男生問尚之桃接不接受丁克,尚之桃都不知道丁克是什麼,順口答:「接受接受。」

  還有一個二八分的男生問她:「說說你對靈魂伴侶的理解?」

  「哈?」尚之桃沒理解過,滿臉寫著我不知道,男生失望的撇撇嘴。

  終於到了那個矽谷精英,尚之桃坐在他對面,乖巧的笑笑:「你好。」

  精英頭都沒抬:「介紹一下你自己,姓名年齡籍貫畢業院校目前職業以及經濟狀況。」

  面試工作一樣。但尚之桃還是認認真真答了,給孫雨撐門面呢。她態度極其端莊,那男人終於正眼看她:「你是幾號?」

  「什麼?」

  「幾號?待會兒投票,我會投你。我是六號。」

  「哦哦哦,我是五號。」

  尚之桃認真的記下了男人的號碼,投票的時候當真寫了六號,六號是當之無愧的魅力之王,而尚之桃只有一票。

  孫雨說:「我們會在結束後將介紹互投的朋友認識。」

  活動結束了,尚之桃問孫雨:「矽谷精英的電話給我吧,我們說好互投了。」

  孫雨笑的直不起腰:「只有你這個大傻冒相信別人說要跟你互投的話!他投給了那個露肩女人。」

  「幹。太不真誠了。」尚之桃也笑出聲,一邊幫孫雨收拾東西一邊問她:「那那個露肩女人投他了嗎?」

  「那個露肩女人投給了一個女生。」

  「啥?」尚之桃睜大了嘴:「哈?」

  「不懂了吧。」孫雨捏她臉:「你呀,到底知不知道社會遠比你想像的複雜?」

  「是挺複雜。」尚之桃有點服了,兩個收拾完東西都累癱在那,過了很久才相互攙扶著站了起來:「走吧,好朋友,聖誕節快樂。」

  聖誕節快樂。

  尚之桃望著街上的積雪,莫名說了一句。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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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開始的那一年 第四十五章 病一場

  再晚一點的時候,龍震天給尚之桃打電話,醉醺醺的要給她講聖誕故事。

  「我沒要求今天上課哦,今天這節課不給錢吶。」尚之桃逗龍震天。

  「不要錢,今天是義務教學。」

  「可我不要學大舌頭英語。」尚之桃嘲笑龍震天喝多了大舌頭,與他嘻嘻哈哈。

  龍震天卻突然認真:「桃桃,我帶你去美國吧?」他這樣激進嚇到了尚之桃,她在電話這頭闔不上嘴。

  「聽到了嗎?跟我走吧?」

  「你醒醒酒吧龍震天。」尚之桃掛斷電話,為什麼聖誕節讓所有人都變的這麼奇怪?

  「怎麼了?」

  尚之桃搖搖頭,是不是大家都瘋了?

  她們回到家,孫雨從包裡拿出一個小禮盒放到尚之桃手心,難得溫柔對她說:「尚之桃,聖誕快樂。」

  尚之桃拿過禮物,跑進自己房間,又跑了出來:「我也給你準備了禮物。」她將那個包裝盒放到孫雨手上,擁抱了她。

  她為孫雨準備了一個積木房子,孫雨為她準備了一朵永生花。這平淡日子裡有這麼一點點甜,是難忘的友情歲月。

  尚之桃開始喜歡去孫遠翥那裡借書,家裡有一個小型圖書館的感覺可真好。但她也懂克制和禮貌,要大家都在的時候她才會去他的房間。在她心中,孫遠翥是那個神仙一樣的人,她不忍他蒙塵。

  她借書的時候會跟孫遠翥聊那麼幾句,她總是覺得孫遠翥有一些悲傷的情緒。可他永遠平和,又讓她覺得那是錯覺。

  她看孫遠翥的書會按照他的習慣,小心翼翼的翻,不敢留下一點痕跡。

  元旦假期,別人都出門去忙,她就窩在床上看書。不僅看書,還做筆記。

  只有一天跑出去跟龍震天爬山,他酒醒了之後,一個勁兒為那天電話中的失態道歉。道歉很誠懇,聽起來像表白。他說尚之桃就是他心目中的中國姑娘,乖巧溫柔堅韌。所以他忍不住講了那番話,請尚之桃原諒他。

  老外真是太逗了,老外腦子裡裝的不知道都是什麼東西。

  尚之桃紅著臉聽他誇他,末了才說:「龍震天,我不能跟你去美國。我還有父母呢,你知道中國有句古話嗎?父母在不遠遊。我在北京工作都有點不孝了,可不能跟你出國。再說,我覺得你是很好的老師和朋友,但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哦!」

  「我傷心了!」龍震天拍著胸口哀嘆,尚之桃被他逗的咯咯笑。

  在元旦假期的最後一天,尚之桃重感冒了。

  她從小就身體好,幾乎很少生病。那時同學們接連流鼻涕,只有她,健康的像個小鋼炮。老尚常說,我女兒最大的優點就是有健康的體魄。

  有健康體魄的尚之桃重感冒了,鼻子堵的半顆腦袋轉不動,眼睛裡掛著兩旺水,乍一看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又咳嗽不止,還連帶著發熱。即便這麼嚴重,還是早起上了班。她不想請假,快過年了,她想多留那麼幾天假期回家陪老尚大翟。

  她吸著鼻子出了電梯,過道上碰到從辦公室出來的欒念,並不想跟他講話,卻還是揉了揉鼻子跟他問早:「Luke早。」

  欒念目不斜視從她旁邊經過,神情很冷。

  尚之桃感冒難受,無暇揣測欒念的心思。她大概也清楚,對欒念來說,關係結束了就結束了,他本來就覺得她是個蠢人,不願跟她多講話。腦子昏昏沉沉了,吃了一片藥,看時間還早,就趴在辦公桌上睡會兒覺。這次感冒來勢洶洶,到了下午發起了高燒。臉燒的通紅。

  Lumi接水回來看到她坐在電腦前眼神發直,手放到她額頭上:「祖宗誒,你這腦門兒都能煎雞蛋了!」

  「啊?」尚之桃反應慢,也摸摸自己腦門:「好像是有點熱……」

  「回去吧,請病假。」

  「病假……算年假嗎?」

  「傻吧你,帶薪病假,兩天以上記得讓醫生開假條。」

  「好的。」

  尚之桃收拾東西站起來,Lumi將她包裹嚴實送她出門。她有點擔心,問尚之桃:「你室友都在家嗎?」

  「好像都不在。」

  她們兩個進了電梯,門關上的時候欒念和創意中心的姑娘們也走了進來,他們要去一樓咖啡廳開會。

  Lumi朝大家笑笑,又輕聲問尚之桃:「都沒在家怎麼辦呢?算了,我送你回去。」

  尚之桃人生第一個北京朋友Lumi,行俠仗義,哪怕跟CEO同乘一部電梯,也能光明正大的說:「你在一樓等我,我去穿羽絨服,開車送你回去。」

  尚之桃偷偷拉她衣袖,讓她注意點,她撇撇嘴。Kitty有一次下午去旁邊商場買鞋被下樓接供應商的Lumi撞個正著。大家誰也別說誰,平時人模狗樣的,翹班的時候不也跟孫子一樣?

  Lumi才不怕這些個呢!尚之桃下了電梯,坐在一樓大堂等Lumi,欒念他們從後門進了咖啡廳。欒念掃了尚之桃紅得不正常的臉,突然就有點心軟。

  他在北海道喝酒的那個晚上,看到尚之桃跟他說結束關係,竟然動了那麼一點氣。他不願跟女人糾纏,一杯酒下肚想著回來收拾她,再喝了那麼幾杯,就覺得這麼結束挺好。尚之桃玩不起,他又不認真,這麼下去恐怕會有很多麻煩。

  可這會兒那尚之桃坐在那,儘管生病了還是坐的端端正正,他心底生出那麼一點憐惜。

  「你生病了?」罕見的主動因為私事給她發消息。

  尚之桃看到欒念發給她的消息,卻將手機放進兜裡,沒有回他。她這場病究竟為什麼生,只有她自己清楚。一邊是對欒念那無望的感情,一邊是想放手的念頭,交替折磨她。不被愛的感覺太糟糕了,糟糕到她心裡生出一股暗火無處發洩,她如果不生病,恐怕就無法收場了。

  欒念跟部門開會,透過咖啡廳的玻璃後門掃到尚之桃那裡,看到她收起手機不回他消息,姿態倔強。

  Lumi來了,帶她走了。

  欒念從來都知道尚之桃是有那麼一點小小的倔強的,她的倔強藏的很深,會讓人誤以為她一直逆來順受。但她偶爾爆發的情緒將她的倔強袒露出來。

  他跟他們碰完了想法就站起身:「接下來的工作Grace帶著一起做吧。」上樓穿上衣服開車出了公司。他上電梯的時候碰到送尚之桃剛回來的Lumi跟他打招呼:「Luke好啊。」

  「你翹班了?」

  ……「啊……Flora生病了,我送她回家。」Lumi理直氣壯。

  「嗯。翹班扣工資,你去找HR報備。」欒念板著一張臉,也看不出說的是真是假。

  Lumi在他身後切了一聲,心想我把你心愛的Kitty也一起報備了。

  欒念按了關門鍵,有時他覺得這些人挺蠢的,燒的臉都紅了不去醫院你他媽回家?

  將車開到尚之桃小區門口打她電話,尚之桃不接,可能是睡著了,也可能單純不想接。

  「下樓。」欒念給她發消息:「填請假條。」

  欒念抬出老闆的身份壓人,公事公辦的態度終於讓尚之桃熄了火。她思忖該怎麼回他,又看到他的消息:「身份證醫保卡拿下來,在我電腦裡填。」

  ……尚之桃覺得欒念真的管的太寬了,員工是不是填請假系統他都要追到家裡問,公司裡那麼多人,難不成他要挨個盯考勤?磨磨蹭蹭下了樓,看到欒念開了被她撞壞的那輛車,又有一點心虛。

  上了車對欒念說:「對不起啊Luke,我不是有意不填系統的。我忘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燒退了那麼一會兒,這會兒又起來了。嗓子像嗆水一樣難受,講起話來很費勁。咳起來不停,快斷氣一樣。

  欒念等她咳完才問她: 「身份證醫保卡帶了嗎?」

  「帶了。」

  欒念不再講話,啟動了車。尚之桃有點詫異,轉過頭去看他:「您這是去哪兒呢?」

  欒念也不答她,將車開到尚之桃家附近的醫院。

  「下車。」

  「我不去醫院。」尚之桃從小身體好,卻也最怕去醫院。這會兒看到醫院有點腿軟,慫了,坐在車裡一動不動:「我要回家。」

  欒念眉頭挑挑,說道:「我看看你在系統裡填寫的緊急聯繫人是誰。」說完去拿電腦,尚之桃慌忙按住他手:「別。」

  她掌心滾燙滾燙,貼在欒念手背上,意識到這樣不妥,迅速將手抽回:「我這就進去掛號,謝謝您送我來。」她不想再跟欒念牽扯了,這幾天她想清楚好多好多事,她不像欒念,拿得起放得下。她沒有那樣的本事,她無意間看到他在別的女人身邊的樣子,知道對他來講,她只是解決生理需求的手段。可以是她,也可以是別人。原本她以為自己可以不在乎,可她在乎了。

  她一個人進了醫院門診,心想我可不抽血。門診裡人來人往,她在裡面走了一圈,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等一會兒就回家。一回頭看到欒念站在她身後,還開口譏諷她:「不認識掛號窗口是吧?」

  尚之桃抿著嘴不講話,她不知道該講什麼,她吃不準欒念為什麼多管閒事,他這人就是這樣,你明明都死心了,他竟然又要對你好那麼一點,讓你以為在他心中你是那個特別的人。

  欒念懶得廢話,走到尚之桃面前從她羽絨服口袋裡拿出身份證和醫保卡,還不忘威脅她:「你緊急聯繫人叫尚文彬是吧?」

  威脅管用。尚之桃最怕爸爸媽媽知道她生病,南京讀書那四年,也生過一兩次病,她都瞞的好好的。

  還是乖乖看了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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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開始的那一年 第四十六章 窮途末路

  尚之桃覺得自己前進後退都不行。欒念就那樣堵住她所有去路,她有點無助。從醫院出來,窩在欒念客廳的沙發上,手邊是他為她燒的開水。尚之桃被欒念逼著喝水,他眼風過來她就要喝一口水。

  她聽欒念跟他媽媽講電話:「支原體感染引起的輕度肺炎,伴有咳嗽高熱症狀,應該吃點什麼?」

  電話那頭說了很久,然後欒念回答:

  「不是我,幫朋友問。」

  「我知道了。拜拜。」

  欒念掛斷電話去拿外套,對尚之桃說:「你跟Alex請假吧,全休病假五天。」

  「我還有工作。」

  「等你燒死了就不用再想工作了。」

  「那我回家休息。」

  欒念聽到這句停下動作,看著尚之桃。徑直問她:「你在彆扭什麼?」

  尚之桃抿著嘴不講話,欒念看她一眼:「你組織一下語言,等我回來再說。」

  尚之桃真的在組織語言了,她發著燒,腦子不大好用,但還是提煉重點:第一,我們之間是一場意外;第二,我們這樣的關係有違道德;第三,我們已經結束了關係,我主動提出來的。所以,我們不應該做任何看起來曖昧的事。

  尚之桃想著想著,睡著了。

  發燒的人嗜睡,欒念家的沙發又舒服,蓋在她身上的薄被子又溫暖,這裡又安靜,沒有裝修的電鑽聲。一切恰到好處,太適合睡眠。

  欒念拎著東西回來,看到她窩在沙發上睡的很死,臉燒的通紅,額頭還有細汗,鼻腔裡發出咻咻的聲音,身體內的病毒正在打架。

  脫了大衣轉身去了廚房。

  剛剛出去買了很多東西,都是他媽媽梁醫生給他發來的養病清單,梁醫生甚至還祝福他的朋友早日康復,還說要養好,肺炎養不好,以後反覆起來可有的受苦。

  如果梁醫生知道他的朋友這會兒就睡在他家裡,不知道會怎麼想?

  欒念為尚之桃做了飯,手邊是手機備忘錄,梁醫生說的什麼能吃什麼要忌口。他並沒有去深究為什麼尚之桃生病了他會有一點著急擔心,只是覺得她一個人在北京有點可憐。

  同情心作祟。他這樣總結。

  什麼時候你也開始有同情心了?一邊做飯一邊問自己。

  飯好了,尚之桃還在睡,欒念坐在沙發上翻雜誌,廚房的砂鍋裡是小火慢燉的冰糖雪梨。欒念家裡有數不清的雜誌,閒時翻雜誌,看看市面上都流行什麼。偶爾探手到她額前試體溫,比剛剛好了一些。

  尚之桃在昏暗中轉醒,看到欒念開了一盞小燈,燈下的他臉部線條也不見柔和,冷冷清清的人。她有點難過,沒人告訴她愛上這樣一個人應該怎麼辦,靜靜看著他,等一個開口的時機,好讓她把打好的腹稿悉數講出。

  欒念聽到動靜偏過頭看她:「醒了?」

  「嗯。」

  「吃飯吧。」

  尚之桃有點驚訝,她到了嘴邊的話都嚥了下去。咳嗽了幾聲跟在欒念身後去到餐桌前。

  「辛苦您。」

  「你改改口吧。」

  「什麼?」

  「您來您去你不累嗎?」

  「哦。」

  欒念做了幾個青菜,還有一個慢火燉牛肉,尚之桃受到這樣的優待有點受寵若驚,睡前打好的腹稿忘的乾乾淨淨。安安靜靜吃飯,偶爾看欒念一眼,發現他還是那樣,冷冰冰一個人,好像在北海道笑的那麼開心的人不是他。吃過飯,她覺得自己該走了,可欒念端來一小盅冰糖雪梨。

  尚之桃的心突然狠狠疼了那麼一下。

  對一個炮友這麼好,突然能夠想像他是怎麼對臧瑤的了,那一定是她想像不到的好。

  悶著頭喝了雪梨湯,然後站起身穿衣服,說道:「感謝您的照顧,我好多了,不打擾您了。」

  欒念眉頭皺著,也不多講:「我送你。」

  「那麻煩您了。」

  尚之桃不想說那些話了,她覺得她自己堅決一點,比說任何話都管用。她坐上欒念的車,快到的時候在包裡翻鑰匙,她的鑰匙丟了。怎麼就丟了呢?明明放在包裡很安全的地方。於是打給孫雨,孫雨聽她聲音很啞,問她是不是嚴重了?她說好多了。我鑰匙不見了,你幾點回來?

  「我現在在去唐山的路上啊,明天有個相親活動,我得去盯著。」

  「那沒事,我問張雷。」

  掛了電話才想起孫遠翥去了西北,張雷去了成都。尚之桃捏著電話不知該怎麼辦。

  欒念的車掉了頭,向他家方向開。

  「要麼您把我放在路口吧,這附近有酒店。」不回去欒念家裡是她最後的倔強了。

  「死在酒店裡?」欒念生氣的時候講話格外刻薄,但他不常生氣,最近這半年生那幾次氣,都是跟尚之桃。

  尚之桃被他噎了這一句,真的生了氣。她看著車窗外不講話,因為感冒和生氣,呼吸聲有點重,胸口起伏。

  欒念最懂拿捏別人,這會兒報出一個電話號,然後說:「是這個吧?你去住酒店,我跟你家人說你的情況,也說清楚你如果出什麼意外或者有什麼後遺症不是公司的問題。」

  尚之桃的氣焰一下子滅了,欒念打蛇打七吋,直接找到她的軟肋。她不願讓父母知道自己生病了,怕他們著急,畢竟她一直在電話裡說:我過的很好,我的同事很喜歡我,我的老闆很器重我,我的收入足夠我揮霍了,這麼下去我三十歲之前就能在北京買房子了。

  欒念這個人如果給她父母打電話,一定會說她表現差強人意,屢次在被開除最佳化邊緣徘徊,收入在公司也只是一般偏下水平,三十歲之前不可能買房子。還會說:您女兒好像私生活不檢點。

  他嘴那麼毒,一定會這麼說的。

  「我只是不想麻煩您。」

  欒念淡淡看她一眼,淡淡說道:「你放心,你我之間的關係結束了,但好歹睡過幾次。我做售後服務,等你好了你我之間就算徹底了斷了。」然後他學尚之桃的口氣:「我絕不會把咱們的事告訴別人的。」

  ……尚之桃說不過他,只得點頭:「那我謝謝您。」

  「不客氣。應該的。」

  兩個人折騰這一趟,又回到了欒念家裡。小區保安看著他們的車開出去又開回來忍不住打招呼:「欒先生,這麼快回來了。」

  然後看著尚之桃笑笑。保安總覺得尚之桃不像不良從業者,欒念也不像那種招嫖的人,但她看著又不像欒念女朋友。關係真奇怪。

  好奇的不止保安一個。

  尚之桃也好奇。

  欒念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那麼堅硬的人,卻給她做了一頓病號飯;身邊那麼多女人,卻敢帶她回家;別人恨不得離肺炎患者遠點,他卻照顧她。

  「您能借我一件T恤嗎?我沒有睡衣,我的隱形眼鏡還得摘……」

  欒念走進客房,打開衣櫃,裡面掛著兩身居家服,又去衛生間,拉開抽屜,隱形眼鏡盒和隱形眼鏡液,還有女士護膚品。

  尚之桃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家裡為什麼會有這些。欒念卻聳聳肩:「你跟別的女人共用吧。」他半真半假,甚至拿出不同顏色的便簽:「貼上,這樣別人不會穿錯用錯。」

  尚之桃再笨也看出欒念在逗她了,這根本就是他為她準備的,因為她問過:「睡衣浴巾隱形眼鏡液……」

  那時欒念怎麼說的:「你不會自己背?」

  原來他是這樣的人。是一個看著對什麼都不上心,其實你講的話他都在聽的人。

  所以他默認了她可以放東西在他這裡,是因為她是他在這個城市的唯一床伴嗎?

  尚之桃胡思亂想去沖澡,穿上欒念為她準備的睡衣。這睡衣很舒服,可她沒有穿內衣,就有點不自在。欒念敲門為她送藥,她鑽進被窩露出腦袋,看他將藥放在床頭,就是不肯出來。

  欒念被她氣笑了:「我沒看過?」

  「?」

  「你怕什麼?」

  ……「孤男寡女不合適。」尚之桃認真道。

  「嗯。」欒念抬腿向外走,在門口停下說了一句:「親熱的時候沒覺得哪裡不合適?」

  關上門,走了。

  尚之桃在欒念的威逼利誘下,在他家裡待了整整一個星期,直到去做複查,醫生說炎症消了才同意她走。尚之桃跟著欒念從醫院出來,回到他家收拾東西,無非是那兩件衣服,裝進雙肩包,臨走前想去衛生間,看到赫然擺在那的隱形眼藥水,心突然就疼了那麼一下。她至今想不通為什麼欒念會為她準備這些,還有擺在沙發上的聖誕禮物,這些都會令她產生欒念其實有那麼一點喜歡她的錯覺。

  突然之間,心頭又湧上委屈。

  站了好一會兒才推開門出去,看到欒念正在門口等她。徑直走到他面,眼睛看著他的,認真問他:「你為什麼講話這麼惡毒?」

  「你是對所有人惡毒還是只對我?」

  欒念不知她為什麼要問這些問題,眉頭微微皺起。

  誰以後再認真,誰他媽就是孫子!尚之桃心裡這麼說了一句,伸手拉住欒念衣領,用力將他拉向她,張口咬住他嘴唇。

  都絕口不提尚之桃說過的結束關係的事,她剛剛痊癒,欒念比從前溫柔了一些,也耐心了一些。尚之桃急的什麼一樣,他按住她的手在頭頂,就是不順著她的心意痛快予她。

  欒念記仇,現在急了,當初說結束關係的時候怎麼就那麼瀟灑?他就不如她願,說白了是在懲罰她。把她逗急了,眼睛紅了,才貼著她的唇問她:「不結束了?」

  尚之桃覺得自己快要神智不清了,輕輕搖頭,唇擦著他的,順道將自己的舌尖遞給他。

  他們騙不了自己,也騙不了對方。嘴上講的話再惡毒,身體最誠實。他們的身體都最喜歡彼此。比跟以往的任何人都要喜歡。到後來,都有點控制不住,欒念的牙齒咬住她耳垂,惡狠狠問她:「還鬧不鬧?」

  尚之桃搖頭,眼裡起了水霧,欒念突然有點心疼,和緩下來,將她扣進他懷中。

  欒念終於肯承認,尚之桃說結束關係後他喝的那杯酒是苦的,並且心裡覺得有點可惜。

  他真喜歡她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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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開始的那一年 第四十七章 再見這一年

  這一年就這麼結束了。

  尚之桃坐在工位上寫這一年的結語,也從抽屜裡拿出她寫的to do list,車學了,可以劃掉了。英語進步了那麼一點點,可以先打對號,結交了三個以上朋友,想了想,也實現了。

  認真回顧了這一年的種種,有那麼一點心酸,更多的是快樂。至於心酸的是什麼,她說不清。

  她將to do list裝進抽屜,開始收拾辦公桌,明天一早就要回家了,這種感覺可真好。她發了四萬多年終獎,那時犯錯,欒念說扣她年終獎,原來是在嚇她。想著卡裡躺著好幾萬塊錢,突然就覺得自己也是有積蓄的人了。她已經開始打算怎麼花這筆錢了。要給老尚大翟把老花鏡換了,再給他們買兩身新衣服。

  年後為室友、Lumi和姚蓓準備禮物,也要送自己一份禮物。她的抽屜裡放著一個小盒子,是她提前給欒念買好的新年禮物,卻一直沒送給他。

  欒念送過她兩個包,具體多少錢,尚之桃不知道,她沒拆開看過。她覺得應該回贈點什麼,可欒念什麼都不缺,她總覺得自己送他禮物會顯得很怪異,甚至會打破他們之間好不容易找到的平衡。

  她想了很久,最終決定送欒念一盒魚食。照著他家魚缸下面的樣子買的,她週末學完英語去花鳥魚蟲市場問了好幾家才買到。她指著一條魚問店主:「就是這種魚,叫什麼?平時吃什麼?」

  店主說:「紅龍。」

  「多少錢?」

  「四千。成色好的更貴一點。」

  「哦哦。」小紅旗原來是紅龍魚啊,每次見到尚之桃都好像跟她很熟一樣,順著她的指尖方向在魚缸裡游。小紅旗比欒念有人情味多了。

  「我買它的食物,最貴的那種。」

  「四百三一盒。」

  ……尚之桃一咬牙,買了。這會兒看著手邊的小禮盒,無論如何鼓不起送給欒念的勇氣。眼看著同事走光了,欒念也站起身裝電腦了,如果今天不送明天就沒有機會了。他凌晨的飛機去美國,她明天一早的火車回冰城。欒念這次要走很久,探親、在總部開會、創意大賽,要到三月初才能回來。

  欒念出了辦公室,尚之桃背起包拿起那個禮盒跟在他身後一起上了電梯。欒念從電梯鏡裡看到她手中的小盒子,以及惴惴不安的她。乾脆直接問她:「送我的嗎?」

  尚之桃臉微微紅了,點了點頭。

  欒念伸出手,見尚之桃站著不動,眉頭一皺:「不送了?」

  尚之桃將那小盒子放在他掌心,在電梯門開之前對他說:「一路平安。」

  「你也是。」

  欒念上了車看著那個禮盒很久,終於動手拆了。拆開的一瞬間,他心裡的忐忑消失了,看著那盒魚食笑出聲。

  尚之桃可真行。

  他開將車開出地庫,特意繞到公司前面去,尚之桃果然還在打車,將車停在她面前:「上車。」

  尚之桃有點納罕,今天不是週五,明天他們各自要遠行。

  「不上?」欒念見她磨蹭,開口催她。

  尚之桃打開車門,看到她送他的禮物放在副駕,欒念將拿起,等她坐上車將魚食放在她腿上。還有一串鑰匙。尚之桃愣在那,看看鑰匙又看看欒念。

  欒念目視前方,淡然說道:「既然送這個禮物,那你也順道做一下售後服務吧,我不在的日子,有勞你幫我照顧一下我的魚。」

  ……「您家裡貴重物品那麼多……」

  「都帶不走。」

  「哦。」

  「謝謝你送我禮物。」

  「不客氣,您也送過我。」

  欒念察覺到她的拘謹,突然笑了:「尚之桃,你知道你什麼時候最勇敢嗎?」

  「嗯?」

  「在床上的時候。」欒念頓了頓:「特別放肆,特別勇敢。」

  欒念也曾想過,尚之桃身體裡是不是住了兩個人,一個負責她的野性,一個負責她的謙卑。不然為什麼她變臉這麼快?

  「首先,在這一年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希望你改掉對我的稱呼。」欒念覺得那稱呼十分可笑,學尚之桃的口氣:「您……別親那兒……」

  欒念很少說這麼多話,尚之桃發現他講話多的時候竟然是一個挺逗的人,他學她的語氣惟妙惟肖。可偏偏挑最令她羞赧那句來說。忍不住笑出聲,卻也紅了臉。

  「怪異麼?」欒念問她。

  尚之桃點點頭:「怪異,那我怎麼稱呼您……」看到欒念的眼風,住了嘴。

  「叫我欒念就好。」

  「哦。其次呢?」

  「其次……」欒念將車在車庫停好:「你這麼拘謹好像咱們從來沒睡過。」

  「我不是有意的,是因為咱們還不算太熟……」

  欒念點頭:「原來是因為咱們睡的不夠熟……」

  他抱起尚之桃,將她丟到床上,動手解他自己的衣扣,他又不講話了,只有幽深的眼罩在尚之桃身邊,帶著殺氣。尚之桃有那麼一絲緊張,不自覺咬了唇,又被欒念禁錮。他沉聲說:「別咬嘴唇,咬我。」

  尚之桃最聽話,一口咬在他脖頸,以為欒念會像從前一樣躲,但這次他沒有。從前欒念會說:「見女客戶不方便。」他講的是真話,如果姜瀾看到他脖子上有吻痕,她一定殺將過來,要跟他也來那麼一次雲雨,欒念不想應付。

  尚之桃的牙齒微微用力,舌尖掃過他脖頸上那道血管,欒念沉重的呼吸就落在她耳中,比什麼都管用。

  「我還想多咬幾下。」尚之桃在他耳邊呢喃:「敢不敢?」

  「放馬過來。」

  尚之桃就真的咬他,她在他脖頸上、胸前、肩頭都留下印記,她覺得自己有一點小狗尿尿的心態,這地方我尿過了就是我的,請欒念紐約的床伴注意避讓。

  欒念卻悶聲幹大事,在她幾近瘋狂的時候,含住她脖頸的一小塊肌膚,將她的放肆也還給了她。

  然後問她:「這下熟了嗎?」

  「熟了一點。」

  一直鬧到凌晨,欒念要趕飛機,劉武在門口等他。尚之桃躲在屋子裡不肯讓劉武看到她,她的那點小心思欒念看的清楚,並不為難她,走了。

  尚之桃揣著欒念家裡的鑰匙,覺得沉甸甸的,生怕丟了,於是一直在貼身的小包裡放著。

  等她回到冰城,看到漫天漫地白雪,大街小巷的燈籠雪裡,一顆心終於歸位了。她喜歡冰城的雪,還有老城的破舊建築,街邊排放在地上賣的冰棍兒,還有一字排開的春聯掛畫。要過年了呢!

  老尚大翟看到她咧開嘴樂,大翟將她的臉揉成一個麵糰,口中唸著:「我的女兒瘦了啊……」

  「媽!」尚之桃扁著嘴抗議:「我哪裡瘦了!我這麼強壯的人!」

  「那還有黑眼圈呢,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尚之桃有點慚愧,年底這幾天工作不累,昨天伺候老闆太累了。她被大翟趕回房間睡覺:「你先睡一個小時,飯好了叫你。」

  尚之桃還真能睡的著,蒙頭補覺,期間聽到門輕輕響了兩次,響第三次的時候她從被窩裡露出頭,看到老尚和大翟正在門口偷偷看她。

  老人想孩子,又不忍心打擾她睡覺,只好一次次偷偷來看。尚之桃鼻子一酸,差點忍不住落淚。想起身下床跟他們親近,突然想起欒念犯的壞,她得遮住她的脖子。不然二老肯定會問。於是將被子裹嚴實,衝他們撒嬌:「我還想睡一會兒~昨天通宵了,好累。」不說因為什麼通的宵。

  老尚心疼女兒,點頭:「那你再睡會兒,咱們晚點吃飯。」

  「嗯嗯。」

  老尚關上門,尚之桃翻了件高領毛衣穿上,好在這裡是冰城,高領毛衣不突兀。然後走出去跟老尚吃飯。尚之桃自告奮勇陪老尚喝點兒,老尚給她倒了一個杯底兒的白酒:「你那點酒量少喝點。」尚之桃嘿嘿笑了一聲,跟老尚碰了杯。回到家,就放鬆下來,轉眼就把北京的一切都忘在了腦後。

  吃過飯就開始給同學們打電話,她高中時候有幾個要好的朋友,有的畢業後去了市局、有的在政府,也有那麼一兩個人做小生意。冰城嘛,講求安穩,拿個鐵飯碗比什麼都強。大家相約了大年初二去唱歌,這麼一聊就聊到深夜,再睜眼,過年了。

  中國農曆新年的時候,欒念剛進家門不久。梁醫生正在跟欒明睿拌嘴:「你這麼說太狹隘了。」

  梁醫生是醫學專家,專門攻克腫瘤的,清高又自律;欒明睿從商,每天大把的錢過手。兩個完全不相干的人就這麼湊到了一起,拌了一輩子嘴。

  見欒念進門,都收了聲,梁醫生去擁抱欒念,看到他脖頸上的草莓,嘖嘖一聲:「這麼激烈?」

  欒念不知怎麼臉有點紅,他不介意帶著草莓漂洋過海,卻萬萬沒想到遭到母親的調侃。心想尚之桃下嘴可真黑,比他黑多了。

  「狗咬的。」他淡淡說一句,上樓去換衣服。在穿衣鏡前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跡,想起尚之桃有一點瘋的樣子,突然笑出聲來。

  下了樓,梁醫生的眼睛還在他脖頸上,打趣道:「這記號留的好。」

  欒明睿終於站起身到欒念面前看他,笑著說一句:「年輕人。」

  「所以一家三口久別相見就沒別的話題了?」欒念抗拒他們一直圍著他脖子看,索性找了創可貼貼上,欲蓋彌彰。

  「貼上挺好,待會兒大家都來了,肯定要追問。」欒明睿逗他。

  「今天都誰?」

  「今天啊,你宋叔叔一家、陳叔叔一家。」

  「秋寒和寬年也來?」

  「不然呢,留他們在家餓死嗎?」

  在美華人喜歡湊在一起過年,這樣熱鬧。欒念喜歡那兩個小子,小他那麼幾歲,但都是大好青年的樣子,他們甚至相約從明年開始一起旅行。

  熱熱鬧鬧這一年,欒念跟親朋好友一起吃飯,收到一封郵件,尚之桃在郵件裡鄭重祝他新年快樂。她說:新年快樂,新的一年一切都好。

  欒念回她:新年快樂,下次下嘴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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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在時光中穿行 第四十八章 人模狗樣

  尚之桃拖著箱子出了機場。

  蘇州六月陰雨連綿的梅雨天氣,身上卻還是膩了一層汗。她上了計程車給Alex打電話:「老大,我到了。現在去酒店辦入住,然後直接去會場。」

  「辛苦了Flora。Luke和企劃部在你下一個航班,大部隊要明天上午到。」

  「接老闆們的車已經安排好了,您別擔心。其他的情況我到現場看情況跟您匯報。」尚之桃仍舊愛出汗,拿出紙巾擦掉額頭的細汗。

  「第一次獨立出差,感覺怎麼樣?」Alex突然問她。

  尚之桃認真想了想:「其實還挺緊張的。」

  「沒什麼可緊張的,遇到困難及時跟我說。」

  「好的,謝謝老闆。」

  尚之桃掛斷電話,在計程車上打開電腦。這個季節的蘇州有它獨特的風韻,她卻無心欣賞。後天是公司在華東地區的巡展,她們放棄了每年都去的上海,選擇了蘇州。她將整套會場方案看了一遍,然後打電話給會展公司:「hello,現場怎麼樣啦?」

  「今天下午開始搭建,現在正在盤物資。」

  「好的,那我先去酒店放行李,然後去找你們。」

  司機師傅從後視鏡看她,終於忍不住開口講話:「小姑娘年紀輕輕的就開始工作啦?」

  「我23歲啦!」

  「看著也就十七八歲。」

  尚之桃被師傅講的有點臉紅,偷偷在車窗上看自己隱約的形象,心想我該化妝啦,不然別人總是以為我很小。要看起來成熟一點。

  凌美這次選址在太湖邊上,因為今年他們要發佈一個國風計畫,國際品牌的本土化包裝以及本土品牌的傳統文化打造,這在當時是一個很新的話題。欒念說既然要做,四個大區就選與主題契合的地方,華東定在蘇州、華北定在西安、華南定在福州、華中定在洛陽。其他幾個地方規模很大,只有華東地區,邀請的是S級客戶,規模小、但預算高。Alex想了很久,決定把華東交給尚之桃。

  規模小,但是是第一站,又都是S級客戶,這令尚之桃有點緊張。她偷偷問過Alex,為什麼要把這麼重要的工作交給她?

  Alex說:「不給你給誰?」

  尚之桃參悟不透這句,Lumi卻參悟透了,問尚之桃:「你是不是該晉陞述職了?沒有項目拿什麼晉陞?兢兢業業嗎?凌美可是非常現實。領導給你機會你就接著,權衡手段。回頭請Alex吃頓飯。」

  尚之桃非常珍惜這次機會。

  她到酒店辦理入住後打車去會場,在路上check了所有接訪車輛和來賓的資訊。在前台跟會務公司集合的時候看到欒念在辦入住。凌美只有欒念是住在會議酒店的,因為他在會議結束後還要接受採訪以及幾個S級客戶的1V1交流,所以乾脆為他預定了這裡。

  欒念收起證件回頭看到尚之桃,以及她額頭的細汗,心想你怎麼這麼愛出汗?

  「Luke好。」尚之桃跟他打招呼,然後給他介紹會務公司的人:「這是會務公司的王總,這是我們老闆Luke。」

  「您先休息,晚上我們在這裡定了一個包間,請您和Flora吃頓簡餐。」尚之桃這個項目中標的公司是今年新入庫的供應商,不大的公司,但執行認真。老闆親自上陣督戰,態度誠懇。

  「感謝,但稍晚些公司有內部會議,心意領了。」欒念朝王總笑笑,又問尚之桃:「進度如何?」

  「物資盤點完了,稍後進場開始搭建,明天下午三點後可以綵排,客戶接待也安排好了。」尚之桃言簡意賅說出重要資訊,她已經很瞭解欒念了,知道他關心什麼。

  「Alex什麼時候到?」欒念又問道。

  「明天跟著大部隊一起。」

  供應商見欒念與尚之桃對工作,便說:「Flora,我在那邊等您,二位對完工作您來會場找我們就好。」供應商的禮貌是在日復一日伺候客戶的過程中培養的,尚之桃這時也變成了「您」。

  「沒事,你們先忙。等你們忙完了Flora再跟我對一遍整體流程,線上拉上Alex。」

  「好的。」

  整體流程有什麼可對的,對了八百遍了。尚之桃有點納悶,轉身去了會場。一腳踏進會場門,卻收到欒念的消息:「11188,我的房號。」

  尚之桃騰的紅了臉,她回他:「我不去。」

  「?」

  「萬一被別人看到不好。」

  「?在想什麼?開會。」欒念冷哼一聲,尚之桃腦子裡裝的那點東西一眼就能看透。

  「哦。」

  尚之桃覺得自己又被欒念拿捏了,他們有一個多月沒見了,她以為欒念說的是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換任何一個成年男女看到他發房間號過來都會胡思亂想。

  她在會場裡待了將近三個小時,將所有的細節都很會展公司碰清楚了,這才拿著電腦去欒念房間。站在他房間門口,突然想起那次在廣州他的房間門口,她那滿腦子亂七八糟的念頭,於是又紅了臉。真奇怪,按道理說他們應該很熟了,至少在床上,可今天站在他房間門口,她還是會臉紅。

  臉紅,且緊張。心中那面小鼓擂的響,她長舒一口氣才伸手按了門鈴。欒念接著電話來開門,看到是尚之桃側過身體讓她進門,然後說道:「Alex,Flora現在在我這裡,待會兒另一個會我們一起上線就好。」

  尚之桃覺得欒念可真坦蕩,心中對他滿是敬佩,抬眼看向他,卻見他朝她挑挑眉,有點壞。尚之桃的臉騰的紅了,坐在他酒店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欒念看到她額頭的細汗,便打開小冰箱拿出一聽小可樂,單手擰開拉環,放到她面前。指尖又捏住她耳垂。欒念很喜歡尚之桃的耳垂,柔軟、飽滿,會在她害羞的時候最先變紅。

  尚之桃一動不敢動,生怕擾亂他的電話會。

  欒念有點心不在焉。過去一個多月他太忙了,只在公司停留了那麼半天。有幾個晚上他睡不著,在黑暗中想念尚之桃美好的身體。

  尚之桃不敢喘氣,終於忍不住打他手,眼睛立起來,讓他老實點。

  欒念心情很好,單手捏她臉,嘴唇捏成o字,這才坐回她對面。這個會有點冗長,欒念將餐單丟給尚之桃,讓她幫忙定晚餐,尚之桃出去給酒店前台打電話,定了兩人份的晚餐。進門的時候看到欒念已經掛了電話,正站在窗前看她。

  她突然有點腿軟,有酥麻的感覺自膝蓋向上蜿蜒,屋裡有點暗,她看不清欒念的表情,卻能看到他身後窗外筆直青翠的竹景。

  她緊抿著嘴唇,第一次在他家裡那種緊張慌亂又包圍了她。

  「Flora。」欒念喚她。

  「嗯?」

  「開會了。」

  是真的開會。剛剛兩個人之間的曖昧卻散不開,尚之桃坐在欒念對面覺得自己真是傻透了,她為什麼要中他的色毒這麼深。

  她坐在他對面旁聽會議,卻不敢看他。他的眼神像是要將她吃掉。期間輪到Alex匯報後天的活動進度,欒念坐在她對面認真看她講話。

  尚之桃蛻變了。她不再像從前一樣,匯報工作三言兩語,她深知領導們關注什麼,句句要害,簡明扼要。除了那張紅著的臉。

  他們房間的門鈴響了,餐到了,Alex主動叫了停:「七點多了,大家都有點餓了。先用四十分鐘吃飯?」

  「好。」

  尚之桃起身收拾桌面,欒念看著她,成年男女都不必太裝,這時他們最想做什麼彼此都心知肚明。床榻柔軟,尚之桃情急之下叫他名字:「欒念!」

  欒念很少聽她直呼他名字,停下來看著她,將她散再臉上的髮絲拂去:「怎麼了,Flora。」

  「會務公司可能會找我……」

  「嗯……」欒念的唇印在她耳後,又問她:「想過我嗎?」

  「什麼?」

  「這一個多月,想過我嗎?」

  尚之桃不言語,拉著他的手證明給他看,可她的眼神又孩子樣的無辜清澈,欒念捂上她的眼睛,兩個人深深陷進床裡。

  尚之桃不敢發出聲音,忍不住的時候咬住欒念的手指,欒念吃痛,捏著她的臉:「屬狗的?」

  唇壓下去,將她的聲音堵在唇裡。

  像打架一樣。

  到底還是遲了十分鐘上線。

  「抱歉,剛剛接個私人電話,咱們現在開始吧。」欒念看了尚之桃一眼,她正在拉她連衣裙的拉鏈,拉鏈向上,一點點遮住她好看的背,欒念拿掉她的手幫她,可他動作頓住,唇落下去,無聲的貼在她後背。

  尚之桃彈跳開去,瞪著他,他卻聳聳肩,張口對著線上會議提問,人模狗樣。

  尚之桃餓死了,一邊聽他們開會一邊安靜吃東西,欒念就沒有這樣好命,他一直認真的參與討論,尚之桃偶爾餵他那麼一口,他囫圇嚥了。看尚之桃吃的香,一眼一眼瞪她。

  這個會開到開到十一點,尚之桃順手將會議紀要發出去,然後開始收拾電腦。

  「我走啦。」

  「不住這?」

  「不。」尚之桃背上大包:「我還要去會場看一眼,今天要連夜搭建。」

  「嗯。」欒念為她開門,順口問她:「你申請晉陞了?」

  「是的。我問過Alex,因為我職級低,這次晉陞部門內部評定就可以,Alex讓我放心提報。」尚之桃如實對欒念說:「可我還沒來得及準備晉陞材料。」

  「什麼時候述職?」

  「下週一。」

  「做好失敗的準備了嗎?」欒念嚇她。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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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18 01:49:44 |只看該作者
卷二:在時光中穿行 第四十九章 我老闆不賣

  尚之桃站在台下看欒念演講,這不是第一次了。欒念仍舊令她覺得眩暈。一個人站在那麼大的舞台上不顯單薄,氣質卓然。他講凌美今年在國內的新策略,深入研究本土文化,發揚匠心精神,連結國內與國際,讓品牌沉下來,也能走出去。

  創意中心聯合市場部做了調研和宣傳片也在他的演講中發佈,精美絕倫,底蘊厚重。

  欒念是那樣的人,身處這樣一個行業,不被物欲和大眾審美左右,始終堅持本我。這是他的魄力,也是他的魅力。

  綵排的時候欒念就在台上尋站位,一句話都沒講,今天是他第一次呈現內容,尚之桃完完整整的聽完了。

  她這幾天幾乎不眠不休,就為了最後的呈現,這場會耗盡她近期所有的力氣,現在吊著那最後一口氣,嘉賓演講結束就接近圓滿了。

  「pr稿什麼時候發?」Lumi問尚之桃。

  「正式結束二十分鐘後統一發第一輪pr,第二輪在專訪後,第三批稿件在明天下午。」

  「周到。」Lumi朝尚之桃豎拇指。

  「老師教的好。」尚之桃朝她笑笑,親暱的將頭在她肩膀靠那麼一下。

  「累不累?如果累的話,下周西安你晚點去,我自己盯。」Lumi有點心疼尚之桃,她工作起來不要命,Lumi擔心她猝死。

  「不要,西安還有兩個分會場,你一個人太累了,我給你打下手,不會太累。」

  「那也成,到時我請你吃泡饃。」

  「好。」

  欒念下台了,尚之桃對著手持對講機說:「主持人上台了,下一位嘉賓姜瀾女士,禮儀跟上。」會議流程不知道過了多少遍,全都在她心裡,計時精確到秒,站位精確到釐米,人員分工清楚明細,欒念在知道她接了第一站的時候對她說:只有做足了功課才能應對會場的變數。

  姜瀾很好看,多年商場歷練出來的女強人,在這樣的場合下收放自如。她開口講話,第一句用蘇州話,說真好,回家了。

  Lumi嘖嘖一聲,手肘碰了碰尚之桃:「聽說了麼?」

  「什麼?」

  「這位協會主席,咱們Luke搞定的。」

  「怎麼搞定的?」

  「你說呢?」

  言外之意怎麼搞定的還用說嗎?姜瀾這樣的女人什麼場面沒見過,什麼東西沒見過,她圖什麼?不過是圖個高興。

  尚之桃點點頭,她懂了。

  「會嗎?」她問Lumi。

  「謠言歸謠言,但我覺得Luke這哥們還是有風骨的。不至於真跟人家怎麼著,不過就是下點迷魂藥。」Lumi說完笑了兩聲:「這幾天還有人說他是gay。」

  「哈?」

  「最近有傳言說,搞創意的十男九gay。說咱們Luke長在國外,又身處這麼一個行業,人又精神,看起來男女通吃。」

  尚之桃噗嗤一聲笑出來,仔細想了想欒念做gay的樣子,清了清嗓子:「咱們得嚴肅點。你老逗我我都忘了下面流程了。」

  「偏見偏見,都是從業偏見。」Lumi接著說道。

  倆人嘻嘻哈哈,等姜瀾講完話,尚之桃看到欒念鼓掌站起身為姜瀾引位,服務到位,難得他獻慇勤。收回目光去跟進後面的流程,終於捱到演講環節結束,她長舒一口氣。

  「禮儀和引導有序引導嘉賓散場,在旁邊有十五個洽談位,銷售同事可以使用。貴賓引導至一層貴賓廳等候晚宴。Luke需要接受專訪,我去請。」

  尚之桃講完將對講機靜音,走到欒念面前:「Luke,接下來是您的三十分鐘專訪,最後回答兩家電視台、五家網媒、十家紙媒的問題。大概需要五十分鐘時間。」

  「好的,謝謝。」然後扭頭問姜瀾:「一起?」

  「我沒準備話題。」

  「你不是出口成章?」欒念笑道:「請吧。」

  尚之桃聽他們寒暄,心想做老闆可真難,欒念這種心高氣傲的人也要裝熱情。

  尚之桃帶他們去到採訪廳,因為嘉賓有調整,就跟Lumi打了招呼,然後去忙別的。過了會兒收到Lumi的消息:「我受不了了啊!」

  「怎麼了!」

  「姜瀾怎麼那麼噁心,她為什麼總是站的離我的倔驢那麼近?」Lumi稱欒念是她的倔驢,過去半年,她最開心的事就是看欒念犯混。

  「……」

  「等採訪完把丫都剪掉!」Lumi玩笑道。

  「別別別,你饒了我吧,回頭再鬧個一級事故出來,Luke直接開了我。」尚之桃告饒。

  她有了Lumi的消息墊底,對欒念和姜瀾之間的互動有了心理準備。在帶他們去貴賓廳的時候,看到姜瀾朝欒念溫柔的笑,尚之桃並沒有不自在。而是鎮定的將他們帶到貴賓廳,交給服務生引位,裡面的事跟她無關了,她今天最後一個任務就是伺候好貴賓廳的老闆們。

  凌美嚴格,這樣的晚宴餐單是提前訂好的,誰有忌口、過敏史,誰偏愛什麼,之前都經銷售調研過,點的菜也是融合多種口味,精緻為主。既然華東的主戰場在蘇州,松鼠桂魚、櫻桃肉、黃燜河鰻是必點菜,這家酒店的宴請也是出名的好吃,尚之桃提前試過菜,她放心。

  站在貴賓廳門口,一道菜一道菜的看,過了會兒她收到欒念的消息:「姜瀾住哪個房間?」

  「Alex說安排在您隔壁。」尚之桃回他,隻字不提今天聽到的關於他們之間的種種。

  「安排在我隔壁?」欒念與她確認。

  「嗯,說是方便。」

  「哪兒方便?」

  「那我就不知道了。」

  尚之桃收起手機,不準備再回欒念的消息。你問我哪兒方便,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嗎?她長舒一口氣,對自己說不介意,誰介意誰是大傻子,然後繼續盯後面的晚宴。

  過了半個小時,裡面場子熱鬧起來了,尚之桃聽到響起鋼琴聲。服務生傳菜的時候,她透過開著的門看了一眼,姜瀾在彈鋼琴,其他人都在認真聽她彈琴。尚之桃又想起兒時經歷,如果在這種場合讓她表演一個,她恐怕又要抱出筆墨紙硯了。

  欒念也在看。

  欒念喜歡耀眼的東西,此時的姜瀾很耀眼。他欣賞任何敢於展現自己魅力的女性。這讓他覺得社會很開放,時代在進步。

  尚之桃那一眼沒看完,門關上了,裡面究竟在聊些什麼她只能隱約聽到聲音大的那幾句。總之很熱鬧。

  她也在猜測今天裡面會簽什麼樣的合同,達成什麼樣的共識。

  又過了一個小時,尚之桃站的有點累,她找了把椅子坐下,看到Alex發的消息:「Luke有點喝多了。」

  「Luke喝多了?多成什麼樣?」

  「爛泥。」尚之桃是不信欒念會喝多的,她第一次見他喝酒,喝了那麼多,還記得讓門衛幫她攔車。這樣的人你說他開局一小時就醉成了爛泥,打死她她都不信。

  她聯繫酒店銷售經理:「借我兩個身強力壯的男同事吧?」

  酒店動作快,立馬派了人來。她敲門進去,看到大家散在屋裡各個角落,都沒少喝,神清氣爽的人看起來沒幾個。Alex看到尚之桃進來,搖搖晃晃站起來,拍她肩膀:「拜託了,Flora。」

  「應該的。我先送您?」

  「送Luke。」Alex朝她眨眨眼,尚之桃有點暈,不知道這眨眼什麼意思。服務生架著欒念出了貴賓廳,迎面撞上Lumi,Lumi有點驚訝:「Luke?」

  「嗯!」尚之桃點頭。

  「Luke喝這樣?」

  尚之桃又點頭。

  「我操!」

  兩個人跟著服務生一起將欒念送回房間,服務生禮貌退出,尚之桃接了杯水放到他床頭,起身的瞬間看到欒念睜開眼靠著床頭坐起來,朝她眨了眨。

  ?

  欒念輕笑出聲。

  Lumi睜大了眼,小聲說:「Luke沒醉?」

  欒念坐起身來:「沒意思,不想喝。Apollo跟就行了。有麵條嗎?」

  「有,您等著我幫您叫。」Lumi給酒店打電話讓他們送一碗麵條,掛斷電話說:「我先去看看,順道去取麵條。說今天因為咱們的活動爆滿了,等送餐有點慢。我去自取,Flora先陪著您。」

  「那我回貴賓廳。」尚之桃抬腿向外走,被Lumi攔住:「別,喝的不省人事咱們都不留人照顧,不像那麼回事。門打開,你留在這,不會留話柄。」然後又朝尚之桃眨眼,意思是你傻不傻啊,Luke那麼討厭你,你還不趁機表現?

  尚之桃進退兩難,乾脆像Lumi說的,開了門,站在那兒。

  「我在這是不是不方便?」她給欒念發消息。

  「?」

  「待會兒姜總萬一找您。」

  欒念將手機丟到一旁,幽幽看著尚之桃。過了很久才問:「酒店就那一個避孕套,前天用了。你現在要為我備幾個嗎?」

  「好的。」

  欒念被尚之桃氣笑了,然後點點頭:「無感超薄的,辛苦你。」

  「哦。」

  尚之桃站那不動,低頭回會務公司消息,也絕口不提買避孕套的事。欒念雙手交叉在腦後靠在床頭看她,過了一會兒問她:「不去嗎?」

  「不去。」

  「為什麼?」

  「我老闆又不是鴨子。」尚之桃放下手機朝他笑笑,故意氣他:「我老闆不賣。」

  「你老闆的確不是鴨子,不然你睡你老闆為什麼不付錢?」

  ……

  尚之桃說不過他,氣紅了臉。

  過了會兒聽到樓道裡陸續有聲音,欒念朝她勾手:「過來。」

  「嗯?」

  「有你這麼照顧人的嗎?」

  「哦。」

  尚之桃擰了一條毛巾到他床邊,蹲下身去幫他擦臉,做出好好照顧老闆的姿態。欒念側過身去,手指勾住她的,尚之桃抽身不成,小聲說:「當心被人看到。」

  欒念沒有鬆手,用極小的聲音喚她:「尚之桃。」

  「你走光了。」

  欒念的眼落在尚之桃胸前,可以隱約看到內裡春光,喉結動了動,又說:「你故意的嗎?」

  尚之桃想說什麼,聽到敲門聲,慌忙抽回手站起身出去迎接:「姜總。」

  「醉成什麼樣兒了?」

  「剛剛吐過一次,這會兒睡著了。」

  姜瀾向前走了幾步,看到欒念在床上睡意正酣,對尚之桃笑了笑:「Luke酒量還得再練練。」

  「我也是第一次見Luke喝多。」

  姜瀾點頭向外走,突然問尚之桃:「你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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