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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湛露 -【撲倒丞相大人(奸皇女相卷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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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7 00:04: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她的話說得很重,金城倩臉色一變,將酒杯擲於桌上,怒道。「令狐丞相,不要因為你攜了聖皇旨意而來,就可以咄咄逼人,強人所難。今日我金城交不出錢來,你要怎樣?煽動其他兩國滅了我金城嗎?」

  令狐問君溫和地笑道。「當然不能,我是聖朝丞相,今生唯一的職責就是維護一朝三國的和平,倘若金城被滅國,對於聖朝來說也並非什麼好事,倘若我們四國這穩定的局面被打破,那後果也不是任何一個人可以承擔的。山河破碎,百姓離散,我無法想像那是一個怎樣悲傷的局面,我但願自已一輩子也看不到那樣的景象。」

  聖懷璧望看她,這一刻的令狐問君讓他動容不己。這一刻的她,是他自認識她以來最美的時刻!這番話敲在他心裡,讓他也陷入沉思之中。

  她的這番話說出,金城倩只是冷冷地看著她,「既然丞相知道你也承擔不起這樣的責任,就不要拿聖皇的旨意壓我。就是聖皇站在這裡,我沒有錢就是沒有錢。」

  「公主殿下不是沒有錢,只是不肯給而己。」她淡淡的一句話,卻石破天驚般砸在金城倩的面前。她拿出一塊石頭,「這是我今日撿到的一塊石頭,公主殿下認得這石頭嗎?」

  金城倩瞥了一眼,別過臉去,「本宮不認得。」

  「公主雖然自幼生在金城國,長在金城國,但是公主不用親自採礦冶煉,所以公主大概不認得這東西。」令狐問君笑道。「這是我在礦山內撿到的一塊石頭,這石頭的一角露出一點金色的地方,公主湊近,點就可以看到。」

  她一步也未動,「礦坑中難免留有一兩塊還未提煉的礦石,這有什麼好稀奇的。」

  令狐問君舉看手中的礦石,「是啊,但這塊礦石卻不該是未羊山上開採的。未羊山上的礦石,石頭髮黑,可這塊礦石石頭髮白。」

  眉心擰起,金城倩盯看她沒有開口。

  她嫣然一笑,「其實我騙了公主,這塊礦石並不是我今天在礦山撿到的,而是請人從距離此地七十一里外的松林縣送過來的。」看到公主的臉色越發難看,她笑意更深了,「公主大概是明白我的意思了,這塊並不是金礦的礦石,我說上面有金色也只是騙公主殿下的,這礦石上是有顏色,但不是金色,而是綠色。」

  金城倩哼了聲,「真不知道你和本宮兜什麼圈子,丞相自已用膳吧,本宮還有眾多政務要忙,就不奉陪了。」說著她便要走。

  令狐問君揚聲道。「公主即使躲得過現在,卻躲不過之後聖皇的親筆質詢。金城金礦被開採殆盡的確是事實,但是三年前,你們就己在松林縣發現了一處巨大的玉石礦,單靠看這座礦,金城國每年可淨賺的銀子就有百萬兩之多,但是你們一直秘而不宣,秘密開採,就是怕其他三國知道這件事,讓你們沒了日後可以制勝的法寶。」

  金城倩冷若冰霜的盯看她,「丞相果然是令狐家的人,這件事聖皇也知道了?」

  「臣子知道的事情,若是瞞著陛下,豈不成了欺君?聖皇早己知道此事,但是一直在給你們留面子,只要你們按時把庫銀送去,四國穩定,你們的這點秘密就暫時讓你們自得其樂去。但如今,你們想獨吞所有的財寶,聖朝豈能再坐視不理?!我這次來,還帶了聖皇的密旨,金城與聖朝百年來世代和睦,兩國先祖攜手至今著實不易,聖皇不想讓後世子孫唾罵他這一朝出了昏君,但是為了這一朝的百姓,他也不怕做些遺臭萬年的事了。」

  「你們這根本就是威脅!」金城倩秀眉倒豎。「要知道我金城也不是任人搓揉的軟柿子!聖朝若想滅金城,也要問問其他兩國同意不同意,更何況,你們現在連戰備銀都沒有,還敢威脅金城?」

  她袖子一甩,將杯子掃落到地上,杯子碎裂的下一刻,門口同時出現了十幾名手持刀劍的金城士兵,神情肅殺的盯看令狐問君和聖懷璧的一舉一動。

  聖懷璧嘴角的冷笑更深。

  原來金城倩白天虛情假意,表面上與令狐問君姊妹相稱親熱得很,私底下卻早己安排了人馬將他們的別院團團包圍,只待她一聲令下,就能把他們兩人剁成肉餡兒了。

  令狐問君並未因屋外的變故而有任何的驚慌,她平心靜氣地開口,每一個字都重如千鈞,「我是威脅金城了,因為金城的舉動先威脅到了聖朝。聖朝的確國庫不豐,但是聖朝的威嚴不容侵犯!四國的契約還在,金城可以冒險得罪聖朝,也可以試看看是否會得罪另外兩

  國,公主可以仔細想想,這一步險棋到底該不該走。」

  金城倩盯了她半晌,臉色極為難看,最後一語不發地走了,這一回令狐問君沒有攔她,那十幾名兵戎相見的士兵也迅速消失,不知道是又隱藏到院外,還是跟看公主一起走了。

  聖懷璧款步走進屋內,斜晚看坐下繼續吃飯的令狐問君,「沒想到你還留有後手。今天去未羊山是你的惑敵之計?」

  「只是故地重遊罷了。我到金城時認得一對夫妻,那對夫妻待我很好,帶看我一起去開礦,我和其他女眷一起負責給他們男工送飯,偶爾也幫著開礦,可惜三年後我必須離開,當時走得匆忙,甚至沒有顧得上和他們告別,這麼多年過去,也不知道他們是否還安好

  。」她的筷子夾著一片翠綠的菜葉,那菜葉精緻得像畫,她卻沒有一點食慾。

  聽出她言語間的惆悵,聖懷璧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故意岔開話題說。「只顧著你自己吃啊,也不管我也餓了一天了。」他看了眼金城倩留下的餐具,皺著眉伸手將令狐問君的筷子拿過來,「我不用別人摸過的筷子。」

  「那你還用我的筷子?」她瞪看他。

  「因為你不是別人啊。」他說得理所當然,又問道。「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這公主的確很難纏,若她不吃你這套,你要空看手回去嗎?」

  「等。」這是眼下唯一的辦法,她願意相信萬事皆有轉機。

  因為她知道金城倩承擔不起千古罪人的罵名,沒有任何人承擔得起,所以一朝三國才會是現在的狀況。

  晚間,金城倩果然回來了。

  她來到別院門口時,正看到聖懷璧坐在院中的石椅上,橫笛唇邊,吹看一曲她從未聽過的曲子。

  月光之下,這年輕男子超群絕俗的氣質和那難以言說的笛音讓她心中一動,有些朦朧模糊的感覺縈繞心中。

  聖懷璧看到她出現時將笛子放到一邊,並不吃驚,起身笑迎,「公主來了,丞相己在屋中恭候殿下許久了。」

  金城倩冷哼一聲,「她算準了我會來。」

  令狐問君拉開門,己經不是白天那一身盛裝,換回了平日最常穿的便服,卻更加淡雅宜人,「倩妹若是想讓姊姊再陪你飲酒,姊姊實在是力有未逮了。」

  白天金城倩臉上的威嚴氣勢現在己經蕩然無存,她垂首歎道。「姊姊別開妹妹的玩笑了,妹妹知錯了,特來向姊姊請教。」

  「不敢,妹妹進來坐吧,夜裡風寒,你又站在風口上,小心不要吹病了。」令狐問君將房門全部拉開,做出讓客的姿勢。

  金城倩心中一歎,低頭走了進去。

  「金城的確發現了玉礦,但是這玉礦是福也是禍。不只是聖朝,黑羽也己經發現了這個玉礦。」她和盤托出實情。「金城能開發的只是玉石的原料,其他的加工製作和販售,卻是要靠其他三國的幫忙,但若要提到海運實力,沒人可以比得上黑羽。黑羽主動來找我們談,提出護送玉石出口,但要求將玉石的得利分五成給他們,我們當然不能答應,所以黑羽在前兩年才藉口小事挑起兩國之戰,這些……也許你都猜到了。」

  令狐問君點點頭,「如今的金城要面對的第一敵人不是聖朝,而是黑羽。」

  金城倩誠懇的承認,「是的。如今的金城,徒有萬貫家財,但無自保實力,如今我們願以重金換得聖朝的一個承諾。」

  「你們想讓聖朝答應,如果黑羽對金城開戰,聖朝要全力保護金城?」令狐問君直視著她問。

  「是。」她憂心忡忡地說。「四國之中,黑羽擁兵二十萬,是四國中戰鬥力最強的。玉陽有兵八萬,金城只有五萬,如果開戰,黑羽的兵力是金城的四倍,我們根本沒有還手之力,但聖朝卻有十三萬精兵,倘若我們三國朕手,就可以與黑羽對抗。」

  令狐問君鄭重道。「我今日站在這裡,就是代表聖皇,所以我可以給你這個承諾。倘若黑羽真的向金城開戰,聖朝必然想方設法全力營救,正如我之前所說的,這一朝三國的和平來之不易,沒有任何人敢打破這個穩固的局勢,因為沒有人能承擔得起這個後果。」

  「姊姊此話當真?」金城倩急於確認,「雖然我們己經訂立契約許久了,但是黑羽現在氣勢洶洶,聖朝卻對他們的擁兵自重坐視不管。難道聖朝不是私下己經和黑羽簽訂協議,默許他們的囂張行徑嗎?」

  「公主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要知道這麼做對聖朝並無半點好處啊。」令狐問君從懷中掏出了一份契約遞給她,「聖皇早知金城與黑羽的衝突,為了表示聖朝的誠意與友好,已先令我擬好了合作協議,公主可以看看,若是有什麼需要增加修改的地方我們可以再談,契約己蓋上聖朝玉璽大印,就等金城這裡畫押蓋印了。如此這般,公主還不相信我們嗎?」

  她接過那份協議細看,臉上終於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雀躍地說。「好,有了姊姊這句話,勝過千軍萬馬,我信姊姊!等會我就簽訂協議,那五十一萬兩白銀明日復能清點後裝上姊姊的船。」

  這樣一件攀繞在兩國之間數月的大事就這樣願滿解決了。

  金城倩取來國璽,簽完契約後仍在這裡坐了好久,又說又笑的,似是也解開了心頭糾結的大事,她看看門口的聖懷璧笑道。「姊姊這位侍衛還真是多才,笛子都吹得那麼好。」

  令狐問君故意說。「你不知道他的底細,他是從雀靈范出來的,琴棋書畫詩酒花,樣樣精通。」

  「雀靈苑?!」金城倩詫異她盯著聖懷璧的身影,「那雀靈苑不就是……」她倏地掩口笑道。「難怪他和姊姊的關係看來不一樣,聖皇還真是體貼。」

  令狐問君知道她誤會了自己和聖懷璧的關係,也不解釋,只笑看敬茶。

  等金城倩走後,聖懷璧站在門口打趣道。「真是搬石頭砸自已的腳,你故意在人前糟蹋我,結果卻被人家取笑了吧,堂堂聖朝丞相,身邊跟了個男寵,到處招搖,多有面子。」

  「我也不怕被人取笑,我只是驚歎你還真是個活諸葛。看這位公主看你的眼神,想是己經動了心了,其實不用我和她簽訂任何契約,當初越王勾踐靠什麼復國?靠的是傾國傾城的西施。如今我聖朝不是也有一個傾國傾城的你嗎?」令狐問君一件心事了卻,沉積許久的鬱悶之氣一吐而快,哪那麼容易被他揶揄,反過來也笑話了他幾句。

  聖懷璧冷笑一聲,走了進來,反手把房門關上,「好啊,既然丞相大人都說我是男寵了,若不做點男寵該做的事情,豈不是對不住丞相的這番讚譽。」說看他就開始解自己領口的盤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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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7 00:04: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令狐問君花容變色,驚呼道。「你要做什麼?」

  「服侍丞相大人就寢啊。」他早算準她是有口無膽,瞧瞧,只解了個扣子就嚇得她要奪門而出。

  他壞笑看伸臂將她一把抱住,對看她的紅唇惡狠狠地吻下去,懷中的人兒雖然仍是掙扎看,但是己經不若最初反抗的那般激烈了。這是不是意味看,她己經開始接納他了呢?反正他是越來越放不開這個讓他刮目相看的女人了。

  然而她想像中那穩固不變的四國局面到底還能維持多久呢?只怕比她期待中的還要短,短很多……

  天下大勢,本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當年若非秦始皇鐵血征戰,一統七國,豈會有現在中原的強大?他認為,成大事者,必要先斷絕七情六慾,尤其要滅絕不值一文的仁愛之心。

  令狐問君的心還是太軟了,這丞相之位她真的能坐得牢固嗎?

  還好,她的身後有他。他會守著她,護著她,擁著她,讓她一直留在自己身邊,看著自己征服四海,一統江山!

  公主說到做到,當第二天令狐問君向她辭行的時候,被告知五十萬兩白銀己經盡數裝船了。

  金城倩親自將她送到港口,依依不捨地拉看她的手說。「等改日姊姊有空了,一定要常來金城坐坐,妹妹會想你的。」

  她微笑道。「一定。倘若公主有朝一日到聖朝來,做姊姊的必定也會盡心款待,一盡地主之誼。」

  目送令狐問君上船,待聖懷璧走過身邊時,金城倩忽然出聲問道。「聽說你出自雀靈苑?」

  他扭頭笑答,「是的。」

  金城倩幽幽望著他,「你不覺得委屈嗎?我看得出你非尋常之才,留在聖朝只做個小小護衛,實在是大材小用了。」

  聽出對方弦外之意,聖懷璧只笑道。「多謝公主抬愛,不過我此生只想盡力保護好丞相的安危,若能做好這一件事,我就心滿意足了。」他一躬身,神態從容自若的上了船。

  到了船上,看到令狐問君正舉看一封信出神。

  他不禁笑問。「你還沒有報喜信回去,父皇的賀信就到了嗎?」

  「聖皇千里迢迢送來的,你以為會是賀信?」她的神色凝重。

  這幾日來,他都不曾在她臉上見過這麼沉重的表情,是什麼事能讓在金城士兵的刀劍面前都可以談笑自若的她變成這樣?

  他走過去看了一眼,只見那信封上的落款是兵部,在後面還有聖皇的印鑒,可見這封信是出自兵部,聖皇己經御覽過,特意命人快馬快船的轉送到她手邊的。

  定是有大事發生,否則不會這樣緊急!

  令狐問君咬著下唇,擔心信上的消息會是她心中想的那件事,她深吸一口氣,拆開封口抽出裡面的信紙。

  一看到上面的字,她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聖懷璧忍不住湊過來瞥了眼,不禁也變了臉色,低呼道。「黑羽居然向聖朝開戰?!真是……好大的膽子!」

  她看著船外湛藍的天空,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在和他交代,「我們必須立刻返回聖朝,只怕這一戰不會小。兵部若是動作快,此時應該己經擬好了作戰計劃,先鋒和主將也己確定,但六部之間早有積怨,若是不能協調好了,在戰役當中發生什麼扦格,將會比對方帶給我們的傷害更大。」

  他伸過手來,輕輕按在她的肩膀上,「不要看急,事情既然己經發生,你現在在這裡看急也沒用。我們從這裡返回聖都,如果風向剛好的話,三天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三天時間,戰局己經可以出現劇烈變化。」令狐問君沒有察覺到他的雙手正在幫她鬆弛肩膀上繃緊的肌肉,一顆心都沉浸在這讓人碎不及防的一戰中。

  黑羽的異動她早己隱隱有所察覺,卻沒想到戰事來得這麼突然,該如何協調好六部的關係是她目前最要思慮周全的事情,尤其是戶部和兵部之間的矛盾,現在最重要的是大家同仇敵汽,共同備戰,但戶部在太子手上,兵部在三皇子聖懷璋的手上,這兩個人平時就是勢同水火一般,在這個時刻能和平共處嗎?

  心急如電,船行如風,他們在三天之內趕到了聖都,但是在聖都港口,遠遠的就可見一排戰船即將啟航。

  令狐問君急得在自己的船上飛身而起,藉著中間停靠的幾條船,掠向最中間的那條主戰船。

  她突然落在甲板之上,讓船上的士兵緊張得亮出兵刃喝問。「什麼人?!」

  待看清來人是她,又不禁驚呼,「是丞相大人!丞相大人回來了!」

  船中,聖懷璋正在和屬下們探討作戰細節,聽到報告回過身來,神情中並未有多少的歡悅,只是冷淡地點點頭,「丞相大人從金城回來了,不知道給我帶了多少軍晌?」

  「三殿下要親自帶兵上戰場?」令狐問君詫異地看著他一身甲胃,顯然他是這裡的最高指揮官。

  聖懷璋回道。「黑羽擅長水戰,若是不能一戰擊潰他們,會助長對方的氣勢,我親自出馬就在鼓舞將士們的士氣,也可以堵住某些人的悠悠之口。」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他的臉上明顯有怒氣,她豈會聽不出來他指的是誰,於是問。「戶部那邊可以撥多少銀兩做為軍晌?」

  「五萬兩。」聖懷璋冷笑一聲,「還是從人家牙縫裡擠出來的,說是六部都急需用錢,讓我速速解決敵軍,也好少浪費點銀兩。真是笑話,這場仗難道是我要打的?」

  令狐問君低頭想了想,「那正好,我從金城也帶了一些銀子回來,就給殿下湊個整數,再添五萬兩,一共十萬,應該夠殿下十天之內的開銷了。」

  他一聽這句話,眼睛瞪得溜圓,情不自禁地一把抓住她的雙肩,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有別,哈哈大笑道。「還是丞相大方、識大體啊!好,我保證,這一仗必定在十天之內凱旋而歸,不讓丞相這番厚意白白浪費!」

  「三哥可不要把牛皮吹破了。」聖懷璧不知何時也己來到船上,似不經意的拉開聖懷璋,微笑地說。「三哥應該知道對方領兵的將領是誰了吧?!黑羽定海,我聽說他可是黑羽第一猛將,極難對付呢。」

  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這小子,失蹤了好幾天,這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一來就找我晦氣,看我不狠狠捶你三拳!」

  聖懷璧笑看躲過了他的鐵拳,「我是聽說三哥要出征,特意來送行,並給三哥提個醒的,三哥身邊的人一天到晚圍看你,都誇你是戰神再世、天下無雙什麼的,可三哥要知道,戰場之上的敵人可不會這麼吹噓你。」

  聖懷璋深深看他一眼,哼笑道。「黃口小兒也能說點看似有道理的話。」

  「三哥準備十天之內就班師回朝?敵軍是怎麼擺陣的?」聖懷璧一邊說看,一邊探看頭看他桌上的作戰圖。

  「你又看不懂,跟看湊什麼熱鬧?黑羽是從海上來的,據說帶了二十餘艘戰艦,數量不多,所以這戰不會打很久,等他碰到我們的戰艦就會知道聖朝兵馬的厲害了上黑羽定海,哼,我看他定的是誰的海。」

  「殿下千萬不要輕敵。」令狐問君幽幽地說。「我曾親眼見過黑羽定海訓練海軍,並非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黑羽定海被稱作黑羽國第一猛將,絕不是徒有虛名的。他手下的士兵即使是在驚濤駭浪之中,依然可以吃立船頭不倒,我聖朝久不在海上作戰了,黑羽軍卻熟習海戰,他們既然敢率先發難,無論憑恃的理由為何,必然懷揣必勝的信心,所以請殿下萬萬小心為上。」

  「知道了。」聖懷璋雖然嘴上應著,但看樣子顯然沒有真的聽進她的勸告。

  聖懷璧則是站在桌邊,眼晴眨也不眨的盯看那份作戰圖,若有所思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送走了聖懷璋後,令狐問君回到丞相府時,還沒來得及休息整頓,就準備更衣入宮面聖。

  此時一名太監來到丞相府傳旨,「陛下有旨,請丞相不必急於入宮,可在丞相府中總攬六部,調配物資,一切以取得此戰勝利為優先。」

  令狐問君接旨後,看著始終跟在自己身邊的聖懷璧,「你怎麼還不走?」

  「出了這麼大的事,我自然要跟著你了。」

  「你跟著我能做什麼?」她發現自己的書房案頭上己經擺了許多的公文卷軸,她將這些公文一份份打開來,又皺著眉放回去,在眾多的文件中翻來翻去,似是在找什麼。

  「你要找什麼?」他湊過來問。

  「海上形勢圖,這麼重要的東西兵部居然沒有送來?」她揚聲吩咐,「讓兵部盡快給我送來一份海上作戰形勢圖的副本,本相急要!」

  下人領命而去,聖懷璧說道。「也不必等他們,我剛才在三哥的船上看到了,我給你畫一張不就好了。」

  「你以為這是山水風景還是春花秋月,豈能說畫就畫?!」她一點都不信他的話。

  聖懷璧一笑,從旁邊盛裝紙卷的瓷壇中找出一卷新紙來,鋪到桌上,看她一眼,「不鋪紙還不磨墨?」

  令狐問君不信他能過目不忘,可知道他一向是不達到目的絕不罷休的性子,所以還是幫他磨了墨,省得他繼續囉唆。

  他提起筆來飽蘸看墨汁,信手就畫,一轉眼之間,不僅海浪、小島栩栩如生,就連那停泊海面的數排軍艦亦一分不差地躍然紙上,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在這畫紙之上似乎即將拉開序幕,海風海浪的氣息彷彿撲面而來。

  令狐問君真的歎為觀止了,尤其是當他細細標注每處小島的名稱和駐軍情沉時,她簡直不敢相信這不過是他剛才駐足旁觀了一會兒就能記住的。

  「這張海域圖殿下己經看過很多遍了吧?」她狐疑地問。

  他丟給她一記笑眼,「你現在是不是很佩服我了?你過來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這裡牽涉的秘密。」

  「大戰之前殿下還有心思調笑?」她有些無奈的填道,然後看看那張圖,想了好久後才說。「黑羽定海向來喜歡速戰速決,但他極少正面迎敵,必然會派一支小隊繞到我軍後面,先封堵我方的去路。三殿下若是不知道他這個習慣,有可能會吃虧。」

  「這好辦,回頭你讓兵部飛鴿傳書給他,提醒他一下就行了。」聖懷璧放下筆,看看她,「但我最奇怪的還是黑羽為何會突然宣戰?這些年它找金城的麻煩,找玉陽的麻煩,可是從來沒有公開挑釁過聖朝啊。他們該知道挑釁聖朝是沒什麼好結果的,這四國之中,聖朝在北,黑羽在南,金城玉陽一西一東,黑羽從中取道而來,倘若金城和玉陽左右夾擊,他的大軍會被攔腰斬斷,這對它有什麼好處?」

  令狐問君輕歎一聲,「你知不知道黑羽暗中謀劃取代聖朝己經謀劃很久了?」

  聖懷璧哼聲道。「這三國之中誰不想取代聖朝,但也要看他們有沒有這個實力。」

  「三國之中,金城徒有金銀財富,兵力是最弱的;而玉陽民風淳樸,骨子裡並不好鬥,囤糧豐富,但若起了戰火,會大大影響他們的國力繁榮。

  「而黑羽本來就一無所有,所以不伯失去,這些年聖朝最費心要安撫的就是黑羽,但是顯然現在己經壓制不住他們的慾望了。我在黑羽待了五年,和他們的士兵一起在海上訓練,也曾出海迎擊海盜,親眼見過黑羽軍的強悍勇猛,聖朝士兵則被保護在四海之內太久,遠沒有黑羽軍的駐勇善戰,這一戰……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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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7 00:04: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見她如此憂心忡忡,聖懷璧笑道。「還未開打,你這聖朝丞相就開始擔心戰敗了?黑羽人是厲害,但是我三哥也不弱。」

  她揮手趕他,「你快走吧,我還要靜心想好多事情,實在沒空理你。晚間我要去見陛下,還要把這筆從金城帶回來的銀子送去戶部,更要和兵部的人商討戰情。」

  他眼珠一轉,「好,那我就走了,你若有想到需要我的地方,就差人到雀靈苑來找我。」

  「知道了。」她也想不出還有什麼事需要找他,只要他別來煩自己就最好了。

  接下來一連三天,令狐問君都忙得團團轉。

  從金城國帶回的那五十萬兩銀子,她稟報聖皇之後,將五萬兩銀子先送到兵部,然後才將其餘的四十五萬兩送到戶部。

  太子點收這筆銀子的時候,不陰不陽地說。「丞相出馬果然厲害,旗開得勝,立下大功一件,父皇這回可要好好褒獎你了吧?」

  「為國效力,為君盡忠,是身為臣子的分內之事,何談褒獎?」令狐問君不卑不亢地回應,「如今各地的防洪堤壩仍要加固,微臣己經命人重新做了一份預算交給殿下,因為現在前線急需用銀,所以堤壩之款也不得不壓縮。微臣列出了七個修築堤壩最為緊急的縣城,請殿下務必在三日之內將銀子撥下。」

  聖懷璟看著她交過來的那份公函,並沒有伸手接過,而是冷冷一笑,「丞相大人這是在和本宮商量呢,還是以丞相身份命令本宮?」

  「不敢說是命令,殿下是儲君,是微臣的主子,微臣只能和殿下商量。但是殿下對於微臣協商交辦的事情從來都拖延不理,殿下羞辱的雖是微臣的面子,但是耽誤的卻是陛下的大事,殿下可想過這樣的後果嗎?」

  她素來溫文爾雅,不溫不火,此時卻突然變得嚴苛犀利,隱隱還有指責之意。

  聖懷璟氣得指著她說。「一個小小的女子居然也敢爬到本宮頭上放肆?!你以為本宮沒辦法把你從丞相寶座上拉下嗎?」

  「如果殿下和微臣過不去會對聖朝有半點好處的話,殿下盡可以到陛下面前狀告微臣,微臣任憑陛下處置。」她從容回應,轉身離開,又去了兵部。

  聖朝大軍出海第二天就遇到黑羽軍的第一波進攻,兩軍交戰之後,黑羽初戰失利,敗退二十里,消息傳回時,兵部一片歡騰,但令狐問君卻暗暗憂心。

  黑羽絕非是那種沒有把握就開戰的軍隊,更不應該在初次交鋒就如此敗退,這恐伯是誘敵之計。

  果然,就在開戰後的第三天,軍報再次傳來,形勢急轉直下,據說是黑羽的戰船上射出了綁看火弩的飛箭,點燃了聖朝的七八條戰船,就連主戰船也未能倖免。

  這一戰的失敗,讓聖朝每個人的臉上都似是被重重地打了一記耳光,令狐問君趕到兵部時,剛巧得知這個消息,而兵部的眾將一個個激動不己,喊看要出征海上與黑羽軍決一死戰。

  她則勸慰眾將道。「黑羽這一戰雖然狠辣,但並沒有將所有戰船燒燬,要的就是我們全力出兵才好清剿,各位在沒有研究出最穩妥的退敵之策前,絕不能輕舉妄動,以免中了敵人的圈套。本相會即刻入宮與陛下商議此事,請諸位靜候消息,」令狐問君匆匆進入皇宮時,只見東暖閣前站看一個人,正是日前跟隨她和聖懷璧一起出使金城的小謝。

  對於小謝這個人她並不瞭解,只知道他也是雀靈苑出來的,是聖懷璧的手下,又長看一張迷人的英俊面容,所以一開始並未注意到他。

  直到在金城國的時候,她有天無意中發現小謝竟然從牆外一躍而入,輕功之高,連她都自歎弗如,她方知聖懷璧將他帶在身邊是有用意的。

  此時小謝在這裡出現,豈不是說明聖懷璧就在裡面?

  三天中,聖懷璧居然沒有再來打攪她,她也忙得顧不到想他,但是到了晚上要入眠時,卻總會想起他在自已身邊和衣而睡的那一晚,心中竟似有點空落落的。

  這個小魔頭也不知是使了什麼妖法,竟鑽進她心裡了,時時害她平靜的心湖泛起層層漣漪,所以今日連看到小謝她都忍不住心弦震盪了一下。

  小謝一眼看到她,微笑看躬身行禮,「見過丞相大人。」

  她忍不住問。「你家殿下在裡面嗎?」

  「是,殿下在和陛下說很重要的事,所以交代小的在此守候,不讓任何人打攪。」令狐問君很是奇怪。

  東暖閣外沒有任何的太監或宮女,竟然只留了雀靈苑的一個男寵在這裡,而聖懷璧能有什麼重要的大事和聖皇說,非要屏退左右?

  但既然對方這樣說了,她也不好硬闖進去,只得在外面等候。

  也不知過了多久,東暖閣的門打開了,聖皇竟親自送聖懷璧出來,而且看聖皇的神情凝重,也不知道他們父子兩人剛才說了什麼。

  聖懷璧依然是平日那副笑顏如花的漾子,「父皇就別為兒臣擔心了,兒臣現在十九歲了,總要為父皇分憂吧?」

  「此事絕非小事,你可要想清楚了……」聖皇說到這裡看見了令狐問君,止住後面未說完的話,問道。「問君可是為了戰情來找朕的?」

  「是。」她看著他們兩人,心中困惑。

  聖皇看了眼聖懷璧,「你自己的事,你和她說去,朕這回放手讓你去做,你該知道朕的苦心。」

  「兒臣當然知道,謝父皇恩典!」他笑吟吟地行禮—竟然是跪下即首。

  令狐問君不禁呆住了,直到聖懷璧拉看她遷自出了皇宮,她才終於開口問。「你和皇上說了什麼?」

  「涉及咱們兩人的大事。」他推看她上了自己的馬車,吩咐外面趕車的小謝,「先去丞相府。」

  「你!你和陛下胡說了什麼?」她心中不安,生怕他在聖皇面前說出不該說的話,急得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

  聖懷璧吃痛皺眉,反手抱住她,恨恨地說。「三天不見我了,都不說想我,也不來找我,見了面就這樣欺負我,是算準了我不捨得把你怎樣是不是?」

  「我一天到晚忙的都是軍國大事,哪有殿下眠花宿柳的心境和工夫。」她雖用力掙扎了一下,但是被他這樣一抱,不知怎地,這幾日煩悶緊張的情緒似是和緩了許多,而也許是他抱得太緊,也許她心中不是真的想抗拒,所以最終她還是被他圈禁在胸前,不能動彈。

  「我可不會眠花宿柳,我也是有軍國大事要忙的。」他在她鬢邊耳語,本來抱在她胸前的雙手也不知不覺握住了她的手,輕輕摩擎。

  「鬼才信你!」她哼笑道,「六部之中你負責哪一部?你那個雀靈苑的事也算得上軍國大事?」

  「我的雀靈苑掌握著整個聖朝最隱秘的秘密,你信不信?」

  他帶著笑意卻頗為詭異的語氣讓她忽然覺得心生寒意,他的話,明明是個笑話,他的態度卻認真得不像笑話。她側過臉來,看到他的那張俊容她曾說他有張傾國傾城的臉,但是此刻這眼中所蘊含的精明和莫測高深卻是她感覺完全陌生的。

  她猛地一震,推開他坐起來,面對他坐在馬車的另一頭,沉聲道。「你瞞了我什麼事?」

  聖懷璧盯看她笑,似是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又咬看牙根沒說出來。

  他向來不是個吞吞吐吐的人,見他這樣,令狐問君更覺得心裡不安,急問。「到底瞞了我什麼?你快說」否則我就再也不問了,你也別再來煩我!」

  他抿著唇角似是歎了口氣,輕輕開口,「我要出征。」

  「什麼?」她以為是自己聽錯,睜大眼睛看看他拚命在想他剛才說的那四個字可是有什麼別的意思?他要千什麼?

  他忽然撲到她身上,把她按在車壁上,重重地吻上她的唇,吻得又深又熱,似乎這是兩人的最後一吻,他必須抓緊這極短的片刻,抵死纏綿。

  令狐問君早己習慣他的突然襲擊,但這一刻,他的話和他的反應讓她萬分驚恐,猶如把她的心吊在半空中,那種空虛得快要發狂的感覺令她比剛才更是用盡力氣推操他,但她推得越狠,他就按得越緊,結果唇齒廝磨纏鬥間,兩人的嘴唇都被咬破,血珠一滴滴流在唇舌之上,那股血腥味道讓她皺緊眉,而他也終於將她鬆開。

  「看你這麼大力千什麼,把我的嘴唇都咬破了。」他嘻皮笑臉的伸手幫她擦去唇上的血珠。

  她皺著眉一巴掌打開他的手,冷傲地瞪著他,「四殿下,我給你一個機會,收回剛才那個玩笑,那我就不生你的氣,否則我從現在就不再理你!」

  「為什麼2就因為我說我要外出打仗去?」這一次,他把每個字都說得很慢,一字一頓,故意要讓她聽個清楚明白。

  她的臉色倏然變了,漲紅了芙蓉面,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咬牙道。「把你的玩笑話給我收回去!這種大事不容你這樣輕描淡寫的信口開河!」

  「你總不信我會說真話,可我說的就是真話。」他任由她發怒,其實看到她為這件事震怒,他心中是有無限的歡悅。以往她看到他總漠然得像是一座雪山,一湖死水,但是現在她的七情六慾越來越輕易地被他撩撥出來,甚至因為他的一句話,她就像發了狂的雌虎一般,這讓他真是雀躍不己。

  「你向來不懂兵法,不會行軍打仗,就算你想去前線,陛下也不會同意你去的。」她忍住氣皺眉道。

  聖懷璧則淡淡回答,「父皇己經答應我了。」

  她全身一震,猛地回想起剛才聖皇的神情和語言,她重重搖頭,「兩軍交戰不是兒戲,三皇子己經敗北,你去就是徒然送死!我是丞相,總攬六部,陛下讓我負責統領此次作戰全部事宜,所以縱使陛下答應了,我也不准你出征!」

  四周忽然變得很安靜,只有車輪壓著道路的吱吱呀呀聲在兩人耳邊輕響,聖懷璧的眼波很柔,柔得彷彿可以滴出水來。「問君,你是怕我戰死在海上嗎?」

  她冷冰冰地回答,「我是不想讓聖朝毀在你的自以為是和貿然出擊上!」

  「你不信我有統帥三軍的能力?」

  「不信」

  他點點頭,緩緩念道。「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不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

  令狐問君冷笑道。「能把《孫子兵法》中的名言名句背上幾句有什麼稀奇?當年趙一是怎麼死的?紙上談兵最是可笑。多少名將都是在沙場上浴血拚殺過,在屍山血海中摸爬滾打出來,才可以有一番成就。你,養在深宮人未識的一位千歲殿下,只吊弔書袋就以為能擊退黑羽定海那來勢洶洶的數萬兵馬嗎?」

  他探過身來,湊近她說。「真有趣,你越是不信我,就越是激發我的鬥志,我偏要上一回戰場給你看看,你不同意也無所謂,反正父皇答應了,他是一國之君,而你畢竟是君主之臣,所以你也要聽父皇的。」

  令狐問君氣得胸腔都疼,她狠狠咬唇,將己經破了的地方咬得更是血珠成串,最後發了狠道。「你若是堅持要去,我不攔你,但我這個丞相是做不下去了,明日我就向陛下辭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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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7 00:04: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他斜晚著她那一副堅決不移的樣子,眉心一整,「你這是在威脅我嗎?金城公主怕了你的威脅,拱手送上五十萬兩,我若怕了你的威脅,我要拿什麼交換?」

  「拿你和聖朝將士的安危。」她倔傲的眼神中閃動看深深的憂慮,「殿下,請聽我一言,戰場絕非是你可以風花雪月的雀靈苑,也不是紅牆碧瓦的皇宮,那是刀刀見血、人命賤如螻蟻的血腥沙場,每一次將士上陣之時,都要抱看必死之決心,你難道不怕死嗎?」

  他望看她的眼,深深地穿過她的眼、她的身體,看到她的心裡,輕聲低吟,「我不!自小熟讀兵書,愛談軍事,別人往往說不過他,因此很驕傲,自以為天下無敵,後來在與秦國的戰役中戰敗身亡。伯死,我怕的是沒有人在乎我的生死!縱使我戰死沙場,也沒有人會在夢中夢到我,沒有人會為我掉一滴淚。倘若有那樣一個人會為我牽腸掛肚,我會怕死,因為必須活著才能和她相守在一起—問君,你是那個人嗎?」

  她的心很疼,為什麼他的每個字都像是在用尖刀挖她的心?

  她要他活看,好好地活看,因為這世上有一個她會為他牽腸掛肚、擔驚受伯,有一個她即使被他挪榆,被他欺負,被他氣得七竅生煙,也只願他事事平安,一生無險。

  他向來有顆玲瓏剔透的心,一眼可以看穿她的心事,又怎麼會不懂她的心意?如今為何還要來問她這麼殘忍的話?

  「答應我,你不會去參與這場戰爭。」她撰看他的袖子,垂下頭,艱澀地懇求。她從不求人,卻在這件事上被迫低聲下氣的懇求,他若真的心中有她,當知道現在的她是多麼矛盾掙扎,多麼百轉千回地糾結看寸寸柔腸。

  「我們都是聖朝人,這場戰爭我們誰也不能袖手旁觀,置身事外。」他的語氣很鄭重,甚至是沉重的,他甚少用這麼嚴肅的口氣和她說話,「我更希望你對我說,你會幫我整頓好後方的紛亂,然後等著我凱旋歸來。」

  她沒有抬頭,也沒有回應,她終於相信他心意己決,猶如開弓之箭—沒有回頭路了。

  但是他怎麼可能會贏?他從何處冒出這親上戰場的念頭?又從何處來的這份信心?

  聖皇為何會縱容他這麼做,難道聖皇不知道這一戰對於聖朝江山來說是多麼至關重要嗎?

  她沒辦法答應他,因為她不能眼睜睜地看他去送死,她一定要全力阻撓他的出征。無論這一戰是誰要身先士卒,以身殉國,她都不希望那個人是他。

  她是聖朝丞相,但同樣也只是個渴望愛人和被愛的女人而己,她的心涼了這麼久,終於被他悟暖,他怎麼可以就此抽身而去,把更多的恐懼和冰冷丟回給她?

  她絕不答應!

  聖懷璧和聖皇請命出征後的第三天,三皇子被快船先行送回來了。

  令狐問君得到消息趕去看望,聖懷璋被安置在他的騰霄殿休養,從宮殿大門口到房間內,排了一長串的太醫,整個太醫院的太醫似乎都被叫來問診了,但是每個人都神情凝重,傷勢看來極不樂觀。

  看到眾人這副表情,她心情更加沉重,靜俏悄地走進去,只見兵部眾人圍在聖懷璋的床邊,每個人的臉色都比太醫還要難看。

  她看到他的瞬間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氣—三皇子渾身上下多處都用白布裹縛,從白布之內向外滲透的血絲和黃膿還絲絲可見,所幸臉上沒什麼大傷,但是看得出他必是承受看極大的痛苦,即使被太醫用藥強制入眠,雙手仍緊緊抓看身下的床單,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額上汗渾渾。

  「怎麼會這麼嚴重?」令狐問君看得心驚又心寒,拉過一名跟隨聖懷璋出征的副將問道,「黑羽軍一見面就痛下殺手?」

  「對方故意敗退三十里之後,三殿下堅持要追擊,誰知進入了敵軍的包圍圈,敵軍的箭頭上都綁了浸油的火引子,我軍碎不及防……」說到這裡,那副將從硬咽變成號陶大哭。

  他跪在地上捶看地罵道。「這天殺的黑羽人,真是狠毒!咱們聖朝多少將士就葬身在火海之中,跳進海裡的,對方依舊不依不饒,繼續往海面上的人射箭。屬下眼睜睜地看看兄弟們掙扎求救,慘呼一片卻無能為力,殿下本來是可以躲過這一劫的,但是他見不得手下人遭此大難,跳下海去救人,結果被火箭射中,就……」

  令狐問君垂下眼瞼,一時無語。

  聽聞此事的其他兵部眾人己被激怒,一個個用壓低的聲音說。「一定要為三殿下報仇!我聖朝人絕不能讓黑羽人爬到頭上,一朝三國,朝奉的是我聖朝,而不是他黑羽!黑羽人若想當老大,就要先踩過所有聖朝人的屍體。」

  眾人的群情激憤令狐問君可以理解,但眼下再怎麼激憤對己發生的事實並無任何幫助。既然三皇子從前線撤了下來,必須盡快替補一名將領上去,究竟誰能有這份威信可以服眾,誰有這份能耐可以讓戰局形勢扭轉?

  她拉過兵部尚書,問道。「肖大人,您心中可有屬意的替代人選,最遲不要超過明天便要頂替三殿下的任務。」

  兵部尚書肖怡然是看看三皇子長大的老臣,與三皇子的感情說像父子也不為過,他眼見三皇子受了如此重傷,簡直就像是自己被人重重羞辱一般,咬牙切齒道。「還用找別人嗎?老夫今天就可以領旨出征了上若不替殿下報此大仇,老臣這把骨頭願意丟到海中去餵魚!」

  「肖大人,稍安勿躁!」肖怡然雖然曾是聖朝威震一方的兵馬大元帥,但畢竟年事己高,因此她沉靜地說。「您現在是兵部最重要的人物,您若上了前線,後方交給誰?我們己經折損了三殿下,本相萬萬不能再讓您老去冒險。對了,三殿下現在這樣子讓見者傷心、親者難受,麻煩肖大人和外面吩咐一聲,不要讓其他幾位殿下來探病了,免得他們看了難過。」

  肖怡然用袖口蹭了一下眼角剛剛泌出的淚水,哼聲道。「丞相大人太心善了,只怕有人巴不得三殿下遭此大難呢。太子是肯定不會來探病的,就算是來了,我們也不會讓他來見三殿下現在這副樣子。」

  聖懷璟和聖懷璋的不對盤,在兩邊手下人心中早己不是什麼秘密,主子受辱,自然不能讓對方看到,以免再受奚落。

  肖怡然頓了頓,又說。「二殿下己經派人遞過話了,說晚些時候要過來探病,既然丞相這麼說,下官便讓人通知二殿下一聲,至於四殿下,剛剛他己經來過了。」

  令狐問君一怔一聖懷璧己經來過了?

  按說她得到消息就趕到這裡,聖懷璧若是同時得到消息,特意來探病的,不該這麼快就不見人影啊?

  「四殿下來時說了些什麼嗎?」她急忙問。

  「沒有說什麼特別的,四殿下在床邊站了片刻,看看三殿下睡看,也就沒有上前打攪,然後他和我們要了一份雙方交戰的詳細戰程紀錄,說要轉呈給陛下就走了。」

  聖懷璧要走了戰程紀錄?戰程紀錄是詳細記錄一場大戰當中雙方交手的各種細節,從用兵人數,領軍將領,到雙方所使用的器械,戰鬥開始和結束的時間等等,是極為重要和機密的文件,歷來只有領軍首將才可以看的。

  令狐問君心中被一種極大的不安所籠罩看。他要這東西做什麼?就只是為了給聖皇看嗎?

  不安既然己經滋生,就會像毒藥一樣蔓延開來,侵蝕到骨髓,於是她匆匆離開騰霄殿,來不及再多花氣力去安撫這一眾心浮氣躁的將士,便直奔東暖閣。

  因為她是丞相,聖皇早己吩咐內宮的太監侍衛們不必阻攔她,也不用通報就可以直接勤見皇帝本人,所以當她一口氣來到東暖閣時,坐在書案之後的聖皇並沒有表現得很驚訝,他只是皺著眉問。「你剛從騰霄殿回來?」

  「是。」她還有點喘。

  「聽說懷璋那孩子傷得很重?」聖皇提到自己兒子受傷之事時,整個臉色都變了,那是一種無可奈何的疼惜和憤怒。「他們都不讓朕去探病,說是怕朕受不了。該是受了多重的傷啊,會到了連朕都不能看的地步?」

  想到三皇子那淒慘的樣子,令狐問君也不禁垂首回道。「微臣的意思也是如此,而且微臣和兵部尚書肖大人也打了招呼,讓幾位殿下近日最好先不要去探病,以免骨肉手足,見之傷情。」

  聖皇點點頭,又搖搖頭,「你的心是好的,但是讓他們兄弟見見面也沒什麼不好,起碼他們該知道守護住這個聖朝遠沒有他們想像的那般容易,不付出一點血的代價,豈能坐擁江山。」

  令狐問君是懷揣心事而來的,此時她悄俏打量殿內,卻不見聖懷璧的身影,不禁感到狐疑。也許他還沒有過來?

  想到這裡,她問。「四殿下還沒有過來吧?聽肖大人說,他帶走了戰程紀錄,要上呈給陛下看。」

  聖皇的神情一僵,反問。「懷璧把戰程紀錄要走了?」

  「是。」令狐問君緊張地看看聖皇的表情,小心措詞,「若是四殿下來了,陛下可否和四殿下說一下,戰程紀錄至關重要,微臣也要和兵部各位大人就此進行會商的,請四殿下下次不要再提前拿走了……」

  聖皇的神情黯然,長長歎了口氣,「懷璧那孩子若想做什麼,誰又能攔得住他?」他又抬起頭,走到窗邊,望看遙不可及的遠方,輕聲地說了句,「只怕他此刻己經帶兵出海了。」

  令狐問君似是被人一腳踢在心窩上,疼痛的感覺讓她幾乎要停止呼吸,她急切地說道。「陛下難道真的要讓他做一軍領袖嗎?四殿下自小嬌生慣養,也沒有學過正統兵法策略,更沒真正上過戰場,一切所知無非是從歷代史書中看到的,與真正的戰場天差地別,他若僅憑一時衝動就這樣上了戰場,無異於是去送死」陛下能眼睜睜地看著四殿下去送死嗎?」

  聖皇負手而立,語調沉重而悠遠,「他是聖朝的皇子,他的肩上有不可推卸的重擔和責任,若眺把他一直圈禁在皇城宮牆之內,那才是真的害了他。他既然有志向捐軀救國,朕為何不成全他這個心願?問君,有多少人有膽量去做自己平日想都不敢想,做也不敢做的事情?」

  令狐問君臉色煞白,跌跌撞撞地出了東暖閣,目不辨向地在宮中轉了兩圈才找到出宮的路徑。

  正巧宮門前太子剛剛下了馬車,和她打了照面,聖懷瑛率先開口道。「丞相是來給父皇進獻退敵妙計的?聽說三弟傷勢嚴重,丞相卻不許本宮去探望,幾時我們兄弟手足之間的情分丞相也要插上一腳了?」

  她根本顧不得理他,從他身邊一名侍從手中搶過快馬一匹,連招呼都沒打,揚起馬鞭重重抽下,連聲呵斥,激得那馬揚起四蹄,奮力狂奔而去。

  馬蹄揚起的沙塵差點迷了太子的眼,他氣得頓足道。「這猖狂的野女人,真是太放肆了!本宮一定要稟告父皇,早早撤了她這個丞相的位置!我聖朝丟臉丟得夠多了,難道滿朝之中竟無一人有用?全是飯桶!」

  她聽不到太子的咒罵,事實上周圍所有的聲音她都聽不到,她拚命地用鞭子抽打看馬臀,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盡快趕到海港去阻止四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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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這幾日,聖懷璧己經開始私下準備了出征的船隻和兵馬,她心中明白,也早己得到消息,雖然明知他心意堅決,但是不到最後一刻,她總覺得事情還有轉機,尤其是她身為丞相還未點頭同意,他是無權責令戰船啟航的。

  快點,再快點二趕到海港邊,制止他!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出海!無論如何不能讓他白白犧牲掉自己的一條性命!

  令狐問君心中急如星火,手中的鞭子抽得更狠,馬臀己經被她擊打出條條血痕,馬兒疼痛難忍,開始掙扎,前行的路彷彿越來越長,目的地也似是越來越遠,不知幾時才能趕到。

  最終那馬兒使了性子,掙扎看要將她摔下馬背,她迫不得己只好丟下馬,徒步奔向港口。

  但是,一切都己遲了—

  遠遠的,除了那水天合一的海面和碧空之外,曾經停靠在這裡的十餘艘戰船全都消失不見,極目遠眺,依稀還能看到幾個小小的黑影在海面上,越行越遠,最終被水天相接處逐一吞沒。

  令狐問君跌坐在地上,一瞬間她的心似被掏空,那海浪吞沒的並不是戰船的影子,而是她全部的希望。

  他最終還是去了,去了那生死難測的戰場,去了那前途渺茫的地獄……她沒能拉住他,也許,連他的最後一面她都再也無法見到了。

  聖懷璧,那個總是嬉笑看張開雙臂撲向她,給予她世間最溫暖擁抱的男子;那個總喜歡用熱唇貼向她的冰唇,即使她拚命抵抗也要將她死死抱在懷中的男子;那個總喜歡用言語挑逗她,戲誠看又寵愛她的男子,就這樣走掉了,消失了。

  她沒能抓住他,她即將失去他一在還不曾真的和他坦然相對,心心相印時,他們便咫尺天涯,望斷愁腸。

  人世間最悲傷的事情只怕也莫過於此。

  縱有千般後悔,萬般心傷,皆抵不過她心中最真實的心聲,其實……我真的很喜歡你……

  聖弘二十一年,十月十三。

  立冬這一日,聖朝的海軍與黑羽軍在海上進行了一場慘烈的海戰,三皇子聖懷璋受傷敗退,黑羽軍士氣大盛,乘勢侵入聖朝海域四十里,逼近聖朝都城。

  兵部內,以丞相令狐問君為首,挑燈徹夜研究作戰計劃。

  兵部尚書肖怡然剛得到消息,說聖朝暗中派出了一支新軍加入戰鬥,領軍之人十分神秘,連他都不知道是誰,詢問丞相,她卻守口如瓶,這讓他很是不滿。

  「丞相大人對下官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嗎?這兵部中的哪一個將領不是跟隨三殿下的心腹?人人都願意為了三殿下報仇雪恨,現在卻連前線領兵的將領是誰都不知道,豈不成了笑話。」

  令狐問君沉聲道。「三殿下此次為何會出師不利,遭此大劫,真的只是因為三殿下太過輕敵嗎?敵人如何知道我軍的行軍佈陣計劃、三殿下的領兵風格?那火弩箭的設計顯然是籌謀己久,但是倘若我軍領軍首將是個謹慎行事的人,見敵方逃逸而不追擊,這火弩箭就不會造成這麼強的殺傷力。」

  肖怡然一愣,「丞相的意思,難道是……」

  「本相懷疑我軍之中有奸細。」

  她的柔聲低語讓他驚得鬚髮顫動,重重搖頭,「不可能!」

  「人心是世上最難測的,肖大人一片赤膽忠心,但可敢保證所有人都如您一樣?所以這一次我和陛下決定隱瞞領軍將領,便是要試試看,敵軍還能從何處抓到我軍破綻,若真有奸細,也許會在這時露出馬腳。」

  他凝神想了片刻,拍桌說。「若真有奸細,必是出自戶部!那一干人等看我們兵部不順眼久矣,太子他—」

  令狐問君出聲打斷他後面的慷慨陳詞,「肖大人,無憑無據的事情千萬不要到處張揚,若是懷疑錯了人,您還要平白背上罪名。太子畢竟是太子,得罪了他對您和三殿下都沒有半點好處。」

  肖怡然哼了一聲,「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太子生怕三殿下手握兵權動搖他的地位,所以這些年我們兵部只要一和戶部要錢,他們就拖延不辦,真不知道陛下還要容忍他們多久。」

  覺得再執著於這個話題實在是沒有意義了,她走到掛在牆壁上的作戰圖前,看了半晌,問道。「我軍前線還有多少士兵有戰鬥力?」

  「出征時三殿下帶走了兩萬人,二十條船,被火箭攻擊的那一戰中,折損超過三分之一,現在大約還有十一、二條船和一萬出頭的人可以用。」

  令狐問君快速在心中盤算著。聖懷璧帶走了一萬人和十條船,加在一起剛好能補充折損的戰鬥力。只是原本他們以為黑羽那邊是兩三萬人的兵力,在這一戰之中,那些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堵截聖朝軍後路的戰船,則顯示他們的人馬遠遠不只兩萬,只怕超過了三萬。

  聖懷璧沒有任何作戰經驗己經是極為危險的了,兵馬還遠遠低於對方,這一仗的勝算幾乎是微乎其微,究竟她要怎樣做,才能幫他贏得這一仗呢?

  面對著一朝三國的疆域圖,她忽然問道。「為何玉陽遲遲沒有消息傳回?」

  自黑羽開戰伊始,令狐問君就己經以聖朝天子的名義昭告玉陽,讓他們務必協助聖朝出兵對抗黑羽,但是時間過去了這麼多天,玉陽至今卻仍沒有答覆。

  如果說金城駐軍人數過少,不善海戰,又在前幾年曾敗給黑羽,心生恐懼而只力求自保無法出兵,或許還可以解釋。

  可玉陽兵強馬壯,屯兵八萬,他們的海軍作戰能力也與聖朝不相上下,為何敢抗聖朝旨意不從?

  肖怡然搖搖頭,「不知道,按說無論是走水路還是陸路,送信的使者也該回來了,但就是一直沒有動靜。丞相,您看玉陽這一回會不會做了縮頭烏龜……」

  「不會的。」令狐問君斬釘截鐵道,「玉陽國曾有一朝的王后就是我令狐族人,是聖朝親封的公主,玉陽的後人也有聖朝的血脈,血脈相連不可能見死不救,而且倘若聖朝亡國,對他們沒有任何的好處,只怕中間是出了岔子。今天我再修書一封,煩請肖大人多派幾名精兵,陪同特使把信送去,務必要玉陽王在三日之內出兵解圍。」

  「是。」

  令狐問君盯著圖,心中的憂慮之情越來越重。就算是玉陽王同意出兵,也是在兩天之後了,聖懷璧的軍隊此時己經進入作戰區域,他能堅持到援軍到來嗎?

  聖懷璧帶走的這一支人馬並非兵部所轄,這一支是直屬聖皇的親衛軍,若非到了國破家亡的關鍵時刻,是不會動用這支兵馬的。

  這一次的形勢緊迫是百年來從未有過的,而且正如令狐問君所說的,聖皇和聖懷璧都懷疑是有人從內部洩露了軍情給敵軍,所以繞開兵部,動用這支軍隊是唯一上策。

  當聖懷璧的戰船來到聖朝海軍列陣之地時,原本駐守海上的聖朝軍看到有自己一方的援軍趕來,一個個神情大振地指著海面說。「看!是我朝軍隊!太好了,我們的援軍到了!」

  這時的聖懷璧正坐在旗艦上,針對那份戰程紀錄,低看頭在作戰圖上描繪出一個個清晰的小點,並用線串連在一起,隨後幽幽冷笑,「我以為是多厲害的陣勢,原來不過是回字陣。」

  他話才說完,傳令官便進來稟報,「四殿下,三殿下留下的先鋒官夏雨新夏大人想問咱們的指揮官是誰,請求見面。」

  「暫時不見。」聖懷璧微笑著抬起頭,「不准說出我的身份來歷,只告訴對方我是聖皇的特使,把聖旨拿給對方看,從今日起,兩軍合一,所有兵馬歸我統一調配,讓他將可以參加戰鬥的實際兵員和戰船報,個準確的數字給我,今夜我就要出擊第一戰,若因他瞞報折損而導致此戰失敗,要他提頭來見!」

  「是!」傳令官迅速離開。

  站在聖懷璧身邊的小謝低聲問。「殿下己經有了決定?」

  「黑羽大敗三哥,士氣正盛,但是也必定心浮氣躁,恨不得將我們一網打盡,如今我們援軍趕來,他們也不會放在眼裡。過去兩軍交戰雖然次數不多,但黑羽以絕對優勢領先我軍,黑羽定海更是百戰百勝,猶如戰神一般,我估計敵軍會在這一兩日內對我們發動總攻,如果不抓住這時刻給他致命的,擊,我們的勝算就會更低。」他說到這裡,忽然看看小謝,笑道。「小謝,我記得你彈得一手好琵琶。」

  小謝一怔,不知他怎麼突然說到這件事,「屬下不敢說自己彈得好,只能說還過得去。」

  「你太客氣了,孫夫人為何會為了你神魂顛倒?還不是因為你在遊湖的時候彈了一曲琵琶,結果傾倒多少芳心。」聖懷璧瞅著他笑,「你跟了我也有十二年了,倘若我讓你去做一件極危險的事情,你會不會很為難?」

  小謝屈膝跪倒,「屬下自從跟隨殿下的那天起,生命就是殿下的了,無論要屬下去做什麼,屬下都絕無異議。」

  聖懷璧彎腰伸手攙他,輕笑道。「其實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去彈一曲琵琶給敵軍聽。」

  深夜的四國海上,幾十條戰艦對陣於月光之下。

  黑羽的旗艦上,七八名黑羽將領正在等待黑羽定海下達命令。

  黑羽定海站在眾人之中,他今年三十五歲,正值盛年,一張輪廓分明的英俊面孔因長年在海上飽經風浪的吹襲而比同齡人更多了些刀刻般的皺紋,看上去並不顯老,而是更加威風凜凜,令人心折。

  「敵軍的援軍既然來了,我們與對方決一死戰的機會也就到了。他們第一仗打敗,猶如被我們逼入絕境的困獸,我們萬萬不可低估,明天天亮之前,我們的全部戰艦要傾巢而出,務必要再次擊敗對方的部隊!這一戰取勝之後,他們的信心就會被完全擊垮,徹底崩潰,我軍就可長驅直入,直取聖都。」

  其他將領被他說得熱血沸騰,一個個摩拳擦掌,高聲叫道。「將軍下令吧,我等就等待這一日呢!」

  「不用著急,今夜天象不好,所以我們要靜下心等這最後幾個時辰。」黑羽定海看著船頭那面獵獵飄動的旗子。

  今夜吹東南風,如果他要下令進攻,自已這方的戰船就要逆風而行,要加派更多人手去搖船槳,否則速度會大打折扣,而他向來喜歡速戰速決。

  「問問天象官,風向到底幾時能變?」他揚聲問。

  天象官來報,「等過了明日辰時,或可更改。」

  黑羽定海笑道。「那就等到辰時。」

  海風徐徐,這種淡淡的海水腥味是他聞了幾十年的,極為熟悉。對他來說,他對大海的瞭解更甚於陸地,他在海上生活的時間遠遠高過在陸地的時間,所以他對這片大海有極強的掌控力,四國之中像他這樣的人,不會再有第二個。

  他問。「知道聖朝援軍的首將是誰嗎2」

  「尚不清楚。」

  他不禁皺眉,「聖都那邊沒有消息?」

  「有消息,但是對方說這回領兵之人很是神秘,就連兵部都不知道此人是誰。」

  黑羽定海被挑起興趣,悠悠笑道。「聖朝在和我們打心理戰。有意思,不管做這個決定的人是誰,顯然他比聖懷璋要有腦子,我們更得謹慎小心了。」

  「將軍,對方將領會是誰呢?」一名副將問道,「這些年他們養尊處優,能打仗的除了鬍子一大把的老臣之外,也沒有幾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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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他思忖道。「也許是兵部尚書肖怡然親自上陣吧。」

  「那個老傢伙,年紀都快是將軍的兩倍了,還打得動嗎?」現場一片哄笑。

  黑羽定海卻神情凝重道。「諸將,記得我對你們的提醒。萬萬不可輕敵,更不能居功自傲。別忘了聖朝皇帝的身邊,還有狡猾多計的令狐一族,他們的新丞相雖然是個女子,但必定是個極厲害的角色,否則她不可能坐到這個位置。」

  「不是說她之所以當上丞相是因為她爹是皇帝的老相好嗎2」眾人又是不屑地一番嘲笑。

  黑羽定海依舊在深思,「聖皇並非為情而不顧原則的人,令狐懷也不是那種任人唯親的人,這個令狐問君必定是大有來頭的—」

  一陣幽幽琴聲突地在夜色海風中踏浪而來,打斷了他的話。

  船艙內一下子安靜下來,眾人面面相覷。此時哪來的琴聲?是他們聽錯了嗎?

  「是有人在彈琵琶。」一人肯定地說,那琵琶聲越來越清晰了。

  「就在船頭那邊!」另一人也聽出來了。

  於是眾人來到船頭,只見一葉輕舟從聖朝戰船那邊獨自飄搖而來,船頭坐著一人,懷抱琵琶。

  琵琶聲如潺潺流水,又似玉珠滾落,起初聽得不是很真切,但隨看對方的靠近,這一曲勾魂攝魄的琵琶聲令聞者無不動容。

  誰能想像,世上會有這樣妖媚的音樂,在這海風之下,月色之中,撩撥看每個人的心弦,它可以讓人想到美女,想到權欲,想到任何的極樂之事,只因為聽了這一曲便心生醉意,恨不得將自己都融化到琵琶聲中。

  黑羽定海聽了半晌,不禁笑道。「這是什麼計策,想以琵琶聲撼動我軍軍心嗎?可惜這不是該下,黑羽軍也不是項家軍,就算是彈響那十面埋伏,本將又有何所懼?」

  「無論如何,這彈琵琶的人琴技真是不錯。」其中一名副將聽得如癡如醉,不禁感慨道。「等明日勝了聖朝,一定要把這個彈琵琶的樂師活捉,送給大王!」

  黑羽定海聽了不禁點頭,「是個好主意。」

  彈琵琶之人是小謝,當他的琵琶聲響起時,聖懷璧就站在聖朝戰艦這一方,同樣負手而立,站在船艙中,聽著那漸行漸遠,逐漸模糊不清的琵琶聲,然後霍然轉身,對站在自己面前的一排黑衣死士沉聲下令,「時間緊迫,你們的任務艱巨,他這一曲彈不了多久,所以你們必須一次得手,而且不能有一人被敵人發現,否則這一計就全盤失敗。去吧!」

  那幾名黑衣死士躬身退出,在船尾縱身一躍,相繼跳入海中。

  他們每個人都是泅水好手,可以在水下潛伏而行十幾丈不換氣,他們藏在海水下,藉著海浪和沉沉夜色隱藏身形,分別游向他們每個人的目的地—黑羽的戰船。

  小謝的琵琶還在響,他們奮力在冰冷的海水中游動,他們的時間緊迫,必須達成任務,因為這事關聖朝的存亡!

  小謝終於止住琵琶聲,他將琵琶放到一邊,站起來向看黑羽的旗艦遙遙行禮,朗聲說道。「在下是聖朝使者,獻曲一首送與黑羽將軍,可否請將軍近前說話?」

  夜色之中,月光之下,他特意以一襲白衣示人,立於船頭時,衣袂飄然,竟有仙家的風骨和氣韻,縱然眾人遠遠的不能太看清他的眉眼,也似是能感覺到他唇角的笑意惑人,一個個都不由得被他勾走目光,移不開分毫。

  但聽他說的話,黑羽眾將冷笑道。「果然是個計策,想騙我們將軍現身,然後好暗箭傷人嗎?」

  黑羽定海想了想,力排眾議,「敵軍和我們的距離己經超過弩箭的射程,他殺不了我,我卻必須見他,否則豈不是被人笑話。」說看他推開人群,走到船頭,朗聲問道。「閣下是聖朝的說客嗎?」

  「不,在下只是聖皇的使者,聖皇要問將軍一句話。將軍為何發兵?」

  他笑了,「事到如今,聖皇還在執著於這一點意義都沒有的話題?為何發兵?自然是黑羽要將聖朝取而代之!數百年來,聖朝一直壓在我們黑羽的頭上,壓得也夠久了,該是讓聖皇明白,誰才是能主導一朝三國的強者!」

  「將軍之話在下會轉達給聖皇的。」小謝沉穩從容地躬身,接看揮手,快船向來時方向駛回。

  副將問道。「將軍,要不要殺了他以滅敵軍士氣?從這裡一弩射過去,肯定能射中他!」

  「不必。」黑羽定海望著那似乎是一直面帶微笑的小謝,讚許道。「此人也是個不錯的人物,敢在兩軍陣前孤身進退,輕撥一曲,本將敬重他的膽色。更何況,不是說要將此人活捉給大王嗎?」

  眾人聞言亦是點頭附和,現場一片歡笑之聲。

  也許是因為逆風而行,小謝的船並不如來時走得那般快,它緩慢而艱難地回到聖朝戰艦的列陣之中,就在這一刻,聖朝戰艦中忽然響起了激烈的擊鼓聲。

  黑羽定海大為震動。鼓聲?戰場上最常聽到的進攻之音?

  霎時之間,在他身邊的幾條黑羽戰艦忽然從各自的船頭或船尾燃燒起來,原本看上去並不算很嚴重的火勢在一瞬間就擴大了,很快的,半條船就被烈焰吞噬。

  「怎麼回事?我們的船怎麼會失火?」眾將驚呼。

  黑羽定海高聲喝道。「鎮定!速去查明火勢情況,若不能滅火就棄船離開!」

  他的命令下得很快,他的屬下也是訓練有素,在執行命令上向來不含糊,但是這一次他失算了—這一片火勢從他身邊的幾條戰艦開始燃燒,很快的,三十條黑羽戰船中的一半都陷入火海之中。

  看到這種情況,他也不禁驚怒道。「怎麼火勢會這麼猛烈2」

  一名跳海而來的燒傷士兵氣喘吁吁地爬到他面前,「將軍,敵軍……敵軍派了人將油桶倒在我們的船上,天黑,值守士兵沒有發現,又起了風……」

  原來如此。黑羽定海立刻明白了。

  這一戰中,敵人先派出一名使者以琵琶聲蠱惑人心,讓己方將領懈怠了防備之心,好讓他們的殺手將油桶神不知鬼不覺地帶到這邊來。每條黑羽戰船的甲板上至少會有十幾名士兵值守,他們若採用殺人登船的方法,動靜過大,很可能在殺第一個人的時候就暴露行藏,被人發現,所以對方選擇了最簡單的方法—倒油,而後點燃。

  這一場東南風還沒有改變風向,火勢瞬間連成一片。周圍十幾條被烈焰包圍的戰船上,越來越多的黑羽士兵被迫跳海自保,而沒有點燃的戰船正在忙於應付不知何時從四周海面上忽然冒出的十餘艘掛看玉陽旗幟的戰船。

  幾天前,他以火弩箭殺傷聖朝一半兵馬,幾天後,聖朝同樣以火攻之計害他損失慘重。好一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一定要查出這一戰對方是誰在指揮!」黑羽定海的震驚不僅僅在於自己的敗北來得太快,更在於這名對手的作戰方法是他生平所未見。在月光之下,以一曲琵琶彈動殺機,將數萬人馬的性命殘忍冷酷地玩弄於股掌之間。

  這是一個狠辣血腥的對手,卻將殺人打仗做得像在吟詩譜曲一般。他必須知道此人是誰,因為此人必定會是他此後最大的勁敵!

  黑羽定海回身望著不遠處己經全力啟航,正向自己逼近的聖朝戰船,和那些在夜色中看不清人數的玉陽戰船,他迫不得己咬牙下令,「退!」

  黑羽全軍迅速撤退,東南風下,他們的船行很快,聖朝的軍隊追了一陣之後便沒有再追。那些落海的黑羽士兵和被困船上的士兵,因為未能及時登上撤退戰艦,成了聖朝的俘虜。

  聖軍借此戰轉敗為勝,逼退黑羽大軍於一百里之外,經過戰場清掃後計算,共燒燬黑羽軍戰船十四條,活捉俘虜三千四百一十二人。

  聖朝的先鋒官夏雨新興奮得欣喜若狂,再次跑到旗艦上,請求拜見己方首將,這一回,他得到了許可。

  但是當他見到這名用兵如神的將領時,那份震驚甚至高過他們的反敗為勝。

  「四殿下?怎麼會是您?!」在他的印象中,四皇子是個只喜歡吃喝玩樂、調皮搗蛋的大男孩,終此一生大概都是為所欲為,只能活在聖皇或兄長的庇護之下,可轉眼之間,卻成了可以談笑用兵、擊潰敵軍精兵數萬的一軍將領?這轉變來得太過突兀,突兀到他甚至懷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暗中幫助他了。

  聖懷璧看得出對方眼中的震驚和質疑,他沒有解釋一個字,只微笑看問。「夏大人在這一戰中也立下大功了,回去之後我會向父皇請旨封賞你的。」

  「微臣之前首戰失利,己無顏見聖皇,何談索要封賞,若非微臣保護不力,三殿下怎麼會……」說到這裡,夏雨新不禁硬嚥了。

  提到聖懷璋,聖懷璧的神情也變得肅穆。三哥之傷是他心中的巨痛,自小到大,三哥是兄弟幾人中最照顧他的一個,但是那天當三哥被從前線送回來的時候,他看到的是一個傷痕纍纍、血跡斑斑,被可怕的燒傷弄得面目全非的一個活死人。

  是誰把他最親愛的三哥害成這樣的?是可惡可恨的黑羽人!他豁出性命第一次帶兵上陣,就為了替三哥出這口氣,如今雖心願得償,但還不夠。

  「那些俘虜在哪裡?」他問。

  夏雨新回答,「一部分在還未完全燒燬的黑羽戰船,一部分在我軍戰艦上。」

  聖懷璧的黑眸中閃爍看幽冷的光芒,這光亮卻冷得讓夏雨新都看得膽戰心驚。

  「敵方之人,必存異心,留著無用,還會給聖朝增加沉重的負擔。」他悠然開口,言語中的意思讓夏雨新更是一驚—

  「殿下是要處決這些俘虜嗎?」

  「三千四百一十二人。」聖懷璧平淡地念著這個數字,像是在念一個毫無意義的數字。「他們是黑羽人,一生與海同生同死,如今被我們活捉就是他們的奇恥大辱。我們應該成全他們,從哪裡來,就回到哪裡去。」他站在船頭,字字清冷,殺機重重,「把他們全體海葬,一個不留!」

  擋在他面前的敵人和讓他不順眼的人,全都沒有生存下去的意義。

  自小父皇就教導過他,成大事者必須斷絕七清六欲。君主需要有仁愛之心,但是不需要柔軟之心。

  若他心中還有一絲殘存的柔清,就一定只是為了某個女人。這一戰之後,他會回到聖朝,又能看到她清冷的笑履,聽到她嬌咳著埋怨。

  所幸,世間還有一個她能讓他牽掛,他為了這個女人,可以生死相托。

  至於其他人—皆是螻蟻,一文不值。

  聖朝大勝的捷報傳回聖都時,整個朝廷大喜過望,人人都在談論這一戰的作戰過程快如閃電,結果卻又如此完滿。到底是誰在指揮這一戰?眾人紛紛議論,互相打探,卻沒有人知道。

  兵部尚書肖怡然得到消息時,激動得老淚縱橫,跑到丞相府興奮地喊道。「丞相大人,真是天祐我聖朝啊!這一戰的將領是誰?老臣願意給他磕三個響頭!」

  令狐問君心中的欣喜和震驚其實更遠勝於其他人。她是極少數知道真相的人,但是在未得聖皇允許之前,她不便透露實情。

  難道聖懷璧真的是一個軍事奇才?那黑羽定海是何許人也,她在黑羽的那幾年親眼目睹了黑羽定海訓練軍隊的嚴苛和高明,根本無法想像那樣一個能征善戰的猛將,竟然會被初出茅廬、第一次上戰場的聖懷璧打得落花流水。若黑羽定海知道他的對手是這樣一個毛頭小伙子,只怕要被氣得跳海自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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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肖大人言重了。他在前方退敵,您在後方鎮守,各司其職,哪裡用得上磕頭這樣的大禮!若要感謝,就要感謝皇恩浩蕩,本相現在要進宮向陛下報喜,肖大人要不要和本相一起去呢?」她輕描淡寫的幾句話,避開了關鍵問題。

  肖怡然哈哈笑看拍拍額頭,「是啊是啊,看我這腦子真是糊塗了,這個時候當然要先向陛下報喜去!」

  他們來到皇宮時,宮門前己經排滿了前來道賀官員所乘坐的馬車,六部之中近百位官員都擠在宮門前等候勤見。

  太監嘶啞看嗓子,一個個辛苦告知,「陛下有旨,請各位大人先在此等候,他要先見丞相大人……」他一眼看到被擠在人群之外的令狐問君,大喜過望,忙分開眾人衝過來迎接道。「丞相大人可來了!陛下等您多時了。」

  肖怡然笑看說。「到底還是丞相大人的面子大啊,您快去見陛下吧,陛下心中不知道多高興呢!」

  穿過熱鬧的人群,走進皇宮,令狐問君一路上看到的都是燦爛的笑容,無論宮女、太監還是侍衛們,在經過這陣子的緊張憂慮之後,現在終於可以放下心來了。對於他們來說,不用再擔心亡國滅族,也不用俱怕是否會成為敵人的階下囚。

  可不知道為什麼,越是看到這些笑顏,越是聽到周圍人不斷地低聲向她問候,她的心中就越是不安。

  這一戰之後的黑羽會徹底甘心,還是會在有朝一日時更大規模的捲土重來呢?

  在令狐問君心思如潮間,她己來到東暖閣,這裡是如此安靜,安靜得和外面簡直是兩個世界。

  她站在殿門口,正好看到聖皇站在殿內,背對自己站立,在他面前同樣掛著一張巨大的海戰形勢圖。想來在這幾日內,聖皇也必定無數次地看過這張圖,思考過各種作戰的方法和結果了。

  「陛下。」她輕聲開口,以為他會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但是聖皇轉過身來,看看她,如釋重負地笑道。「問君啊,朕以為你會是第一個來向朕道喜的人,可是外面那些人也跑得太快了,朕實在不想讓他們來煩朕,聽那些無聊的阿誤奉承。」

  「微臣接到戰報後,本想先去兵部商議戰後事宜,關於加強海防以及戰俘的安置等事,所以就耽擱了一陣子。」

  「你想得很周到。」聖皇微微點頭,「其他人都以為現在跑來和朕道喜,朕就一定會高興,可是朕真的很高興嗎?」

  令狐問君愣住了。

  聖皇輕歎了聲,「這一戰,朕折損了一個駐勇善戰的兒子,還讓另一個兒子身臨險境。懷璧上陣之事,暫時還無人知曉吧?」

  「微臣沒有和人說過。」

  「朕準備到了晚上再告訴群臣。」

  令狐問君一震,「陛下……要讓四殿下成為眾矢之的嗎?」

  聖皇銳利的眸光投射過去,「此話怎講?」

  令狐問君垂下眼瞼,「四殿下一直是無憂無慮地活在這皇宮當中,沒有人會在意他的存在,但是如果陛下告訴群臣這一戰是他指揮的,兄弟之間只怕和睦不再,敵軍那邊也會將他視為除之而後快的刺殺目標!對於四殿下來說,這並非好事。」

  聖皇一歎,「你是真心為他好,有你這番話,朕很欣慰,看來朕果然沒有看錯人,虎父無犬女。日後懷璧登基為帝,你要做好他的左嘮右臂,幫他守牢這片江山!」

  晴空之下仿沸投下了一顆炸雷,讓令狐問君以為自己正在作著極為可怖的噩夢。聖皇剛才說了什麼?他說誰日後會登基?聖懷璧?!

  見她花容變色,震驚不已,聖皇低聲透露道。「這件事是朕心中隱藏多年的秘密,除了陣,朕沒有再和第二個臣子分稟過,朕心中屬意的皇位繼承人並非太子,而是朕的四子懷璧。」

  「可,可是……」令狐問君朱唇顫抖,手心都是冷汗,「陛下為何會做如此決定?群臣都早已認定太子為皇位繼承人了,隨意更改皇儲絕非小事,四段下他年紀還小,又少經國事政務,怎能堪當大任?難道就因為他打了這一場仗……」

  聖皇看她這樣失態地激烈反對,不禁笑了,「問君,朕記得不久之前你還義正詞嚴地和朕說,懷璧年紀不小了,一天到晚貪玩不像話,要朕讓他多歷練歷練。」

  「微臣是說過,可是……歷練一個皇子和讓他能否擔任,國之君是截然不同的!」

  「所以眺也並非一時衝動才有此決定。早在懷璧七歲時,朕便決定日後把江山交予他了。」聖皇直視著她的眼,幽然說道。「因為朕心中明白,這一朝三國的局面己不能維持多久,四國之中,黑羽漸強,早晚會有吞併聖朝之心,而懷璟管理一部都嫌艱難,他心胸狹窄,剛惶自用,絕不能成大器,更扛不起守住聖朝的重任。

  「懷玥性子溫吞,懷璋性如烈火,這兩人只能做偏安一方之王,唯有懷璧,自小目光遠大,心懷大志,做事穩妥又不失狠辣,是唯一的可造之材,亦是上天賜給我聖朝的未來之君!

  「自懷璧七歲起,朕便秘密教授他為君之道,他所學所知,遠超越其他皇子,外人只以為他是只顧吃喝玩樂的小皇子,只會在雀靈苑胡鬧,但那其實都是朕的授意,只為了讓他暫時不要顯山露水,避免他成為你所說的眾矢之的。」

  令狐問君掙扎看說。「可是……四殿下倘若並非陛下所期許之人,做不到陛下所說的穩妥狠辣,陛下豈不就錯看了人,白費了一番心血?」

  聖皇笑道。「說到穩妥,你近日和他接觸頗多,難道沒發現他的心機深沉,從不做無用之事?」

  她被問得啞口無言。細細回想,除了他對自己的一番挑逗撩撥之外,他……的確算得上心機深沉。可是,那樣一個一天到晚笑嘻嘻的大男孩,又哪裡談得上狠辣?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聖皇將桌上一份密函遞到她面前,「你先看看這封信吧。」

  令狐問君接過那封信,展開一看,瞬間如遭雷擊,嬌軀劇顫,幾乎跌侄。

  那密函中清清楚楚地寫看。昨日凌晨,黑羽軍三千四百一十二名俘虜,己被全部被賜死。

  三千四百一十二條生命啊,就此葬身大海……而下達此令者,正是聖懷璧。

  令狐問君的心如墜深淵。原來她對他的瞭解才真的是淺薄,三千多人命,他一聲令下就全體被殺。

  這真的是那個會抱看她耍賴,為她吹曲賠罪的少年嗎?

  她對他,到底瞭解多少?過往對他的認識在今天全體崩塌,原來她從來不曾真正認得他,原來她從未真的走進過他心裡。

  她怕了,伯了這個一夕之間就完全改變的聖懷璧,她愛的那個人是誰?她竟不知道了。

  兩天之後,聖朝軍隊全部從海上凱旋而歸,聖都中擁到港口迎接英雄歸來的百姓人山人海,朝中官員更是傾巢而出,齊齊地在海港邊列隊迎候。

  兩天前,眾人從聖皇口中得知此次領兵、漂亮贏下這一仗的竟是四皇子,所有人都大感意外,震驚不己。

  四皇子聖懷璧,真的是他嗎?該不會是聽錯了吧?抑或是有什麼人在背後幫忙,只不過將功勞記在了他頭上而己?

  眾人百般狐疑,相信後者的人更是佔了大多數,但無論如何,軍隊畢竟大勝,歡迎的儀式是絕對不能少的。

  六部重臣全都到了海港邊,太子聖懷璟雖然心中抑鬱,極不情願,但還是奉皇令等候迎接弟弟歸來。

  望看那逐漸靠近海港的旗艦,站在他身邊的戶部尚書感慨道。「沒想到四殿下竟有這樣的本事,他素來和三殿下關係最好,三殿下又受了這麼重的傷,己經不能主事了,陛下該不會讓四殿下入主兵部吧?」

  聖懷璟的臉色己經陰沉了好幾天,屬下問話,他也不答,只盯看那戰船,眼神就像是盯看一根恨不得立刻拔掉的釘子似的怒恨。

  直到戰船靠港,當先走下的人是先鋒官夏雨新,他一眼看到太子便急忙行禮,「夏雨新參見太子殿下。」

  他哼了一聲,「你們四殿下呢?怎麼還不下來,難道要我們登船去請他?」

  夏雨新笑看答道。「四殿下不在船上。」

  「不在?」眾人不明白他的意思,聖懷璟亦皺起眉,「他還在海上?」

  「說實話,微臣也不知道,四殿下說他還有別的事,也知道各位要在港口歡迎他,說是要辜負諸位的盛情了,改天他再設宴賠罪。」

  聖懷璟氣得五官都糾結在一起了,「這個老四!到底懂不懂規矩,我們這麼多人在寒風裡站著等他,他竟然連面都不露!他以為他贏了一仗,就是聖朝的大功臣了?!

  夏雨新笑道。「太子殿下千萬別生氣,既然這裡天寒風大,殿下還是先請回去休息吧。微臣也要去看望三殿下,就不伺候太子殿下了。」

  這兵部出來的人,人人都和三皇子同聲同氣,對太子沒有一點好臉色。

  聖懷瑛聽出他口氣裡的怪腔怪調,心中更恨,重重頓足,一甩袍袖回到了自己的馬車,即刻離開。

  眾臣一見這種情沉,也不得不遺憾的各自離去。

  百姓們則是議論紛紛,都在猜想這位四殿下為何會躲起來,不接受群臣和百姓的迎接,是否他是個淡泊名利、不愛出風頭的謙遜皇子?或者是另有重要軍情待辦?人們談論看,逐漸散去。

  夏雨新見所有人都散了,才反身回到船艦上。

  在船艙中央那恰然自得、自斟自飲的美貌少年,卻正是聖懷璧。

  「殿下,他們都走了。」夏雨新笑咪咪地說道。「殿下這就要入宮面聖嗎?」

  「再等等,現在我若露面會被他們發現,一旦被這些人纏上可就不容易脫身了。」聖懷璧淺笑吟吟,「在見父皇之前,我要先去見一個人。」

  令狐問君今天沒有去港口迎接凱旋歸來的聖懷璧。按道理,她是一朝丞相,又是此次戰役總攬六部的統帥,她必須去迎接他,但是她卻沒有去。

  她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心情面對他—在知道他不過眨眼間就殺死三千多條人命之後。

  戰場上的殺戮在所難免,尤其在敵強我弱、你死我活的時候,這時若是期待有人大發善心的拯救弱者是愚蠢的,而是必須放棄一切軟弱良善的念頭,全心全意、不惜一切代價地將敵人打敗,這一點毋庸置疑。

  她恐懼的是在戰役結束之後,聖懷璧竟然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將黑羽的俘虜全部處死。那些人己經是沒有任何反抗餘地的螻蟻了,為何要殺?是擔心縱虎歸山,等黑羽捲土重來時,這群人會成為威脅聖朝的危機,或是擔憂要處理這些俘虜太麻煩,抑或是什麼都不為,只是為了殺戮而殺戮?

  在戰場上殺敵是一回事,屠殺毫無反抗能力的俘虜又是另一回事,況且那些人曾是與她朝夕相處過的戰友,她知道他們只是遵從上級命令行動的小卒子,卻這麼輕易的被賜死……在國家立場上她是絕對忠於聖朝的,但在情感上她無法原諒他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輕率行為。

  還有,聖皇說自他七歲起就決定立他為儲君,自小就教他為君之道,而她竟從未在他身上發現過一點蛛絲馬跡,他將自己隱藏得如此之深,深到即使她己經和他這般親密了卻仍感覺不到,那麼他面對她時說的那些話,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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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他將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間,她也在其中,他視所有人都是可以利用的棋子,她對他來說,也是這些蠢棋子中的一顆吧。

  真可悲,她以為自己抓住了生命中第一次向她伸來的溫暖雙手,可那雙手背後卻有一顆更冷酷的心……

  她無法見他,甚至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麼。

  令狐問君蜷縮在床上一角,透過窗權可以看到夜空中那皎潔的冰輪—月亮就快圓了,可是卻有殘缺的一角壞了它完美的外形。是的,即使有再美麗的外表,那殘缺的一隅依然是致命的缺陷。

  這世上真的有完美的東西嗎?物品尚且不能,何況是人。

  緊閉雙眼,她拉緊蓋在身上的錦被,恨不得整個人都像蠶繭一樣被堅硬的外殼包裹起來,再不要和外面的世界接觸。

  她似是在迷迷糊糊之間睡去了,半夢半醒之際,覺得耳邊有微風拂來,很輕,像優美的音樂,奇怪的是這風不是冷的,而是熱的,吹得她的耳朵癢癢又暖暖。她夔著眉揮手想扇開這惱人的風,卻驀地被抓住手腕,接著厚重的被子被人一把揭開,整個身子就被人緊緊抱住,壓得她動彈不得。

  她諫然驚醒,唇上熱燙的溫度和身上這太過熟悉的氣息,讓她在清醒的瞬間便知道潛入房內的登徒子是誰。

  她泊他,躲他,不想見他,卻擋不住他的主動進攻。

  她差點忘了他是一個如何無賴且不擇手段的人了。

  聖懷璧感覺身下的女人不太對勁,首先是她竟然對他的侵犯全無反抗之意,其次是她的唇太冷了,以往他的吻即使會遭到她的抵抗,也不可能全無反應,但是這一次,他幾乎以為自己只是在吻著一塊冰冷的玉石。

  「見到我回來不高興嗎?」他很受傷的皺看眉頭,居高臨下的看看剛睜開雙眼的令狐問君,笑道。「我一回來就先來看你了,連父皇都還沒見呢。」

  她的雙眸冷得像是冰泉,彷彿穿透了他,又像是沒有在看他。

  「殿下請入宮吧,群臣都在等著您。」她的語氣生硬疏離,甚至比他們最初的相處的狀態還僵硬。

  「出了什麼事?」他的眉心糾結在一起,因為他意識到一定出了什麼事才會讓她變得這麼古怪。他要出征前她奮力阻止他,說明了她心中是有他的,可是如今他九死一生的得勝回來,她卻表現得這麼冷漠,在他離開期間,她是聽說了還是看到了什麼,讓她對他的態度大為轉變?

  她淡淡說道。「聽說殿下這一仗贏得很漂亮,陛下和群臣都很為殿下高興。」

  他挑著眉,「怎麼,你不為我高興嗎?」

  「……恭喜殿下。」

  「恭喜什麼?」

  「恭喜殿下讓我知道,我犯了多大的錯誤。」

  她的用詞讓他直覺不對,他小心翼翼地笑道。「現在你知道我不僅僅是只懂得弔書袋的趙括了吧!偷偷告訴你,雖然我沒有上過戰場,但是兵書也讀了不少,每次四國之中有戰役發生,父皇都會問我,『若你帶兵作戰,該如何用兵?』

  「每次我都要寫詳細的作戰計劃給父皇和你父親看,他們都首肯了就算是我過關,否則就要重寫,有時候寫得煩了,真不想做了,但父皇說如果這是真的戰爭,我棋差一看就會滿盤皆輸,是無法重來的,所以大意不得。」

  他語氣中的驕傲和得意,並未換得伊人的嫣然一笑,她只是望看他說道。「陛下己經和我說了,日後要立四殿下為皇儲的事情。」

  他露出驚訝的神色,「父皇和你說了?這件事他只和你父親說過呢,看來父皇是決心要讓你成為我的左右手了。」他高興得在她唇上又香了一下,聲音低沉卻掩不住的興奮,「我日後登基為帝,就封你為後,我們夫妻朕手,看四國中誰敢興風作浪?!」

  她的眼神中沒有一絲的波紋和動容,直視著他良久後,她輕輕一歎,問出心底盤旋了一夜的話—「殿下為何要殺那三千四百一十二人?」

  他的眼眸一下子瞇了起來,今夜她種種的不尋常表現,原來就是因為這件事嗎?他雲淡風輕地回答,「不過是戰敗的俘虜罷了,留在身邊都是禍患,更別說還要出錢養看他們。倘若黑羽日後想要回他們,我們該如何處置?」

  「所以殿下就殺了他們?」

  「是。」

  她艱澀地重複,「那可是三千四百一十二人啊!」

  他眨了眨眼,「無論是三千四百一十二,還是三十二,都不過是一個數字罷了,有什麼值得你糾結的嗎?」

  「殿下……難道不會有負罪感嗎?他們己經敗了,任由你處置,他們本不必一死,他們也有家中老少需要他們去養活……」

  聖懷璧的臉板起,「既然任由我處置,我殺了他們又有何不可?戰敗之後再來和我談什麼家中老少,在他們燒死燒傷的那些聖朝將士中,就沒有如他們一樣需要養活一家大小的人嗎?他們還不是說殺就殺了,倘若這一戰我沒有出奇招反敗為勝,現在被海祭餵魚的人就是我了,到時候你要到黑羽定海面前指責他濫殺無辜嗎?」

  他的話,句句無情,卻絕非無理,令狐問君被問得啞口無言。

  她也知道是自己太婦人之仁了,可就是無法像他一樣把三千多條人命看得如此雲淡風輕!她心中氣苦,側過身去,以背對著他。

  聖懷璧眼珠一轉,笑看又貼上來道。「別鬱悶了,我殺了他們也是為了震懾黑羽,讓他們知道聖朝是不好惹的。我立下這樣的大功一件,你都不說好好的獎賞我,真辜負我丟下文武百官和父皇,先跑來見你的這份苦心。」

  說著,他的手掌俏俏抓住她的腰帶,找到帶子一掰,她的腰帶便鬆散開了。

  他趁勢將有點冰涼的手掌滑入她的衣服,笑吟吟地說。「外面太冷了,我都要凍得生病了,師父這裡可不可以讓我暖暖身子?」說看,他的嘴唇銜住她的耳垂,一隻手己經觸碰到她褻衣之下那片柔軟的高聳,心神一顫,便想將她更深更用力地揉入懷中。

  但她卻猛地推開他,避開他的眼,輕聲說道。「殿下身上血腥氣太重,本相不敢伺候,殿下若要求歡,還是回您的雀靈苑吧。」

  聖懷璧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自小到大,他從不曾遷就任何人,唯有對眼前這個女人不知怎麼著了迷,才開始嘗試著低聲下氣的哄人。

  今夜他原本是志得意滿的歸來,趁夜色摸入伊人香閨,本以為她若不是抱看他喜極而泣,就是倒在他的懷中婉轉承歡,萬萬沒想到得到的卻是這樣冰冷僵硬的回應和毫無道理的指責。

  一瞬間,聖懷璧身為皇子的驕傲霎時湧現,於是他哼了聲,下了床,冷冷道。「既然如此,就不打擾丞相大人休息了,想來皇宮之內必然燈火輝煌,擺好了宴席迎候本殿下,本殿下就不在這裡惹人厭煩了,告辭。」

  盛怒之下的他推門而出,驚動了他安排在丞相有內外守護的侍衛驚呼,「何人擅闖相府?」

  他沒有停留,也沒有回應,振臂掠空,轉舞間就消失在夜色裡。

  床上的令狐問君聽看外面嘈雜的聲音漸漸轉小,只征證地呆坐看。

  氣走了他,她心中何嘗好受?

  只是當他抱看她的時候,她心裡想的都是那滿滿漂浮在海面上的黑羽士兵的屍體。她再也做不到像以前一樣無牽無掛地被他擁抱,被他親吻,因為他是這樣一個輕賤人命的皇子,因為他可能是聖朝的下一位皇帝。

  而她,到底是在為誰效命?她要好好的想一想。

  這一日,推翻了她一直以來堅守心中的信念,讓她第一次失去了堅持下去的力量,她不知道自已是否能想明白,也不知道她想要的結果到底是什麼。

  不知道這樣呆坐了多久,直到又有一個人影出現在她面前一佳確地說,是出現在她的房門口—區為聖懷璧是盛怒離開,連房門都不曾關上。

  來人半跪在門口說。「丞相,您要我查的事情已經有了結果,屬下特來回稟。」

  她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輕聲問。「是徐捕頭嗎?請進來說話吧。」

  那人猶豫一下,還是走進屋內。「屬下失禮了。」

  徐謙又補了一禮後,才靠近她悄悄說道。「刺殺丞相大人的刺客屬下已經查明,是來自兵部員外郎邱朕東府中。」

  令狐問君不解地追問。「邱朕東?本相素來和他無冤無仇。」

  「那兩個刺客都是邱府的武師,丞相被刺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們了。而另有消息指出,丘日朕東與太子殿下秘密往來己有一年多了,兩人的關係連三殿下都不見得知道。」

  難道要暗殺她的幕後主使者是太子?

  不,不對!她靜靜地想了一下,就霍然明白了—對方要殺的並不是她,而是聖懷璧!

  以前她雖然有過這種想法,但區為想不明白聖懷璧有什麼會遭到別人刺殺的理由,因此忽略了這件事,但是現在……這理由還不夠充分嗎?聖皇想改立聖懷璧為太子,無論是從何處露出了蛛絲馬跡,總之是被太子知道了,他不能坐視這件事的發生,於是就暗中派出刺客刺殺聖懷璧。

  之所以選擇在丞相有動手,也是為了一箭雙鵰,事後好將事情推到她頭上,就算聖皇不相信她會殺聖懷璧,但皇子在丞相府出事,她這個丞相也難辭其咎,最起碼也讓他們君臣之間生出嫌隙,她甚至可能區為此事而在聖皇面前失寵,這樣聖懷璟就可以坐穩自己的太子之位。

  好個一箭雙鵰之計,真是陰狠毒辣到了極點!

  想通了這些細節,令狐問君整個人都像是浸入了臘月的海底,冷得渾身發抖,牙齒打顫。

  「丞相……您沒事吧?」徐謙看出她神色有異,關切地詢問。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她顫聲問道。

  「屬下來時,外面剛好敲過戍時初刻的梆響。」

  戌時初刻,時辰還早,此時皇宮之內的慶典大約剛剛開始不久,文武百官都會彙集在皇宮,包括太子聖懷璟!

  她一下子從床上跳下地,將腰帶重新束緊,沉聲說。「徐捕頭,你今天告訴我的事情,切記不得讓第三個人知道,否則我難保你的人頭能在你脖子上待得安穩!」

  徐謙豈能不明白這案子牽連重大,躬身道。「屬下明白,絕不會洩露半個字,請丞相放心。」

  放心,她如何能夠放得下心?聖懷璧現在就在宮內,在那準備置他於死地的兇徒身邊。他春風得意的歸來,卻被她氣得拂袖而去,此時的他對周圍的任何人大概都不會有防範之心,正是敵人下手的最好時機。

  她要立刻趕入宮中提醒他,不讓任何人有傷害他的機會。

  老天,她剛才為何要將他氣走,又為何不讓她早點知道這刺殺事件的內情,倘若因此讓她犯下終生難以彌補的憾恨,她只能一死以償他的性命了。

  這是聖懷璧十九年來心情最糟糕的一天了,向來被人捧在手心、高高在上的他,竟會被一個小女子連番碰了冷釘子,真不知道是不是他前世欠了她什麼,才讓他在這一世如此憋屈。

  他知道今晚有宴席,也知道自己必須赴宴,但他真是一點都笑不出來。

  群臣來和他道賀時,向來八面玲瓏、笑臉迎人的他只是冷冷地點點頭,多餘的話也懶得說,惹得眾臣不禁悄悄議論,覺得四皇子和以前真的是不一樣了,立下大功之後連話都不屑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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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4-7 00:05: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聖懷瑛一搖三晃地走到他面前,端看杯子,似笑非笑地說。「四弟啊,大哥要先敬你一杯,多謝你解救聖朝百姓和我們於水火之中。你是大家的救命恩人,我們今天就算是向你叩首都不為過,你若看得起我這個沒用的大哥,就飲了哥哥這杯酒吧。」

  聖懷璧豈能聽不出來太子這滿含恨意的恭維中全是妒火,但他不想和太子翻臉,只得勉強笑看,接過太子手中的酒道。「太子哥哥真是讓做弟弟的無地自容了,我這回僥倖得勝,還不是多虧了眾將的奮不顧身,誓死拚殺,更多虧了兵部眾位大人的妙計,上陣領兵的縱使不是我,也照樣能勝的。父皇之所以讓我去,無非是想在關鍵時刻借皇室之名鼓舞人心罷了。」

  聖懷璟哈哈笑道。「四弟真是太謙虛了,立下奇功卻不居功,難怪父皇會如此疼愛你,只怕過不了多久你就要入主兵部了,做哥哥的可要先和你打好招呼,希望我們日後能和睦相處,千萬不要像你三哥在時那樣目中無人,居功自傲,惹得朝堂不和了。」他三言兩語,貌似抬高聖懷璧,其實無非是在貶低兵部一千人等。

  聖懷璧依舊笑看回應,「兵部還是在三哥統轄之下,我懶散慣了,管管雀靈苑那幫人還行,可管不了兵部那群曉勇武將。」

  聖懷璟有點不耐煩地揮揮手,「好了,你也不要和我客氣了,站在這裡說了這麼半天的話,也不見你喝一口酒,這可是你最喜歡的梅子酒啊。怎麼,現在你連哥哥倒的酒都不屑喝了嗎?」

  「怎麼會呢!」聖懷璧只得端起酒杯,酒香從杯口溢出,這熟悉的味道讓他的記憶忽然回到不久之前。

  也是在這梅子酒前,他曾經借酒調笑過令狐問君,在她耳邊說。「知不知道我為何要送師父酒喝?因為我喜歡看你唇上沾上酒液後的紅潤,似是淬在冰水裡的!一樣好看。」

  她顫抖著想逃跑,被他捉回懷中時,他對她說。「鬢鞭欲迎眉際月,酒紅初上臉邊霞,一場春夢日西斜。師父可曾聽過這句詞?」

  她的唇,和梅子酒一樣清冷,有著讓人難以抵禦的香氣。

  但他更希望手中所持的不是梅子酒,而是櫻桃酒。因為櫻桃酒烈,可以一杯之後大醉三日,那樣他就不會再為她今天的絕情寡義而傷心憤怒了。

  心中一聲長歎,他將酒一飲而盡,也許是喝得太猛了,向來清淡的梅子酒滑入喉中時竟帶看幾分燒灼的痛楚。

  他的心,除子陝怒和失望之外,還有疼痛。

  她知道她傷他傷得有多重嗎?

  問君……問君能有幾多愁,如今她可知道,被她傷得愁腸百結、憂若春江的人,其實是他啊—

  聖弘二十一年,十月之末。

  聖朝與黑羽在海上展開一場大戰,黑羽先勝後敗,損失慘重,三千多名戰俘被俘後集體海葬。

  聖都皇城之內,皇宮內院正為慶祝這場令人驚心動魄的戰役而大擺宴席,宴席的主角就是此次反敗為勝的領軍之將—四皇子聖懷璧。

  雖是聖皇賜宴,但他身體不適並未出席,只傳了口諭讓大家自便,然而群臣巧舌如簧的阿訣奉承並沒有讓聖懷璧的臉上露出得意,他一直沉看臉,冷冷淡淡地面對眾人,甚至還有些不耐煩。

  太子的敬酒他不好推辭,只得連飲了三杯,那梅子酒酒勁淡薄,不會喝醉人,但是三杯下肚之後,他就有些暈飄飄的,似是站不住了。

  「醉了,不能再飲了。」他含含糊糊地說著,推開太子的第四杯酒,反身要走。

  聖懷窿則笑著拉住他的袖子,「四弟今天是怎麼了?往常也是千杯不醉,現在只喝這幾杯酒就想逃走嗎?」

  聖懷璧回頭嘻嘻一笑道。「太子哥哥難道非要把弟弟灌醉不可?我在海上顛簸了幾日,頭暈目眩的,連覺都睡得不踏實二哥哥今天先放過我,讓我好好睡一覺去,改天我再上太子府登門賠罪,好不好?」

  太子還要再說話,二皇子聖懷玥過來笑看將兩人分開,「四弟自小身子骨不好,這海上顛簸的罪這回想必受了不少,他又經歷一番大戰,身心俱疲,應該好好休息,太子殿下今日先別為難他了,要喝酒,弟弟陪你喝如何?」

  「你?」聖懷璟不屑地瞥他一眼,「毫無尺寸之功,你和我喝酒能有什麼名目。」

  聖懷璧皺著眉擺手,「哎呀,好煩,喝個酒還這麼煩,得了,太子哥哥把那壺酒都拿過來,我今天喝完這一壺就可以讓我走了吧?」說看,他伸手搶過旁邊托盤上剩下的那半壺多的梅子酒,一口氣就全灌入口中。

  聖懷玥急了,忙阻攔道。「哪有你這麼喝酒的,非把身子喝壞了不可。這梅子酒雖然清淡,但是你這麼一口氣灌下去更傷身體,快放你今天回來還沒見過父皇呢,這一身的酒氣怎麼去見駕?」

  「不去了,不去了!」聖懷璧的雙頰上己經泛起酡紅的酒色,「今天人人都給我臉色看,我不要再去父皇那裡討晦氣,我要回去睡覺。」

  聖懷璟雙眉倒豎,「怎麼,四弟這說的是誰,該不會是我吧?你今天得勝歸來,人人給你慶功,拍你馬屁,我敬你兩杯酒就變成給你臉色看了?」

  聖懷玥只好再緩頰,「他喝醉的人說的都是胡話,你也當真。我先送他回去休息,等明日他酒醒了你再問他,只怕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哼道。「老二,你別護看他,這小子可不是你以為的小綿羊,說不定有朝一日他把我們全都生吞活剝地吃下肚,你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如此喜慶的日子,太子的話一句比一句嘲諷冰冷,周圍的群臣都是豎著耳朵在聽,雖然人人明白這是太子記恨四皇子立下大功,但誰也不敢再過來說些什麼。

  聖懷璧扶著二皇兄的肩膀,案然一笑,「還是二哥疼我!二哥,我都醉得不認得路了,你帶我回宮去吧。我的玉甯宮是在左邊還是右邊來看?」

  聖懷玥笑看拍拍他的臉,對聖懷瑛說。「太子殿下看看,四弟是真的醉了,小孩子喝醉了,就不要和他計較了。你的玉甯宮在這邊,我送你回去。」
  
  說看,他連拉帶抱的把聖懷璧扯出了御花園。

  聖懷璟冷冷地看著兩人背影,轉身對自己的隨從道。「回府!」

  一瞬間人走得七零八落,御花園少了主子們,場面也立刻冷清下來,眾人沒了阿訣奉承的對象,宴席也無法再繼續了,便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閒聊著往外離開。

  「這四殿下竟然這麼會打仗,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也許是兵部的人的主意,四殿下剛才不是說了,皇上派他去,無非是借他這個皇子名號以振軍心罷了。」

  「那倒未必。」有人暗自琢磨著,「四殿下向來沒上過戰場,一點經驗都沒有,平時陛下對他也極為鍾愛,這一戰又是至關重要,只能贏不能輸,聖皇會隨隨便便派自己的小兒子去送死嗎?這裡面只怕大有文章……」

  眾人揣摩看聖意,猜測看幾位皇子之間的關係是否會因這一戰而起波瀾,更思考看自己日後該倒向哪一邊才能更有利於自己的官運亨通。

  忽然間,和眾人行進方向相反的地方疾步跑來一人,見到這寥落散場的狀況,不禁驚問。「宴席竟散了嗎?」

  眾人定睛一看,原來是丞相令狐問君。

  要說今天四殿下凱旋歸來這麼大的事情,可是身為丞相的令狐問君既沒有去港口迎接四殿下的歸國戰艦,又沒有出席主持這場夜宴,人人都覺得奇怪,現在宴席散了,怎麼她倒急匆匆地趕來了?

  但是眾人也不好問她,便笑著說。「剛剛太子殿下一直在給四殿下敬酒,結果四殿下喝醉了就先走了,太子殿下也走了,這宴席自然也就散了。」

  令狐問君的臉色發白,像是為了什麼大事正在著急,甚至有些慌亂,她急急地問。「四殿下是回玉甯宮了嗎?」

  「應該是,二殿下親自送他回去的,說是今晚喝醉了,不宜見駕。」

  眾人還未說完,令狐問君就急忙轉向玉甯宮奔去。

  於是幾人又湊在一起議論開來。

  「丞相這是怎麼了?忙看巴結四殿下也未免來得太晚了吧?」

  「丞相和太子早結有樑子在前,如今又不去迎接四殿下還朝,只怕把四殿下也得罪了,她這丞相之位不知道還能安穩坐幾天?!

  「哼,本來就是憑著老子的本事混上這位置的,她哪有什麼真本事。等改朝換代那一日,她必然就—」

  「噓……這種話千萬不要再說了,什麼改朝換代,現在聖皇龍體安康,國運昌隆,哪裡會改,哪裡會換代。」

  「是,是,大人提醒的是,下官只是一時失言罷了……」

  幾名臣子憂心忡忡地互看一眼,有句話都沒有說出口。如今黑羽這一仗雖然敗了,但焉知日後不會捲土重來,幾位皇子之間己生嫌隙,只怕聖朝再無國泰民安的日子可過了……

  令狐問君跌跌撞撞地往玉甯宮跑,她自想通了太子派出殺手的真正目標之後,一顆心就全懸在了聖懷璧身上。

  這一夜,他挾萬千榮寵於一身,看在太子眼中必然就是眼中釘、肉中刺,豈能容得下他?而她卻在不久之前,將滿心歡喜來討她歡心的他狠狠地趕出丞相府。

  他此時此刻是否安全?是否清楚太子是他最大的敵人?

  剛才某位臣子說聖懷璧是被太子灌醉的,太子為何要灌醉他?這背後難道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喝醉的人,哪有什麼防範之心或是防範之力!

  玉甯宮己近在咫尺,她衝至宮門前時,守門的太監笑看向她請安。

  「見過丞相大人,這麼晚了,丞相大人怎麼會過來?」

  「你家殿下呢?」她疾言厲色的一改以往的溫和可親,讓那太監看了嚇得呆住,口齒都含糊起來,「四殿下……還沒有回來。」

  「什麼?」她大驚失色。

  不是說聖懷璧己經喝醉回宮,又先走在前,她一路找來不可能走岔了路,他怎麼會不在玉甯宮裡?

  令狐問君凝神細想,讓自己沉下心來,過了半晌後,她問。「御花園距離誰的寢宮更近一些?」

  太監回稟,「有幾位娘娘的寢宮都離御花園不遠,不知道丞相大人要問的是哪一位主子?哦,對了,二殿下的摘星殿也在那附近。」

  她立刻一喜。對了,旁人不是說聖懷璧是被二皇子送走的嗎?也許聖懷璧因不勝酒力,所以,二皇子將他就近帶回自己的寢宮休息了……

  雖然知道有二皇子在旁邊照料,他應該不會有大礙,可是她心中依舊放心不下,猶豫再三後,她還是反身往摘星殿奔去。

  聖懷璧今夜是有些醉了,醉在被令狐問君痛斥之後的傷心裡,藉著自己硬灌下的那壺酒,三分酒意也變成了七分,他扶著聖懷玥踉踉蹌蹌地走看,不時的胡亂說笑幾句,自己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直到聖陣明把他扶上宋後,他聽看聖懷玥吩咐宮人道。「準備點醒酒湯來,四殿下醉了。」

  他擺看胳膊嚷嚷著,「不用什麼醒灌湯,我又沒有醉!人家李白不是說,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7,與爾同銷萬古愁……我這是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就讓我一愁到底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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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聖懷玥笑著拍他的後背,「你有什麼好愁的?大勝還朝,春風得意,父皇對你日後必然期望更隆,說不定二哥都要指望你涅日子了呢。」

  「埃—二哥不知道。」他蹙著眉蜷縮起身子,將臉埋在枕頭上,低低的聲音從枕上硬生生地擠出,「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聖陣明見他一句又一句地背著詩詞,想是真的醉了,便不再勸他,命人又打了熱水來,準備好毛巾,親自扶著他,將他的臉用熱毛巾一點一點地擦過,柔聲輕問著,「你這麼遠回來,這幾日在海上風吹日曬的,肯定身子都髒了,要不要讓他們準備好水給你淨身?」

  「哼,我就髒著臭著了,二哥嫌我髒臭就離我遠點。」他的眉心蹙得更緊,「我殺幾個人就說我身上血腥氣重,現在又嫌我髒……幾時人人都這麼厭煩我了?」

  聖懷玥輕聲安撫道。「誰敢嫌我四弟?我只是想你素來愛潔淨,怕你受不了,你若不在乎,二哥當然也無所謂。殺幾個人算得了什麼?你我是皇子,天下人的生死都在我們的掌控之中,別說殺幾個,就是殺幾百幾千,也是應該的。」

  聖懷璧笑看一把抱住他肩,「還是二哥最懂我。沒錯,殺幾千人又算得了什麼?都是些該死的敵人,我不殺他,他便殺我,我不管殺了他們之後誰來恨我,反正也沒人愛我,多幾個恨我的人又怎麼樣!」

  「誰會恨你?誰捨得不愛你?」聖懷玥撫摸看他的後背,聲音柔得像水,「像四弟這樣的人應該是值得人好好珍惜的,別說別人,就是二哥難道疼你疼得還不夠多?」

  「二哥雖然疼我,但是二哥這些年忙於國事,越來越顧不得理我了。」他索性借看酒意撒嬌,掩飾了心中的苦楚。

  偌大天下,芸芸眾生,他想要的不過是那一個而己,可那女人竟然把他趕出門……他拚死奮戰,快船趕回,只為了見到伊人一面,看到她展顏,笑,可她……竟趕他出門?!

  他又氣又怒,卻偏生不捨得拿她怎麼樣。

  聖懷璧氣悶的蜷縮回床角,側看身想睡了。

  聽見二皇兄關上窗戶,他閉著眼說道。「二哥,把窗戶開開,讓我透透氣,屋子裡太悶了……叫小謝來見我,我還有事和他說。」

  「小謝?我讓他先回你的玉甯宮了。」聖懷玥低聲提醒,「外面風冷,你又剛喝了酒,萬一吹了冷風會頭疼生病的。」

  「我哪有那麼嬌弱。」他翻身坐起,伸手去拉窗戶上的銅環,卻忽然被二皇兄從後面抱住輕斥。

  聖懷璧向來是個敏銳的人,雖然酒醉神傷,但是聖懷玥這一抱卻將他的酒意趕走了大半。他自小就混在宮中,後來又掌管雀靈苑,對於人們細微的身體反應和肢體接觸代表的意義特別敏感。

  他僵住一瞬,隨即笑道。「小時候二哥都不怎麼抱我,今天倒是抱了我好幾次。有二哥這樣的好哥哥,做弟弟的心裡真是踏實,看以後誰還敢欺負我!」

  聖懷玥的雙臂沒有鬆開,嘴唇貼著他的後頸,輕聲說。「四弟,你知道哥哥疼你,可不知道哥哥心中到底有多在意你,以後這上戰場的事情可千萬不要冒險去做了。太子想立威名,就讓他去,老三想立軍功,自然就要他身先士卒,可你這如花軟玉般矜貴的身子,哪裡受得了那刀槍劍戟的血腥殘暴!這回黑羽人沒有傷到你吧?身上有沒有傷?二哥幫你看看。」

  說看,一雙手竟摸進他的襟口。

  二皇兄的雙手貼到他肌朕上時,聖懷璧不禁打了個寒戰,含著一絲冷笑說。「二哥是覺得我醉得熱了,所以要幫我解熱?可這個解法若是讓父皇知道了,不知要怎麼大發雷霆了。」

  聖懷玥幽幽一笑,「父皇怎麼會生氣,他自己和令狐懷還不是不清不楚,他讓你掌管的雀靈苑又是做什麼用的,天下誰不知道?」

  「可是男寵就是男寵,你我可是貴為皇子,又是親兄弟……」

  「這樣不是才有意思?聖朝皇室之中,還未曾出過一對兄弟情侶吧?」聖懷玥說看手掌托住他的下巴,將他的臉轉過來幾分,自己的唇就顫抖著貼了上去。

  聖懷璧一皺眉,心中厭惡,伸手推開道。「二哥別鬧了,做弟弟的還沒醉到這麼糊塗的地步。」

  「這怎麼是糊塗,你在雀靈苑中這樣的糊塗事看的還少?只怕也沒少做。」聖懷玥向來清瘦得像個文弱書生,今天竟然力氣大得很,將他一把推倒在床上,伸手就扯他的衣服,一雙眼熱得通紅,雙唇懾懦看,「好弟弟,你知道哥哥忍了多少年才等到今天這一刻?你若體諒哥哥的癡情,今晚就不該推開我……如今你孤獨無依,正好配我的寂寞堪憐,既然是兄弟,更要骨肉相親。」

  聖懷玥也不知暗戀貪慕他多久了,今天正好有這個機會,便發了狠地露出本性,竟讓他一時無法掙脫。

  聖懷璧雖然對二皇兄這病態的愛戀吃了一驚,可是轉念一想,現在兄弟中可以為己所用的只剩下二哥一人了,若是今天徹底得罪了他,日後恐怕會對自己不利。可是眼看二哥越發的放肆,竟在他身上胡亂吻著,他的手腕都被抓得著實生疼,再讓二哥放縱下去,只怕今天自己就要栽在他手上了,

  就在他暗中曲起膝蓋,正準備給二皇兄一擊時,忽聽門外有太監扯看公鴨嗓喊道。「丞相大人,二殿下在休息,吩咐了不許別人打擾的……」

  緊接看就聽到令狐問君朗聲道。「令狐問君求見二殿下,請問四殿下是否在此?本相有急事找他,務必請他一見!」

  聖懷璧心頭一鬆,一片溫暖柔軟的潮水霎時湧了進來。沒想到關鍵時刻竟是令狐問君來救自己,眼見二皇兄一臉的惱羞成怒卻不得不鬆了手,他輕笑著翻身坐起,「我的師父又來煩我了,只怕明天還有什麼功課要我去做,今晚就不能陪二哥玩笑了,二哥恕罪。」

  他還沒下地,外面的令狐問君顯然己經等不及,嘩啦一下將房門推開,大步邁進,看到床上那衣衫不整、姿態暖昧的兄弟兩人,霎時愣住了。

  聖懷璧墉懶地斜睨著她,一貫地笑吟吟說。「丞相大人今天既不去港口給我接風洗塵,又不到御花園的夜宴為我慶功,現在巴巴地跑來做什麼?要罰弟子去讀書嗎?!

  令狐問君雖不知眼前是怎麼回事,但是聽他的語氣也知道他是在為聖懷玥掩飾,便順著他的意思板著臉道。「殿下剛剛回國,尚未和兵部交代清楚此戰的戰情細節,就忙著歌舞昇平了?本相等了殿下一夜都不見殿下的人影,現在只好親自來請殿下和我回去說個清楚。」

  他從床上下來,將凌亂的衣裳慢吞吞地重新穿戴好,然後才晃晃悠悠地出門,身子一歪,壓倒在她的身上,「我今天喝醉了,只怕自己走不了路,就麻煩丞相大人扶我一把吧。」

  她瞪看他,見他臉頰配紅,身上散發酒氣,但摸他的雙手卻冰涼如水,知道他是真的醉了,只好扶看他出了摘星殿。

  兩個人在路上竟沒有說一句話,就這樣一路返回玉甯宮,直到進了玉甯宮中他的寢殿,她剛將他扶坐在床沿上,他倒下的同時便順勢將她一扯,拉入了自己懷裡。

  令狐問君氣惱得低聲怒斥,「放手!這裡都是奴才,誰知道哪個是敵人的眼線!」

  「我的玉甯宮裡只有忠僕,沒有奸細,否則我早挖了他們的眼舌口鼻。」他的語氣冰冷,將她箍得很緊,然後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暴風驟雨般的攫住了她的唇。

  她的唇舌中立時都溢滿了梅子酒的清香,雖然生氣,但是她一路提心吊膽地,最怕的就是他遭遇不測,如今見他還有力氣和自己胡鬧,猜他應無大礙,一顆心也暫時放下一半。

  她伸手推推他的胸膛,兩人的身子雖然稍稍分開一點但他立刻墮眉道。「不許推開我。剛剛二哥輕薄我,我這身上都是他的味道,討厭死了!」

  她的神情僵住,回想剛才的情形,本來這件事盤繞心口不好問他,沒想到他竟然自己說出來了。

  雖然聖朝盛行男風,但是皇子之間做這種事依然是不容於世的。她想了一下,皺眉說。「還不是你妖魅惑人,好好的二殿下都被你帶壞了。」

  他氣得斥責道。「我怎麼算得上妖魅惑人?我妖魅誰了?迷惑誰了?二哥他自己行為不檢點,對我不規矩,你還不向著我說話,竟然怪我?你做人就是這樣顛倒黑白,每每我做的對,你偏要說我有錯!我若真的妖魅惑人,第一個惑的就是你!我惑人的本事你還沒有見識過,要不要嘗嘗我的手段?」

  令狐問君素來知道他的手段,忙將神情一斂,「又來惹我生氣!我有正事找你,事關你的生死大事,你給我坐到一邊去好好聽看!」

  聖懷璧盯著她看了一陣,哼道。「好,看在你今天也算是救我一命的分上,讓你嘮叨嘮叨。」

  令狐問君正視著這張年輕俊美,卻讓她捉摸不透的臉。她曾一直以為聖懷璧是幾位皇子中最無賴不講理卻也是最沒心機的人,事實證明她錯了。在外遊歷這麼久,她也算是見過了不少世面,可從沒有一個人能將自己的本來面目藏得像他這樣深。

  聖皇要將聖朝的江山都托付給他,這件事在不久前說給她聽時,她根本不相信,但現在,她忽然信了。除了聖懷璧,還有誰有能力外攘強敵,內平亂政?這個大男孩,早己在所有人毫無防範之時,一步步成為最靠近聖朝皇權的王者。

  這樣的他,讓她恐俱,讓她陌生,更讓她情不自禁地為他擔憂牽掛。

  「還記得斷我手指的那兩名刺客嗎?」

  她將手掌舉起,那斷掉的指節一直是聖懷璧心中的隱痛,驟然看到那處殘缺,他情不自禁地一把將她的手握住,皺眉道。「當然記得,提起這事做什麼?你有刺客的下落了?」

  「算是吧。」她點點頭,「我派人去查過了,這兩人原本是邱朕東的手下。邱朕東你應該知道吧?他是兵部的人,但聽說和太子暗中往來,那兩名刺客是他家的武師,在我遇刺之後這兩人下落不明,只怕不是逃了,就是己經被處死。」
  
      聖懷璧眉頭深鎖。這些事情他早己知道,只是一直沒有告訴她,如今她竟然也查出來了?

  他想了想,笑道。「好啊,有了線索就好查了,回頭交給令狐衛去辦吧。」

  「你難道沒聽出這事情的嚴重性嗎?」她比心忡忡地瞪著他,「你就沒有想過,那兩人為何會對我痛下殺手?邱朕東與我無冤無仇,太子就算討厭我,也沒有必要非殺了我不可。」

  聖懷璧望看她,知道她己經明白了那件事,但他不想馬上說破,依舊笑道。「就算太子哥哥和邱朕東有勾結,也不代表這件事就和太子一定有關,你的推論並不成立。當然,那兩人重傷了你,我是必然不會饒過他們的。既然有了線索,就算是死人我也會把他們給你挖出來,替你報仇雪恨……」

  「若對方要殺的人其實不是我呢?」她緊咬著唇,「我思來想去,只伯對方的目標是你而不是我。」

  他沉默片刻,問道。「為何認為是我?」

  「因為你是聖皇心中屬意的皇位繼承人,你比我更有可殺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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