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 天啟之門 (全文完)

蔡仲子

第六百五十九章　【代價】

　　那個銀弓男人這一次拉開弓弦的時間，比之前更久。

　　長弓拉開如滿月，而在拉滿弓之後，他甚至還捏緊了弓弦，用力扭動了一圈。

　　「該死！」

　　陳小練一咬牙，扭過頭重新奔向了藍海。

　　陳小練已經摸清了藍海現在的狀態——寄蟲裝甲的威力取決於與宿主之間的基因適配度，但能夠將這威力發揮多久，卻取決於宿主本身的肉體强度。

　　換句話說，如果把現在的藍海與寄蟲裝甲的結合體看做是一部手機的話，那麼寄蟲裝甲是CPU，而藍海自身則是電池！

　　雖然這顆CPU很强，但藍海這塊電池卻沒有辦法讓它跑滿全部的速度。如果强行這麼做的話，那麼本來就稀薄的電量就會瞬間被抽乾，因為脫力而進入休眠甚至强行關機的狀態。

　　而藍海剛才連續發出了三次全功率的生體熱線炮，尤其是最後一次，簡直是用了徹底透支身體的方式。自從甩出長鞭，纏住了長槍之後，藍海便似乎再也沒有過什麼動靜，就連摔落地面時，也仍舊一動不動。

　　現在的他，只怕在甩出那一記鞭子的時候就已經休克了。

　　那個銀弓男人之前一直都只是在拉空弦而已，這還是他第一次掏出實體的箭矢。哪怕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的下一擊一定比之前威力更大！

　　而到了那時，藍海一定必死無疑！

　　陳小練飛奔到了藍海身前，剛要將他拉起時，那個銀弓男人也同時撒開了弓弦！

　　水晶箭旋轉著向陳小練飛來，甚至光是旋轉帶起的勁風，就將行進路徑上的地面攪碎。

　　陳小練雙手緊握著石中劍，全身的肌肉都已綳緊，準備迎上這威勢無雙的一箭。

　　只是連他自己心中都不能確定，是否能夠將這一箭接下。

　　若是天刀的力量仍在，那自然不在話下。甚至哪怕只要還是之前完好的狀態，陳小練也有信心擋住這一箭。

　　但現在，他全部的身體屬性都還只恢復了不到五成。

　　除非……

　　陳小練正要孤注一擲，激活石中劍的技能，讓自己暫時恢復滿狀態時，卻聽見了身後喬喬的叫聲：「放著！我來！」

　　一道黑影飄然而至，擋在了陳小練與藍海的身前。

　　那水晶箭射中了喬喬所化的那一道黑影，卻在一瞬間靜止了下來，從尖端開始了分崩離析。

　　但箭身雖然消彌，箭上所裹挾著的氣勁卻仍舊存在，穿過了喬喬粒子化的身體，沒有改變路徑，仍舊射向陳小練與藍海。

　　而一聲痛楚的叫聲也從那一道黑氣之中響起。

　　陳小練低吼一聲，雙手握著石中劍，重重劈了下去！

　　蓬的一聲，氣勁被劈散，然而陳小練的雙臂也被震得一陣酸麻，幾乎要握不住劍柄。尤其是此前剛剛受傷的左肩，傷口再度撕裂，一大蓬鮮血從背後噴了出來。

　　「走！」

　　喬喬重新凝聚起了身體，雖然面色蒼白，但卻仍然從地面上抄起了藍海，將他扛在了肩頭，與陳小練一起轉身向著山道的入口飛奔而去。

　　廣場上，只剩下了銀弓男人與一台操縱著哨兵機甲的漏洞者。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看頭頂，拔腿追向了山道。

　　……

　　趙雲雙手握著長槍，厲吒一聲，抽向面前飛來的一團巨大火球，將它抽得回彈向那個白袍法師。

　　隨後一拍胯下白馬，整個人壓低了身體，緊追在那火球之後，一槍直刺過去。

　　但火球飛到了半途中，卻被一道銳利的劍光橫空斬破！

　　一個手握武士刀，帶著一個天狗面具的漏洞者，正揮動著背後的一雙羽翼，攔在了那法師之前。

　　而在她的身後，一道紫電長龍也緊接著咆哮卷來。

　　不得已之下，趙雲只得放棄了面前那白袍法師，轉過身長槍一抖，擊散了那紫電長龍，但也失去了追擊的機會。

　　那大漢雙手握著方天畫戟，大吼了一聲，神威凜凜。方才那紫電長龍，正是他的畫戟之上釋放出的。

　　趙雲深深喘息了幾口，死死盯著周圍這八個漏洞者，心中漸漸焦躁起來。

　　周圍的這群漏洞者雖然不弱，但換作平日的她，早就輕鬆斬殺當場。但方才那一擊破去禁制之時，卻耗去了她大半的力量，面對著如同潮水一般，層出不窮的圍攻，竟然一時被困住脫不開身。

　　而且事情……竟然好像變得詭異了起來。

　　這群漏洞者剛剛露面，便對著她狂攻不休。而她為了給陳小練三人拖延時間，一直是以招架為主，偶爾才反擊幾下，以最大限度地保存體力。

　　自從看見陳小練與藍海帶著喬喬跑出了萬神殿之後，趙雲便立刻轉守為攻，想要快速擊殺其中一兩人，落下地面支援。

　　但這時，這些漏洞者卻不知怎麼，竟然一改之前的打法，變成了以防守為主，死死地將她拖在了空中。

　　趙雲看準了那個白袍法師雖然法術威力强大，卻不擅長肉搏的缺陷，數次想要突襲先將他擊殺，但卻每每在其他人的支援下無果而終。

　　而自己的體力，也正在一點一點地加速流失著。

　　地面上的遠程攻擊雖然已經停止，但這八個人的配合卻精妙無比，一時之間，趙雲竟是無法衝開這層包圍，去和陳小練會合。

　　若是單單自己全身而退，那自然不是什麼難事。但這麼一來，這些漏洞者自然要轉移目標，去追殺陳小練了。

　　而他們的舉動，卻明擺著是要將趙雲拖在這裡，阻止她的支援。

　　趙雲左手勒著繮繩，右手緊握長槍，目光在周遭的漏洞者臉上掃過，面如寒霜：「你們……知道我要來？」

　　「現在才發現，只怕已經太晚了。」那個紫面大漢哈哈仰天長笑一聲，從懷裡掏出了一面銅鏡。

　　而周圍的其他七個漏洞者，也齊刷刷掏出了一模一樣的七面鏡子。

　　那鏡子是紫銅所鑄，背面各自寫著乾、坤、離、坎、震、巽、艮、兌。

　　趙雲目光一凜，長槍閃動，搶先向著距離最近的一個踩著飛行滑板的漏洞者攻去。但剛剛欺近身前，那個漏洞者卻已經將銅鏡拋起，懸在了空中。

　　長槍刺到了那個漏洞者身前數米，鏡中一道光華突然閃過，將趙雲向後劈飛。

　　胯下白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趙雲按住馬頭，眼中滿是寒霜，死死盯著那紫面大漢。

　　「不用徒勞了。這奧林匹亞山的禁制究竟有多强，你心裡自然有數。」紫面大漢大笑：「就算你再强，擊破了他，只怕也廢了一半了。現在在這八卦先天爐之中，就是插翅也飛不出去！」

　　此時其餘人也都紛紛將銅鏡拋向頭頂，八面銅鏡在空中懸停著，各自散發出光芒串聯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巨大的銅爐形狀。

　　趙雲抬起頭，望著周遭的法陣光芒，表情冷漠，不發一語。

　　「好了，老老實實地在這裡被煉化吧！」紫面大漢揮了揮畫戟，每一個人都退到了銅鏡之後，咬破了右手食指，將一縷鮮血抹在了銅鏡背面。

　　「你們以為，這樣就能殺得了我？」趙雲臉上突然現出了淡淡的笑意，每一個與她目光接觸的漏洞者，背後都不知怎麼的，生出了一片微微寒冷。

　　明明這個女人，已經被八卦先天爐給封在了裡面，但為什麼……她的眼神裡卻看不到半點畏懼，反倒仍舊充滿著自信？

　　趙雲伸出手，按在白馬的頭上，白馬輕輕打了個響鼻，化作一團光芒消失在空中。

　　她抬起頭來，目光緩緩從周圍的幾人面上掃過，眼神似笑非笑。

　　「雖然用出這一招，總要付出一點代價，但……還是值得的。」

蔡仲子

第六百六十章　【自殺式攻擊】

　　陳小練肩膀上扛著藍海，與喬喬一同飛快地向著山下逃離。

　　山道呈之字形，一層一層自山腳直到山頂，越是往下，曲折也就越大。陳小練剛剛沖到通往一層的拐角，身後的追兵也已經追到了山道的入口。

　　「該死！他們比我們快！」

　　陳小練一面跑，一面沖著身旁的喬喬扭頭道。

　　「我知道。」喬喬點頭：「你有沒有交通工具？」

　　「之前弄到過一架吞噬者戰機，但是被毀掉了。」陳小練咬牙，用石中劍沿著山道壁胡亂劃動著。隨著他向前奔跑，身後大塊大塊的石塊落下，堵塞在道路上。

　　「這樣擋不住他們的。」喬喬搖頭。

　　「能擋一刻是一刻！拖延些時間，趙雲應該會來跟我們會合。」

　　「趙雲？」喬喬一楞，被陳小練用力拉了一把：「別停下！就是我之前說的那個同伴，正在天上吸引他們的主力。」

　　「你有信心她會來支援？」喬喬皺眉。

　　「如果你見過她是怎麼幹掉一個S級高手的話，你也會……小心！」

　　陳小練跳起身，身體在半空中轉了一百八十度，雙手緊握石中劍，劈飛了一枚氣箭，重新落下地奔跑起來，繼續道：「你也會跟我一樣有信心的。」

　　「怕是撐不到那時候。」喬喬嘆了口氣：「這山道越往下，每一層就越長。而且我們之間的距離會慢慢拉近。不如……」

　　「硬拼？」兩人終於又轉過了一層，暫時拋開了身後的追兵。陳小練看了看肩頭藍海，沉著臉搖了搖頭：「他還在昏迷，我們兩個人還要照顧他，只怕未必能順利幹掉他們。除非……」

　　「用石中劍的技能？」

　　「對。」陳小練猶豫了一下，看著前方的山道：「但它的冷卻時間是二十四小時。距離我們回去的時間只剩下十八個小時左右。如果在這裡用了，接下來我就再沒有底牌了。」

　　「我知道。」喬喬咬牙：「但你還有什麼別的計劃麼？」

　　「……沒有了。」陳小練沉默了片刻，嘆了口氣，轉頭看著身後的山道轉角處，那兩個漏洞者的身影已經出現。

　　現在，無論是銀弓男人還是哨兵機甲，都不再開火或是射箭，而是沉默地緊追在陳小練的背後。

　　看來他們似乎也知道，光靠遠程攻擊，無法將陳小練三人置於死地。

　　同時也意味著，他們對自己的近戰，同樣很有信心！

　　「幹吧，就在下一個路口！」

　　陳小練和喬喬對視一眼，彼此都點了點頭。

　　再一次拐過拐角，喬喬一瞬間再度化作了一團黑影，緩緩滲透進地底，而陳小練則繼續向前跑了幾百米，將藍海小心地放在了一座雕像之後，視線的死角處，才轉頭重新跑回了轉角口。

　　轉角口不遠處，山道邊同樣有著兩座雕像，陳小練將自己藏身在其中一座之後，靜靜等待著追兵的到來。

　　石中劍的技能只能使用一次。陳小練還是希望，能夠將它盡可能保留下來，而不是現在就使用掉。

　　但如果實在事不可為的話，也就只能用在此刻了。甚至……哪怕再用一次日曜洗練！

　　陳小練閉著眼，側耳傾聽著山道那一側傳來腳步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近。他從背後小心地緩緩抽出了趙雲給他的那柄長槍，雙手用力捏緊槍身。

　　從腳步聲的輕重遠近，陳小練就能夠大略判斷出敵人的方位。

　　現在，他們已經沖到了山道這一段的盡頭，馬上就要出現在轉角處！

　　陳小練的心臟砰砰跳動著，捏著槍柄的手越來越緊，下一刻，就要發動攻擊。

　　但就在這一刻，腳步聲卻突然停了下來！

　　陳小練愕然。

　　如果說那個銀弓男人的腳步還有可能放輕聲音的話，哨兵機甲的沉重步伐是絕不可能突然消失的！除非突然停下了腳步。

　　等等——

　　哨兵機甲？！

　　該死！

　　「喬喬！小心！」

　　陳小練猛地雙腳蹬地跳開，就在他跳離原位置的時候，一發電磁炮打穿了兩段山道之間厚重的山壁，將原本陳小練藏身的那座雕像轟了個粉碎。

　　在跳開的那一刻，陳小練才想起，哨兵機甲上是有雷達裝置的！

　　僅僅是一層山壁，可以遮擋視線，卻怎麼可能擋住哨兵機甲的探測？！

　　本已化作黑影，滲透進地下的喬喬也被方才那電磁炮的威力波及，慘叫一聲從地面上被彈了出來，面色蒼白，但只扭頭看了一眼陳小練，便又重新虛化。

　　雖然黑暗之子的能力讓她能夠反物質化，但對於能量武器卻仍舊無法完全無視。

　　就在陳小練跳開的同時，那個銀弓男人也如電般穿過了哨兵機甲打出的通道，側著身子拉開了弓弦。

　　一次拉弓，射出了五道氣箭。雖然每一道的大小與威力看起來都遠不如之前單獨一道，但卻瞄準了陳小練身上的五處位置，封死了他所有閃躲的姿勢。

　　陳小練雙腳蹬在地上，卻沒有向左右閃避，反而一咬牙，向前沖了過去。

　　三道氣箭落空，而餘下的兩道則分別擦過腰側和大腿，留下了深深的血痕。

　　而就在同時，陳小練也發動了混世魔王三板斧！

　　劈腦袋！

　　雖然這算是陳小練最早習得的近戰技能了，不過只是B級而已，但用了那麼久，陳小練已經越發熟練，體會出了這招式中蘊藏的精義。

　　這本是斧技，但同樣是長柄兵器，陳小練用槍施展出來，倒也是得心應手。

　　銀弓男人面對陳小練的槍尖，臉上仍舊是陰沉沉的看不出表情，長弓一挑，反向將弓梢撩了上來，攔住了陳小練劈來的這一槍。

　　小鬼剔牙！

　　掏耳朵！

　　陳小練連出兩槍，卻仍舊被銀弓男人擋了下來。

　　直到此刻貼近，陳小練才看清他手中持著的這柄長弓的模樣。

　　這柄弓身通體銀白，以一個極大的角度反曲過去，近一人高，中段上鏤空了無數密密麻麻的銘文，看不清楚究竟寫的是什麼。

　　而在弓的兩端，則是兩柄狹長的單面刺刃，閃著鋒銳的寒光。

　　趙雲用技能凝聚出的長槍，雖然顯然及不上石中劍，但也絕不會是凡品了。可和這柄長弓硬碰硬了幾下，長弓上卻連半點傷痕都沒有留下。

　　這男人既然敢追上來，自然就意味著他對自己的近身戰技能，自信並不下於遠程。

　　擋住了陳小練的三板斧，那男人眼中閃出一分冷笑，長弓飛快地反撩過去。

　　好快！

　　陳小練心中一驚，側臉過去，險險被那長弓末端的單面刺刃從面頰旁擦過。儘管沒有真正碰到，但卻仍舊割出了一道淺淺的傷口。

　　而那男人的這一擊卻還沒有結束。長弓向右橫推，弓弦橫掃向陳小練的脖頸。

　　看著那細若毫髮的弓弦，陳小練清楚如果一旦被切中，會是怎樣的下場。

　　猛地一低頭，陳小練的速度突然加快了一倍，以毫厘之差躲過了弓弦的切割，然後——

　　長槍猛地收回，再從腰間毒蛇般刺出！

　　突進槍刺術！

　　陳小練雖然燃燒的屬性值還沒完全恢復，但在使用這項技能時，卻可以無視個人當前屬性值，强行將敏捷單項提升到B+級！

　　那男人顯然沒有料到陳小練的動作會突然加快，猝不及防之下有些慌亂，猛地舉弓架向了槍尖。雖然姿勢狼狽，但仍舊是用長弓架住了陳小練的槍刺。

　　槍尖精準地卡在了長弓上的鏤空處，陳小練猛力一挑，長槍和長弓一同脫手，飛向了一側，順手抽出了石中劍，向著他的頸間削去。

　　但那男人的反應速度卻也不遜色於陳小練，一拍腰間，一柄匕首彈了出來，反手握在了掌心中，「當」地一聲迎上了石中劍。

　　那匕首雖然看起來樸實無華，只是黑沉沉的一段，但品質卻相當上乘，與石中劍相碰了十餘記，卻仍舊沒有被斬斷。

　　而他的身手，也極盡陰狠刁鑽，一個勁地向著陳小練的懷中鑽去，每一刀都以最不可能的角度和方位刺來，陳小練一時間竟然被逼得步步倒退。

　　但一寸長一寸强，石中劍遠比那匕首長得多，不過片刻，陳小練已經穩住了身形，反擊多過了招架。

　　山壁的另一端突然再一次被電磁炮打穿，那台哨兵機甲跳了出來，位置恰好在陳小練的背後，一柄鋸齒戰刀當頭劈下！

　　這台哨兵機甲，正是陳小練在初入零城之時所見，讓羅迪心心念念不忘的那台MK1型號，最基礎的版本，沒有外掛飛行裝置，只有左臂的一台六連裝加特林，雙肩的小型火焰發射器與電磁炮，還有右臂的一柄合金鋸齒戰刀。

　　陳小練猝不及防之下，只能猛地向右側閃過，同時石中劍向上揮動，迎向那鋸齒戰刀。

　　鋸齒戰刀應聲而斷，但那哨兵機甲肩頭的小型火焰發射器卻已經向下，轉向了地面。

　　在哨兵機甲再度擊穿山壁出現時，那個銀弓男人早已飛身退後，單單留下了哨兵機甲與陳小練。

　　陳小練看見哨兵機甲那火焰噴射器對準了地面，心中已經暗叫一聲不好，卻已經沒有機會再閃避。

　　青藍色的高溫火焰向著地面噴射而出，隨後席捲了周圍的整片地面，將陳小練連同哨兵機甲自身都包裹在了其中。

　　這是自殺式的攻擊！

蔡仲子

第661章 【云！】

　　待到火焰散去時，哨兵機甲的表面已經被焚燒得變作了一片暗紅，金屬外殼被高溫融化，一滴滴地向下流淌著。

　　這台哨兵機甲，已經算是廢了。

　　而它胸口處的透明座艙也被燒融，里面卻空無一人。

　　那銀弓男人已經撿起了自己的長弓，搭上了弓弦，正要瞄准陳小練，卻發現除了這台哨兵機甲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之外，陳小練卻消失了！

　　他表情剛出現了一剎那的愕然，地表的一片大理石突然被掀開，帶著燒紅的表面向他砸了過來。

　　陳小練在那片刻的功夫，用石中劍剜下了一塊地面，藏身在了下面！

　　一道氣箭射出，將那塊大理石地面射得炸成了粉碎，現出了后面緊握石中劍的陳小練。

　　他還沒有來得及重新開弓，陳小練已經欺近到了面前，長劍重重劈下！

　　銀弓男人剛抬起長弓要招架，卻猛地在那一瞬間踉蹌了一下，發出了一聲悶哼。

　　一道黑影卷在了他的腳上，轉瞬間便將他的右腳化作了一團粉末。

　　他一咬牙，竟然不管不顧劈來的石中劍，左手一揮，一柄口徑巨大的左輪手槍出現在掌心中，對著右腳下扣動了扳機！

　　喬喬一聲慘叫，從黑影被打成了實体，彈了出來落在地上。

　　靈力手槍！

　　而且是很高級的那種！

　　世界盡頭之中物資匱乏，又會定期刷新。這銀弓男人雖然實力强橫，但手頭能夠弄到儲物裝備，又有那麼多高等級武器層出不窮，也是陳小練之前沒有預料到的。

　　陳小練重重一劍劈在了那銀弓男人的肩頭，鋒銳的石中劍將他自左肩劈到了右胯，整個人切成了兩半。

　　那銀弓男人死死瞪著陳小練，似乎仍舊心有不甘，但終究還是緩緩閉上了眼睛。

　　陳小練飛快地撿起了地上的長槍，重新插回背后，伸手拉起了喬喬：“沒事吧！”

　　“是聖力子彈，對我有傷害加成。”喬喬咬著牙低頭，看著小腹上的槍傷還在不斷滲出鮮血：“短時間內沒辦法復原，也沒辦法反物質化了。”

　　“還有一個人。再撐一下。”陳小練面色嚴峻，目光掃著周圍。

　　那台哨兵機甲的座艙內空無一人，顯見那操縱者之前是跳出了機甲，再設定了自動戰斗程序。

　　而他現在，應該還潛伏在山道的附近。

　　“沒有了……”喬喬虛弱地擺了擺手，指向第二個被打破的缺口處：“已經解決了。”

　　陳小練愕然，扶著喬喬走近了些，才看見缺口之外的上一層山道上，躺著半具屍体，從腰部以上都已經消失。

　　“是我在你和那家伙打的時候干掉的。哨兵機甲有電磁護盾。他若是沒有跳出來，我一時還沒法靠近。只能怪他自己作死了。”喬喬雖然神情虛弱，卻還是冷笑了一下：“只可惜，沒能攔得住他設定自動戰斗程序。”

　　陳小練輕輕松了口氣，扶著喬喬在山壁上靠著，快速跑到那兩句屍体之前，摸索起身上的東西來。

　　那個哨兵機甲的駕駛員身上空蕩蕩的，沒有什麼裝備，但銀弓男人的長弓與匕首，卻都相當不錯。

　　那匕首與石中劍相碰了十几次也沒有被斬斷，也就意味著……這至少也同樣是一柄A+級的武器。

　　但在世界盡頭之中，所有的個人系統都無法使用，陳小練雖然將它拿在了手上，卻看不見它的等級與自帶技能。

　　對于那銀弓，也是一樣。但至少這兩樣東西都不是凡品，先拿著總不會有什麼壞處。

　　而在那銀弓男人的左手食指上，戴著一枚指環。

　　陳小練飛快地抹下指環，戴在了自己手上。

　　果然，這是一個儲物裝備！

　　雖然沒有個人系統，但儲物裝備卻仍舊可以使用。

　　這個儲物指環的內容空間不算大，零零散散地放了几把槍械、几枚電漿地雷，一個便攜式生命探測器與一些靈力子彈。

　　還有五枚水晶箭矢，和他之前射出的那一枚一樣的造型。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金色的鈴鐺，看不出有什麼作用。

　　但最讓陳小練欣喜的，是在那儲物指環之中，還擺放著一台黑鷹運輸直升機！

　　雖然不是什麼系統內的高階裝備，只是現實世界中的普通型號，但在這種時候，已經是再好不過了！

　　吞噬者戰機這種好東西，總不是隨時隨地都能撿得到的。

　　陳小練揮動指環，釋放出了直升機，和喬喬一起將藍海抱了上去，立刻發動，向著預定的地點飛去。

　　……

　　那八名漏洞者站在各自的銅鏡之后，單手按在鏡子背面，面容肅穆，口中念念有詞。

　　而每隨著他們念出一句咒語，便有八道暗紅霞光從銅鏡之中飛出，向著趙云飛去。

　　而趙云卻只是靜靜站在原地，閉著雙眼，不僅是白馬，就連掌心中的長槍與身上的鎧甲，也都消失無蹤。

　　在她的身周，無數淡淡的細碎銀點上下浮沉，舞動不休，如同星河一般。

　　那些霞光打在了銀點星河之上，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沒有任何聲息。

　　那八個漏洞者不住催動銅鏡，霞光一波又一波射入，卻始終無法突破那星河。

　　“夠了！你這樣負隅頑抗，以為能撐到几時？”

　　那紫面大漢額頭微微有些汗珠滲出，但聲音卻仍舊洪亮：“乖乖放棄，被煉化時也能少些痛苦！”

　　趙云仍舊閉著雙眼，動也不動一下，仿佛壓根沒有聽見一般。

　　“再加把勁！我就不信，這八卦先天爐會煉不掉你！”

　　紫面大漢恨聲道，與周遭的同伴對望一眼，再度催動銅鏡，霞光放射得更為頻繁。

　　雖然打不破銀色星河的護衛，但那光芒所形成的銅爐虛影之中，紅光已經漸漸更為濃厚了起來，從暗紅到鮮紅，再到淺黃。

　　縱然身處銅鏡圍成的法陣外圍，但內部的熱力仍舊透露出了星星點點。几個實力較弱的漏洞者已經汗流滿面，甚至連頭發都有些干枯。

　　而趙云身處那星河之中，卻像是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般。

　　只是她閉著的雙眼之中，卻越來越亮。兩道光芒自瞳孔中射出，連眼瞼都漸漸遮擋不住。

　　她的雙唇微微翕動著，像是在說些什麼，但外圍的漏洞者卻沒有一個能夠聽得清。

　　“白起，這一招是為你所創。我本以為，會是你第一個見到。”

　　趙云的聲音微如蚊蚋，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此刻不知在何處的白起：“可惜，今日卻是用在這群宵小的身上。”

　　她緊閉的雙目下，亮光越來越盛，透過了外側的紅光，像是迷霧中唯一兩顆閃耀的星星。

　　趙云猛地睜開眼，雙眼之中聚集的白芒瞬間暴漲擴大，以她為中心擴散開去。

　　周圍的漏洞者與銅鏡，都被那白芒透体而過。

　　然而——一切都沒有改變。

　　銅鏡依舊懸浮在空中，漏洞者依舊伸著手掌按在鏡背上，就連那銅爐的虛影與其中的霞光，也都仍舊存在著。

　　只是趙云動了。

　　她抬起腳，再落下時，整個人就已經到了那紫面大漢的身前。

　　紫面大漢仍舊紋絲不動，臉上也還是剛才的表情，整個人都仿佛僵住了一般，只是目光望著趙云，卻顯露出深深的恐懼。

　　趙云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便轉了開去，只是伸出手，在紫面大漢的面前憑空擦拭了一下。

　　就像是擦去了海灘邊孩童留下的沙畫一般，紫面大漢的腦袋在趙云的手滑過時，便憑空消失，只剩下了一個軀干。

　　只是那空蕩蕩的脖子上，卻沒有半點鮮血噴出，他的身体也沒有落下去，仍舊懸停在空中。

　　趙云只是伸手抹了一下，便不再回頭，轉向下一個漏洞者。同樣也是僅僅一步跨出，就來到了他的面前。

　　那個白袍法師死死盯著趙云，眼神里滿是哀求，竭力想要移動一下身子，卻無論怎麼努力也動不了半寸手指頭。

　　趙云再一次伸出手掌，輕輕抹在面前的虛空中。

　　然后踏出下一步。

　　片刻之間，趙云已經走過了那八個漏洞者的身前，抹去了八個頭顱。

　　然后輕輕轉過身，右手一招，白馬銀槍再度出現，向著遠處疾馳而去，再也沒有回頭一眼。

　　直到此時，那八個漏洞者的頸間，才猛地爆發出八道血噴泉，失去了生命的軀体紛紛落向地面。

蔡仲子

第六百六十二章 【小屋】

　　「藍海叔叔，你醒了？」

　　藍海從直升機旋翼的轉動響聲中緩緩睜開眼，抬起頭，看見喬喬正坐在自己對面，陳小練背對著自己坐在駕駛座上。

　　「這是……？」

　　藍海坐起身，抬眼環視了一下四周。

　　「戰利品。我們已經幹掉所有的追兵了，接下來，只等雲姨和我們會合就好。」陳小練頭也不回地答道。

　　藍海點點頭，沒有回答，只是面色有些古怪。

　　「怎麼了？」喬喬有些緊張地看著藍海。

　　「不，沒什麼。」藍海抬起頭，對喬喬笑了笑：「總算是順利把你救出來了。你……長得跟老喬還挺像。」

　　「您以前……是見過我的，在零城的時候。」喬喬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藍海：「雖然知道這個遊戲的參與者，不管是玩家也好，覺醒者也好，漏洞者也好，每一次下副本都是在刀尖上打滾。只是沒想到，您這樣的高手，竟然也會……」

　　「你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藍海看著喬喬：「嗯，這麼說來，你死得比我更早了。」

　　「發生了什麼……？」喬喬一楞，看見藍海的臉上苦笑了一下，指了指陳小練：「我已經不再是覺醒者了。被刷新成了普通人之後，早就沒有任何記憶了。之前的事情，我也都是聽他告訴我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小臉？」喬喬心中隱隱有了些預感，在自己死後的這段時間，一定是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先下去再說吧。」陳小練低頭看了看直升機下方，一片白雪皚皚，已經到了之前約定的那個副本地域。

　　直升機緩緩落地，在地面上捲起一片飛雪。

　　陳小練跳下飛機，拉開後艙門，伸手想要攙扶藍海，卻被藍海擺擺手拒絕，自己跳了下來。

　　這是一片雪原，起伏不大，大體算得上是平坦，長滿了無邊無際的巨大杉樹，每一棵都有數人環抱，遮天蔽日，只是巨杉之間的間隔卻很大，每一棵彼此都相隔了數十米的距離。

　　世界盡頭之中原本是沒有任何天候的，但不知為什麼，這片副本區域卻是一直刮著無盡的狂風，夾雜著雪花吹拂在三人的臉上，如同刀割一般。

　　「氣溫在零下三十度以下，我們不能這麼待著。」喬喬皺眉看了看四周：「我雖然在粒子化之後不受低溫的影響，但這技能也不是可以無限發動的。藍海叔叔的身體也……」

　　「我沒事。」藍海搖了搖頭，打斷了喬喬：「寄蟲裝甲包裹在皮膚外面，我現在並不冷。只是……陳小練只怕支持不住。但問題是……現在我們怎麼辦？」

　　喬喬皺眉：「繼續留在直升機裡不可以嗎？」

　　「不行。」陳小練果斷搖頭：「直升機發動引擎之後的噪音太大，這個目標太明顯了。如果還有其他盟約的漏洞者追過來，太容易被發現。我們繼續往雪原深處走。」

　　「那……你們說的那個同伴，叫趙雲的，豈不是也找不到我們了？」喬喬不解。

　　「不礙事。」陳小練笑笑：「她給了我聯繫的辦法。藍海先生，你怎麼說？」

　　「往裡走。」藍海毫不猶豫地贊成了陳小練的意見：「雖然不知道這個副本究竟是什麼區域，看地形應該是北美或者西伯利亞，但或許能夠找到什麼藏身的地方。哪怕只是一間小木屋也好。」

　　「好。」陳小練點了點頭，將直升機重新收納進了儲物指環中，三人一同向著雪原的深處走去。

　　越是向裡走，風就越是劇烈，呼嘯聲不停地向著三人的耳邊傳來，前面一片白茫茫，能見度不超過五十米。

　　「我們是不是該回頭了？這種地形環境……」喬喬用力向著掌心哈著氣，看了看陳小練：「走了那麼久，除了這些樹之外什麼都沒有見到。」

　　「再走走吧。如果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我們再把直升機放出來。」陳小練拉過喬喬的手，用自己的體溫替她暖著：「你要不要先粒子化一下？」

　　「不用了，還能再堅持一會。」喬喬輕輕搖頭，將罩袍裹得緊了一些，將身體半靠在陳小練的身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地面上的積雪幾乎到了三人的大腿處，雖然身體都經過了不同程度的強化，但在這樣的環境中跋涉，還是有些吃力。

　　「你看！」就在陳小練決定放棄繼續前行，打算放出直升機來遮擋風雪時，喬喬突然將手從陳小練的掌心裡抽出，指著三人前方：「那是什麼！」

　　在風雪的掩蓋下，依稀能夠看見前面有一個模糊的影子，看起來真的是一個木屋的形狀。

　　三人匆匆跑向那影子。湊近了之後，看到眼前矗立著的竟然真是一間木頭小屋，靠在一棵巨杉的旁邊。

　　那小木屋並不算大，大約也就是二十多平方的占地面積，有著一個陡峭的尖頂，在風雪之下看不清顏色，只有一扇木門，沒有窗戶。

　　陳小練和藍海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生命探測器上沒有顯示任何異狀。

　　藍海當先上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隨後轉頭衝陳小練豎起了拇指，示意沒有問題。

　　陳小練和喬喬快步上前，衝進了木屋內，將門關上，風雪頓時被遮擋在了門外。

　　屋內的地面和牆壁上都鋪滿了獸皮，花紋斑斕，看不出具體是什麼動物的。迎面的牆邊是一個壁爐，壁爐旁放著一堆劈柴與一把斧頭。

　　一側的屋頂下從左至右懸掛著一根長繩，長繩上吊著幾十條肉乾，不知道是什麼肉。另一側的牆壁上，掛著幾把粗糙的獵弓。

　　屋子中央是一個巨大的樹樁，切削得很平整，上面已經被油污和煙火弄得有些發黑，但卻還是很光滑，看樣子是作為桌子來用的。在那大樹樁的旁邊，還擺著幾個小樹樁，只是簡單地打磨平整，就是凳子了。

　　在屋子的一角，堆著幾條厚重的毛毯。

　　「看起來像個獵戶的家。」藍海上下打量了一下，走到了壁爐旁，將火升了起來。紅色的火光跳躍著，小屋內漸漸萌生出暖意來。

　　「終於暖和了。」喬喬將屋角的厚毛毯抱了過來，給陳小練和藍海每人分了一條，再在自己身上裹緊，靠著壁爐旁坐了下去。

　　「好了，我們現在……應該算是安全了吧。」喬喬對著陳小練伸出手，微笑了一下。

　　「稍等一下。」陳小練點了點頭，從儲物指環中取出了趙雲給的那長槍，遞給了藍海：「藍海先生，麻煩你。」

　　藍海接過長槍，雙手握緊，橫在了胸前。

　　這一次的運氣不算太好，陳小練連斬了五劍，才將長槍斬斷，隨後化作一團銀芒漸漸稀薄，消散在了空氣中。

　　「好了，趙雲應該會很快來和我們會合了。」陳小練在喬喬身旁坐下，拉住了她的手：「你死之後，確實發生了很多事情。最重要的一條是……零城毀滅了。」

　　「什麼？！」喬喬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陳小練：「零城？那怎麼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零城再大，再強，再隱秘，終究也會有被系統發現的那一天。系統發布了緊急任務通知，召集了幾乎所有的覺醒者和玩家。」陳小練苦笑了一下：「藍海先生，就是在那時候陣亡的。」

　　他猶豫了一下，是否應該將零城入口失控的原因告訴喬喬，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那我父親呢！他……他沒事吧！」喬喬緊緊捏著陳小練的手，飛快地問道。

　　「他沒事。事情發生時，他不在零城裡。」陳小練的話讓喬喬稍稍安心了一些，繼續聽他說下去：「零城雖然毀滅了，但裡面的覺醒者還是逃離了一部分。只是他們藏匿了起來，不再和外界有任何的聯繫。我想，你父親在失去和刀山火海其他團隊成員的聯繫之後，一定意識到了有些大事發生了，但具體的情況他一定還不了解。」

　　「那……他安全嗎？」喬喬立刻敏銳地意識到了問題的核心所在：「他作為刀山火海的俗世代理人，掌握著整個團隊的財富。其他的覺醒者……一旦知道零城有變，會不會對他下手？」

　　陳小練想了想，苦笑搖頭：「我不清楚現在覺醒者世界中，對於零城消失這件事究竟做出了怎樣的判斷。但我想，應該不會很快就得出零城毀滅這一結論。而且你父親的身邊，原本就有著團隊裡的保護者，安全方面應該暫時無虞。」

　　「那就好。」喬喬鬆了口氣：「團隊裡的其他人……都好吧？」

　　「都很好。」陳小練笑了笑：「只是羅迪他……」

　　「羅迪？他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陳小練嘆了口氣：「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妮可，以漏洞者的身份復活了。只是我隱隱有種預感，這小子……只怕未必能有機會追得到她啊。」

　　「他是你的好朋友，你不打算幫他一把？」喬喬笑著瞟了一眼陳小練。

　　「幫什麼幫？男女之間的事，那得兩廂情願才行，這事是我能幫得了的嗎？」陳小練笑笑：「當年我和你在一起，難道是靠羅迪幫忙的？」

　　「也是。」喬喬也笑了起來，隨後目光望向一旁的藍海，卻看見他正皺著眉頭，斜斜靠在牆角。

　　「藍海叔叔，你怎麼了？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喬喬小心翼翼地問道。

　　喬喬連叫了兩聲，才將藍海從沉思中喚醒，點了點頭：「似乎使用寄蟲裝甲的強力攻擊，消耗過大的時候，會進入虛脫狀態。雖然它本身具備一定的恢復力，但還是最好能從外界補充點能量。」

蔡仲子

第六百六十三章 【不對勁】

　　這小屋裡的陳設雖然簡陋，但卻還算齊全。喬喬從繩子上取下了幾條乾肉，切成小塊，再從屋角的櫃子裡翻出一個小鐵鍋，出門掬了幾捧雪燒融，煮了一鍋肉湯。

　　陳小練和藍海上一頓飯，還是在離開小鎮之前吃的，過去了那麼久，早已饑腸轆轆，只是靠著意志強撐著。那一鍋肉湯雖然缺油少鹽，但卻還是很快就被吃得一乾二淨。

　　「夠了嗎？要不要我再弄一些？」

　　喬喬只喝了幾口湯，便放下了碗，雙手托著腮笑瞇瞇地望著陳小練。

　　陳小練吃了小半鍋肉湯，也填飽了肚子，但藍海卻似乎仍舊意猶未盡的模樣。

　　「藍海叔叔，要我再煮一鍋嗎？」喬喬忙站起了身子，卻看見藍海搖了搖頭，自己走向了屋角吊著的乾肉。

　　藍海取下一根來，雙手捧在掌心之中，低頭沉吟了一下，數根觸手立刻從手腕上伸了出來，將乾肉纏繞在了當中。

　　觸手纏住了乾肉，立刻伸展扁平，將它團團包裹了起來，吞進了體內去。

　　一整條乾肉轉眼間就消失無蹤，而藍海的精神也很明顯振奮了許多。

　　「用這樣的法子，似乎效率更高一些。」藍海笑了笑，從牆壁上摘下了更多的乾肉，用觸手飛快地吞噬起來。

　　轉眼之間，那些乾肉已經被觸手吞噬殆盡。

　　陳小練和喬喬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這些乾肉，起碼是一個正常成年男人幾十頓的飯量，卻被藍海在幾分鐘之內消滅得乾乾淨淨！

　　自從在飛機上醒來之後，藍海就一直表現得有些虛弱。而隨著這些食物的攝入，他又重新恢復得神采奕奕，甚至比剛得到寄蟲裝甲時的狀態看起來更好了一些。

　　藍海吞噬完最後一條乾肉，揮了揮手掌，轉過頭衝陳小練和喬喬淡淡一笑：「看起來很噁心，是嗎？」

　　「是有點。」陳小練坦然地笑了笑：「但是很有用，不是嗎？」

　　「是。至少比正常的進食恢復力量的速度快多了。說起來，我有個問題。」藍海突然問道：「我被那個寄蟲裝甲寄生了之後，已經不能算是普通人了吧。那麼，如果你將我帶回了現實世界復活之後，我是否還能保留這樣的能力？」

　　「這個……」

　　陳小練楞住了。

　　之前一路打打殺殺，追追逃逃，直到現在才安頓下來，他竟是一直沒有顧得上思考這個問題。

　　「我想……應該是可以的吧。」陳小練皺眉想了很久，才緩緩道。

　　「那……我是不是還能為刀山火海做一點事情？」藍海沉默了片刻，輕聲道：「如果他們還沒有死光的話。」

　　「這我就不好說了。」陳小練緩緩搖頭：「畢竟如今的時局不同往日，零城最後撤出的人員有多少，其中刀山火海的人有多少，殘餘的實力究竟如何，這些我一概都不清楚。而其他的覺醒者團隊在知道了零城滅亡的事實之後，又會採取怎樣的舉措，更是未知之數。刀山火海以前曾經有著輝煌的歷史，而如今只怕已經淪落成了一個普通的小團隊，更有可能面對著一群虎視眈眈的掠食者。就算多了您一個人，只怕也……」

　　「多我一個，總也是好的。」藍海輕輕嘆了口氣。

　　「可是藍海先生，您沒有必要這樣。」陳小練苦笑：「您在零城中已經死過一次了，早已不再是覺醒者的身份！如果不是我告訴您，您根本不會擁有這段記憶！刀山火海，和現在的您，根本沒有任何關係了！」

　　「死了的藍海，也是藍海。人的責任，不會因為死亡而消失的。」藍海搖了搖頭。

　　「藍海先生……」陳小練無奈地嘆氣。

　　早在血裁之時，他就知道藍海對刀山火海傾注了多少感情，甚至哪怕不惜用自己的性命，來讓它僅僅只是多延續一些時日。

　　但他卻沒想到，即便是已經成為了普通人，失去了原本的記憶之後，藍海卻依舊不願對這個團隊放手不管。

　　陳小練腦子裡飛快地轉了轉，突然面色一變：「等等！」

　　「怎麼？」藍海皺眉。

　　陳小練低下頭，沉默了良久，才緩緩抬起頭來：「藍海先生，您恐怕將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特別的異類。」

　　「什麼意思？」藍海微微蹙眉。

　　陳小練深吸一口氣，笑了笑：「我之前應該跟你說過，無論是玩家也好，覺醒者也好，漏洞者也好，都在系統的控制之下。系統會定期發布任務，將我們丟進副本之中。雖然擁有常人所沒有的能力，但反過來，我們同樣時刻要面對著生命的危險。」

　　「我記得。」藍海點了點頭。

　　「但現在的您不一樣。」陳小練指了指藍海的胸口：「您只是碰巧被重錘的寄蟲裝甲所寄宿而已，這才擁有了和其他覺醒者與玩家類似的能力。但即便如此，您卻仍舊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擁有了特殊能力的普通人！」

　　藍海點了點頭，卻沒有半點驚喜的神色，只是沉吟片刻，嘆了口氣：「是不是這也就意味著……我無法和刀山火海的其他成員一同戰鬥？」

　　「您果然很睿智。」陳小練苦笑點頭：「身為普通人的您，系統無法……或者至少從目前看來，不會對普通人發布副本任務！即便是在副本到來時您身處在副本區域內，也無法以參與者的身份進入副本，和您的團隊成員一同戰鬥。您甚至……無法重新加入刀山火海這個團隊！」

　　「沒有解決辦法？」藍海淡淡道。

　　「沒有。」陳小練猶豫了一下，搖頭。

　　藍海的要求，陳小練並不是做不到。

　　將藍海從世界盡頭帶回現世之後，使用金屬球，就能夠將他從普通人再變回漏洞者，並且找回曾經的記憶與能力。

　　但陳小練卻不打算這麼做。

　　藍海已經為刀山火海，為零城付出了太多。

　　他所盡的責任，早已超出了他所應該承擔的。

　　而他現在所擁有的狀態，也正是所有覺醒者夢寐以求的——擁有能力，卻不用再在副本中生死搏殺，無需承擔任何的責任。

　　陳小練還是希望他就此平靜地生活下去。

　　「是麼。」藍海的眼神中閃過一抹失望，點了點頭。

　　「別想那麼多了，藍海先生。」陳小練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之後，好好過普通人的生活就好。」

　　「等真的順利回去了再說吧。」藍海突然微微搖了搖頭。

　　「目前沒有追兵，何況趙雲馬上會找過來，還有什麼可擔心的？」陳小練笑了起來：「只要等上十幾個小時就好。」

　　「只怕……未必這麼簡單。」藍海看了一眼陳小練：「事情還是有些不太對勁。」

蔡仲子

第六百六十四章 【一個結果】

　　「不太對勁？」陳小練和喬喬齊齊愕然：「我們這不是已經順利地將喬喬救出來了嗎？」

　　「就是因為太順利了，才顯得有些不對勁。」藍海緩緩搖頭：「老喬的女兒……嗯，還是叫你喬喬吧——我們見到你的時候，你是獨自被關押的。你沒有見過其他被關押的漏洞者嗎？」

　　「沒有。」喬喬立刻搖頭：「只有我一個人。」

　　「你就沒有見過其他任何一個和你一樣，不願意殺戮覺醒者，進行清理工作的漏洞者？」藍海皺眉。

　　「殺戮覺醒者？清理工作？」喬喬迷惘地搖了搖頭：「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我完全不明白。」

　　「你不是因為拒絕加入盟約才被關押的？」

　　「不是啊。」喬喬仍然茫然：「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抓起來。我以為……你們知道原因。」

　　藍海和陳小練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見了驚駭。

　　陳小練本來以為，喬喬一定是因為拒絕了加入盟約，才被囚禁起來的。但他卻沒有想到，她竟然連世界盡頭中的刷新停止，漏洞者們正在進行清理工作這件事都不清楚！

　　「喬喬，把你被俘虜到現在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訴我，詳細的。」陳小練面色嚴峻，一把掀開了身上的毛毯站了起來，石中劍重新握在了手中，並且戴上了生命探測器，向著周圍環顧了一周，衝藍海比了個暫時安全的手勢，但仍舊不敢放鬆警惕。

　　「好。」喬喬也立刻意識到了情況有些不對，蹙眉仔細回憶了一下，緩緩道：「很巧，我醒來時所在的環境，恰好就是我們在耶路撒冷副本時，最後的那個地宮。

　　我睜開眼，看見周圍的環境和我死去時一模一樣，自己都嚇了一跳。我那時並不清楚自己已經死去，到了世界盡頭。我只以為……我們贏了。

　　但我抬起頭，卻找不到你，小練，也看不見羅迪，看不見秀秀，輪胎，夏小雷……連之前的那些敵人，也都失去了蹤影，空蕩蕩的地宮裡，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我試著用團隊頻道聯繫你，但卻發現我的個人系統壓根無法打開，身上的儲物裝備也不見了，幸好技能還能夠使用。

　　我循著出口出來，卻發現頭頂的天空……不再是藍天白雲。嗯，正如你也看到的那樣。這時，我才明白，我已經到了彼岸的世界了。

　　然後我看見了幾個人影飛來，開始在這個副本的廢墟裡搜尋起來。他們雖然看見了我，但卻一點都不在乎，也沒有人上來跟我搭話，只是彼此自顧自地找著什麼東西。我是到了後來，才明白他們是在新刷新進來的副本裡尋找可用的裝備道具。

　　後來，其中兩個人同時發現了一柄長槍。兩人對峙了一會，最終其中一個人退讓了，而另一個人則帶著戰利品離去。

　　我想了想，試著走上前去，問了他一些關於這裡的情形。從他的口中，我才大致知道了世界盡頭的運行法則。

　　從很久很久以前，所有死去的漏洞者們都會進入世界盡頭，並且擁有近乎無限的生命——只要不被殺。因為沒有了個人系統，也無法在副本中獲取點數，所以大部分的漏洞者不管進來之前是強還是弱，都無法再提升實力，只有其中一小部分擁有可以自我修煉技能的，才可以隨著時間流逝漸漸變強。

　　事實上，進入這裡的漏洞者並不都是強者。大部分人在現實世界中並沒有成長到足夠強的地步，就在副本中死去，進入了世界盡頭。這裡的人們實力參差不齊，並且隨著每三個月左右的一次刷新周期，也會迎來一次洗牌。雖然彼此之間會為了系統道具而發生爭執甚至衝突，但一般情況下也不太會為了這些東西真正地拼命。畢竟只要安穩地生活，不去隨便招惹別人，就能夠生活得很好。

　　知道了這些事情之後，我向他道了謝，選了一個方向進發，找了一個城市副本住了下來。我的想法很簡單，既然世界盡頭中的漏洞者永遠不會被刷新清除，那麼我可以在這裡一直等下去。雖然……」

　　說到這裡，喬喬抬起頭，對著陳小練淒然一笑：「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希望見到你，還是不希望見到你。雖然在這裡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想你，但我也很清楚，一旦我在這裡見到你的出現，那也就意味著……你死去了。

　　但不管怎麼樣，我既然在這裡還活著，就得活下去。

　　來到這裡不久之後，我就經歷了一次清空。周圍的一切瞬間消失，變成了一片純白，整個世界盡頭的空間像是收縮了一樣，將我們瞬間拉到了奧林匹亞副本的山巔。

　　每一次世界盡頭清空時，也是所有漏洞者同時聚在一起的唯一時機。

　　我對和他們打交道沒有興趣，所以在清空之後，新的副本再度刷新進來，我便離開了奧林匹亞，找了個地方繼續待著。我沒有去尋找裝備，就是每天尋找些食物。吃，睡，還有回憶。

　　然後有一天，突然來了一個人，一個男人。

　　他沒有對我解釋什麼，直接就對我出手，將我擊敗，卻沒有殺我，而是帶回了奧林匹亞囚禁了起來。我在他面前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簡直就像是個嬰兒一樣。

　　我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麼。我曾問過幾次，但他從來也沒有回答，只是按時按點給我送來食物和水，但從來不讓我離開。

　　一開始我很憤怒，但漸漸的，我也就無所謂了。對於我來說，無論是生活在哪裡，又有什麼區別？

　　然後，就是你來了。」喬喬抬起頭，對陳小練微笑：「我曾想過最好的結局，是或許過上很多年之後，你壽終正寢，進入了世界盡頭，找到我，然後和我一起永遠生活在這裡。但我卻沒想到，你會……甘願為了我而自殺。」

　　她咬著下唇，眼眶中微微有些霧氣：「不管我們最終能不能順利回去，能再見到你一次，我已經足夠滿足了。」

　　陳小練微笑著捏著喬喬的手：「放心吧，我們一定能回去的。」

　　隨後他抬起頭，望向藍海，神色也有了些難看：「藍海先生，這件事，確實很不對勁。」

　　「是的。」藍海站起身，走到屋子中央的樹樁前坐下：「喬喬，你知道我現在的狀態吧？」

　　「知道。」喬喬點了點頭：「您在零城淪陷的那一天戰死之後，被刷新成為了普通人，失去了一切的記憶。然後第二次死去之後，進入了世界盡頭這個回收站。」

　　「沒錯。」藍海淡淡道：「你也知道，我這樣的覺醒者，會在世界盡頭的定期刷新之中被清空。那你還記得，上一次的刷新，距離現在已經過去多久了嗎？」

　　喬喬一楞，皺著眉頭回想了一下，卻只是緩緩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這裡沒有日夜交替，只能靠著計時器來判斷時間流逝。而我被獨自關押著，也沒有仔細計算時間。」

　　「是的。而且你剛進來沒有多久，所以你也不清楚兩次清空的間隔時間應該有多久。」藍海點了點頭：「事實上，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你，世界盡頭的清空暫時停止了，而幾乎所有的漏洞者，都結成了一個盟約，為了重新啟動清空程序，開始獵殺覺醒者。」

　　喬喬一臉震驚，不知道說些什麼。

　　藍海繼續說了下去：「世界盡頭停止刷新，是因為趙雲，也就是我們的那個同伴用某種道具保護住了一個覺醒者，讓他無法被自動清楚掉。你可以理解為……齒輪卡住了。而盟約中的漏洞者們既然無法找到那個特定的人，就只能做出一個簡單粗暴的決定——殺掉所有的覺醒者。」

　　「為什麼？」喬喬皺眉。

　　「因為如果這裡的清空遲遲沒有恢復，開發組遲早會注意到這裡的異狀。」陳小練接過了藍海的話頭：「如果上層世界換成手動清空，那麼很可能在這裡的漏洞者也會遭到牽連，一起被清除掉。」

　　「我……從來都不知道。沒有人對我說過！」喬喬深深吸了一口氣。

　　「問題就出在這裡！」陳小練重重拍了一下面前的樹樁：「我之前一直以為，你是因為拒絕與盟約合作，才會被他們囚禁起來的。但仔細想想，又覺得這事有些蹊蹺。藍海先生——」

　　陳小練望著藍海，笑容裡微微帶著些慚愧：「說起來，也不怕你笑話。我若不是在到了這裡之後，第一時間遇見了你，並且擁有脫離世界盡頭的法子，我還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兀牙說服，加入他們的盟約。」

　　藍海淡淡道：「這也是人之常情。既然我們這些覺醒者，原本就是會被定期清空的，那麼執行這種清理工作，也說不上什麼殘忍。要麼是我們死，要麼是大家一起死。二選一的局面，如果我是漏洞者，我也一樣會參與清理的。」

　　陳小練苦笑，重新轉向喬喬：「現在，你卻告訴我你從頭至尾，都不知道世界盡頭裡出了那麼大的事情。那麼……那個盟約的首領，又是為什麼會把你囚禁起來？」

　　喬喬的表情也是一片凝重：「我不知道，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如果我知道這樣的事情，我……」

　　她沉思了片刻，乾脆俐落地回答道：「我會加入盟約的。我還有機會在世界盡頭見到你，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存著什麼婦人之仁。所以，你想表達的是，我被囚禁這件事……和世界盡頭的現狀無關？」

　　「是的。」陳小練目光緩緩掃過喬喬和藍海：「你被囚禁，是因為別的原因。但奇怪的是，不論想要從你身上得到什麼，或是要你答應什麼，那個盟約的領導者都總該對你提出來才是。」

　　「我可以確定沒有。」喬喬仔細回憶了一下，語氣斬釘截鐵：「從頭至尾，他對我說過的話加起來不超過十句，只說了讓我老老實實地住在那裡，會給我提供食物和飲水，不要起逃跑的心思而已。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了。」

　　「所以……雖然看起來幾乎不可能，但——似乎只能指向一個結果了。」

　　陳小練嘆了口氣，和藍海對視一眼。

　　「那個人，故意囚禁著你，就是為了讓我把你救出來。」

蔡仲子

第六百六十五章 【差一點】

　　「但這根本說不通！」喬喬眉頭緊鎖：「按照你的敘述，我被囚禁的時間，應該在你抵達世界盡頭之前。」

　　「是的。」陳小練點了點頭：「我進入到現在，還不到一百個小時。那時的你早已被抓了。所以我才覺得不可思議。但想來想去，也只有這一種可能了。」

　　陳小練苦笑一聲，望著藍海：「藍海先生，你應該也是這麼認為的吧？」

　　「是的。」藍海沉聲道：「我們一路闖進去，救出喬喬，雖然也算是險象環生，但……細細想來，卻還是順利得有些詭異了。那個漏洞者主動帶著我們進入萬神殿，又指引著我們找到喬喬。以及……他被我們殺死之後，屍體又為什麼突然消失。這一點，我到現在也沒有想明白。」

　　「一切的一切，現在回想起來，總讓人覺得，似乎那傢伙早已知道了我會來救喬喬的樣子。」陳小練皺著眉頭：「對了，我記得那個漏洞者說過，他們的首領……叫做阿貝托尼的吧。」

　　「等等……」喬喬突然打斷了陳小練的話：「你剛才說的那個名字，叫阿貝托尼？」

　　「沒錯。怎麼了？」

　　「可……」喬喬皺著眉頭：「抓住我的那個男人，有一次在給我送食物時，我曾聽過另一個漏洞者稱呼過他的名字。他叫——雷狐啊！」

　　……

　　趙雲整個人伏在白馬的馬背之上，面色蒼白如紙，嘴唇上也沒有了一絲血色。

　　馬蹄凌空，越過了奧林匹亞山，向著約定的那個雪原副本疾馳而去，但身形卻同樣有些搖晃。

　　騎行了不多久，剛剛抵達雪原的邊緣，白馬就已經顯露出不支的模樣，緩緩向著地面降落下去。

　　在還剩下數十米的高度時，白馬突然前蹄一軟，將背上的趙雲摔落了下去，自己也化作一團銀芒漸漸消散。

　　趙雲砰地一聲砸在地面上，陷進了厚厚的積雪之中。

　　她在地上躺了一會，才緩緩用手肘撐著地面，坐起身來，嘴角微微有一絲血跡流下。

　　擦去血跡，趙雲抬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混雜著雪片的寒風，閉上眼感應著周遭的氣息。

　　不知道是因為離開了奧林匹亞山副本的區域，還是因為受傷太重的緣故，之前隱隱感覺到的那股強大氣息已經消失，再也捕捉不到。

　　但幸好，之前從高空俯瞰下來，陳小練已經順利地找到了他們要救的人，擊敗了追兵離去。不久之前，趙雲已經感應到了自己長槍被斬斷消散的訊號，並在腦中標記出了定位。

　　那麼說，陳小練三人現在應該已經在這片雪原中的某個安全的地點等待她的會合了。

　　趙雲搖搖晃晃地抬起腿，向著雪原深處走去，但在厚厚的積雪中剛走了沒多久，就開始微微喘息起來。

　　她抬起雙手，低頭望著掌心，微微苦笑了一下。

　　——這一次，傷得也太重了些。

　　雖然為了擊碎白起留下的禁制，耗費了一多半的力量。

　　雖然那些漏洞者人人身手都不弱，最強的那個紫面大漢，已經和塞巴斯塔相差不太遠。

　　雖然他們手中的那八面銅鏡組成的陣法威力極強。

　　雖然有那麼多雖然，但趙雲估算了一下，如果換做是白起，面對著這些人接下來的圍攻，絕不會像自己這樣狼狽。

　　自從白起離去，已經過去了漫長的歲月。趙雲原本以為，自己比起當日的白起，已經差不了太多了。

　　但直到剛才，她才明白，那一日殺盡了世界盡頭裡所有漏洞者的白起，究竟有多強。

　　「還是，差了你一點嗎？哼！」

　　趙雲冷笑一聲，緩緩向著雪原深處走去。

　　只是，一點……

　　……

　　「雷狐？」陳小練皺眉思索著：「我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但……不是在世界盡頭裡。」

　　「你聽過？」喬喬訝然。

　　「在你還被你父親軟禁著的時候，某次副本中遇到的對面陣營的某個小角色。但不會是漏洞者，也不可能擁有那麼強的實力。」陳小練搖了搖頭：「反正不是真名，只是外號而已，所以或許只是簡單的重名吧。我更在意的是，為什麼你口中的名字，和我們聽到的不一樣。」

　　「我可以肯定我不會記錯。」喬喬堅定地看了一眼陳小練。

　　「我也沒有。」陳小練看了一眼藍海：「藍海先生，您的看法呢？」

　　「用來確認我們的身份的伎倆吧。」藍海雙手抱拳，撐在下巴上，低著腦袋緩緩道：「先假設喬喬聽到的那個名字，雷狐，才是正確的。那麼當盟約裡的人，或者至少是資深的漏洞者，聽見他的話時，第一反應應該是錯愕才對。而我們並不知道盟約領導者真正的名字，所以即便聽見了阿貝托尼這個名字，也會順著他附和下去。」

　　陳小練思索了片刻，緩緩點了點頭。

　　「既然我們做出了這樣的反應，那就可以判斷出我們是外來者。」藍海的語速很慢，邊說邊思考著：「我們姑且可以先這麼認為——他之前雖然懷疑我們是他等待著的，要來救喬喬的人，但卻還不能夠確定。」

　　「你是認為，那個人就是雷狐本人？」陳小練皺眉：「但他已經被我們殺死了。」

　　「可能性有很多。我雖然已經不再擁有身為覺醒者時的記憶，但我想，應該會有類似製造化身或是控制心智之類的技能存在。」藍海想了想：「當然，我們手頭的信息量太少了，我只能暫且圍繞著這個思路推測下去。」

　　「確實可能。」陳小練望著藍海笑了笑：「我大概已經能夠明白，為什麼刀山火海能夠在天刀失蹤那麼久之後，一直維持著不隕落了。有你這樣的領導者，確實是他們的幸事。」

　　藍海擺擺手，繼續道：「那麼……再讓我來進一步地整體覆盤一下。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既然雷狐囚禁喬喬的時間節點在你到達世界盡頭之前，那麼可以暫且猜測他認為通過喬喬，可以有回到現世的機會。

　　於是雷狐找到了喬喬，將她軟禁起來，等待著那個他自己也不清楚具體是怎樣的契機的到來。

　　然後，世界盡頭出現了變化，停止了刷新。雷狐不清楚這究竟是否和喬喬有關，只能先聯繫其他的漏洞者，建立起盟約，執行清理工作，來確保自己不會死於開發組的手動刷新。

　　同時，他也在奧林匹亞山佈置了防禦的人手，實力恰好足以讓我們能夠順利地救走喬喬，但同時也不會起疑心。

　　當然，我們順利地成功了。

　　但我想，雷狐應該全程監視著這一切，並且還有謀定而後動的計劃正要實施。

　　那麼，現在距離你預定回去的時間還有多久？」

　　陳小練想了想：「大約是還有十五個小時。」

　　「如果我的推測正確的話，那麼他應該會在餘下的這十五個小時之內出現吧。」藍海點了點頭：「不知道他究竟計劃了什麼，所以我們必須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時刻保持警惕。」

　　「對。」陳小練勉強笑了笑。

　　和藍海大致分析完現在的局面，陳小練原本在脫離奧林匹亞副本之後的喜悅心情又微微沉了一些。

　　「好了，現在不用先想那麼多。」喬喬的手從背後溫柔地按在了陳小練的肩上，輕輕拍了拍：「一切都還只是藍海叔叔的推測，也未必就真是這樣。況且就算如此，對方也還沒有露面，現在犯愁也沒什麼用。」

　　咚咚咚！

　　喬喬的話音剛落，清脆的敲門聲突然響起，三個人同時面色一變。

　　他們早已給趙雲發送了座標，正等著她來會合。

　　但問題是……

　　從剛才起，兩人就一直在留神著周圍的環境。

　　藍海的寄蟲裝甲擁有的感知能力達到了半徑兩公里，而陳小練也一直將那個生命探測儀戴在左眼前打開著。

　　但直到此刻，兩人都沒有探測到哪怕一點點有人靠近的跡象！

　　甚至哪怕就是現在，兩個人的探測結果上，門外也是空無一人！

　　那麼……門外的敲門聲究竟是……？

　　陳小練和藍海對望了一眼，門外又響起了三聲敲門聲。

　　咚咚咚！

　　藍海雙臂上，觸手飛快生出，形成了一柄骨刃與一門生體熱線炮。

　　喬喬也閃到了門後，做好了隨時反物質化的準備。

　　陳小練深吸一口氣，緩緩拉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個人。

　　並不是趙雲，但同樣是一張他們曾見過的臉。

　　那個帶著他們進入萬神殿的漏洞者！

　　那個已經被陳小練和藍海斬成了四塊的傢伙！

蔡仲子

第六百六十六章　【狐狸】

　　「三位好。」

　　隨著門打開，外面的風雪頓時湧進了小屋之中。

　　那個漏洞者穿著一條長長的風衣，裹住了整個身體，頭頂上帶著一頂禮帽，蒼白的面色和屋外的雪地一般。

　　他摘下了帽子，撣了撣帽子上的雪片，放在胸前沖著陳小練三人微微彎腰致意，隨後便自顧自走進了屋內，在三人的目光注視下坐在了一個樹樁凳上。

　　陳小練和藍海喬喬彼此對望了一眼，都沒有開口，三個人呈包圍的姿態，將他圍在中間。

　　「外面的風雪太大了，花了很久才找到這裡。讓三位久等了，實在是很抱歉。」那個漏洞者將禮帽放在了樹樁桌上，脫下了外面的風衣。

　　風衣下的胸膛赤裸著，露出兩道巨大的疤痕，呈現出X字的交叉，是陳小練和藍海之前的手筆。

　　他的口氣很溫和，也很隨意，就像是遠行跋涉了許久，才終於來到一個老朋友家裡，參加約定好了的聚會一般。

　　「自我介紹一下吧，我的名字是雷狐。雖然……已經不是初次見面了。」他沖著陳小練和藍海微微一笑，又望向了喬喬：「也很抱歉，之前關押了你那麼久。不過，那只是為了從這個該死的鬼地方離開而已。我想，你應該可以理解並原諒我吧。」

　　陳小練側過臉望了一眼喬喬，卻看見喬喬微微搖了搖頭。

　　這個人的面孔，她並沒有見過。

　　「不用懷疑了。」雷狐臉上仍然帶著微笑，語氣溫文爾雅，對喬喬道：「這只是我暫時借用的一具身體，所以你沒有見過。我向來都信奉，能夠用交涉來解決的事情，就不要通過武力。所以，我特意安排了這一次見面，只是為了不被任何人打擾。」

　　他的語氣雖然溫和，卻帶著令人不可質疑的堅定與自信。

　　而話裡的潛臺詞，也清晰地傳遞給了陳小練與藍海——

　　我希望和你們交涉，但如果交涉的方式不成功的話，我也隨時可以通過武力，達成我的訴求！

　　「不被打擾？還有誰會來打擾？你的屬下？」陳小練也笑了起來，乾脆地坐到了雷狐的對面。

　　「請不要對他們用這個稱呼。」雷狐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輕輕擺了擺：「在世界盡頭裡，沒有任何人是任何人的屬下。雖然或許我們的實力有不同的層次，但在人格上，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是麼？」陳小練冷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這個盟約的首領吧？」

　　「準確地說，是發起人與組織者。」雷狐微笑搖頭：「無論你相不相信，我雖然組織起了世界盡頭裡的漏洞者，一同去執行清理任務，但我從來也沒有對任何人發號施令過，我也不認為，自己有這樣的權力。盟約的內部是完全平等的，畢竟副本的清理工作，都關係到所有人自身的存活。」

　　「哦？」陳小練不動聲色地望著雷狐：「之前在奧林匹亞副本裡的那些漏洞者，難道不是你安排的？」

　　「是。但安排，不代表是命令。」雷狐的微笑裡閃過一絲得意：「雖然盟約的內部是平等的，但總要有人來統籌與規劃，安排具體哪個副本由誰來負責清理。世界盡頭裡的物資匱乏，沒有那麼多的遠程通訊器，要發布任務和交接任務時，大家總得回到萬神殿來進行匯總。我只不過……是在制定計劃的時候，恰巧讓合適的人，在合適的時間，出現在合適的地點而已。」

　　「能計算得那麼精準，也算是不容易了。」陳小練點點頭：「所以，讓我們逃出來，也在你的計劃之中？」

　　「那是當然。」雷狐微笑：「畢竟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總還是得穩妥一些才是。總得讓你們三個人在我的監視之下，遠離奧林匹亞，我才能放心地來見你們。雖然我對自己的實力還算是有信心，但我也不希望離開世界盡頭的這個機會，被太多人知道。」

　　「既然如此，你就不怕我們半途死掉？」陳小練悶哼一聲：「廣場上的敵人可是不弱，尤其是那個用銀弓的傢伙。」

　　「所謂計劃，不可能那麼精準。事到臨頭，總會有些變化的。」雷狐笑著嘆了口氣：「不過這也無妨。如果你們當真出了什麼岔子，我自然也有辦法讓你們順利離開。」

　　「看起來，似乎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陳小練笑笑：「既然你希望通過交涉來解決問題，那麼想來應該也不介意告訴我吧。你究竟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

　　「當然不介意。」雷狐依舊風度翩翩：「畢竟，一切都以和諧為重，我希望我們能夠建立起穩定互信的合作關係。其實很簡單——我的初始技能，是預言術。我預言到了這個美麗女孩的到來，也預言到了……她的身上，蘊藏著回到現世的機會。」

　　陳小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算命？既然如此，你當初又何必僞裝著來試探我們？什麼阿貝托尼先生，哼哼……」

　　雖然臉上帶著笑，但陳小練的心裡卻沒有一絲笑意，反倒隱隱有些發涼。

　　「命運這種東西，誰能真的算得出來？最多最多，也不過是能夠讓自己稍稍揭開一點命運的面紗而已。」雷狐悠然道：「技能揭示的，只是未來的無數種可能中大概的走向，指引我去前行。就好像我不可能精確地確認，究竟是誰將會來到這裡，用這麼樣的方式來帶走這個女孩一樣。要真正看清一切，還是只能等到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所以我只能借用這具身體，在迎接的同時試探你們的實力。」

　　「原來如此。看來白起離開世界盡頭時，你也是那群臨陣退縮的懦夫之一了。否則的話，你早就被他殺了。」陳小練笑了笑。

　　「是的。不過，請容許我糾正一點微小的措辭錯誤。」雷狐緩緩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王……白起早已離開世界盡頭。對於一個已經不存在的人，我並沒有什麼恐懼的必要。在當時，我只是……做出了明智的選擇而已。很幸運，看起來這一次的接引人，很弱小。」

　　陳小練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他終於弄清了雷狐當時為什麼要這麼做。

　　雷狐曾經見過白起的離開，自然也見過辰的到來。

　　雖然並沒有出手，但雷狐不可能感應不到辰的强大。

　　他在擔心，如果這一次到來的仍舊是辰，或是和辰一樣的强者，强到了他也對付不了的境地，那麼使用自己真正的身體來接觸，或許也會像曾經的那一次一樣，被輕易殺死。

　　只有在確認了陳小練的實力比他更弱小之後，他才會開始進一步的行動。

　　這個男人，果然和他的名字一樣，是一條狡詐的狐狸！

蔡仲子

第六百六十七章　【兩件事】

　　「我想……你應該已經沒有什麼想要問的了吧？」雷狐沒有理會陳小練的冷笑，輕輕拍了拍手：「既然這樣，那麼不如讓我們來談一談條件吧。」

　　「條件？」陳小練挑了挑眉毛：「說來聽聽。」

　　「看年齡和神態……你們兩個人，應該是一對情侶吧。」雷狐的目光掃過喬喬和藍海：「不知道你是怎麼得到那種神奇的道具，可以來到這個鬼地方，但你的勇氣和魄力，實在是令我驚嘆。大概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只是我不明白，這個覺醒者，又為什麼會和你扯上關係？」

　　「朋友。」陳小練淡淡道。

　　「能讓一個失去了記憶的覺醒者重新接納你作為朋友，看來你的口才很不錯。」雷狐笑了笑：「看來你打算連他一起帶著離開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那個能夠帶著人一同離開世界盡頭的道具，應該正好還有兩個名額才對。」

　　「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陳小練微笑，心卻往下一沉。

　　他本來打算隨口說一個數字，承諾雷狐，自己能夠將他一同帶走，以拖延時間，等待趙雲的到來。

　　但雷狐……卻竟然知道生命贊歌樂譜的攜帶數量是兩人！

　　「別把我和塞巴斯塔那種蠢貨相提並論。當年的他，不過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卒而已。而我……可是白起的近臣。」雷狐笑了起來：「甚至就連那個金髮的男人來找到他時，我也就隨侍在他的身旁。生命贊歌樂譜，這個名字沒錯吧？」

　　陳小練沉默。

　　「不必驚訝我為什麼知道塞巴斯塔的事情。雖然距離全知全能還差得很遠，但是一些和我休戚相關的事情，我還是能夠推算得出來的。」雷狐的臉色很得意：「就連你的另一個同伴……嗯，那個女人，我也對她做了妥善的安排，不必再等她了。」

　　陳小練的心中再次一沉。

　　看著陳小練的臉色，雷狐悠然自得地繼續道：「我知道，她很强。以你們兩人的實力，遠遠不足以殺掉塞巴斯塔這個A級的傢伙。所以……看起來她也是一個S級？

　　不過我安排在萬神殿的，是世界盡頭之中，除我之外僅剩的一個S級。再加上四個A+級，三個A級，還有……一個S級的頂級攻擊法陣。這樣的豪華陣容，她就算想跑，也是插翅難飛了。」

　　「你還是沒有說你的條件。」陳小練淡淡道。

　　「只是想讓你多瞭解一下現在的狀況而已。年輕人，真是容易心急。」雷狐笑了起來。

　　這場心理戰，看來自己已經占了絕對的上風了。

　　一切的布局，都完美地實現。對對方的心理壓力，也已經達到了最大。

　　如今，自己的精美謀劃已經到了收網的時候！

　　「我相信，能夠得到這樣的道具，你在現世的團隊一定不弱。不過……無論在哪裡，在何時，獲得一個S級强者的友誼，總不會是一件壞事。而將我帶走的話，你將獲得我的友誼。」

　　「友誼？聽起來很空洞。」陳小練淡淡一笑。

　　「想要更具體，更實際的東西？」雷狐挑了挑眉毛：「很簡單。如果你有一個團隊的話，我可以加入你的團隊，甚至承認你為隊長。有一個S級的成員組隊，我想這是絕大多數人都夢寐以求的事情吧。」

　　「真是很優厚的條件……」陳小練笑了起來。

　　「那是當然。我說過了，我的觀念一直都是——能夠用交涉得到的利益，都儘量不要使用武力。而在交涉的時候，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小氣的人。」雷狐優雅地笑了起來：「而且，你看，我並不打算帶其他人走。考慮到你的這個朋友是一個覺醒者，那麼我想，他原本並不在你營救的目標之內吧。帶上我，你並不會有什麼損失。回到了現世之後，你不說，我不說，你的小女朋友也不說，沒有任何人會知道，你曾經在世界盡頭之中放棄過這樣一個朋友。不——事實上，這甚至談不上放棄。」

　　雷狐攤開手，站起身，侃侃而談：「我相信你應該已經很清楚世界盡頭的運行法則了。他是一個覺醒者，原本就早該在固定期限的刷新中消失。如果不是之前世界盡頭出的岔子，他甚至根本不會活到見到你的時候。天行有常，湮滅本來就是他的宿命。你並沒有對不起誰，更沒有背叛誰。你只不過是……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而已！」

　　雷狐的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沖著陳小練伸出了手：「塞巴斯塔是我的舊相識了，我很瞭解他的脾氣。在和你接觸的時候，他一定是一開始就選擇了粗暴的方式。很遺憾，但對我而言也很幸運，他沒有能夠獲取你的信任。但請相信我，我和他——並不一樣。」

　　雷狐等著陳小練的握手，但陳小練輕輕嘆了口氣，卻仍然坐在凳子上，沒有起身伸出自己的雙手：「不得不說，你真的是個很頂尖的勸誘者。我現在終於明白了，你是如何將這一盤散沙的漏洞者們集結起來，建立起這麼一個龐大的盟約，並成為首領的。」

　　「謝謝你的誇獎。」雷狐微笑，伸在身前的手保持著穩定，紋絲不動。

　　「你知道麼？我曾經見過另一個S級的漏洞者，他的名字叫兀牙。」陳小練慢條斯理地道：「他也曾經籠絡過我，當然，他那時並不知道我擁有回去的能力，只是希望我加入盟約而已。那時我就曾對他說過，我真的沒有覺得你們做的事情有什麼不對。」

　　「你見過兀牙？」雷狐的表情微微一楞，但很快又重新回歸了微笑：「沒關係，繼續說下去。」

　　但他表情的剎那變化，卻已經被陳小練捕捉到了眼裡。

　　「在我看來，無論是你們之前對覺醒者的清理活動，還是塞巴斯塔或你對回到現世所做的嘗試，都理所應當。」陳小練的眼神很真誠：「誰都想要活下去。為了那些不相干的，原本就注定要被清空的覺醒者，自己甘願一同去死，這樣的事情，能做到的恐怕只有聖人。而我……不是。

　　所以，如果說換了我是你，是塞巴斯塔，是兀牙，我九成九也會做出一樣的事情來。無論是清理工作也好，還是千方百計要回到現世也好，我都會做的。就像在副本裡被系統分成了敵對雙方一樣，即便沒有仇怨，但仍舊必須互相廝殺，只為了掙得一個活下來的機會。這其實道理上是完全一樣的。」

　　「你果然是一個聰明人。我喜歡聰明人。」雷狐滿意地點點頭。

　　「所以，我從來也沒有認為，自己是正義的一方，而你也好，兀牙也好，塞巴斯塔也好，還有其他那些漏洞者也好，是邪惡的一方。我們都是系統的奴隸，在這件事情上，無關善惡，無關是非，只有立場。」陳小練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如果我沒有遇見藍海先生的話，我想我不會拒絕你。但只可惜，我們終究只能是敵人。」

　　雷狐的手仍舊懸停在空中，但臉上的微笑已經漸漸冷淡下來。

　　「抱歉，要拋棄自己的朋友，我過不去心裡的那道坎。」陳小練搖了搖頭：「很遺憾，我不能接受你的提議。」

　　「我剛剛才誇贊過你是一個聰明人，現在，我收回自己的話。」雷狐收回了右手，將桌上的帽子抓起，重新戴在了頭上，表情冷冷：「重視友情是一種美德，但為了友情犧牲自己的性命，以及愛人的性命，這就是不折不扣的愚蠢。」

　　「或許，也未必就是犧牲。」陳小練笑了笑：「看來你的預言術也並不是萬試萬靈的。至少有兩件事，你並沒有預料到。」

　　「是麼？」雷狐冷笑：「哪兩件？」

　　陳小練攤手：「第一，你不知道我見過兀牙，也就意味著你不知道兀牙被我打成了重傷。」

　　「兀牙，被你……打成了重傷？」雷狐仰天長笑起來：「年輕人，你以為這種謊話就能嚇倒我麼？」

　　「兀牙操縱五行之力的技能，並不是他最拿手的本事。他壓箱底的招數，是變化成一條蛇頭巨龍。」陳小練微笑：「如果你是從白起時代就遺留下來的老人的話，你應該不會不知道這一點吧？」

　　雷狐的笑聲戛然而止。

　　兀牙在世界盡頭的漏洞者之中，算是後起之秀，並不是白起時代便遺留下來的老人。雷狐雖然並沒有和他交過手，但卻靠著大預言術窺探過兀牙的實力與技能。

　　雷狐也知道，凡是兀牙曾經使用過魔龍變的戰鬥，都絕不會留下對方的活口。

　　而眼前這小子，見過兀牙的魔龍變，現在又好端端地活著……

　　難不成，他竟然真的曾經擊敗過兀牙？

　　或者……哪怕只是曾經和從約爾曼岡德形態的兀牙手中逃脫過，那也絕不可能是泛泛之輩了。

　　雷狐平生謹慎，此刻聽見陳小練這番話，心中立刻開始重新評估起他的實力來。

　　陳小練不管雷狐的沉默，繼續道：「不過兀牙倒也不是死在我的手裡。在他重傷之後，塞巴斯塔吸取了他的魔龍血，還有他的力量。在被擊殺之時，他是——不折不扣的S級！」

　　雷狐的目光飛快地從陳小練三人身上一遍遍反復掃過：「這就是你說的兩件事？」

　　「不。」陳小練微笑搖頭：「這是一件。第二件事是，塞巴斯塔在被擊殺時，只有一個人出手。而她……現在正在趕來的路上！」

　　「你胡……」雷狐話剛說了一半，陳小練的石中劍已經飛快地刺出，斬下了他的頭顱。

　　「走！」

　　出手的同時，陳小練也暴喝了一聲，左手拉住了藍海，猛地一蹬地，將小屋的木板牆壁踹開了一個大洞，向屋外狂奔而去。

蔡仲子

第六百六十七章

    “我想……你應該已經沒有什麼想要問的了吧？”雷狐沒有理會陳小練的冷笑，輕輕拍了拍手：“既然這樣，那麼不如讓我們來談一談條件吧。”

    “條件？”陳小練挑了挑眉毛：“說來聽聽。”

    “看年齡和神態……你們兩個人，應該是一對情侶吧。”雷狐的目光掃過喬喬和藍海：“不知道你是怎麼得到那種神奇的道具，可以來到這個鬼地方，但你的勇氣和魄力，實在是令我驚嘆。大概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只是我不明白，這個覺醒者，又為什麼會和你扯上關系？”

    “朋友。”陳小練淡淡道。

    “能讓一個失去了記憶的覺醒者重新接納你作為朋友，看來你的口才很不錯。”雷狐笑了笑：“看來你打算連他一起帶著離開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那個能夠帶著人一同離開世界盡頭的道具，應該正好還有兩個名額才對。”

    “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陳小練微笑，心卻往下一沉。

    他本來打算隨口說一個數字，承諾雷狐，自己能夠將他一同帶走，以拖延時間，等待趙云的到來。

    但雷狐……卻竟然知道生命贊歌樂譜的攜帶數量是兩人！

    “別把我和塞巴斯塔那種蠢貨相提並論。當年的他，不過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卒而已。而我……可是白起的近臣。”雷狐笑了起來：“甚至就連那個金發的男人來找到他時，我也就隨侍在他的身旁。生命贊歌樂譜，這個名字沒錯吧？”

    陳小練沉默。

    “不必驚訝我為什麼知道塞巴斯塔的事情。雖然距離全知全能還差得很遠，但是一些和我休戚相關的事情，我還是能夠推算得出來的。”雷狐的臉色很得意：“就連你的另一個同伴……嗯，那個女人，我也對她做了妥善的安排，不必再等她了。”

    陳小練的心中再次一沉。

    看著陳小練的臉色，雷狐悠然自得地繼續道：“

    我知道，她很强。以你們兩人的實力，遠遠不足以殺掉塞巴斯塔這個A級的家伙。所以……看起來她也是一個S級？

    不過我安排在万神殿的，是世界盡頭之中，除我之外僅剩的一個S級。再加上四個A+級，三個A級，還有……一個S級的頂級攻擊法陣。這樣的豪華陣容，她就算想跑，也是插翅難飛了。”

    “你還是沒有說你的條件。”陳小練淡淡道。

    “只是想讓你多了解一下現在的狀況而已。年輕人，真是容易心急。”雷狐笑了起來。

    這場心理戰，看來自己已經占了絕對的上風了。

    一切的布局，都完美地實現。對對方的心理壓力，也已經達到了最大。

    如今，自己的精美謀划已經到了收網的時候！

    “我相信，能夠得到這樣的道具，你在現世的團隊一定不弱。不過……無論在哪里，在何時，獲得一個S級强者的友誼，總不會是一件壞事。而將我帶走的話，你將獲得我的友誼。”

    “友誼？聽起來很空洞。”陳小練淡淡一笑。

    “想要更具体，更實際的東西？”雷狐挑了挑眉毛：“很簡單。如果你有一個團隊的話，我可以加入你的團隊，甚至承認你為隊長。有一個S級的成員組隊，我想這是絕大多數人都夢寐以求的事情吧。”

    “真是很優厚的條件……”陳小練笑了起來。

    “那是當然。我說過了，我的觀念一直都是——能夠用交涉得到的利益，都盡量不要使用武力。而在交涉的時候，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小氣的人。”雷狐優雅地笑了起來：“而且，你看，我並不打算帶其他人走。考慮到你的這個朋友是一個覺醒者，那麼我想，他原本並不在你營救的目標之內吧。帶上我，你並不會有什麼損失。回到了現世之后，你不說，我不說，你的小女朋友也不說，沒有任何人會知道，你曾經在世界盡頭之中放棄過這樣一個朋友。不——事實上，這甚至談不上放棄。”

    雷狐攤開手，站起身，侃侃而談：“我相信你應該已經很清楚世界盡頭的運行法則了。他是一個覺醒者，原本就早該在固定期限的刷新中消失。如果不是之前世界盡頭出的岔子，他甚至根本不會活到見到你的時候。天行有常，湮滅本來就是他的宿命。你並沒有對不起誰，更沒有背叛誰。你只不過是……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而已！”

    雷狐的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衝著陳小練伸出了手：“塞巴斯塔是我的舊相識了，我很了解他的脾氣。在和你接觸的時候，他一定是一開始就選擇了粗暴的方式。很遺憾，但對我而言也很幸運，他沒有能夠獲取你的信任。但請相信我，我和他——並不一樣。”

    雷狐等著陳小練的握手，但陳小練輕輕嘆了口氣，卻仍然坐在凳子上，沒有起身伸出自己的雙手：“不得不說，你真的是個很頂尖的勸誘者。我現在終于明白了，你是如何將這一盤散沙的漏洞者們集結起來，建立起這麼一個龐大的盟約，並成為首領的。”

    “謝謝你的誇獎。”雷狐微笑，伸在身前的手保持著穩定，紋絲不動。

    “你知道麼？我曾經見過另一個S級的漏洞者，他的名字叫兀牙。”陳小練慢條斯理地道：“他也曾經籠絡過我，當然，他那時並不知道我擁有回去的能力，只是希望我加入盟約而已。那時我就曾對他說過，我真的沒有覺得你們做的事情有什麼不對。”

    “你見過兀牙？”雷狐的表情微微一愣，但很快又重新回歸了微笑：“沒關系，繼續說下去。”

    但他表情的剎那變化，卻已經被陳小練捕捉到了眼里。

    “在我看來，無論是你們之前對覺醒者的清理活動，還是塞巴斯塔或你對回到現世所做的嘗試，都理所應當。”陳小練的眼神很真誠：“誰都想要活下去。為了那些不相干的，原本就注定要被清空的覺醒者，自己甘願一同去死，這樣的事情，能做到的恐怕只有聖人。而我……不是。

    所以，如果說換了我是你，是塞巴斯塔，是兀牙，我九成九也會做出一樣的事情來。無論是清理工作也好，還是千方百計要回到現世也好，我都會做的。就像在副本里被系統分成了敵對雙方一樣，即便沒有仇怨，但仍舊必須互相廝殺，只為了掙得一個活下來的機會。這其實道理上是完全一樣的。”

    “你果然是一個聰明人。我喜歡聰明人。”雷狐滿意地點點頭。

    “所以，我從來也沒有認為，自己是正義的一方，而你也好，兀牙也好，塞巴斯塔也好，還有其他那些漏洞者也好，是邪惡的一方。我們都是系統的奴隸，在這件事情上，無關善惡，無關是非，只有立場。”陳小練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如果我沒有遇見藍海先生的話，我想我不會拒絕你。但只可惜，我們終究只能是敵人。”

    雷狐的手仍舊懸停在空中，但臉上的微笑已經漸漸冷淡下來。

    “抱歉，要拋棄自己的朋友，我過不去心里的那道坎。”陳小練搖了搖頭：“很遺憾，我不能接受你的提議。”

    “我剛剛才誇贊過你是一個聰明人，現在，我收回自己的話。”雷狐收回了右手，將桌上的帽子抓起，重新戴在了頭上，表情冷冷：“重視友情是一種美德，但為了友情犧牲自己的性命，以及愛人的性命，這就是不折不扣的愚蠢。”

    “或許，也未必就是犧牲。”陳小練笑了笑：“看來你的預言术也並不是万試万靈的。至少有兩件事，你並沒有預料到。”

    “是麼？”雷狐冷笑：“哪兩件？”

    陳小練攤手：“第一，你不知道我見過兀牙，也就意味著你不知道兀牙被我打成了重傷。”

    “兀牙，被你……打成了重傷？”雷狐仰天長笑起來：“年輕人，你以為這種謊話就能嚇倒我麼？”

    “兀牙操縱五行之力的技能，並不是他最拿手的本事。他壓箱底的招數，是變化成一條蛇頭巨龍。”陳小練微笑：“如果你是從白起時代就遺留下來的老人的話，你應該不會不知道這一點吧？”

    雷狐的笑聲戛然而止。

    兀牙在世界盡頭的漏洞者之中，算是后起之秀，並不是白起時代便遺留下來的老人。雷狐雖然並沒有和他交過手，但卻靠著大預言术窺探過兀牙的實力與技能。

    雷狐也知道，凡是兀牙曾經使用過魔龍變的戰斗，都絕不會留下對方的活口。

    而眼前這小子，見過兀牙的魔龍變，現在又好端端地活著……

    難不成，他竟然真的曾經擊敗過兀牙？

    或者……哪怕只是曾經和從約爾曼岡德形態的兀牙手中逃脫過，那也絕不可能是泛泛之輩了。

    雷狐平生謹慎，此刻聽見陳小練這番話，心中立刻開始重新評估起他的實力來。

    陳小練不管雷狐的沉默，繼續道：“不過兀牙倒也不是死在我的手里。在他重傷之后，塞巴斯塔所吸取了他的魔龍血，還有他的力量。在被擊殺之時，他是——不折不扣的S級！”

    雷狐的目光飛快地從陳小練三人身上一遍遍反復掃過：“這就是你說的兩件事？”

    “不。”陳小練微笑搖頭：“這是一件。第二件事是，塞巴斯塔在被擊殺時，只有一個人出手。而她……現在正在趕來的路上！”

    “你胡……”雷狐話剛說了一半，陳小練的石中劍已經飛快地刺出，斬下了他的頭顱。

    “走！”

    出手的同時，陳小練也暴喝了一聲，左手拉住了藍海，猛地一蹬地，將小屋的木板牆壁踹開了一個大洞，向屋外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