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6-4-18
- 最後登錄
- 2024-11-25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7440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41643
- 相冊
- 1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五章
捋了老虎鬚,跑回家有用嗎?
問題就在這兒:如果她只是單純地捋虎鬚,這樣的舉動根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可實際上,她和樊豫不過是在比誰沉得住氣。
她也顧不了別的了,整整三天,她都躲在自己房內,讓碧落照著她給的方子去抓藥,回房裡熬給她喝。
該說她低估了樊豫嗎?
佟幽花壓根不知道他禁慾已久,她對他這些年的聲名狼藉可是清楚得很,幾次把自己往虎口送,可都是做了拚死的覺悟。
「我不知道妳是怎麼做到的,樊豫好幾日未上朝,雖然昨天他有在龍城出現,不過今天又曠職了。」
佟幽花沒理會男人,逕自喝她的藥,暗忖:難道樊豫根本不為所動?
她終於發現,這才是三日來讓她抑鬰寡歡的真正原因!如果樊豫根本不打算理她呢?捧住藥碗的柔荑指節悄悄泛白,胃部因為猛然升起的焦躁而翻攪。
「妳真是讓人好奇。」男人不介意她的冷淡,逕自說下去。
他知道佟幽花為了不想看佟府裡那群女人的臉色,生了病都是派婢女去抓藥。在她的院子裡有一個小小的石爐,那是樊顥給她的;至於抓藥的錢,是她平常買賣字畫賺的──有時她自己動筆作畫,有時則在市集裡尋找目標。
她的眼光向來精準,相中的都是上等貨色,以便宜的價格向小販買來,再轉手高價賣給古玩店,這帝都裡不少古玩店老闆對她都和顏悅色得很。她甚至懂得喬裝用假身分和古玩店交易──以一個養在深閨,應該大字不識幾個的姑娘家來講,也太邪門了點。
「據我所知,佟淵根本顧不得妳,大房和五房想法子讓自己的女兒能夠精通琴棋詩書畫,偏偏她們一個比一個平庸;而妳六歲喪母後,佟淵卻連個夫子也沒為妳請過。」
儘管無人指點,但是佟幽花以各種化名所作的字畫,卻在帝都貴族和富豪之間炙手可熱,她還擅音律,彈得一手好琴,議論起國事更是連男人都只能嘆服。最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還懂得醫理和咒法。
不過,佟幽花從小就掩飾得很好,恐怕她在這宅子裡最用心的,就是如何讓自己不引人注目。
「現在突然對我好奇,是你上頭沒事情派給你嗎?」佟幽花不冷不熱地打著太極,其實只是明知故問,男人的組織根本是派他來盯她的。
「當然不是,從我認識妳沒多久,就忍不住好奇,所以暗中做了調查。」
據說,佟幽花打從出生起就不討父母喜愛,她的母親每天哀嘆自己命苦都無暇了,哪還有心思留給她?
她在兩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佟淵好歹還沒泯滅人性,給她請了大夫,只不過佟家上下當時都認為,這個可有可無的四千金,很可能就這麼夭折了。
男人曾向一個在佟府待過的老奴打探此事,據老奴所說,當時佟家就跟平常一樣,沒人覺得少了張嘴吃飯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三姨娘甚至擔心要是辦起喪事來多穢氣,直跟老爺叨唸著,反正是庶出的女兒,簡單葬了就算了。她還假好心地抬出佟家少爺風塞才剛痊癒,辦喪事對他身子不好當藉口呢。
想不到,原本以為救不活的佟幽花不只醒了,而且──老奴回憶道,四小姐好像傻了,但是又和一般的癡兒不同,她只是不再哭鬧,安靜得匪夷所思。
後來的事,那名老奴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四房從此更加低調安分,佟幽花就在備受忽視的歲月中慢慢長大。
就老奴所提供的消息,一般人或許覺得沒什麼可疑之處,不過男人出身大內密探,直覺向來奇準無比。
首先,這十幾年間,四房唯一的丫鬟聽說在四姨娘頭七那天撞了邪,投湖自盡了,那湖即給封了起來,從此佟府沒人再提起這件事。
至於佟少祺,從踏入官場後運氣就出奇的好。當然男人所屬的組織之所以會和佟家兄妹接觸,還是佟幽花費盡心思穿針引線而成。
佟幽花,佟少祺,以及竟然也願意成為他們眼線的樊顥,這三人至今仍為組織所顧忌,但是不可諱言的,他們確實都是非常有用的棋子。
相較於樊顥,佟家兄妹的背景沒有任何可疑之處,佟幽花還幾次替組織立下大功,這也讓上頭對他下了密令,要他再觀察佟幽花幾日,並且好好地拉攏她,假以時日才能夠讓她成為重要幹部為組織的大業效力。
「我猜,妳小時候的病,讓妳的命運從此大翻轉。」或者說,讓「佟幽花」從此脫胎換骨。
佟幽花知道男人背後的組織有何打算,但她不願打草驚蛇。那個組織的成員有他們的目的,她也有;即便不確定他們的最終目的和她想要做的會否有所衝突,至少眼前他們仍算魚幫水,水幫魚。
「不管我的病如何,我只是個弱女子,這是不爭的事實。我這個弱女子還能有別的方法迷惑男人嗎?」
「但是過去我們也派過女刺客。」
「她們有我美嗎?」佟幽花故意嬌俏地抬頭冷哼。
「未必沒有。當然妳也是個美人,只不過……」他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佟幽花見時辰差不多了,也不想再浪費時間和他閒扯淡,「你們真蠢,我和樊顥的交情難道是假的?從樊顥身上下手,總能想出法子對付他父親。」
原來如此。男人還真信了佟幽花的說詞。
佟幽花冷笑,「好了,你待得夠久了,如果沒事的話快滾。」
「妳這個被冷落的千金平日也無事,何必急著趕人呢?」男人話才說完,與佟幽花同樣警戒地噤聲。
「……我就跟妳說,我聽到男人的聲音。」院子裡,佟梨江和佟拂柳那兩個同樣閒到發霉的又手牽手喳呼著跑來了。
佟幽花忍不住翻白眼,男人一臉同情地退到窗邊,佟家那兩隻大麻雀正好嘰嘰喳喳地推門而入──
「妳們不會敲門嗎?」佟幽花閒懶地倚在床邊。
小小的房裡,僅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張椅子,一個老舊的斗櫃,和一個寒傖的鏡台。唯一一扇窗大開著,一隻烏鴉正好停在窗台上,被破門而入的兩姊妹驚得拍翅飛走了。
佟梨江不信邪地走進房裡,朝唯一可能躲人的床舖裡探了又探。
「妳聽錯了吧?」佟拂柳取笑道,「哪來的男人啊?」
佟梨江還不死心,走到窗邊探出頭四處張望,可是窗外除了那片菜圃和圍牆外,什麼也沒有。她不屑地撇了撇嘴,對於佟幽花竟然讓婢女裡種菜感到嫌惡,果然是莊稼女的女兒。
「想男人想瘋了吧。」因為樊豫遲遲沒有動作而心浮氣躁的佟幽花,忍不住想拿這兩個腦包出氣。
本以為佟梨江會勃然大怒,想不到她竟牙一咬,隱忍了下來,反而笑容得意地道:「妹妹說的這是什麼話啊,我才真擔心那會是妳未來的寫照呢,瞧瞧妳,整天悶在這破爛房子裡都給悶出病來了吧?」她像是聞到藥味,拿起繡帕嫌惡地掩在鼻前,語氣更加同情,「這樣吧,看在姊妹一場的份上,將來我要是當上了……呃,安什麼使的夫人,」官銜好複雜,記不起來啊!「那可是正三品呢,到時我就看看我夫君那些下屬有沒有比較不挑的,讓他來給妳下聘,免得妳老大不小嫁不出去,咱們也是丟人呢。」
正三品的安什麼使?是安撫使吧?佟幽花默默地聽著,不作聲,佟拂柳倒是很快的插話,「對啊,姊姊以後是三品夫人,一定要關照程大哥啊!」
佟梨江抬高下巴,「那個程子越,我是看不上眼的。想不到他有個表哥竟然官拜三品,還對我大獻殷勤。我呢,當然不能讓他太好受,免得人家說我們佟家的女兒巴不得快點出嫁……」
佟幽花按捺住扶額的衝動。從這兩個腦包剛才一番話,勉強理出個頭緒。
似乎是程子越有位表哥是安撫使,而且竟然不知哪根筋不對勁地對佟梨江大獻殷勤。這對佟拂柳來說可是喜上加喜,一來少了個情敵,二來她得更加把勁巴結佟梨江,倘若佟梨江真的嫁給程子越的表哥,說不準也能讓她嫁給程子越的心願多一分助力。
壞了,看來佟梨江找到新目標,以後她就沒辦法看這兩個笨蛋互相扯後腿取樂了。
不過,佟幽花實在不知道該不該告訴這兩個腦包,安撫使要外派邊疆的,否則她們也不會至今才知道程子越有個表哥吧?外派到邊疆後又能給佟拂柳幫上什麼忙呢?
但話說回來,就算沒有佟梨江幫忙敲邊鼓,程子越依然能娶拂柳為妾,就是不知道梨江能不能適應快樂的邊疆生活了?
想到邊疆,驀地,前塵往事翻湧上腦海,讓她心窩悶悶地疼了。
我……我才不要嫁到炎武……
記憶裡的少女,眼圈兒通紅,小手習慣性地扭絞著裙襬流蘇。佟幽花驚覺她竟然快要想不起曾經最疼愛的妹妹是什麼模樣,胸口一陣酸楚,悶得經乎要喘不過氣來。
她很清楚在炎武和天朝開戰後,當年被她送去炎武和親的司徒凝會有什麼下場。武皇戰死,炎武大敗,叛國的王后只怕再無容身之處,這些年來宮裡未曾有迎回小公主的消息,只怕司徒凝早已不測……
「我說的話妳有沒有在聽啊?」佟梨江見她半天不作聲,扠著腰擋在她面前,乍見她眼眶泛紅,有些訝異,也不知該說是痛快,或是過意不去?
真不可思議,明明以前總是喜歡取笑這個不中用的老四當樂子,看著她眼眶泛紅示弱的當口,她竟然也有些可憐起她來了。
「妳也別覺得委屈了,我怎麼說也不會看著妳丟佟家的臉,只要我一嫁過去,立刻找個張三李四把妳抬進門,長幼有序,作為未來的官家太太,這些我可是都想妥了,再來過不了多久就輪到拂柳了。」
「……」佟幽花回過神來,聽到佟梨江這麼說,不由得無言以對,仔細想想又覺得好笑。
其實她得感謝這兩個腦包,過去這幾年如果沒有她們,日子也挺無趣。
「可是,那個蘇小小好可惡,一直來扯我後腿。」佟拂柳跺腳道。
雖然不認為庶出的佟拂柳能嫁入程家當正妻,可是佟梨江同樣不喜歡蘇小小,「她不是跟妳下戰帖要妳對詩嗎?妳對好沒有?拿出來我看看。」
「哦。」佟拂柳一想到那些詩詞歌賦、之乎者也的鬼東西就皺起眉頭,沒精打彩地釿出被她揉成一團的紙。
「妳認真一點行不行?真想以後都要看那個蘇小小的臉色嗎?」佟梨江沒好氣地將紙團攤開,對著光源,有模有樣地看了起來。
春眠不覺曉,一覺睡到飽。
「噗……」佟幽花捂住嘴。
「做什麼?」佟拂柳瞪她,「妳這白子……」
「是白丁!」佟梨江沒好氣地糾正她,回頭繼續有模有樣地檢視皺巴巴的紙張上,佟拂柳那宛如三歲稚兒涂鴉似的字。
「妳這『覺』好像寫錯了,這兩個『覺』是同一個嗎?」一向被佟拂柳當成意見領袖,這會兒總要發表點看法來證明她不是白混的。
「不是嗎?」佟拂柳也矇了,那個字好難寫,寫到最後中間根本糊成一團,她都懶得再寫了。
佟幽花索性給自己倒杯茶,剛剛差點憋笑憋到嗆著。
佟拂柳被問得有些惱羞成怒,見佟幽花一副悠哉的模樣,忍不住道:「起碼我對出來啦,想要成為官太太,最基本京要識字吧?可憐幽花妳這輩子是沒機會,就算現在學也來不及了。要是以後三姊夫手下有不識字的白丁,三姊妳就說服他來我們家提親吧,白丁跟白丁,才相配。」
佟梨江冷嗤,「三品官的手下,哪來的白丁?要是有,也是馬夫那一類的下人吧?」
佟拂柳捂住嘴,吃吃地笑了起來,「馬夫?呵呵……那不正好,馬夫配種田的。」
說罷,兩姊妹同時笑了起來。
佟幽花忍住嘆氣跟翻白眼的衝動。
「算啦,我看要妳跟蘇小小比文采,簡直是自取其辱。」想不到佟梨江倒是說了句還算理智的話,「別說我沒有關照過妳,我看妳唯一能贏蘇小小的就是那張臉了,我舅舅剛從西域做生意回來,給我送了許多珠寶,好多稀奇的玩意兒妳們三輩子也沒見過。」她往後梳攏一頭長髮,藉著動作讓耳垂上一對閃閃發亮的耳墜子露了出來。「諾,這叫金剛石,很稀有的,越大顆越稀有,在西域那邊還有一個小國家的國王把這麼大顆的金剛石當鎮國之寶呢,我舅舅特地給我帶了兩顆做成墜子。」
「真漂亮。」雖然佟拂柳在家是受龐的,可還是不及正妻有暴發戶娘家做後盾,正妻的三個女兒總是有各種讓她欣羨的禮物。
佟幽花看了看,沒她說話的份,她倒也很安分。
確實不小,做成墜子剛剛好。成色和淨度雖算不上頂級,但對一般中原的老百姓還是很難得,畢竟中原所產的金剛石都極小,淨度也不夠。
以前宮裡有幾十顆進貢來的,最大的那顆有棗子大小,色澤和淨度都是最上乘的,那時還是小丫頭片子的司徒凝總是拿著玩。後來司徒凝嫁到炎武,那幾顆金剛石也在她的嫁妝當中,都是時身為長公主的她特意挑給妹妹的。
只是,那幾顆小小的金剛石,與她往後的鄉愁比起來,根本輕如鴻毛吧?
想著想著,佟幽花又怔忡了,忍不住苦笑。
都是前世塵埃了,何苦來哉?
「雖然妳這張孤媚子臉蛋襯托不起金剛石的貴氣,不過我可以把它們借給妳,讓妳去跟蘇小小炫耀炫耀,那女人肯定也沒見過這麼大的金剛石。」
「我的好姊姊!」佟拂柳立刻抱住佟梨江,錐心置腹地喚道。
佟梨江示威般地瞥了眼佟幽花,對著佟拂柳道:「是妳我才肯借吶,而且我想,有些人就算借了也用不上。」
她事事都愛針對佟幽花,實在是一來這宅子裡的女人生活也就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能排遣寂寞,二來,她就是看不慣佟幽花自以為超然脫俗的模樣。
不過是個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會的庶女,憑什麼端那副嘴臉?
她就是討厭她,明明穿得跟下女一樣寒酸,可卻比她這個正妻所出的真正千金更像個金枝玉葉!
還記得有一年,佟幽花第一次在父親的壽宴上露臉,當時她身上連像樣的首飾都沒有,父親的長官卻將她當成佟家嫡出的千金,甚至還有意提親,若不是母親臉色難看地擋了下來,恐怕佟幽花早已嫁給那名長官的兒子。
為此,她曾經故意把自己嫌棄不要的首飾施捨給佟幽花,那妮子倒也沒說什麼,轉身典當了幾個錢,也不知去哪兒買了只更上一等的鐲子當給碧落,讓她氣得牙癢癢的。
跟佟幽花在一起,總是有種矮她好幾截的錯覺,那讓佟梨江更愛炫耀自己所擁有的財富和待遇,彷彿那樣就能證明自己才是真正高人一等。
「還有這個,也是我舅舅帶回來的……」
佟幽花終於懂了。看來今天除了專程來告訴她,佟梨江找到如意郎君了,還是為了獻寶來著。
佟家正妻的三個女兒,仗著有個在外經商有成的舅舅疼她們,總會給她們送來各式稀奇玩意兒和珠寶首飾,每回收到那些對老百姓來說罕見一點的禮物時,就愛到各房去炫耀,心情好的話還會打賞些零珠碎玉給三房和五房,下人們時常也有份,就是二房與四房永遠只能乾瞪眼──正妻當然有藉此向丈夫和底下姨太太們示威的意思,讓他們知道佟家有今天,全是誰的功勞!
但佟幽花真的看不出來那些有什麼好炫耀。並非不愛稀世珍,以前她很喜歡收藏字畫,在她用來收藏字畫的宮中密室裡,一幅小小的絹畫可能就價值連城;但現在,不管是字畫、古玩或明珠寶鑽,對她來說都沒有意義了。
倒是,看她們拿著些小玩意兒得意洋洋地顯擺,真的挺有趣的。
可惜她的興致沒能持續太久,她以為自己聽到……或者說,她懷疑自己的耳朵真的聽到了什麼──一種不像風聲,也不像地鳴,但確實存在的輕微震動。眼前的景象突然變得模糊,像是突然來了大霧,但也只是一眨眼的瞬間,一切異樣都結束在她的自我懷疑當中。
天地萬物,也跟著靜止了。
佟幽花冒出了冷汗。她曾經見識過這種被世間頂級的陣術師認為早已失傳的陣術──將時間與空間分離的絕傳之學!
她的房門砰地被一陣怪風給吹開,跟著風進她房裡的,還有緋紅的落櫻與沙塵。
樊豫一身黑衣與黑斗篷,被風吹得像大旗般招搖,高大的身影幾乎擋住了整個門口,即使背著光,佟幽花仍然一眼就能認出他來。
他拉下兜帽,狂風吹亂他墨黑的長髮,俊美的臉上眸光如霜雪般冷冽,神色一如過去數日以來,陰鷙得讓人懷疑到底是誰不要命地惹毛了能在這天朝呼風喚雨的左輔大人。
彷彿這天地間再無其他存在,他如魔物般魅惑人的雙眼,從一開始就鎖定了唯一的獵物,腳步毫不遲疑地來到佟幽花身前,對房裡的一切視若無睹,粗魯地拽住她的手,令她不得不起身與他相對。
「如果妳不跟我走,我就殺了這裡所有的人。」他的嗓音輕如羽毛、滑如絲綢,像在訴說著情話一般,臉上卻出現淺淺的、冷酷的悅卻嗜血的笑。
佟幽花真想回他──請便!
但是她仍得妥協。「我跟你走。」她不想承認,那一刻,她心跳得飛快,恨不得直直投入他的懷抱。
她真恨這樣的自己。
樊豫就這麼從佟府直接「綁」走了佟幽花,他就像個暴君般不容她反抗,卻五指與她緊緊交扣,要將她帶離這個不屬於她的人間。
而那天,佟梨江和佟拂柳嚇得花容失色,因為才一眨眼,原本好好坐在床上的佟幽花竟然消失了!她如蒸發了一般,翻遍整座佟府也找不到人,簡直就像大白天撞鬼,這一嚇把兩姊妹都給嚇病了。
某些人的耳根子還真是因此清淨了好幾日……
※ ※ ※ ※
也許只有在時空的隙縫中,他們才真正的走在一起了。
不是誰追著誰的背影。
佟幽花恍恍惚惚地,甚至不曾在乎四周的一切,只是跟著樊豫走。她總落後他半步,於是能夠放心地,在他看不見的角度,看著他。
也許是太專注,她不經意地踉蹌了一下,樊豫及時停了下來,回頭看她一眼,另一手終於不耐煩地一揮,收了陣法,同時一把撈住她的腰。
佟幽花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才發現兩人已回到持國公府,樊豫的院落。
和「過去」一樣,她的身長只及他胸口,而他倒是清瘦了些。
佟幽花暗自嘆口氣,想退開,卻發現樊務遲遲不放手,她抬起頭,對上他深思的注視。
「爹爵這麼大費周章地綁我回來,不是想殺人滅口吧?」
樊豫定定地看著她半晌,才從懷裡拿出一個香包,「這是妳的?」
佟幽花並不意外,那是她故意留下的,目的本就是為了引他這條蛇出洞。
「原來爵爹有藏女人香包的習慣?」她伸手去取,樊豫卻閃了開。
他完全不玩會她挑釁的言語,低下頭,警告地注視著她。「妳很清會殺妳,就像妳用這些東西引我上鉤一樣──這香包哪來的?」
「祖傳祕方。爵爹喜歡的話,我可以做一個給你。」她無畏地迎視他。
天朝婦女所做的香包,除了香味各異外,造型也豐富,會自己佩戴,也會送給情郎當作訂情物。樊豫曾經留意過,帝都許多名媛貴婦總是非得在香包繡上吉祥圖案,或是琳瑯滿目的珍珠瑪瑙,而他手上的這一個……
先不說這股和記憶裡香氣重疊的氣味,這香包上沒有任何珠寶與圖案,卻用上四五種顏色漸層的素面布料,最外層外是提花的花布,紮出一朵牡丹似的花樣,再把花萼部分結實地縫成一個四角或六角的囊袋填放香料。為了讓囊袋維持結實的四角或六角,在尾部要繡上一個尖尖的硬物做「軸」,佟幽花用的是顆檀木珠囊袋和花瓣之間則以紅色流蘇繩緊緊地束起──
他只看過一個人這麼做過。因為「她」,帝都過去也曾風行這種香包一陣子,可是這樣的香包就跟香包的主人一樣,早已在帝都消失多年。
他把那個花心作深紫色、外圍花布為粉色的香包,像威脅又像挑逗一般,滑過她比緋櫻更嬌柔的唇,然後握住她細緻的下巴。
「妳可以繼續玩這些欲擒故縱的把戲,但是我得告訴妳,如果妳給我答案一直是這些沒有意義的花腔,我又何必留著妳這條小命?」
佟幽花冷冷地瞪著他,像死也不妥協那般,卻因為那些痛苦的回憶而眼眶泛紅,身子微弱地顫抖。
「您想要什麼答案?是能讓您安心地高枕無憂的,還是能讓您再次立下功勞的?何必說那麼呢?殺一個弱女子,您不是很在行嗎?還是您不想弄髒了雙手?那麼我想一杯毒酒就能解決所有問題……」
佟幽花說不下去了,因為樊豫捉住她手腕的力道猛得令她吃痛,下一刻,像像狩獵的野獸一般,狠狠地掠奪她的氣息,懲罰似地吻住她放肆的小嘴。
那幾乎野蠻得不像一個吻。反而像一隻負傷的獸,想要殘忍地咬斷敵人的咽喉,卻只能將狂怒與嗚咽化作一個壓仰的、沉重的吻。
他甚至咬破了她的嘴角,她吃痛,卻倔將地忍住疼,直到他嚐到血腥味。
樊豫終於放過她,他背著光,看來竟和她一樣狼狽,他和她的唇,同樣妖豔地泛著紅潤水光。
「妳想跟我玩,我就陪妳玩下去,但是,不要耗光我的耐性。」他輕柔地低語,然後放開她,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佟幽花愣住,沒料到樊豫就這樣把她撇下,她想要追上去,才發現眼前的影物迅速移動,而他很快就不見蹤影。
佟幽花立刻就明白了,這裡未必是樊府,但肯定是他製造出來困住她的陣法。若是他的陣法,她最好不要妄想逃走,因為那是白費力氣。
她無奈之下,只得環視四周。
她所在的地方,看起來是座有著花園的獨立院落,她試著在花園裡走動,發覺沒有什麼變化。
整座花園呈八角形,周圍的白色景牆爬滿枝葉肥綠的薔薇,火紅的,霞緋的,雪白的花蕾,團團攀在藤上盛開。一座不大不小的蓮花池位於中心,池裡蓮花未開,池中央有個小汀,因為大小尚不足以稱為島,僅能蓋座小亭子,並且讓小亭子緊挨著汀上一棵竟然還沒落盡的櫻花樹,那棵樹把池面和白色亭子都灑滿了胭脂色的雪。
圍繞在池邊的白色欄杆透雕著百鳥朝鳳,每一道欄杆的矮柱都有一尊鳥形石雕。欄杆外則架滿低矮花台,花台上的白瓦盆裡種著粉嫩剔透、茶碗大的茶花,那些茶花同樣以一種完美到虛幻的盛放姿態,綿追整個池畔。
她沒有心思走到池上,只是繞了半圈。北面和南面各有一座小樓,東邊和西邊的景牆則各有一座海棠洞門,洞門後的景致和這座花園完全一樣。
佟幽花不信邪地跨過洞門,來到另一座同樣的花園──同樣的蓮花池和同樣的亭子,同樣的小樓與同樣的景色。
她走到池畔的花台邊,挑了正對著洞門的一盆,在明顯處摘下一朵茶花拿在手上把玩,然後再繞過半圈的池子,走進另一個洞門。
所以,這座花園就是她被允許的活動範圍,她若是不信邪,就這麼一路朝同一個方向的洞門不停地走,也只會不停地繞圈子,回到同一座花園。
她決定朝南北面的兩座小樓探險。
坐北的小樓稍微大些,一開門,廳裡的桌上已備好酒菜,還是熱的。
以犯人來說,她吃的可真是山珍海味。佟幽花有些嘲諷地想,暫且沒胃口,她繼續探險。
右手邊,屏風後,是一座浴池。浴池水冒著煙,池邊的鵝頸椅上放了一套衣裳,她忍不住摸了摸那衣裳輕軟的質地,想當然耳,非帝王將相不能有的極品,原來她還是有點懷念。
北邊這整座小樓,大概就是讓她起居用,最裡面還有個舒適的寢間;南邊那座則是書房和繡房,看樣子他還怕她無聊呵?
太久沒能好好看一會兒書,於是佟幽花選擇在書房待了下來。
書房裡的桌子是張平頭桌,除了筆墨紙硯外,還有一碟碟畫料羅列在右手邊,以及一個紫檀木底座的白玉蓮花水盂和掛了筆的龍頭筆架。左手邊則是一套雨過天青色的文旦壺和茶盞,手一摸,還溫燙著。畫桌旁另有同畫桌一色的方几,上頭安置著小巧的雲螭紋火爐,可烘身子,也可溫茶,盛木炭的花洗還垂掛了竹夾子,添木炭用。
小小的書房,倒是一應俱全。
這幾年她總不能光明正大地看書,寫字,畫畫,她對佟府那座小小宅子裡豆丁點大的鬥爭半點都沒興趣,不想引起太多麻煩。她想起佟少祺在她的幫忙下一路平步青雲,卻讓大奶奶有些不痛快,好像佟少祺因此就會不把她這個大娘放在眼底似的,她想著就好笑。
幫助佟少祺,也是給自己省麻煩、尋找疪護的一步棋。但佟幽花得承認,前塵裡帝王家得不到的手情,她在佟少祺身上卻得到了補償。這幾年雖然說多佟梨江一再把那些官階不夠高的求親象排拒在門外,她這個四千金好歹有了藉口:三姊沒嫁,怎能輪到她?
可是那一屋子女人哪有這麼好打發?總有人給大奶奶嚼舌根,要給她找個人家嫁了圖個眼不見為淨,而且不像大奶奶的三個女兒那般需要千挑萬選,她們還寧可她嫁差了,但幾次提議都讓佟少祺給了下來。
不過,她今年也十七了,再擋下去,不知又會有什麼難聽的流言四起。佟少祺不只替她擋著那些不夠格的對象,什麼大小事都要替她出頭,要不是老讓她拉著,肯定又有人要造謠生事了。
也就偶爾在佟少祺那兒,她能看一點書,但又不敢待久了,怕人多口雜。於是這會兒,佟幽花抱著書,一下子就忘了時間,連茶涼了,爐子裡的炭都冷了也沒回神。
直到入夜,她肚子餓得發慌,這才不得不把書放下,也終於發現屋子裡的燭火不知何時全點上了。
以前宮裡有位自東海來作客的高人,說過樊豫的前世是不是凡人,他這輩子是為了償還宮裡某個人的債,甘願淪為臠奴的身分出世,以便時機到來能隨侍在那人身側──佟幽花想起這段總是忍不住好笑,看來他償債的對象是他現在的主子吧?司徒爍可是至今唯一還沒被他出賣過的主人。
那高人說,樊豫的前世是已得道成仙的修為,自古以來同時精通陣、咒、醫,武、妖蠱之術者,千年一出。這話若是別人來說,佟幽花此定是不信的,偏偏說這話的不是別人,在他門下出了當今天下第一咒師單鳳樓,和在東海下落不明的天下第一陣術師單鷹帆。而他口中樊豫的前世,正是他的師尊。
這些前綠,單鷹帆和單鳳樓自然是不知道的,恐怕是師尊轉世後淪為臠奴之事,不適宜讓兩個徒弟知道吧?
當然,華丹陽也不知道,否則她不會讓樊豫學習陣法。他的學習能有多驚人,佟幽花前世可是見的,待在她身邊不過數年,他已通曉醫理。
既然待在樊豫的陣法裡,對於一些異狀她也不大驚小怪,擱下了書,正要回北面的小樓,就見門邊已放了點上燭火的燈籠。燈籠很輕,不是綴滿無用流蘇和沉重透雕木框的宮燈,但倒也別致,上頭繪了彩蝶戲牡丹。
花園裡,也點上了大大小小的燭火,蓮花池上了水蓮燈,可惜她肚子餓得無心觀賞。
回到北面小樓,桌上的飯菜都已換上新的,不得不感謝他的周到。
但,看起來樊豫是打定主意把她孤獨地軟禁在這裡,偌大的廳裡,她只能自己一個人用飯。說起來這些年在佟府,吃的不算好,但也不致於挨餓──就算有人存心忘了該給四房送飯,她也不會己和碧落餓著,總之不管景況再差,她好歹都有碧落陪著吃飯,哪像現在……
不過,真的是餓壞了,飯菜又無可挑剔,其他的還是隨意吧。
吃飽後,佟幽花發現桌上多了碗方才沒有的湯藥,光聞味道她就知道,那是她這幾天讓碧落給她抓的,調養她前幾日被樊豫折騰壞的身子。
想不到他僅僅只是吻她一下就猜到了。佟幽花臉頰泛起熱氣,她拿起湯藥喝了一口,才發發現方子和她的不太一樣。
是了,本來因為她怕苦,所以藥方的比例特別做了調整,還多加了蜂蜜和洛神;而樊豫給她配的,除了完全對症下藥外,還比她原來配的又多了兩三味特別的藥材──看樣子他這幾年醫術精進更多,可是也因此,配出來的藥特別特別苦。
佟幽花皺眉,心想他既然把她軟禁在這裡,喝不喝藥干他啥事?於是便賭氣地把藥端到外面,倒進瓦盆裡餵花了。
天色尚早,閒來無事,她又晃到南邊小樓,摸著繡房裡那些精緻的女紅材料。這幾年她唯一能打發時間的就是女紅,她前世女紅不怎麼樣,所以才會想出那種不用太多技巧也能賞心悅目的香包做法,如今她的女紅倒是練得差強人意,她想著,是不是該言出必行,給樊豫做個香包?
她說要送他香包,其實半是玩笑,半是挑逗意味。要不是兩心相屬或論及婚嫁,哪有女孩子會厚著臉皮要送男人香包?
她這才想起樊豫沒把香包還她。不過這些材料肯定做得更別致,眼前就缺香料的調配。
佟幽花又折回書房,磨起了墨,在紙上寫下了方子。
他會看嗎?會理睬嗎?佟幽花不知道,反正閒著無聊。
又磨蹭了一會,她才回北面小樓沐浴,準備睡了。
※ ※ ※ ※
樊豫不相信所謂前世今生。那對他而言,不過是人活在這個悲慘煉獄裡幻想出來的救贖。
佟幽花今年十七。
而十五年前,他抱著司徒清冰冷的屍體直到天明,是他親手將她火化。
所謂前世今生,虛妄得太可笑。
但他卻這麼倚在書房的窗台,閉上眼,就能看見被他軟禁在鎮國寺後山的佟幽花。他在鎮國寺後山方圓百里內佈下陣法,一來保護她的安全──別說是人算牛鬼蛇神也動不了她。二來她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佟幽花看了一天的書,而他閉上眼,也看了她一天。
她倒掉湯藥時,他眉頭擰得可深了。來替他收拾碗筷的底下人個個驚得手腳發軟,本來看到樊豫吃沒幾口的飯菜,心裡已知道不妙,但樊豫沒主動開口,底下人深知他脾氣,也不敢自作聰明,總管更是拚命揮手,要僕役們更加小心翼翼地退出書房。
「慢。」樊豫睜開眼並且開口時,總管差點雙膝跪地。
「爵爹有何吩咐?」
樊豫想了想,才道:「今天我讓你熬的樂,明天開始多加一味洛神和蜂蜜,再額外準備一碗冰糖水,同樣在早膳後送上來。
「遵命。」總管戰戰兢兢地退下了。至於藥的用途,他們可是訓練有素,主子沒說,那就代表天下無事,不需多問。
所有人都退下後,樊豫才拿起佟幽花的香包。雖然他出現在佟於只是為了帶走佟幽花,但也沒忽略她的處境,事實上這兩天他也不著痕跡地向樊顥打探過,佟家顯然極為冷落這個千金。
以佟幽花所能擁有的資源,先不論她那些能力來得太過可疑,單就這個香包來說,她應該也費盡了心思,外層的提花布較厚的綢緞,尋常人家能擁有已經不容易,內層分別是霞粉、胭脂、牡丹紫和紺色,也不是便宜的粗布,塞香料的囊袋其實只有兩層布,上頭蓬鬆柔軟的布花瓣是另外在內層繡上的。
他把香包湊近鼻尖,像聞著一朵花那般。布料確實浸過香露水,這也是司徒清過去做香包的方法。
而且,這香味也是司徒清慣用的櫻花香,香料的配方,她只告訴過他一人,一直是由他替司徒清準備那些材料。
他不用拆開眼前的香包都能清楚裡面的材料。
或者,就像他也不確定想從佟幽花口中聽到什麼答案,他忍著沒有拆開香包,只是想在是與不是之間,留一個隱隱約約、保留答案的「希望」……
誰能肯定,輪迴之後,一切都能不變?那些滲透了人生的厚度而淬鍊出來痛與情感,日日夜夜,任回憶撕扯著靈魂,卻捨不得遺忘的,寧可餘生都痛著也絕不放開的,真能穿越死與生的界線,在另一個生命裡活著?
他不相信,也寧可不要知道答案。
將臉埋在布花之間,再次閉上眼,卻見佟幽花來到浴池邊,寬衣解帶。
他自信不是會輕易被撩撥的男人,他的出身與過往畢竟也讓他輕易地禁慾了十五年,所以他放任自己「看」著,不去承認心裡被挑起的騷動。
佟幽花的肌膚也是偏白,蹭一下就泛紅,一點點傷都藏不住。幾日前他猛浪的痕跡還沒完全褪去,在她雪白的身子上像開了一朵朵粉色嬌柔的花,還有一兩處仍泛著淡淡青痕,或泛黃正在退淤。
可以想見,她被他整慘了。明明他是那始作俑者,該殺千刀的,樊豫卻還是感覺到下腹至腿間一陣抽緊,急劇的反應讓他有些悶痛。
他放任自己看著,貪婪地看著。在他的陣法內,他可以從各種隨心所慾的角度觀察她,而不被她發現。
她泡在水池裡,秀髮垂落在胸前和背後,讓豐滿的雙乳和被熱水愛撫成霞紅色的乳暈若隱若現,他恨不得撥開那些遮掩,看它們在他的掌握下放浪地臣服,他的雙手記得那柔軟而沉甸甸的觸感。
佟幽花一邊把水往身上潑,臉色像是若有所思,那張小嘴明明沒點上胭脂也嬌豔欲滴,雙頰更是泛著瑰麗的紅。她泛著水氣的大眼眨了兩下,好像想起了什麼,貝齒咬唇,偷偷笑得羞怯極了,然後她一手趴在浴池邊,一手探到水裡,樊豫看見她曲起一隻雪白的大腿……
霧氣迷濛和水波蕩漾之中,他只看到她的手探進兩腿間,上下地移動著。
他知道她在做什麼,那當下樊豫呼吸都屏住了,渾身燥熱難當,兩腿之間的腫脹更是有如一座小山,讓他忍不住伸出手按住太過亢奮的男性。
浴池夠大,她可以盡情伸展四肢,而那似乎讓她多了些綺想。
或者是想起了某些前塵往事──一個扮作宮女的少年伺候著她入浴,用他所熟知的各種技巧挑逗她成熟的女性感官,因為身為鎮國巫女而保持著童貞的金枝玉葉,第一次感受到那樣瘋狂滅頂的快感。
當她在水裡大張雙腿,樊豫也想起那些往事。有一回,淨身的水刻意放得有些涼,他潛到水池裡,讓公主把腿張開──他用過這方法伺候那些豢養他作樂的男人與女人,雖然一開始吃盡苦頭,因為總是會嗆著,但那些人哪管得了他的死活?
不過十五歲的他已經很熟練了,他可以在水裡用舌頭和鼻尖,把公主殿下為他大方坦露的花穴舔得讓她瘋狂地高潮。
那也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真的因為「調情」而動情,他就像亟欲討主人歡心的小狗一樣──過去他可能假裝自己急著討主人歡心,但當時那個明明已經是成熟的女人,卻仍然清純無比的公主殿下讓他明白,原來他從前說服自己脫服得太成功了。
當真心想讓一個女人快樂時,那種歡愉會讓身體渴望到都疼痛了,心卻甘願就此淪為奴隸。只要她快樂,他會更賣力、更自虐地去做各種能夠挑逗她卻會讓自己陷入兩難的把戲,她的歡愉就是他的高潮,他迷戀那樣的她。
他會在公主因為高潮而迷茫時,浮出水面,趴在她身前,用撒嬌的方式吸吮她的乳,用高挺的鼻尖搔她軟嫩的雪胸,並用四肢把她緊緊抱著。公主從來拒絕不了這樣的他,他便趁那時將硬熱的男楓進入還虛軟的她,無賴又野蠻至極地需索著。
樊豫已經分不清自己窺看的是陣法內的佟幽花,或是回憶裡的司徒清,他的手早已拉開褲襠,忘情地上下套弄碩大而硬挺的男性。
這十五年來,佟幽花曾經無數次在夜深人靜時這麼做。她畢竟不算真的處子,她有身為女人的記憶,但無論她再怎麼熟稔,終究比不上記憶裡樊豫所做的。那一夜在鎮國寺,與後來在他書房裡,她才發現還是只有他的觸碰能真正滿足她。
她無法滿足自己,哪怕再激地玩弄著也是空虛,她的身子忘情的搖擺,乳尖也變得又硬又挺,酡紅的臉蛋既迷亂的,也是痛苦的,因為遲遲得不到而泫然欲泣。
恍惚間,她看到樊豫依然一身黑衣,宛如黑暗的化身那般出現在水氣氤氳的浴池邊,大步朝她走來。
佟幽花無辜地仰望著他,神情不自覺地狐媚且充滿挑逗。
樊豫彎下身,橫抱起她離開浴池,而她在這男人傾身的剎那,已經不想掩飾那些連野火也燒不盡的依戀。她抱緊了他的脖子,像撒嬌的貓兒一樣,安心又順從地蜷伏在他懷裡。
「樊郎……」她又甜又軟的嗓音,像夢囈。
樊豫抱著她,大步回到寢間。
那張雪白的床,是他精挑細選,用來囚禁他的臠奴的每一個夢境,未曾想過在那偏執的舉動後,原來早已有著不願承認的慾望。
她的髮像盛開著妖嬈花蕊的以嫵媚的姿態散亂在白色床罩上。佟幽花抬手想遮住燙得驚人的臉,卻在發現他明顯勃發的慾望後,貝齒咬住手指,水光盈盈的眼笑瞇了,長睫羞怯地半閤著,無限嬌羞又風情萬種。
樊豫脫了鞋,跪坐在床尾。那張床比一般的大,用的是以前他的殿下在宮裡的規格。
佟幽花僅僅是側著小臉,像貓兒般好奇地窺探他想做什麼,真的天真無邪地忘了遮掩自己的赤裸。
或者該說,她那無可救藥的依戀,把她的情與慾,灌溉成樊豫在這世間唯一的致命毒藥,無瑕的,嬌憨的,純真的誘惑,只給他。
奱豫伏下身子,把她聽話的雙腿扳開,他的大掌撫過白嫩的玉腿內側,然後低下頭,當著她的面,用紅豔的舌頭舔過柔軟的腿腹。
從腿心處,她下身所有柔軟的肌肉收縮著,只能由他點燃的慾焰把體內僅剩的那一點恨與怨,全都融成了蜜。
他今日同樣沒束髮,黑亮且柔細的長髮隨著他的動作,刷過她大腿根部,以及被她自己蹂躪得腫脹的花核。那讓她顫抖著,幾乎呻吟出聲,但他彷彿未曾察覺,或者故意不理會,繼續舔吻她雪白柔嫩的大腿,長髮也一再滑過她濕熱而敏感的花穴。
有時候她真痛恨他那樣強忍著,非要把她逼到極限,逼出眼淚,逼她可憐兮兮地求饒。
他緩慢地吻著她大腿每一處,直到最後,看著她哭泣地張閤著的小穴,那張邪惡的俊臉衝著她笑得得意極了。
他再次舌頭,這回是挑逗地舔過充血的花核,然後舌頭轉而在濕熱的小穴附近徘徊。
「啊……」那只能在夢裡回憶的歡愉,似乎比往日更濃豔狂野,他的舌頭舔吻過每一處皺摺,甚至拍打著飽滿的肉壁,最後彷彿野獸渴飲著甘泉那般,吸吮腥甜的蜜。
天地間的一切似乎都安靜了,只剩一下一室浪蕩而淫靡的聲響,和她斷斷續續的、壓抑的喘息聲。
佟幽花在他的嘴裡融化了,顫抖地如花蕾盛放。
樊豫脫下身上所有的衣裳,彷彿過去那個習慣獻上全部的自己去伺候心愛殿下的少年,如今他昂藏七尺的身軀結實而敏捷如最美麗的野獸,懷裡嬌小的少女則柔弱順服得宛如禁臠。
他依然躺在她身後,抱住側躺的她,昂揚碩大的分身抵住還因為高潮而腫脹的小穴,一下子便挺進了最深處。
佟幽花只能趴在床上,嗔怒般地咬住他覆在柔荑上的大掌。樊豫由著她發洩,高大強壯的身子緊迫盯人地覆上她,腰下即刻就開始野蠻的律動,一隻大掌在也胸前用力的搓揉著,粗重的氣息吹拂在她頸間,灼熱的吻也跟著落下。
那夜,他每一次都深深地進入她,緊密地、毫無空隙地,像要把她揉進身子裡那般。然而他不是讓佟幽花背對著自己,就是張開巨大的羽翼,並且將臉深埋在她頸間,只用那種瘋狂的,近乎粗暴的挺進與衝擊,在她年輕且太生嫩的體內宣洩著一發不可收拾的慾望,連床柱都不停地搖晃了起來。
佟幽花到最後累乏了,卻依舊抱緊不知節制的樊豫,有些可笑地想知道:在這一刻,他其實希望懷裡抱著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