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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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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昔邀曉] 回到過去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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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9 00:33:01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巴德爾離開後,林灼環顧四週,發現沙發旁有一張矮几,幾子上擺著她從學校借來的書籍報刊。

  林灼隨手拿了擺在最上面的一份報紙,剛翻開,大門再次開啟,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走進了這間裝潢過分講究的辦公室。

  女人穿著一身灰色的職業長裙,皮膚眼睛嘴唇甚至毛髮,都是暗沉的灰白色,乍一看去就像是一座石膏雕塑穿上了人的衣服。

  林灼一眼認出女人的身份,而女人也在距離林灼幾步遠的地方停下,向林灼行禮,做了個自我介紹:「早上好林灼閣下,我叫蕾西,有什麼需要,您儘管向我吩咐。」

  蕾西,魔族,皇帝近侍之一,能力是將自己的身體與附近的雕塑做替換,因為她的能力,民間有過「寧可人前嘴碎,也不要在雕像背後胡言」的諺語,意思就是任何一個雕像都有可能成為蕾西的新身體,你所說的話很可能被蕾西傳到皇帝陛下的耳朵裡。

  蕾西的性格也很像雕塑,不愛說話,隨便往那一站就像個擺件,存在感非常低,因此就算能力特殊,她依舊是十二近侍中最低調的一位。

  可即便低調,那也是像林灼這樣在孤兒院裡長大的孩子難以觸及的存在。

  然而林灼像是天生缺乏敬畏之心,無論是多年前面對學生時代的阿比斯與巴德爾,還是面對如今的皇帝近侍,她始終無法在心底升起半點緊張感,甚至順著蕾西的話放下了手中的報紙,想了想,說:「我想先洗澡,然後吃飯。」

  蕾西:「明白了,請跟我來。」

  蕾西帶林灼去浴池洗澡,得到通知的女僕長還送來了專業的按摩師與幾十件顏色各異款式不一的新衣服。

  沒有心情享受這些的林灼一一拒絕,沖洗身體後放空大腦泡了會兒澡,拿出手鏈裡自己的衣服換上,又被蕾西帶回了辦公室。

  相比她離開之前,辦公室內多了一套用餐的桌椅,一個半小時前摔門而去的巴德爾也回到了這裡,此刻正坐在巨大的辦公桌後面,面無表情地拿著一支羽毛筆,批閱一份又一份的檔案。

  辦公桌前還站著一個身高兩米多,腰佩重劍,體格壯碩的獸族,對方剛跟巴德爾匯報完工作,正準備離開。

  這時有侍從推了餐車進來,林灼走到桌邊坐下吃早餐,蕾西便同獸族一起離開了辦公室,並在離開前對林灼說了一句:「有需要可以隨時呼喚我的名字,我會第一時間趕來,出現在您的面前。」

  林灼:「謝謝。」

  蕾西右手置於胸前,微微彎腰,恭敬道:「能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

  蕾西退出辦公室,剛過一個拐角,和她一起獸族便安耐不住心裡的困惑,問她:「有必要這麼慇勤嗎?」

  獸族名叫安德列,也是皇帝近侍,阿比斯從毒瘴森林趕往學校時曾在半路上丟下兩個隨行的近侍,他便是其中之一。

  蕾西不愛說話也懶得解釋,但考慮到十一個同事裡面只有安德列一個直腸子,其他同事要麼性格古怪,要麼熱衷於權勢,喜歡勾心鬥角,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幫個忙,免得安德列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被踢出十二近侍的行列。

  「林灼閣下洗澡的這一個多小時裡,」蕾西說:「巴德爾陛下呼喚了我十三次,其中十二次是向我確認林灼閣下是否還在,剩下一次是讓我將林灼閣下帶去他的辦公室用餐。」

  「陛下很在乎她。」

  「總之,別對她不敬。」

  ……

  辦公室裡,林灼吃完早餐回到原來的沙發上,拉上窗簾遮擋陽光,側倚著沙發靠背縮成一團,看米勒給她找的報刊書籍。

  如果一切順利,她與莉莉絲都將在這個世界定居,為了給莉莉絲提供更好的生活環境,她需要充分瞭解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處境,以及這個世界的發展程度。

  這邊林灼安安靜靜閱覽文字,那邊巴德爾審批檔案,時不時還會召見官員。

  那些官員也注意到了窗前的林灼,但因為角度問題,他們沒能看清林灼的樣貌,因此並不確定林灼的身份,只知道沙發上有個人。

  好幾波官員進進出出,一上午就這麼過去了。

  臨近午餐時間,巴德爾手中的羽毛筆依舊忙碌,劃過紙面發出沙沙聲響,哪怕麥爾前來告知午餐已經備好,詢問他想在哪裡用餐,他依舊沒有停止書寫,頭也不抬道:「就在這裡。」

  「遵命,陛下,我這就去把您的午餐送來。」麥爾微笑著轉身離開,視線狀似不經意地掃過窗前那張沙發,默默在衡量林灼的天平上增添了幾枚砝碼。

  他很清楚巴德爾大帝有輕微的潔癖,因此從不在臥室和辦公室用餐,哪怕再忙,寧可不吃,他也不會允許讓食物進入這兩個房間。

  可就在今天早上,陛下讓人在辦公室裡準備了適合用餐的桌椅,如今更是讓人把午餐送進辦公室,這足以證明林灼閣下在陛下心裡擁有足夠的份量。

  片刻後麥爾親自推著餐車進來,將午餐和餐具依次擺上桌面:「可以用餐了,陛下。」

  「嗯。」巴德爾一副沉迷公務的模樣,過了幾分鐘才放下手中的羽毛筆,從抽屜裡拿出一瓶生命樹的樹汁,起身走到沙發旁。

  巴德爾帶著私怨將裝著樹汁的玻璃瓶重重放到矮几上,對林灼說:「喝了它,然後吃飯。」

  「什麼?」林灼扭頭看向巴德爾,她此刻的心情比剛睡醒那會兒要好多了,只是注意力還在書裡,緩了兩秒才回過神,把書放到一邊,拿起樹汁裝進手鏈裡:「我遲點喝。」

  巴德爾:「為什麼?」

  林灼起身朝餐桌走去:「留著身上的疤痕有用。」

  疤痕有用?疤痕能有什麼用?

  巴德爾不理解,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答案,就沒有追問,而是跟著林灼在餐桌邊坐下,兩人安靜地吃完了午飯。

  巴德爾記得林灼失憶的時候喜歡在飯後拉著阿比斯出門散步,就問她:「要到外面走走嗎?」

  林灼用帕子擦了擦嘴,正要拒絕,又聽見巴德爾說:「我有事和你商量。」

  林灼這才同意,兩人一起離開辦公室,慢慢朝最近的花園走去。

  隔音魔法圍繞在他們倆周圍,即便麥爾就在他們身後,也聽不見他們說了些什麼。

  「是有關穿越時空的事情嗎?」林灼率先向巴德爾發起詢問,心想巴德爾大概是不願意陪阿比斯冒險,不想跟她一起到第六世界去救莉莉絲。

  「是。」巴德爾問:「你從第七世界離開,再到回來這裡,一共用了多少時間?」

  林灼算了算:「至少兩百個小時。」

  換算成天數,差不多九天。

  可就是這九天的時間,第七世界過去了三十六年。

  林灼在穿越中所經歷的時間,和第七世界的時間流速不一樣。

  林灼粗略算了一下:「我離開一個小時,這裡就過去了兩個多月,」

  巴德爾:「這個資料並不具備恆定性。」

  林灼承認,只有一組資料,根本就無法證明她下一次穿越依舊會是這個流速比,或許下一次她離開一個小時,這裡就過去了一年也不一定。

  一個正在蓬勃發展的國家,突然失去統治者,鬼知道會發生什麼糟心事。

  所以他們需要在回來的時候設定時間坐標,回到他們啟動魔法陣的當天。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巴德爾居然希望林灼不要設立時間坐標,直接回到這個世界正在發展的當下,還問她:「你能保證在一個小時內結束一切,回來這裡嗎?」

  林灼:「你在打什麼算盤?」

  「一個小小的賭博而已。」巴德爾再次向林灼確認:「所以,你能做到嗎?一個小時內。」

  林灼:「只要我能救下莉莉絲。」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救不回莉莉絲,別說一個小時內,她會不會回來都是個未知數。

  巴德爾要是以此為理由拒絕讓阿比斯和她一塊進行時空穿越,她一點都不會意外。

  林灼雖然在醫務室答應了阿比斯會帶上他一起穿越,但林灼還是希望巴德爾能做出明智的選擇,替她攔下阿比斯。

  結果巴德爾說:「給我七天時間。」

  林灼:「什麼?」

  巴德爾:「如果我離開幾個月這個國家就維繫不下去,那我過去二十三年的努力還不如扔去餵狗,給我七天時間,等我安排好一切再和你一起去救莉莉絲。」

  林灼:「……其實,我這一趟並沒有用得上你們的地方。」

  巴德爾:「你不是答應阿比斯說會帶上他嗎?」

  林灼:「……」

  巴德爾眯起眼,僅剩的金色右眼中竟然浮現出一抹淡淡的靛色,聲音竟也同時出現了兩道——

  「你想反悔?」這是巴德爾的聲音,充滿了譴責意味。

  「你要反悔嗎?」這是阿比斯的聲音,聽起來很難過。

  兩道聲音重疊著在一起,可怕的是林灼居然能分辨兩人不同的情緒。

  林灼莫名心虛:「……我沒有。」

  那抹靛色瞬間被金色吞噬,巴德爾越過林灼:「很高興我們的林灼閣下不是一個喜歡出爾反爾的人。」

  林灼:「……嘖。」

  說話間,兩人來到中庭花園,正事已經聊完了,巴德爾又不是阿比斯,林灼並沒有什麼閒聊的興致,本想隨便逛逛就回去,突然巴德爾告訴她:「還記得在荒蕪之地,那個人偶用來固定我形態的釘子嗎?」

  林灼:「記得。」

  巴德爾:「教會試圖將我跟阿比斯分開時,也用了一樣的釘子。」

  今天天氣不錯,陽光明媚,巴德爾從麥爾手中接過一把傘,藉著打傘的契機,拉進了自己與林灼的距離:「我調查了釘子的來歷,發現那些釘子來自一個地下研究所,研究所那邊出面與教會對接的,是一個名叫愛德華的血族。」

  「地下研究所」、「愛德華」、「血族」這三個詞一起出現,讓林灼沉寂的獸族心臟跳了一下。

  林灼抬眼看向巴德爾,隔著灰色鏡片都能看見她眼底泛起了暗紅色的光,在遮陽傘的陰影下顯得格外幽暗:「然後?」

  林灼的聲音就像是在冰渣水裡泡過,透著森森的寒氣。

  巴德爾專注地望著林灼的臉,他發現自己喜歡這樣的林灼,無論是眼神還是語調,都很令他加倍迷戀:「我借弗雷‧布萊特的手搗毀了那個地下研究所,連同他們的總部和分部,一共六個據點,並在其中一個據點發現了那具被人從學校偷走的龍骨。」

  「目前只能確定提供龍骨的是一具擅長幻術的人偶,校長去確認過幻術殘留的痕跡,她能肯定與毒瘴森林那片誘龍草幻術出自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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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10 00:41:1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

  林灼明白了。

  原來神族的信徒——那具長得像費德里科的人偶就是費德里科本尊,他不僅沒死,偷走了被送回學校的雷龍龍骨,還與某個地下研究所有著密切的關係,而那個地下研究所,很可能跟第六世界裡把她變成現在這幅模樣的地下研究所是同一個。

  佈滿符文的天空城內並不會出現極端天氣,長勢喜人的綠植隨微風輕輕晃動,蒲公英四散飛舞,拂過林灼的裙襬。

  林灼在第一次穿越時空之前,並未接觸過相關的線索,她不知道荒蕪之地第五層困著神族,更不曾遇見過長得像費德里科的人偶,至於自己是否在霍普孤兒院的工作人員口中聽到過類似的存在。

  或許有,又或者沒有。

  記憶混亂的她早已經記不清細節,她只記得自己在離開霍普孤兒院後,被帝國監管了將近一年。

  在那一年裡她作為當事人協助調查,等她恢復自由,地下研究所已經被一網打盡,相關的卷宗涉及研究資料被列為機密,除了最高法院,只有帝國研究院有資格申請調閱。

  她沒看過卷宗,自然也就不知道地下研究所內部具體是個什麼結構,更不會知道其中有沒有一個擅長幻術的人偶。

  如今她知道了,原來害她遭遇這些的背後,藏著被困於荒蕪之地的神族。

  「祂們的目的是什麼?」林灼問,不為別的,就是如果有機會,她想去算算這筆賬。

  巴德爾:「不知道。」

  林灼:「……?」

  巴德爾眼簾微垂,這是一個禮貌性收斂情緒的小動作,卻因為天生上挑的眼角與漫不經心的語調,洩露出他對同族的輕蔑:「我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哪有空管一群被困在荒蕪之地等死的墮神。」

  這是巴德爾的說法,晚上阿比斯向林灼坦白:「不是沒空,是去不了。」

  皇帝陛下的臥室內,林灼背靠著墊高的枕頭,手裡拿著一冊畫本在紙面上塗塗改改,而這間臥室的主人之一阿比斯則像隻大狗狗一樣趴在林灼懷裡,微捲的黑髮蹭在林灼頸邊,賣半身賣得十分痛快:「融合失敗後,曾經被我們丟棄的神格又長了回來,但是很小,長得也非常慢,到現在也就才一點點大。」

  阿比斯抬起手,在林灼眼前比了個大小,僅有完整神格的五分之一還不到。

  林灼看了一眼:「言靈能力也回來了?」

  阿比斯放下手:「和神格的大小一樣聊勝於無,還不如魔咒來的有用,但要進了荒蕪之地,肯定出不來。」

  父神製造的牢籠會將擁有神格的他們困在裡面。

  阿比斯抱緊林灼:「沒有你,我和巴德爾根本無法再一次將神格剝離,所以我們去不了荒蕪之地,只能派人把那封鎖起來。」

  不是『捨不得神格』,而是『沒有能力自主剝離神格』。

  林灼發現:「你和巴德爾都不喜歡神格?」

  阿比斯:「不喜歡,我們……」

  「阿比斯。」巴德爾本就因為阿比斯的出賣而不高興,此刻更是在心裡出聲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阿比斯突然停下,林灼問:「怎麼了?」

  阿比斯閉上眼,過了一會兒才說:「沒事,我有些睏了,睡吧。」

  林灼把筆換到另一隻手中,騰出來的那隻手覆上阿比斯的後腦勺,探進他的髮間,力道溫柔而又無害,問他:「怎麼了?」

  和方才一模一樣的語氣,一模一樣的內容,彷彿時間倒退了幾秒,回到了阿比斯用話語敷衍她之前。

  無機質的重複與忽視帶著某種強制意味,阿比斯睜開眼發現林灼正低頭看著自己,從上而下的角度看起來格外冷酷。

  阿比斯感受到了林灼帶來的壓迫感,也感受到了林灼的不悅和她所給予的那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極其細微的恐怖。

  可阿比斯卻並未因此產生半點想要遠離林灼的念頭,正相反,他從林灼的情緒變化中品出了一絲熟悉,熟悉的心都顫了——林灼當年在圖書館就這麼對過他。

  阿比斯鬆開林灼,雙手撐著床邊直起身,林灼覆在他後腦勺的手掌順著他起來的動作下滑,掌心掃過鎖骨來到阿比斯胸前,正要收回,卻被阿比斯的骨手握住,抵在胸口。

  阿比斯沒穿上衣,林灼炙熱的掌心就這麼貼在他結實的胸膛,觸碰到了皮肉下的心跳。

  那心跳當然是假的。

  亡靈不會呼吸,更不會有心跳,阿比斯只是出於習慣才讓自己維持和活人一樣的外貌和生理體徵。

  他真正的心臟掛在林灼脖子上,被林灼收進了睡衣領口,此刻正靜靜地貼著她心口那片還未褪去的疤痕。

  阿比斯低下頭,討好似的親吻林灼的唇,可林灼並不回應。

  阿比斯抵著林灼的額頭,認真解釋:「巴德爾不想我說,我也不覺得那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事情。」

  林灼這才有了反應,她本就不介意阿比斯有什麼事情瞞著她,就像她也從沒有對阿比斯提起自己過去的經歷,阿比斯和巴德爾能知道她的過往,全是因為阿斯莫德盜取了她的記憶。

  但她介意阿比斯的欺騙和敷衍,所以只要好好告訴她不想說就足夠了,不過小小懲罰還是要的。

  林灼把畫本放到一邊,攬住阿比斯,與他交換了一個深深的吻。

  林灼原本想勾起阿比斯的慾望再剎車,讓剛剛敷衍她說自己睏了的阿比斯抱著枕頭睡覺去,畢竟這是阿比斯自己提出來的要求。

  可等到阿比斯意亂情迷地糾纏她,貼在她耳邊呼吸粗重地向她懇求,說「我知道錯了,求求你別對我這麼殘忍」時,林灼很難把自己的打算繼續進行下去。

  因為她也有慾望。

  最後林灼還是沒有委屈自己,不過為了達到懲罰的目的,她將阿比斯的右手捆在了床頭。

  ……

  巴德爾讓林灼給他七天時間,這七天時間裡,林灼不僅對這個世界有了各方面的瞭解,還委託近侍蕾西,買下了她與莉莉絲在第六世界居住過的家。

  帝都這地方寸土寸金,當年莉莉絲為了能省點錢,選擇的地段並不算特別好,房子也不是新建的,而是一棟頗有年歲的老房子。

  那棟老房子如今還很新,攢了多年積蓄的林灼並不吝嗇錢財,很輕鬆就獲得了房子的所有權,並試圖將房子裝修成自己記憶中的模樣。

  林灼之前在畫本上畫的就是裝修用的設計圖紙,她希望能減少莉莉絲對陌生世界的疏離感,為此完美復刻一個家就顯得尤為重要。

  阿比斯看過圖紙,發現那是一棟完完全全只屬於林灼和莉莉絲兩個人的房子,忍耐了兩天後終於忍不住,在一個林灼完善圖紙細節的下午,一邊翻閱檔案,一邊貌似不經意地問她:「閣樓就這樣空著嗎?」

  「閣樓做雜物間。」林灼頭也不抬地說道,當初莉莉絲買下房子花了不少錢,沒辦法再佈置閣樓,就把閣樓空了出來,後面家裡有舊物雜物都會往閣樓裡放,久而久之就成了雜物間。

  阿比斯:「你們新搬進去,也沒什麼雜物,不如改成客房。」

  「客房?」林灼抬頭,斬釘截鐵:「我和莉莉絲都不愛留客人在家裡過夜。」

  阿比斯狀似不經意道:「我也不行嗎」

  阿比斯細心地觀察林灼的神態變化,發現林灼蹙起了眉頭,立馬改口說:「不過雜物間沒了是挺麻煩的,反正我也不挑,你可以在地下室放張床就行,我……」

  「阿比斯。」林灼打斷他,眉頭越蹙越緊。

  阿比斯看出了林灼的困惑與不滿,他垂下眼,發出的聲音略有些滯澀:「嗯?」

  「你不願意睡我的臥室嗎?」林灼問他。

  阿比斯愣了一下,趕緊道:「當然願意!」

  「那還要什麼客房。」林灼低頭看平面圖,繼續在上面寫寫畫畫:「如果吵架了你就滾回天空城,別想留在我面前礙眼。」

  阿比斯下意識回了句:「我又不是巴德爾。」

  回完才意識到不對,但看林灼沒發現,他也就收回了自己的視線,不做任何提醒。

  除了房子,林灼還準備了一具可以以假亂真的莉莉絲的假屍體。

  如果一切順利,她必須減少在第六世界逗留的時間,免得改變什麼導致世界分裂,可幻術通常需要固定在某個地方,如果想要虛構出來的屍體能被人到處移動,就需要幻術師一直待在附近,維持幻術。

  一具假屍體可以解決這個問題,留下假屍體後馬上帶走莉莉絲,可以最大程度避免意外。

  她與阿比斯和巴德爾各自忙碌,眨眼七天過去,阿比斯將她帶到一個房間。

  房間外守衛重重,房間內放著阿比斯從七星魔法塔帶回來的各種古籍資料的原件,還有整整七面巨大的晶石板,以及滿牆有關時間魔法的研究筆記。

  這是阿比斯專門研究時間魔法的房間。

  這些年他不斷探索七星魔法塔,就是因為從阿斯莫德那裡得知,林灼研究時間魔法時用到了大量的資料,其中絕大部分來自國家圖書館,是第六世界的他從七星魔法塔帶回來的古籍資料。

  可就算用了相同的資料,借助晶石板去觀測自己觀測不到的元素符文,想盡辦法克服觀測魔法陣帶來的負面影響,他還是做不到像林灼那樣在短短幾年內繪製出完整的時間魔法陣。

  別人都因他在魔法方面的學術成就與他親手打造的天空城尊稱他為亡靈法師,說他是天才,只有他明白,林灼才是真正的天才。

  林灼繪製好魔法陣,遵守約定將阿比斯帶進魔法陣中心,啟動魔法陣的那一刻,刺眼的強光席捲而起,這次林灼不用閉上眼睛,直接摘掉眼鏡,把臉埋進阿比斯的衣服裡。而曾親眼目睹毒瘴森林裡亮起強光,對這陣強光有陰影的阿比斯也下意識抱緊了林灼。

  待強光散去,房間內空無一人,房間外的守衛森嚴依舊,他們得到指令,在陛下與林灼閣下出來前,絕不允許任何人踏進他們身後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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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10 00:41:31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二章

  時間魔法陣啟動的同時,帝國研究院的宿舍樓內,研究院的院長敲響了伊露麗的房間。

  作為一位有封地有聲望的女伯爵,伊露麗在研究院的生活跟其他人沒什麼兩樣,雖然白大褂下的衣服始終保持著她的個人風格,但為了遷就工作,她很少再佩戴昂貴的首飾,像紗帽扇子蕾絲手套一類的裝飾物也退出了她的生活。

  如今的她和林灼記憶裡那個打扮精緻繁複的公爵夫人判若兩人,給院長開門時,她還披著亂糟糟的頭髮,身上套著一件寬鬆的睡裙,裙子外面匆匆罩了件外套,衣領都沒翻出來。

  「哦,抱歉。」如今的帝國研究院院長正是曾經在學校教授過符文課的龍族小老頭,他閉上眼轉過身,想提醒伊露麗至少把衣服穿好再來開門,結果被伊露麗打斷——

  「是申請通過了嗎?」伊露麗急切地問。

  霍爾背對著伊露麗,提醒的話語最終轉換為一聲嘆氣:「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通過的可能性有多低,誰都不是傻子,伊露麗,特別是我們那位皇帝陛下。」

  伊露麗難掩失望。

  霍爾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伊露麗,雖然他並不清楚林灼的來歷,但他知道三十六年前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林灼對伊露麗而言有多重要,也知道伊露麗一心投入無核痛抑製劑的開發就是為了林灼。

  無核痛抑製劑對龍族而言意義重大,他與伊露麗的關係也因為這個項目多了幾分親厚,不然他不會放任伊露麗一次又一次遞交前往天空城的申請。

  至於伊露麗為什麼知道林灼在天空城,因為前幾天有流言傳出,說一位官員覲見時在陛下的辦公室裡看見了公爵夫人。

  可誰都知道,公爵夫婦去年就奉皇帝陛下的命令出海前往東方,那麼出現在天空城的,很可能是傳說中與公爵夫婦長相相似的林灼。

  伊露麗為這一可能不斷遞交申請,想盡一切辦法要進入天空城,可惜她沒能如願。

  她的工作效率也因此大打折扣,昨天的工作更是一直持續到晚上三四點才結束,否則也不至於睡到這個點才醒。

  霍爾:「給你一天假期,調整好狀態再回來繼續工作。」

  伊露麗搖頭:「不需要院長,我可以……」

  這回輪到霍爾打斷伊露麗:「門衛那邊告訴我弗雷‧布萊特來了,當然是來找你的,所以我想你應該需要這個假期。」

  乍然聽到「弗雷‧布萊特」這個名字,伊露麗竟然有種陌生的感覺,過了幾秒才說:「我知道了,我收拾好就過去。」

  送走霍爾院長,伊露麗關上了房間門。

  她很少離開研究院,她身後的房間比她家莊園的臥室更具有生活氣息,她面前的門板上也貼了許多照片,有同項目成員團建時候拍的紀念照,也有年底統一的集體照,其中一張照片背景是國會大樓,遠處的花壇那,有一抹模糊的金色。

  伊露麗看著那抹金色,良久,無聲嘆息。

  十五分鐘後,收拾齊整的伊露麗踩著高跟鞋走過走廊,尺寸得當的白大褂潔白板正,黑色的長髮全部束攏,梳成方便打理的髮髻,面上妝容得體,唯一的飾品僅僅只有耳朵上那一對樣式簡單的白鑽耳釘,整個人顯得漂亮又幹練。

  她來到研究院專門接待來客的房間外,抬手敲響面前的門板。

  她上一次見到弗雷是在兩個月前的一場募捐晚會上,她代表研究院出席晚會,弗雷則代表了他的父親,但他們誰都沒有主動去找對方,自然也就沒能說上話。

  類似的「相遇」在過去幾十年裡不斷上演,其中真正面對面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最近一次還是去年,公爵夫婦出海,為此舉辦的歡送儀式非常盛大熱鬧,可弗雷卻在歡鬧的人群中不見了蹤影,現場似乎只有她意識到了這點,並且在沒人的花園裡看到了獨自一人拿著酒瓶子坐在噴泉邊發呆的弗雷。

  她站了片刻準備離開,早已察覺她到來的弗雷也沒有開口叫住她,不過花園裡的藤蔓在精靈無意識的影響下輕輕勾住了她的裙襬,像是在問她能不能留下,能不能陪陪他。

  或許是噴泉揚起的水氣驅散了夏季的悶熱,又或許是無人的花園足夠清淨,伊露麗留下了,他們伴著月色與蟲鳴,像學生時代偷跑去塔樓見面一般和對方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第二天繼續恢復疏離,彷彿一切都只是一場短暫的夢境。

  伊露麗敲響房門後不一會兒,裡頭就傳來了腳步聲,接著房間門被人從裡面打開,出現在伊露麗面前的精靈除了樣貌,其他沒有任何地方能跟林灼記憶裡的弗雷對得上號。

  林灼記憶裡的弗雷是中長髮,衣著打扮貴氣隨性,驟然失去親人背負起重擔的艱辛讓他被迫成長,也將他那浸入骨髓的張狂淬煉凝實,不再像學生時代那樣一看就是嬌生慣養出來的大少爺脾氣,而是上位者實打實的輕蔑與傲慢。

  可伊露麗眼前的弗雷依舊是短髮,身上穿著挺括的軍裝,衣扣嚴嚴實實繫到最上面一扣,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不好惹的氣息,就像暴雨來臨前的烏雲,厚重壓抑,又似一柄無主的利刃,冷不丁就會捅誰一劍。

  弗雷在外的風評也不太好,因為他行事不近人情手段狠厲,即便有個位高權重的公爵父親做靠山,也無法改變他對外的形象,反而還會讓人眼紅他的出身。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公眾眼中徒有精靈皮囊的惡犬,在伊露麗面前總是會表現的格外無害。

  「你來了。」他側身讓伊露麗進來,關上門後先一步走到桌邊,給伊露麗倒了杯紅茶。

  伊露麗看弗雷依照她的習慣在紅茶裡加了牛奶,溫聲道:「謝謝。」

  「不用那麼客氣。」弗雷將加了牛奶的紅茶推到伊露麗面前,同時切入主題:「天空城的流言,你應該也聽說了吧?」

  「嗯。」伊露麗端起茶杯:「我嘗試以科研需要為理由遞交進入天空城的申請,遺憾的是,申請被駁回了。」

  從七星魔法塔帶出來的文獻古籍至今還放在天空城,帝國研究院沒少以此為由進出天空城,可莉莉絲這幾天的申請卻一次都沒被通過。

  弗雷:「我拜訪了這幾天可能去過天空城的官員,當然他們誰都不會承認流言是從他們那傳出來的,但我從財政部部長那裡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他確實在陛下的辦公室裡看到了一個和我母親長得非常相似的少女,而那個少女擁有精靈族的尖耳,以及血族的豎瞳。」

  房間內陷入了寂靜,幾秒後,伊露麗放下茶杯,卻不小心把杯子弄倒,倒出來的茶水順著桌面往桌邊蔓延,伊露麗慌忙說著「抱歉」,昏了頭似的試圖用手去阻擋即將要從桌邊滴落的茶水,幸好弗雷及時握住她的手,才沒讓她被茶水燙到。

  滴落的茶水在半空凝滯,然後順著滴落的軌跡回到桌面,再和桌面的茶水一起在魔力的作用下回到杯中。

  弗雷分神收拾好桌子,正要鬆開伊露麗的手,啪嗒一聲輕響,伊露麗大腿的裙襬上暈開一點淺淺的濕痕。

  伊露麗低著頭,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往下掉。

  「她回來了。」伊露麗的聲音染上哭腔,雙肩輕顫著,「她終於回來了。」

  任由各種流言蜚語攻擊都能坦然面對的伊露麗在確認林灼回來的消息面前泣不成聲,此時的她彷彿回到了三十六年前,回到林灼離開的那個夜晚。

  恢復記憶的林灼走得毫不留戀,徒留她與弗雷懷揣著痛苦與愧疚,被永遠不會停下的時間推著不斷往前。

  可無論走出多遠,每次回頭,伊露麗總能清晰地看到那個還停留在毒瘴森林裡的自己。

  起初她與弗雷做過許多嘗試,也想過很多辦法,比如——生下林灼。

  可古爾薇格校長將平行世界的理論擺在了他們面前,這意味著即便他們運氣不錯生下一個和林灼長得一模一樣的孩子,那個孩子也永遠都不會是林灼,不會是那個被父母厭棄,遭受過無數磨難後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林灼。

  知道這點時,弗雷和伊露麗還沒分手,他們約定無論未來如何都不會再要孩子,不然像是對林灼的又一次拋棄。

  古爾薇格勸過他們,還告訴他們,從林灼改變這個世界開始,他們和第六世界的林灼的父母就成了完全不同且彼此獨立的個體,他們不需要背負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所犯下的錯誤。

  「可如果林灼沒有出現,我們就會變成她記憶中的樣子。」弗雷一向有自己的想法,這次也沒例外。

  伊露麗也說:「她的出現改變了未來,可那僅僅只是我們的未來,她的過去始終都在,你要我們在接受了改變,擁有更加美好的未來後,對她說『你的一切痛苦不是我們造成的,和我們沒有關係』嗎?」

  那時的伊露麗光是提起林灼就會抑制不住哭泣,她頂著滿臉的淚痕,向古爾薇格表示:「我做不到,校長。」

  面對兩人的堅持,古爾薇格承認了自己的天真:「我本以為無論你們在她的記憶裡看到什麼,只要知道可能存在平行時空,就能擺脫林灼的記憶所帶來的影響,現在看來是我自以為是了。」

  後來離開毒瘴森林的弗雷繼續停學,這是他冒險參加校外活動得到的懲罰,伊露麗則回學校上課,然而沒過幾個月,伊露麗就因為在課堂上攻擊老師,和弗雷一樣得到了停學一年的懲罰。

  那段時間伊露麗的狀態很差,無數次午夜夢迴,她總是在重溫林灼所受的苦,總是會看見林灼記憶裡的自己,還有林灼記憶裡的弗雷。

  等兩人重返校園,曾經篤信未來一定會在一起的他們又一次相約塔樓,在那間黑漆漆的儲物間裡,他們一起坐在窗戶前,看著窗外浩瀚的星空,難得沒有什麼話題想跟對方聊。

  從未有過的沉默像慢慢漲潮的海水,一點點沒過他們的身體。

  直到天快亮了,伊露麗才問出一句:「她現在會在哪?」

  弗雷:「不知道。」

  伊露麗:「她還會回來嗎?」

  弗雷:「不知道。」

  天邊緩緩亮起一線天光,伊露麗對弗雷說:「弗雷,我們分手吧。」

  弗雷沉默許久,沒有問為什麼,而是說了聲「好」,同時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請求:「我想和你共享壽命。」

  伊露麗的沉默比弗雷更長,但最後的答案卻和弗雷一樣,她說:「好。」

  那天的晨光格外璀璨,他們跟林灼記憶中的父母一樣結締了靈魂伴侶的契約,共享自然壽命,但他們沒有像林灼的父母一樣在一起。

  漫長的壽命讓他們的未來充滿了無限可能,也許未來哪一天,他們能放下林灼,重新在一起,也可能他們中有誰變了心,又或者都變了心,各自擁有新的感情,新的生活,新的故事……

  當然也有更糟糕的可能,就是他們到死都忘不掉林灼,也忘不了和對方的那份感情。

  幸運的是,他們最不抱希望的情況發生了——林灼回到了這個世界。

  被遺留在三十六年前的他們,似乎也有了繼續邁步向前的可能。

  弗雷在伊露麗身旁坐下,替她拭去淚水,陪著她一塊慢慢冷靜。

  這時外頭又傳來了敲門聲,弗雷去開門,門外是伊露麗所在項目組的一位男同事。

  男同事和普羅大眾一樣都有點懼怕弗雷,可再怕也阻止不了他追求伊露麗的步伐,所以一聽說弗雷來找伊露麗,他趕緊找個藉口就來了。

  「呃,你好。」男同事拿出一封信,硬著頭皮道:「這裡有一封給恩布拉教授的信,我看寄信地址是魔武第一學院,應該挺重要,就拿來了,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

  說著,他還往房間裡看了一眼,只來得及看到伊露麗坐在沙發上的背影,手中的信就被弗雷拿走了,而他甚至沒能踏進房間半步,就被毫不留情地關在了門外。

  「嘿!能不能講點禮貌!」男同事在門外怒斥。

  早已習慣的弗雷隨手甩下一道隔音咒,回到伊露麗身邊,把信放到了桌上:「那塊囉嗦的石頭寄來的,看不看都無所謂。」

  囉嗦的石頭,就是那塊被古爾薇格當成看門石的魔石——格歐費因。

  伊露麗吸了吸鼻子:「你怎麼知道?」

  弗雷:「……它也給我寄了一封。」

  弗雷話語中的停頓讓伊露麗感到好奇,她拿起信件拆開,發現內容是邀請她出席塞繆爾的遺體告別儀式。

  塞繆爾的死跟一本書有關,那是某位已故準法聖的陪葬品,流入黑市後意外落到了塞繆爾手上,塞繆爾嘗試打開這本書,卻被書上附著的詛咒擊中——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死後的墳墓被人挖開,所以陪葬品上帶有要命的詛咒實屬尋常。

  不過那詛咒並未馬上要了塞繆爾的性命,塞繆爾在醫院躺了半個月,他的同事們也都幫著想了不少辦法,可惜都沒用。

  直到三天前,飽受詛咒折磨的塞繆爾永遠地閉上了眼睛,塞繆爾沒有家人,遺體告別儀式就在學校舉行。

  弗雷和伊露麗是塞繆爾曾經最喜歡最照顧的兩個學生,魔石讓米勒幫它寫信給他們,希望他們能去看看他。

  告別儀式的舉行就在今天,可研究院畢竟是個特殊的地方,所有書信進出都會進行扣留檢查,所以本該兩天前送到的信件今天才到。

  ——塞繆爾。

  看到這個名字,伊露麗內心五味雜陳,魔石說的沒錯,塞繆爾對她和弗雷的好早已經超過了普通師生之間該有的關照。

  然而在林灼的記憶影響下,他們甚至無法心安理得地和對方繼續在一起,又怎麼可能再像以前那樣同塞繆爾來往。

  但要歸根究底,塞繆爾並沒有做錯什麼,他只是對他們好,真正錯的是他們。

  於情於理,伊露麗都認為自己應該去一趟,正好院長給她放了一天假。

  弗雷本不打算參加,但也還是陪她一起離開研究院,去了學校。

  弗雷一身軍裝相當打眼,魔石一看到他立刻就叫嚷了起來:「我就知道你會來!塞繆爾對你這麼好,你要不來可就太不是個東西了。」

  弗雷對魔石的叫嚷感到厭煩,不悅的表情明晃晃掛在臉上,可那魔石天生惹人厭,非但不知道閉嘴,還原地轉了個身,把自己光滑的背後露出來,放出了學生時代的弗雷跟塞繆爾在鏡湖邊說話的一幕,那時的弗雷還在苦惱該怎麼向伊露麗證明自己的真心,是塞繆爾提醒他可以用人魚的真偽之石。

  「看看看看,你們曾經擁有如此深厚的友誼,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讓你選擇毀掉這一切,無論是什麼,現在也該結束了,除了道別,你還應該去和他道個歉,聽我的沒錯,我……」

  魔石絮叨個不停,弗雷沒聽下去,因為他在看到塞繆爾的臉後,像是被人朝頭上猛錘了一記,整個身軀都跟著晃了晃。

  伊露麗:「怎麼了?」

  弗雷搖頭想說自己沒事,但光是這搖頭的動作就讓他有種腦子在顱內打轉的錯覺,劇痛與噁心感一同襲來,那些被埋在記憶深處的片段伴隨著強烈的不適驟然打破桎梏,湧入他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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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10 00:41:4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三章

  第六世界,帝曆98年,小六月十五日,上午十點二十分。

  林灼帶著阿比斯一起穿越時空,降落在了她家附近一間麵包店旁邊的小巷子裡。

  林灼鬆開擋光板阿比斯,戴上眼鏡,使用顯示時間的魔法確認落點無誤,接著給自己和阿比斯套上視覺混淆咒和單向隔音咒,轉身朝小巷子外走去。

  阿比斯緊跟在因為緊張而分外沉默的林灼身後,這是他第一次穿越時空,雖然他和林灼一樣不喜歡那陣強光,但他並沒有在魔法陣啟動時閉上眼睛,因此他看到了按照不同速度和方向旋轉的星組和符文,以及穿越時空後,林灼身上突然出現的……

  阿比斯伸手,在林灼頭頂虛空一抓,抓出了一團金色的火焰。

  注意到身後動靜的林灼停下腳步回頭,看見阿比斯手裡的火焰,抬起雙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頂,問:「那是什麼?」

  雖然不合時宜,但阿比斯還是發自內心覺得林灼這一舉動很可愛。

  巴德爾:「現在是發花痴的時候嗎?」

  阿比斯不同巴德爾吵,他告訴林灼:「有神族在你身上留下了標記。」

  說著,那團被他掐在手心的金色火焰被猛然躥起的黑色火焰所吞噬,燒得一點不剩。

  林灼:「標記?」

  阿比斯:「這是神族用來定位其他種族的標記,只有擁有神格的神族才能發覺它的存在,之前我和巴德爾都沒有察覺到它,穿越到這裡它才出現,說明這抹標記的主人,是這個世界的神族。」

  林灼故鄉世界的神族在林灼身上留下了標記。

  祂們為什麼會在林灼身上留下標記,又是什麼時候在林灼身上留下了這個標記?

  林灼離開毒瘴森林之後嗎?

  還是早在林灼第一次穿越前,第六世界的神族就已經盯上了她?

  此刻距離莉莉絲回家還有不到二十分鐘,顯然在林灼心裡,能否救下莉莉絲比神族為什麼給自己做標記更重要,於是林灼非常乾脆地將這個問題拋到了腦後,決定等救下莉莉絲,再來追究這抹標記的來歷。

  林灼帶著阿比斯來到大街上,守在麵包店門口,靜靜等待著莉莉絲的到來。

  期間林灼一刻不停地在腦子裡重複自己的計畫,把每個步驟掰開揉碎,確保不出一絲差錯。

  無法平息的緊張情緒在甜美的麵包香氣中發酵,讓林灼的腦袋隱隱作痛,可當她仔細去找到底是頭部哪個位置在疼,疼痛又會消失不見,等待她注意力轉移後才再次出現。

  之前發現自己救不回莉莉絲時,林灼也有過這樣的頭痛,她很清楚這不是無核痛,因為她已經得到了龍核,也因為眼下的疼痛程度遠遠比不上真正的無核痛。

  她所感受到的疼痛應該是她在飽受無核痛折磨後留下的精神疤痕,所以當她有過大的情緒起伏時,頭部就會出現幻痛。

  林灼對此不以為意,比起真正的無核痛,這點幻痛實在太小兒科,根本不值得她去糾結。

  等了十幾分鐘後,莉莉絲的身影終於出現,她抱著一束剛從花店裡拿來的花,一邊看手腕上的錶,一邊快步朝麵包店走來,最後越過林灼,推開麵包店的門。

  掛在門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麵包店的老闆看是莉莉絲,趕忙拿出她昨天訂下的蛋糕,問她怎麼現在才來,還趕不趕得上她女兒的畢業典禮。

  莉莉絲也沒跟老闆抱怨自己的工作,只笑著道:「來得及,能趕上的。」

  含著笑的話音,滿滿都是對參加林灼畢業典禮的期待與欣喜。

  告別麵包店老闆後,莉莉絲繼續往家裡趕。

  林灼在莉莉絲身後跟著,看她快到家了又遇見鄰居,雖然很著急,但她還是耐下性子跟鄰居寒暄,聽到鄰居羨慕她有林灼這麼優秀的女兒,性格一向內斂低調的莉莉絲忍不住提高了說話的音量,難以掩飾自己內心的驕傲與自豪。

  隱匿在視覺混淆咒下的林灼一瞬不瞬地看著莉莉絲,眼底泛起一層薄薄的水光。

  等到莉莉絲同鄰居告別,掏出鑰匙開鎖那一刻,林灼又瞬間回過神,灰色鏡片後的豎瞳因注意力高度集中緊繃成了一條尖銳的豎線,身體同步進入蓄勢待發的狀態。如果不是眼眶還帶著些微的紅,目睹林灼神態變化的阿比斯險些以為她剛才流露出的柔軟與哀傷只是一場短暫的錯覺。

  林灼清楚記得,莉莉絲的屍體就倒在桌邊,身上的衣服還沒換,桌上的蛋糕與花束也都好好的,這說明莉莉絲是在進門放下蛋糕和花束,準備上樓換衣服之際遭到殺害。

  因此在莉莉絲踏入家門的那一刻起,林灼就展開了幻術,莉莉絲反手將門關上後,林灼毫不手軟地弄暈了莉莉絲。

  莉莉絲倒進她的懷裡,手上的花束和蛋糕則被阿比斯接住,並未摔落在地。

  於此同時,一個虛假的、用幻術凝聚而成的莉莉絲繼續關門後的動作,提著同樣用幻術製造出來的花束與蛋糕,走向餐桌。

  林灼抱著真實的莉莉絲,無限放大自己的感官想確定是否出現世界分裂的痕跡,可一切都是那麼的平靜,被龐然大物注視的毛骨悚然感並未出現。

  ——成功了?

  林灼腦海裡剛浮現這個念頭,搶劫犯就從廚房裡躥了出來,對著還未放下蛋糕和花束的假莉莉絲就是一記死咒。

  刺眼的紅光沒入假莉莉絲的身體,假莉莉絲就此倒地,失去了「生息」,花束和蛋糕也重重砸落在地,花瓣四散,蛋糕盒子也整個倒轉過來,不用打開都能想像裡頭的蛋糕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林灼呼吸一窒,彷彿花束和蛋糕不是砸在地上,而是砸在了她的心臟上。

  這和她所經歷的未來不一樣。

  「不……」

  林灼從喉間擠出破碎的音節,睜大的眼睛頃刻間爬滿了血絲,魔力流動也出現了一瞬間的混亂,雖然本能讓她繼續維持幻術,可失控的魔力流動衝向搶劫犯,不僅把搶劫犯掀翻在地,還炸碎了廚房的窗戶。

  也正是廚房玻璃破碎的聲音喚回了林灼的理智,讓她及時清醒,沒有衝動殺了搶劫犯。

  搶劫犯似乎被嚇壞了,甚至不願留下翻找值錢的物件,連滾帶爬折回廚房,從被打破的窗戶逃了出去。

  林灼愣愣地看著搶劫犯逃走,腦海裡突然出現當年負責調查這起入室搶劫案的女執法官的聲音——

  【我知道你很難過,可憐的孩子,但我想你的母親不會希望看到你這幅痛苦的模樣……】

  【好吧我說謊了,這世上根本不存在什麼感同身受,我也不可能完全明白你的痛苦,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為你提供幫助,或許你可以暫時住到我家,我丈夫很擅長做蘋果派,我女兒也會喜歡你的。】

  【回溯魔法?那很難親愛的,當然我們會嘗試給那些知道怎麼使用回溯魔法的大人物寫信,但希望渺茫,不過沒關係,你聽我說,住在你家隔壁的安德森太太在你家廚房窗戶被打碎後出來看了眼。】

  【她看到了搶劫犯的臉。】

  ……

  林灼抱著昏睡的莉莉絲,緩緩轉頭,對上了阿比斯擔憂的眼。

  林灼並未說什麼,而是將視線緩緩下移,落在了阿比斯手中完好無損的花束和蛋糕上。

  ——破碎的窗戶,好好放在桌上的花束和蛋糕。

  所以有沒有可能,她這次並未改變什麼,而是推動了既定的命運?

  林灼解除幻術,用幻術構成的假莉莉絲和摔在地上的花束蛋糕一同消失不見。

  阿比斯按照林灼的指示將蛋糕花束放到桌上,又將林灼從手鏈裡拿出來的假屍體擺在了桌邊。

  「這樣就可以了嗎?」阿比斯問林灼。

  林灼望著眼前無比熟悉的一幕,沉默了幾秒,點頭:「嗯,可以了。」

  這就是她在畢業典禮那天趕回家看到的場景。

  林灼抱起莉莉絲,帶上阿比斯一起往地下室走去。

  她家地下室很大,非常適合用來繪製大面積的魔法陣。

  她暫時將莉莉絲交給阿比斯,自己拿出繪製魔法陣的材料,在地上畫起了回第七世界的魔法陣。

  然而她遇到了一點困難——害怕再次出意外的焦慮心情不僅加重了幻痛,還令她的手失去了控制,又冷又麻的手指時不時就會神經質地抽搐一下,導致她連續好幾次畫歪線條或畫錯符文。

  第五次畫錯符文後,林灼停下繪製,拿出了掛在脖子上的阿比斯的心臟。

  她雙手握住那枚靛色的吊墜,抵住額頭,慢慢調整呼吸,努力平復情緒。

  幾分鐘後,林灼睜開眼,收起吊墜,繼續繪製。

  幫不上忙的阿比斯在一邊看著,直到林灼把魔法陣畫完,從他這接過莉莉絲,才終於說出一句:「我有些嫉妒。」

  抱著莉莉絲走進魔法陣的林灼:「什麼?」

  阿比斯跟著林灼走到魔法陣中央,說:「我就在這,你需要平復情緒可以找我,一具有血有肉的軀體不至於比不過一枚冷冰冰的項鏈吊墜。」

  林灼不得不承認,阿比斯確實有能力令她的心情不那麼緊繃:「……別跟自己的心臟爭風吃醋。」

  說著,林灼將啟動魔法陣的龍血交給了阿比斯。

  阿比斯接過龍血,意味不明地落下一句:「你會習慣的。」

  阿比斯往魔法陣上傾倒龍血,龍血接觸到魔法陣的瞬間,彷彿被賦予了生命,順著星組紋路逐漸蔓延整個魔法陣,點亮魔法陣上的每一個符文。

  待所有符文被點亮,魔法陣上的星組與符文開始旋轉,颳起的魔力流動帶著身處魔法陣中心的他們浮空而起,刺眼的強光讓林灼想起地下室光線昏暗,自己畫魔法陣時摘掉了眼鏡忘記戴上,光靠單薄的眼皮根本無法阻擋所有光芒,最後是阿比斯用自己的雙手,摀住了她的眼。

  強光將他們三人包裹,帶著他們穿越時空回到第七世界,回到阿比斯那間專門用來研究時間魔法的房間。

  落地後,林灼幹的第一件事就是掙開阿比斯的手,確認穿越是否成功,以及莉莉絲是否還在她懷裡。

  確認的結果比她過去兩年裡所做的任何一場夢境都要美好,她緊緊抱著昏睡中安然無恙的莉莉絲,哪怕房間外傳來嘈雜的爭吵與打鬥聲,也絲毫不能影響她的好心情。

  ——終於,她救下了她的莉莉絲,救下了她的媽媽。

  林灼低著頭,劇烈的情緒在她心口激盪,她那遭受磨難後變得足夠強大的身軀微微顫動著,似是無法承受她此刻的喜悅,最後總算找到宣洩的出口,化作滾燙的淚珠,滴落在莉莉絲恬靜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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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10 00:42:0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四章

  魔武第一學院。

  早起去大廳吃早餐的米勒路過長廊,遇到了去年返校任職教師助理的卡洛琳。

  年輕的魔族少女佇立在扶手邊,望向外頭高高懸掛的天空城,表情嚴肅而深沉,像是在擔憂什麼。

  米勒同她打招呼,問她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去吃早餐。

  卡洛琳根本沒有胃口吃什麼早餐,但出於禮貌和尊敬,她還是應下了米勒的邀請,和米勒一同前往城堡的一樓大廳。

  「也不知道外面怎麼樣了。」下樓時,卡洛琳忍不住發出這樣的感嘆。

  米勒意有所指道:「無論怎樣,先保證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卡洛琳的父親是曾經的魔王,現在的帝國軍中將阿斯莫德,她的人身安全,極大可能會影響眼下的局勢。

  卡洛琳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天真懵懂的低年級生,她能聽懂米勒的意思,不然也不會乖乖在學校裡待著,忍受對外界消息一無所知的煎熬

  至於情況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一切都要從兩個月前說起。

  兩個月前,教師塞繆爾的遺體告別儀式上,公爵之子——同時也是第十軍團指揮官的弗雷‧布萊特忽然出現要帶走塞繆爾的遺體,幸好被校長給攔下了。

  可校長並未徹底將弗雷‧布萊特驅逐,而是在經過私下協商後做出了奇怪的妥協,推遲了葬禮的時間,將塞繆爾的遺體暫時安置在學校。

  所有師生都對此感到不可思議,更有和塞繆爾關係不錯的教師發出了強烈的抗議,甚至還越過校長聯名起訴,要將肆意妄為、以權勢壓人的弗雷‧布萊特告上法庭。

  然而不等開庭,天就變了——光明教攜聖騎士團聯手第七軍團與王庭騎士團,發動叛變。

  學校在叛變發生後第一時間被包圍,如果不是學校的防護屏障足夠強大,恐怕早就被軍隊的鐵蹄踏破校門。

  至今還有軍隊在學校外面駐守,校長的意思是封校以保證全體師生的安全。

  反正學校內部有足夠的食物以及生活用品,學校又是寄宿制,學生本來就無法離開學校,長時間耗下去根本不成問題。

  可學生們能一如既往地上課,不代表他們教師也能安安心心地工作。

  幸好這時發生了一件怪事,分散了教師們的注意力,也稍稍緩解了他們因被困學校而與日倍增的焦慮與急躁——塞繆爾的屍體變成了一具人偶。

  校長古爾薇格當著一眾教師的面用了回溯魔法,確定過去一個月多裡沒有任何人觸碰過塞繆爾的遺體,保證遺體並未被掉包。同時古爾薇格還向教師們透露:弗雷‧布萊特之所以要帶走塞繆爾的遺體,是因為塞繆爾曾經攻擊過還是學生的弗雷‧布萊特,並在失敗後對弗雷施加催眠,讓他忘記了自己被攻擊這件事。

  塞繆爾死後催眠失效,弗雷‧布萊特通過再次看見塞繆爾的臉恢復了那段被遺忘的記憶。

  沒有人想到塞繆爾居然攻擊過他曾經最喜歡的學生,可古爾薇格校長用真偽之石證明了自己沒有撒謊,眾人不得不相信塞繆爾恐怕沒有他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善良友好。

  另一方面,為了找到塞繆爾的遺體變成人偶的原因,各科教師紛紛提出自己的看法和猜測,並對人偶進行了全方面的檢查,想知道塞繆爾本來就是人偶,還是因為詛咒在死後變成了人偶。

  可惜一直到現在也沒人找出真正的答案。

  昨晚又有老師熬夜研究人偶去了,所以教師席上空出了許多座位。

  奇怪的是,校長古爾薇格也不在。

  為了安撫師生情緒,古爾薇格每天都會出現在教師席上用餐,突然不見她的蹤影,卡洛琳有些意外,她悄悄問米勒,米勒告訴她:「校長約見了那位帶兵包圍學校的紅衣主教。」

  ……

  校長室內,帶了兩個士兵進入學校的紅衣主教還在試圖說服古爾薇格與光明教聯手,利用家世背景不俗的學生,牽制眼下的局勢。

  「我不知道你還在猶豫什麼。」紅衣主教坐在古爾薇格對面,身著盔甲的士兵立於他身後,無形的壓力很容易就能令正對著他們的人產生恐懼——如果那個人不是古爾薇格的話。

  身量嬌小似孩童的古爾薇格半點不受影響,對紅衣主教道:「我不可能拿我的學生去冒險。」

  紅衣主教不以為然:「我明白你對學生們的愛護,可我也希望你能明白,要想成就些什麼,總是需要付出犧牲的。」

  因為身高差距太大,即便雙方都坐在沙發上,古爾薇格也不得不仰視對方,但她已經習慣,也早就過了計較這個問題的年紀,她仰著小臉,向紅衣主教表明:「我不會允許這樣的犧牲出現在這所學校。」

  紅衣主教搖頭:「你不需要這麼快回答我,我想你應該已經聽說了,聖騎士團在前天晚上攻進了天空城,雖然目前還沒有消息傳來,但要徹底攻佔這個國家的心臟只是時間問題。」

  「當然我也明白你的擔憂。」紅衣主教循循善誘,要是能拿下學校,他們後續的計畫能順利許多:「你是害怕黑暗生物再一次失去容身之所是嗎?這你大可放心,我們已經見識到了包容的好處,也發現了曾經的狹隘有多不可取,我們承認那兩位陛下的所作所為不全是錯的,各個種族都有自身的優勢,我們應該好好利用,而不是打壓浪費。」

  「教會願意給那些黑暗生物們機會,只是無論什麼都該有優劣之分,光明必須凌駕於黑暗之上,這是世間真理。更何況這麼做對侏儒一族並無損失,您說對嗎?」

  古爾薇格的回答非常乾脆且堅定:「我無法認同你的觀點。各種族生而平等,這是我在沒有神明的新紀元學到的我認為最重要的知識,我不會輕易將它拋棄。」

  古爾薇格的話激怒了紅衣主教,不單單是因為那句「各種族生而平等」,還有那句「沒有神明的新紀元」。

  要說光明教最恨什麼,那必然是曾經的聖子巴德爾宣佈這片大陸再無神明一事,新教徒們或許能接受這樣的說法,認為神族在另一個世界庇佑他們,可沒有哪個舊教徒願意承認神族的時代已經徹底離去,更不願意看到一些新誕生的無知生命將神族視作虛構的種族。

  紅衣主教便是舊教徒,他騰地一下站起身,憤怒道:「你我都是從那個時代過來的,我們都清楚神族不是虛構的傳說,更不是什麼哄小孩的睡前故事,祂們真實存在過、主宰過這片大陸,光明神更是統率神族的眾神之首,若因為祂們一時的『沉睡』就認為祂們不復存在,擅自斷定此後再無神族,我恐怕有朝一日神明甦醒,沒有誰能承受祂們的怒火!!」

  憤怒讓紅衣主教的面色漲得通紅,聲音也變得嘶啞粗糲,全然沒有方才的禮貌得體:「好好想想吧,古爾薇格女士,您今日能將軍隊攔在校外,靠的也是神族遺留下的蔭庇,它能攔住我們,難道還能攔下偉大尊貴的神族嗎?」

  古爾薇格平靜地面對了紅衣主教的暴怒與質問,她表示:「我大概明白你們的意思了。」

  古爾薇格也站起了身,朝門口走去。

  因為身高限制,古爾薇格的小短腿邁得並不快,可她沒有拿出代步的椅子,而是一步步走到門口,在紅衣主教逐漸疑惑的目光下,抬手按下門把,打開了辦公室的門。

  門外,一身軍裝的弗雷‧布萊特等候多時。

  紅衣主教驚愕:「你怎麼會在這?!」

  紅衣主教身後的兩個士兵拔出槍支佩劍,翻過沙發擋在了紅衣主教面前。

  沒有人回答紅衣主教的問題,古爾薇格留下一句:「我無意參與政治,但若非要我做出抉擇,我不會支援貴教的理念。」便離開了辦公室。

  弗雷走進來,反手將門關上。

  紅衣主教定了定心神,他認為情況沒那麼糟,誠然光明教與布萊特家曾有過過節,但那是幾十年前的舊恩怨了,他相信眼下的利害關係足以讓公爵之子忘卻過往,畢竟高居天空城的那兩位陛下不是沒有打壓過公爵與精靈一族。

  可憐的紅衣主教並不知道他眼前這位公爵之子有多能記仇,光憑他們當年險些毒死他母親這一條,就足以讓弗雷對光明教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光明教在民間信徒太多樹大根深,弗雷大概會像對待進行種族實驗的非法研究所一樣,對光明教趕盡殺絕。

  因此任憑紅衣主教舌燦蓮花,都不能阻止弗雷拔出他腰間的佩劍。

  弗雷和他的公爵父親一樣,明明是受大自然寵愛的精靈,按理應該更加擅長魔法,可弗雷卻在劍術上有著獨特的天賦。

  幾分鐘後,鮮血染紅花樣古樸的地毯,弗雷獨自站立在校長辦公室內,用手帕擦拭被弄髒的劍刃。

  門口傳來敲門聲,一位穿著和弗雷同色系軍裝的精靈出現在門口,對弗雷道:「大人,校外的反叛軍已盡數拿下。」

  弗雷收刀回鞘,動作隨意地用戴著手套的手背去擦拭臉頰上的血跡,吩咐道:「你帶人以學校為中心,向外巡邏維持街道治安。」

  精靈遲疑:「那天空城……」

  聖騎士團已經攻進天空城,但各地駐軍與幾個分派在外的軍團像是接到了指令,依舊維持原本的運轉,整整兩個月過去,絲毫沒有要來帝都支援的意思,雖然這樣的做法有效鎮壓了個別城市的宗教暴亂,但也讓帝都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剩下駐守帝都的三大軍團裡面還叛變了一個,他們第十軍團既然已經來了,是不是也該去支援一下天空城那邊。

  弗雷嗤笑一聲:「第十軍團人手不夠,哪裡有閒工夫去管天空城。」

  精靈明白了弗雷的意思,但他還是有些擔心這樣兩邊不靠的行為會招來禍端。

  當然弗雷也不是傻子,他踢了踢腳邊那面帶驚恐的人頭,說:「收好,等什麼時候我們的皇帝陛下要清算再拿出來,表達一下我們精靈之鄉的忠誠。」

  機靈:「是!」

  弗雷從未想過天空城會真的被光明教拿下,作為曾經被騙得團團轉的同學,弗雷可太清楚皇帝寶座上的那兩位有多虛偽狡詐,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被光明教推翻。

  沒準失蹤這兩個月,就是他們故意設下的圈套。

  ……

  與此同時的天空城內,混亂的廝殺逐步逼近守衛最多的那個房間。

  獸族近侍安德列手掄巨斧浴血奮戰,越來越快的心跳令他臉上浮現代表著狂亂與無序的獸紋,致使自己人都不敢靠他太近,生怕一個不留神就和反叛的聖騎士一起成了斧下亡魂。

  蕾西本身並不擅長打鬥,但她還是接連切換石像身體,能殺多少叛軍算多少,石像身體被打碎了就換新的,反正這裡是宮殿,裝飾用的石像雕塑要多少有多少。

  就連斯斯文文的麥爾也染了一身的血,然而不斷出現的傷亡根本阻止不了叛軍的腳步,他們似乎得到了消息,確信兩位陛下會消失一段時間,為此他們孤注一擲,哪怕豁出一切也要在這期間拿下帝都,拿下天空城。

  至於洩露消息的人是誰……

  精疲力竭的麥爾劈開一具軀體,透過噴灑的血霧和人群看到了當初和安德列一起跟隨陛下離開帝都的另一位近侍。

  如今那位近侍正和王庭騎士團的團長羅蘭一塊,站在光明教一位主教身邊。

  ——叛徒!

  近侍與守衛們一同保衛天空城最後的防線,然而無論他們再怎麼殺,都無法將攻進天空城的叛軍都殺光,因為敵人是光明教,他們有大量的天族,只要還剩一口氣,後方的天族一個集體治癒,就能讓他們此前的搏殺淪為笑話。

  就在勝利的天平逐漸傾斜之際,因拼上性命奮力廝殺而熱血沸騰的眾人沒有發現周圍的溫度在悄然降低。

  濃鬱的死氣緩緩從門縫下蔓出,在紛亂的腳步間一點點靠近倒落在地的屍骨。

  那些死氣沒有停下,它們不滿足於這條走廊上犧牲的守衛與叛軍,攀著牆壁與石縫繼續向外。

  而那些已經接觸到死氣的屍骨則彷彿被注入了生命,動作緩慢而又不詳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成為守衛這邊的戰力——哪怕他們中有許多還都穿著光明教的衣服。

  「不、不!是亡靈傀儡!是亡靈傀儡!!」有聖騎士發出了絕望的嘶吼,他顫抖著無法對生前認識的同伴下手,可已然成為傀儡的屍體卻沒有這方面的心理障礙,將人撲殺後,死去的聖騎士又成為了新的亡靈傀儡。

  光明教這邊瞬間就喪失了繼續下去的士氣,任由主教如何下達命令,都無法阻止恐懼在所有人心底肆虐。

  地面開始顫抖,蔓延開的死氣不分敵我,喚醒了這一路來死去的所有屍體,與過去幾百年裡,因為各種原因而埋葬於宮殿之下的屍骨。

  就連在光鮮明媚的中庭花園裡,也有白骨接二連三地從土裡爬出。

  世人皆知,比天族的集體治癒和魔族的超速再生更能令敵人感到絕望的,是亡靈的不死。

  麥爾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頭皮發麻,魔力耗竭的蕾西也停下了身體切換,跌坐在牆邊,至於失去理智殺紅了眼的安德列則被源源不斷的亡靈傀儡淹沒鎮壓。

  他們身後,那扇緊閉了兩個月的大門緩緩開啟,洶湧而出的寒涼死氣如同細小的爬蟲,鑽進骨頭縫隙,冷得人牙齒打顫。

  麥爾等人回頭,還未透過死氣看清房間內的景象,就先聽到了靴底踩踏地面的聲響,黑髮亡靈在死氣氳繞下走出房間。

  他的出現,代表的不是勝利的希望,而是勝利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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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10 00:42:26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五章

  阿比斯以雷霆之勢,鎮壓了這場持續一個多月的叛亂。

  這場叛亂遺留下的爛攤子太多,除了修復建築統計傷亡,還得問罪叛軍及相關人等,議院此番必然不會放過光明教,可阿比斯和巴德爾的目的卻是藉此取締聖騎士團與王庭騎士團,對光明教僅僅只是想削弱整頓,並不打算將他們徹底摁死。

  至少在平民出身的新勢力站穩腳跟前,他們不會放任都是老派貴族的議院一家獨大。

  這背後牽扯太多太複雜,如何權衡也是一門令人頭疼的學問。

  林灼相信阿比斯和巴德爾自己能把爛攤子收拾好,轉頭帶著昏迷未醒的莉莉絲回了家。

  等待莉莉絲醒來期間,坐在床邊的林灼無法停止大腦一次又一次地回想自己是如何將莉莉絲從死神手中奪回,順利帶到第六世界。

  她重複品味成功的過程,一遍又一遍,直到某個瞬間,她心底突然產生了一個小小的、看似微不足道的疑惑:入室搶劫犯殺死用幻術虛構出來的假莉莉絲之前,假莉莉絲並未做出任何異常舉動,她甚至連蛋糕和花束都沒來得及放下,更別說發現廚房裡有不速之客,那麼搶劫犯為什麼會這麼心急,上來就對莉莉絲用死咒?

  就因為撞見房子的主人回來,感到害怕所以一時衝動?

  林灼心底的困惑不過剛剛萌芽,還未來得及細細琢磨,昏睡大半天的莉莉絲就醒了。

  林灼的注意力被拉回到莉莉絲身上。

  她看著莉莉絲睜開眼,滿臉的疑惑和迷茫,像是不理解自己明明應該趕去參加林灼的畢業典禮,為什麼會躺在床上。

  她將迷茫的目光投向林灼,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就先被林灼掉落的眼淚給驚著了。

  莉莉絲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她從床上坐起身,雙手捧著林灼的臉,手忙腳亂地替她擦拭眼淚,一邊擦一邊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誰欺負你了?」

  換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對經受過人體改造的林灼問出「誰欺負你了」這樣的話。

  只有莉莉絲,無論過去多久,無論林灼的實力有多深不可測,在她眼裡林灼永遠都是那個可愛又可憐的孩子。

  林灼哭著喚出莉莉絲的名字,換來莉莉絲越發溫柔小心地回應:「我在這,我在這呢,到底怎麼了?告訴我好嗎?」

  「嗯。」林灼哽咽著應了一聲,收拾好心情,擦乾臉上的淚水,對莉莉絲說:「我告訴你,不過這個過程可能有點長。」

  莉莉絲耐心道:「沒關係,我聽著,你說。」

  林灼想了想,決定從頭開始說起:「畢業典禮你沒來,我回到家,看見你倒在地上……」

  為了方便莉莉絲理解,林灼略去細節,只挑重點來講,比如她在畢業典禮那天回家看到莉莉絲的屍體,比如那之後她花了兩年研究時間魔法,再比如魔法陣出現意外,她沒能回到兩年前的畢業典禮當天,而是回到了一百二十二年前。

  林灼沒有告訴莉莉絲她因為心情不好去酒館喝酒,把未來的亡靈法師阿比斯給睡了,也沒說她和自己的祖父打架,被人奪走了記憶。

  她只說自己發現平行時空論,意識到原先的救人計畫根本行不通,於是返回莉莉絲死去那天,進行了各種嘗試,最後終於找到辦法救下她,代價是她們倆以後要在第七世界的帝曆23年重新開始她們的生活。

  林灼以為自己要費不少功夫,才能讓莉莉絲接受自己一覺睡醒身處另一個世界,並且回到帝曆23年的事實。

  沒想到的是,比起讓莉莉絲接受她們現在的處境,如何向莉莉絲解釋清楚什麼叫「平行時空」才是最困難的。

  林灼的天才毋庸置疑,哪怕失憶,她依舊能啃得下古爾薇格那本《時空猜想》,阿比斯與巴德爾也不是庸才,最早提出平行空間論的古爾薇格就更不用說了,所以林灼在和他們的交流中沒有遇到任何困難,也根本沒有意識到,在她看看來非常好懂的平行空間概念在其他人眼裡有多難理解。

  更別提她那穿越來穿越去的時間線,莉莉絲捋半天都沒能捋明白,為什麼上一句還說是穿越回了第六世界,下一句又說從第九世界離開。

  莉莉絲捋不明白,林灼更是解釋得頭都大了,差點沒當著莉莉絲的面一腦袋磕牆上冷靜冷靜。

  莉莉絲還不知道林灼已經擺脫了無核痛,看她這樣趕緊安撫她的情緒,說:「反正就是要在這裡住下對吧,我知道了,你別著急,小心頭又疼了。」

  捂著腦袋的林灼看莉莉絲滿臉擔憂,微微一頓,隨即放鬆下來:對啊,我在著急什麼。

  反正最難的那一關已經邁過去了,能不能把自己的經歷解釋清楚,根本不重要。

  但她還是在之後補充了一些自己回到過去後的細節,比如她救了自己的祖母,還有她跑去學校當了幾天代課老師之類的,為自己的祖父母還活著,弗雷還不是公爵,以及自己上了教科書這件事做個鋪墊,也方便莉莉絲進一步瞭解這個和她記憶中不太一樣的第七世界。

  叛亂平息後的帝都很快恢復了往日的繁華,林灼陪莉莉絲到外頭熟悉新環境,還帶她去了那所自己幼時待過的孤兒院。

  林灼曾在這個世界的銀行存了一筆錢,以制訂服裝為名定期給這個世界的莉莉絲的祖母打錢,而制訂的衣服會被送往孤兒院暫時寄存。

  這個時間莉莉絲的祖母已經去世,但能拿到祖母親手製作的衣服,還是讓莉莉絲感到格外驚喜。

  把那些衣服拿回家的路上,莉莉絲想起什麼,問林灼:「對了,這個世界的我呢?」

  林灼有些不太想說。

  回第六世界救莉莉絲之前,她通過阿比斯瞭解到了第七世界的莉莉絲的經歷。

  這個世界的莉莉絲在她離開後得到了公爵家的資助,伊露麗更是把她當成親姐妹來對待。畢業那年,伊露麗同莉莉絲一塊進了帝國研究院,伊露麗在短短幾年內嶄露頭角,開始負責項目,莉莉絲則成了她身邊最得用的助手。

  因為伊露麗的過分關照,還一度傳出過她們倆相戀的謠言,直到莉莉絲與懷特家家主的幼弟相戀訂婚結婚,謠言才不攻自破。

  懷特家是米德加爾特赫赫有名的富商家族,據聞懷特家上任家主夫婦早亡,剩下三個兒子,大哥是現任家主,憑一己之力撐起整個家業,二哥是個文雅的畫家,老三喜歡參加各種晚會,擅長社交,是個不折不扣的紈褲子弟。

  這位遊戲人間的紈褲子弟與莉莉絲的感情同樣充滿了戲劇性,畢竟從性格上來講,他們倆完全不是一路人,莉莉絲出生貧困,又因為名字不好從小遭受歧視,但她並未因此變得陰鬱偏激,反而性格溫柔且包容,觀念也很樸實。

  懷特家的小少爺則是含著金湯勺出生,驕傲張揚又愛玩,比起溫柔如水的莉莉絲,活潑熱辣又極富挑戰性的帶刺玫瑰更適合他。

  小少爺對莉莉絲也不是一見鍾情,而是在數次相遇接觸後慢慢淪陷,之後莉莉絲拒絕過小少爺無數次,最後沒辦法,想著一直拒絕反而會加深小少爺的執念,便答應交往一段時間,心想自己一旦順從,小少爺或許就膩了。

  結果人小少爺比她想的還要忠貞,兩人一路從交往到談婚論嫁,整個過程順利得不可思議。

  阿比斯知道林灼在意莉莉絲,所以他特地留意過,知道這個順利背後是懷特家小少爺的真心,他是真的把莉莉絲放在心上,才會盡自己所能擺平家裡的大哥,費盡心計不讓莉莉絲在自己的朋友圈子裡受欺負,還刻意擺出卑微的姿態讓所有人都知道莉莉絲對他的重要性,不讓別人輕視看低莉莉絲。

  因為該有的阻礙都已經被清除,過程看起來自然就很順利。

  結婚後,莉莉絲冠上了丈夫的姓氏。

  莉莉絲‧懷特。

  林灼:「她現在還在研究院工作。」

  結婚後留在帝都,繼續協助伊露麗進行項目研究——這是莉莉絲‧懷特在結婚前就和懷特小少爺說明白的一件事。

  友情,事業,愛情。

  莉莉絲所沒有的,莉莉絲‧懷特都得到了。

  這也是為什麼,林灼不想在莉莉絲面前提起另一個她。

  林灼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莉莉絲的反應,發現莉莉絲對另一個自己的經歷除了感到意外和新奇,還有就是感嘆:「真好。」

  莉莉絲的感嘆並不包含羨慕或遺憾,更像是得知一個和自己有關聯的人過得還不錯,所以感到欣慰。

  感嘆過後,莉莉絲又問起了其他的事情,並未對另一個自己的生活進行追問和探究。

  林灼悄悄放下心,兩人到家時還遇見了帶著剛出爐的餅乾來拜訪他們的新鄰居。

  和在第六世界一樣,鄰居們都默認她們是母女,並以為林灼的名字是刻意模仿教科書上那位「林灼」取的,當著莉莉絲的面誇讚:「這個名字取得不錯,寓意好,一聽就很有學問。」

  送走熱情友好的鄰居,林灼和莉莉絲一起把從孤兒院拿回來的衣服整理好,放進了衣櫃裡。

  衣櫃裡有許多林灼提前準備好給莉莉絲的衣服,其中一套跟莉莉絲準備穿去參加林灼畢業典禮的衣服一模一樣。

  莉莉絲看到那套衣服,即便清楚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卻還是感到遺憾:「我沒能參加你的畢業典禮。」

  林灼卻一點都不在意,只要莉莉絲還活著,沒趕上她的畢業典禮算什麼。

  ……

  晚上林灼洗完澡跑去莉莉絲的房間,和莉莉絲商量裁縫鋪的事情。

  莉莉絲和莉莉絲‧懷特不同,她對縫紉充滿熱愛,也對自己的手藝和技術感到自信,如果能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裁縫鋪,她會比任何人都高興。

  唯一的顧慮就是帝都的店舖過於昂貴,她穿越到這個世界,積蓄一分沒帶,無論是租賃還是購買,都得讓林灼來花這筆錢,她不捨得。

  林灼從莉莉絲剛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起就沒有停止遊說,今晚又糾纏了好半天,終於讓莉莉絲同意明早和她一塊去找適合的店面。

  商量完倆人又說了會兒話,離開時林灼想像第八世界的自己那樣改口叫莉莉絲「媽媽」,對莉莉絲說聲「晚安」。

  可平時喊名字喊得太順口,等林灼反應過來,她已經喚出了莉莉絲的名字,沒辦法只能等下次找個合適的機會和氣氛再改口。

  林灼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對著門板呆立許久。

  她這幾天經常這樣,救回莉莉絲的愉悅令她難以平靜,在人前她還能偽裝正常,可一旦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滿到幾乎要溢出來的情緒根本無法遏制,總是要停下一切正在進行中的舉動,才能避免發瘋。

  她知道這樣下去不好,她需要……紓解。

  林灼腦海裡閃過阿比斯的臉,她轉身走向窗戶,認真思索起了半夜闖天空城的可能性。

  然而就在下一秒,房間內的空氣驟然降低,林灼敏銳地察覺到了某人的到來,她揚起笑臉,喚出了那人的名字:「阿比斯。」

  黑髮亡靈的死氣從微敞的窗戶進來,凝聚成人形,接住了向他撲來的林灼。

  阿比斯這幾天忙得連個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好不容易能緩緩,他想也不想就來到了林灼家樓下。

  考慮到深夜拜訪太失禮,他也沒敲門,而是直接找到了林灼的房間。

  林灼對他的出現表示出了充分的熱情——他還沒來得及多說一句話,就被踮起腳尖、雙手拉扯他衣領的林灼咬住了唇。

  呼吸糾纏的吻輕易驅散了亡靈自身攜帶的森冷陰寒,肢體間隔著衣料廝磨相觸,越來越熱。饒是林灼也沒想到,她房間裡那張完美復刻的書桌和椅子第一次投入使用,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桌子上隨便擺放的書本被他們倆撞掉在了地上,萬幸林灼早就用了隔音咒,不會讓莉莉絲聽到自己臥室裡的動靜。

  許久後,兩人從桌椅轉戰到林灼那張並不算大的床上,這張床林灼一個人睡還算寬綽,加上一個體格健壯的成年男人,很難不變得擁擠,而這份擁擠在眼下,又是那麼的剛好。

  高高掀起又重重拍下的浪潮一陣接著一陣,持續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平緩下來。房間裡沒有開燈,阿比斯將林灼抵在床頭,把腦袋埋進林灼的頸窩,蒸騰的汗水順著胸膛往下,滑過結實的腹肌。

  林灼背靠著床頭的牆,一隻手落在阿比斯的後腦勺,摸小狗似的輕撫被汗打濕的髮梢,閉著眼克制地喘息,免得又帶起餘顫。

  氣氛在無聲的溫存中逐漸變的靜謐,忽視掉他們的姿勢,看起來還有幾分溫馨親暱。

  過了好一會兒,阿比斯濕啞的嗓音在林灼耳邊響起,滿是依戀地傾訴起了分別幾日的思念。

  林灼很是受用,笑道:「誰讓你非要隔兩個月回來的。」

  如果不是阿比斯與巴德爾要求將回來的時間坐標定在兩個月後,光明教哪裡敢攻上天空城,光明教不反叛,他們也不至於花這麼長時間來收拾殘局。

  阿比斯為自己申辯:「這個機會太好了,我不想錯過。」

  當初巴德爾為了展現帝國的寬容仁慈,安撫民眾情緒,硬是保留了被光明教操控的王庭騎士團,僅僅只是將他們拆分成現在的王庭騎士團和聖騎士團。

  王庭騎士團在早年也是威名赫赫,法聖之一的費德里科就曾是王庭騎士,所以一直以來都有個說法:是費德里科的失蹤,讓光明教抓住機會將這支本屬於皇家的軍隊侵蝕成了他們光明教的私軍,從而導致舊日的皇室失去話語權,皇權日漸走向衰敗。

  因此就算把王庭騎士團拆分,他們依舊是阿比斯與巴德爾想要儘早剷除的存在。

  如今終於除乾淨,他們也能開始推進下一步。

  阿比斯其實對這些並不在意,或者說遠沒有巴德爾那麼上心,所以從來都是巴德爾要求他怎麼做他就怎麼做,只要巴德爾不妨礙他研究時間魔法尋找林灼就行。

  現在林灼回來了,阿比斯終於關心起了局勢,想要締造更好的環境,讓林灼愛上這裡,再也不要離開。

  想到這,阿比斯抬起頭,原本遮住左眼的眼罩早就被摘了,靛色的右眼與金色的左眼一同看著林灼,問:「你不會再走了,對嗎?」

  林灼壞心眼地用吻來替代回答,就是不肯給一個肯定的答覆來安阿比斯的心,惡劣地享受著阿比斯因在意而表現出的不安。

  阿比斯注意到了林灼吻他時揚起的嘴角和眼角眉梢流露的笑意,有些苦惱,又忍不住為這樣的林灼心動。

  柔緩細膩的親吻間,阿比斯的骨指輕輕劃過林灼身上的疤痕,讓林灼想起自己還有瓶樹汁沒喝,便稍稍推開阿比斯,將裝著樹汁的玻璃瓶從手鏈裡拿了出來。

  林灼這一身疤痕,是她殺害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失敗後留下的。

  林灼清楚莉莉絲有多喜歡把錯處歸咎到自己頭上,不然她也不會在林灼遭受人體試驗後,認為一切都是她的疏忽,從而收養林灼,只為彌補那份本就不屬於她的過錯。

  林灼留著這些疤痕,就是打算在莉莉絲適應不了這個世界的情況下,用這身疤痕轉移莉莉絲的注意力,讓莉莉絲心疼她,為了她去接受這個新世界。

  這麼做雖然卑鄙,但足夠有用。

  好在莉莉絲對這個世界適應良好,那麼這身疤痕也就失去用處,可以進行治療修復了。

  林灼沖另一個自己下手時根本沒留情,因此就算是疤痕,也耗費了大半瓶的樹汁。

  林灼把剩下小半瓶扔回手鏈,順帶從手鏈裡拿出一瓶酒——生命樹的樹汁中含有光元素,上回在醫務室,她喝完樹汁就跟阿比斯滾床上去了,口中殘留的汁液被阿比斯舔舐時,她嘗到了苦澀的焦糊味,可見樹汁和聖水一樣會對亡靈造成影響。

  林灼用酒漱口,甘醇的酒液湧入咽喉,勾起了林灼肚子裡的酒蟲。

  樂於分享的林灼還給阿比斯餵了一口,阿比斯不幸被嗆到,咳嗽時牽動身體,剮蹭到敏感的地方,惹得林灼發出一陣難耐的低吟。

  稍稍平息的焰火像是被加了一把燃料,再次熊熊燃燒。

  林灼的情緒也在這一次又一次的歡愉中得到宣洩,慢慢恢復本該有的平衡。

  第二天早上,林灼還記得跟莉莉絲的約定,掙扎著從擁擠的床上爬了起來。

  時間還早,阿比斯也還在睡,林灼就先去洗了個澡。

  浴室在二樓的另一邊,林灼洗完澡回來,剛打開門,正好遇上阿比斯醒來找她,被走到門口的阿比斯抱了個滿懷。

  完全放鬆的兩人在房間門口接了個吻,唇瓣剛分離,林灼正要告知阿比斯自己待會要和莉莉絲出門,突然,莉莉絲的房間門開了。

  眼下的情況顯然比深夜拜訪還要失禮,阿比斯反應迅速地給自己套上了視覺混淆咒,同一時間,林灼關上房間門,將阿比斯關進自己房間,同時避免被莉莉絲注意到她一片狼藉的臥室。

  於是當莉莉絲從房間裡出來,看到的就是站在自己房門前的林灼,她還沖林灼打了聲招呼:「早上好。」

  林灼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體會到背著家長和野男人幽會的心虛,過了幾秒才回道:「……早上好,莉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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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10 00:42:3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六章

  臥室外,林灼與莉莉絲下樓吃早餐,臥室內,巴德爾嘲諷阿比斯,說他在林灼眼中不過就是個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阿比斯不受巴德爾挑撥,自顧自穿好衣服,收拾起了一片狼藉的臥室。

  期間有白色的羽毛從窗外飄入,羽毛飛到他面前自燃燒成灰燼,升起的黑色煙霧在半空中組成長長的十幾行文字,是近侍麥爾向他匯報今日的行程,並在最後一句委婉詢問是否需要推遲今早的幾項安排。

  阿比斯將落地的灰燼清除乾淨,給麥爾回信將原定在十分鐘後的會面推遲到半小時後。

  到時候林灼應該已經吃完早餐,說不定會上樓來找他。

  巴德爾雖然沒有阻止阿比斯給麥爾回信,但卻在阿比斯收拾好林灼的房間,靜心等待林灼時,潑了阿比斯一盆冷水:「你確定她不會嫌棄你怎麼還沒走?」

  巴德爾話剛說完,臥室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林灼拿著一瓶牛奶和一份三明治出現在門口,她「哇哦」一聲,對恢復如初乾淨整潔的臥室表達了滿意。

  巴德爾:「……」

  阿比斯走到門口,接過林灼給他帶來的牛奶和三明治,問:「怎麼這麼快就上來了?」

  終於學會在離開前跟阿比斯打招呼的林灼:「我和莉莉絲待會兒要出門,來跟你說一聲。」

  阿比斯察覺到了林灼的體貼,心情不錯地在林灼額頭上落下一吻:「我也要回去了,今晚可能來不了,還有之前忘了說——」

  阿比斯空著的那隻手覆上林灼胸口,森白的骨指隔著衣服布料準確無誤地觸碰到了那枚靛色的寶石:「你可以用它找我,我能聽到。」

  林灼挑了挑眉:「是嗎,那還挺方便。」

  阿比斯:「……我發誓除非你喊我的名字,不然我絕對不會偷聽。」

  一本正經的誓言之光落下,林灼笑出了聲,她攀著阿比斯的肩膀,湊到阿比斯耳邊說了些什麼,只見阿比斯的耳朵慢慢染上緋紅,喉結也忍不住聳動了一下。

  莉莉絲在樓下問林灼帽子找到了嗎。

  「找到了!」林灼抬手召來衣櫃裡的帽子,丟下險些被她挑逗瘋的阿比斯,腳步輕快地下了樓。

  之後一個月的時間,林灼都在忙給莉莉絲開店的事,林灼擅長和生意人打交道,砍價更是一把好手,可惜她對一間裁縫鋪需要多大的店面,內部如何裝修一竅不通,所以關於選址和店內的裝修設計,都由曾在高級製衣店工作過的莉莉絲一個人決定。

  忙忙碌碌一個月過去,店舖終於開張,因為新店客人不多,店裡暫時只有莉莉絲一個人,林灼沒事會來看看,給上門的客人倒倒茶水,和他們聊聊天。

  後來林灼又購買了一塊晶體屏放在店裡。

  晶體屏就相當於打磨成螢幕的水晶球,可以像水晶球一樣顯示影像,這幾年影像轉播興起,最開始只在狂歡之城流行,用來傳播一些低俗色情的影像,形成灰色產業鏈後被帝國政府給一鍋端了。

  後續影像轉播被用在了決鬥場等競技賽事場所,作為影像載體的水晶屏也在狂歡之城外掀起潮流。

  不過因為水晶屏非常昂貴,是只有貴族才能享用的奢侈品,所以直到去年年底有了價格親民的晶體屏,影像傳播才終於走進千家萬戶。

  林灼家一樓的客廳裡也有一塊晶體屏,不過她和莉莉絲都用過百年後更加清晰,畫質音質更加好的水石屏和外接音響,所以這個時代還未進行升級完善的晶體屏實在很難勾起她們觀看的慾望。

  更別說這會兒能看的頻道也不多,林灼會購置晶體屏,存粹是為了復原家裡的佈置。

  但對本就生活在這個年代的人來說,晶體屏還是很有意思的。

  有了晶體屏,那些被大人帶來訂製新衣服的小孩們終於能乖乖站在凳子上,讓皮尺好好替他們量身,陪同人也不用坐著枯等,有了打發時間的消遣。

  偶爾晶體屏上出現其他地方的時裝,還能勾起顧客們照樣訂製一件的衝動。

  這天林灼在莉莉絲的店裡,莉莉絲正陪一位來過好幾次的老顧客挑選布料和蕾絲花樣,林灼坐在桌子前算賬,那位顧客的丈夫姍姍來遲,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招呼林灼換台。

  「快快快,再晚就看不到亞爾夫海姆公爵和他夫人一起回國的轉播了。」

  莉莉絲聞言,下意識把目光投向林灼。

  林灼就跟沒事兒人一樣切換頻道,彷彿即將在萬眾矚目下歸國的公爵夫婦不是她的祖父祖母,而是兩個位高權重的陌生人。

  晶體屏上出現了海邊碼頭的景象,一艘體積巨大的豪華遊輪已經靠岸,岸邊群眾早已疏散,僅剩氣勢威嚴的軍隊以及指揮官弗雷,等待公爵夫婦下船。

  等了大概幾分鐘後,公爵夫婦終於出現在了晶體屏上,各地聚集在螢幕前翹首以盼的民眾無論此前討論得有多熱鬧,都免不了在公爵露面的那一刻陷入靜默——

  身為公爵,大眾沒少在報紙上看見這位的照片,因此他們早就清楚公爵本人有多俊美,眼下聚集在螢幕前圍觀影像轉播,更多也是為了瞻仰這位的容顏。

  公爵大人去年出海,晶體屏則是去年年底才開始發行,所以許多人都是第一次在定格照片之外的地方看到公爵,還是能動的公爵。

  這顯然不是一張定格照片能比的,也讓人們徹底明白了什麼叫「大自然的寵兒」,他的金髮像是用最璀璨的陽光編織而成,碧綠的眼眸能讓最漂亮昂貴的祖母綠寶石黯然失色,而讓他的美麗更上一層樓的,是他那非凡的氣度與強者才會有的氣勢。

  可就是這麼一位看著不大好親近的精靈,他在望向自己的妻子時,眼神會變得無比柔和——哪怕他的妻子此刻輕紗遮面,並未露出那張與林灼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莉莉絲鬆了口氣,她現在已經完全瞭解林灼在這個世界代表著什麼,如果說同名是出於對教科書上那位「林灼」的崇拜,那麼一旦被發現和公爵夫人長得一模一樣,林灼就無法再掩飾自己的身份。

  幸好,公爵夫人沒有露面的習慣,對外的照片上也只能看見她的身影,看不清她的容貌。

  林灼知道會是這樣,早就低下頭,專心替莉莉絲把賬本最後幾頁整理好,然後才起身去泡茶。

  等林灼端著茶壺和茶杯回來,顧客夫婦還沒從精靈公爵的美貌中回過神,那位信仰光明教的夫人更是念了句:「光明神在上,怎麼會有這麼完美的精靈……哦!」

  那位夫人慌忙摀住嘴,畢竟光明教闖了大禍,雖然他們的皇帝陛下仁慈,僅問罪了參與反叛的騎士團和第七軍團,並未禁止人們信仰光明教,可為了避免禍端,他們夫婦都決定暫時不對外表露自己的宗教信仰,只是那句「光明神在上」說了許多年,一時半會實在改不過來。

  幸運的是,莉莉絲和林灼都沒有表現出對光明教的排斥,顧客夫婦放下心,一個繼續挑選布料蕾絲,一個繼續觀看晶體屏打發時間,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才離開。

  送走客人後,林灼藉口傭兵公會那邊有事,也離開了店舖。

  林灼曾想過,等救回莉莉絲,自己還能像以前一樣接傭兵公會的任務,滿大陸到處跑。

  可事實卻是她對莉莉絲的死心有餘悸,短期內很難丟下莉莉絲一個人離開帝都。

  索性閒著也是閒著,她就去考了個鑑定師資格證,這段期間在傭兵公會接鑑定任務,負責鑑定珍惜材料的品級。

  她今天也確實約了傭兵公會的人,但約的是下午,這會兒距離中午還有一段時間,她提前離開莉莉絲的裁縫鋪,是想先去一趟天空城,找阿比斯一起吃個午飯。

  她到的時候,正好遇見另一位近侍柏諾貝詢問巴德爾,今晚是否要去參加慶祝公爵夫婦回國的晚宴。

  不等巴德爾做出決定,阿比斯一看到林灼,直接奪走了身體的掌控權,不僅和林灼一起吃午飯,還陪林灼去散了會兒步。

  林灼身上穿著莉莉絲給她做的新衣服,上身是白色的蕾絲領襯衣,下身一條橄欖綠色的闊腿褲,頭上戴著頂寬沿遮陽帽,黑色長髮在後背紮成一條鬆垮隨意的麻花辮。

  無論是阿比斯還是巴德爾都能看出林灼在衣著上的變化。

  除了失憶那段期間,林灼總會在衣服最外面加一件帶兜帽的黑色外衣,用兜帽遮去自己大半張臉,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風塵僕僕的旅人,隨時都會離開。

  現在的林灼穿衣打扮趨近日常,再也沒有加過那件黑色外衣,光是看著,就讓阿比斯充滿了安全感。

  阿比斯牽著林灼的手,帶她去了溫室。

  溫室裡種植著許多來自全國各地的奇珍異草,阿比斯以為林灼會喜歡,卻意外發現林灼有些心不在焉。

  阿比斯拿不準林灼的反常是否跟精靈公爵有關,於是他問林灼:「在想什麼?」

  林灼的回答出乎阿比斯的預料:「我在想要怎麼跟莉莉絲介紹你。」

  阿比斯:「……」

  因為林灼一直沒提起這件事,阿比斯信了巴德爾的邪,以為他們之間只能維繫地下戀情,雖然有些難過,但還是選擇理解並接受。

  萬萬沒想到,是他誤會了。

  林灼:「你這是什麼表情?」

  阿比斯坦白:「我以為你不願意讓莉莉絲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

  林灼眨了眨眼:「怎麼會,要是一直瞞著她那也太麻煩了。」

  林灼還想光明正大把阿比斯帶回家呢,之前不這麼做,是因為莉莉絲對這個世界還不夠熟悉,告訴她太多怕她一時接受不過來,現在都熟悉得差不多了,她們的生活也步上了正軌,接下來當然就是讓莉莉絲知道她的女兒有個名叫阿比斯的戀人。

  可林灼很苦惱,不知道該怎麼跟莉莉絲介紹阿比斯。

  阿比斯:「你是擔心,莉莉絲無法接受我和巴德爾使用同一具身體嗎?」

  想想也是,誰會希望自己女兒的戀人是一體雙魂的存在。

  阿比斯忘了他與巴德爾是這個國家的主人,陷入了怕被戀人母親嫌棄的憂慮中。

  林灼愣了一下,問:「阿斯莫德沒有告訴你嗎?」

  阿比斯:「告訴我什麼?」

  林灼歪了歪頭,用怎麼聽怎麼尋常的口吻,拋出了一個足以摧毀安穩的炸彈:「在我的世界,你重傷了巴德爾,你們倆因此陷入了昏迷,再沒醒來過。」

  所以問題不在於一體雙魂,而在於共用一具身軀的他們,關係惡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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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溫室內濕度較高,林灼的眼鏡上凝聚起了一層薄薄的水霧,讓她看不清阿比斯此刻的表情。

  林灼鬆開被阿比斯牽著的手,打算將眼鏡摘下擦一擦,突然被抓住了手腕。

  巴德爾的聲音響起,銀色長髮的天族問她:「你告訴我這件事,就不怕我跟阿比斯翻臉嗎?」

  林灼鼻樑上的眼鏡微微下滑,鏡片後的豎瞳掠過鏡框看向巴德爾,被濃鬱的光元素刺得縮了一下:「所以,你提前對他下手嗎?」

  巴德爾:「……」

  不會。

  貿然攻擊阿比斯意味著他也會受到同等的傷害,他不可能冒這個險。

  但……

  「我總能找到辦法,在不影響我自身的情況下,殺了他。」巴德爾語調平平,金色的眼底滿是漠然,彷彿他說要殺的那個人,不是和他一同誕生在這個世界,共同生存了數十年的半身。

  聽到巴德爾的回答,林灼用另一隻手摘掉了眼鏡,轉身一腳踏到巴德爾的鞋尖前,在帽簷險險擦過巴德爾鼻尖的距離下,對他說:「那你最好先把我殺了,不然你找什麼辦法都是白費功夫。」

  宛若實質的殺意毫不客氣地包圍了巴德爾,像一把把尖銳的刀刃用力按壓在每一吋皮膚上,稍不留神就是皮開肉綻。

  巴德爾低頭望進林灼那雙不笑時格外滲人的豎瞳,從未有過的刺激如同電流,在赤裸裸的恐嚇下竄過背脊,毛骨悚然的同時激起莫名的興奮,和某種微妙的、不可言說的生理變化。

  巴德爾也是頭一次知道自己的癖好這麼變態,他問林灼:「你要為了他,捨棄得來不易的平靜生活嗎?」

  林灼:「我的生活從未平靜過,你敢碰阿比斯,我就敢殺你。」

  巴德爾注視著眼前的半精靈,他嫉妒阿比斯能擁有這份他所渴望的愛意,但同時,他又對林灼的威脅感到心動不已。

  他突然有些好奇,林灼要是知道他也和阿比斯一樣喜歡她會是什麼樣的反應,然而不等他將一切訴之於口,身體的控制權便被阿比斯所掠奪。

  ——讓林灼撩到心臟都快要爆炸的,可不止巴德爾。

  黑髮亡靈低頭吻上林灼的唇,毛茸茸的腦袋頂掉了林灼頭上的帽子,急切又痴纏的模樣,像極了一隻仗著主人喜愛瘋狂撒嬌的巨獸。

  林灼措手不及,與此同時,黑色纏繞著金光的裂縫在阿比斯身後撕開空間,裂縫另一頭是皇帝陛下的辦公室,阿比斯纏著林灼,往後一步跨過裂縫,帶著林灼坐到了那張面朝落地窗的沙發上。

  林灼才知道阿比斯竟然學會了製造空間裂縫,她在心裡估算從溫室到辦公室的距離,好奇空間裂縫至少能跨越多大範圍,結果沒來得及得出結論,唇上就被咬了一口——還在撒嬌的巨獸不高興主人的忽視,裝模作樣地露了牙齒,力道卻輕得連個牙印都沒留下。

  林灼拉回自己的注意力,和面對巴德爾時態度截然不同,她笑著同阿比斯交換了一個又濕又熱的深吻。

  天知道阿比斯有多想把林灼帶回臥室而不是辦公室,但他使用身體的時限快到了,而且他還記得林灼下午要去傭兵公會,所以他只能儘量克制自己。

  可惜這比他想的要難得多,他纏著林灼在沙發上耳鬢廝磨,林灼看他明明想要卻又欲拒還迎般握住了她往他衣服裡摸的手,終於被磨得失去耐心,問他到底要不要。

  阿比斯輕聲喘息著,不捨地告訴林灼自己剩下能掌控身體的時間不太夠。

  林灼挑了挑眉,不解阿比斯是有多自虐,明明知道做不了還這麼往死裡點火。

  就這樣阿比斯還忍不住往林灼臉邊蹭,吐息熱得能將人融化。

  林灼無奈:「笨不笨?」

  阿比斯承認自己在面對林灼時不夠理智,並把鍋甩給了林灼:「你的錯,誰讓你這麼好。」

  林灼欣然接下這口盛滿讚美的鍋,順帶手掐住阿比斯的脖子,讓他好好地冷靜了一下。

  以另一種方式得到滿足的阿比斯終於不再自討苦吃,他抱著林灼窩在沙發上,嗓音低啞,語速更是慢慢吞吞:「我大概能猜到,第六世界的我為什麼會攻擊巴德爾。」

  林灼輕撫他脖頸間的淤痕,垂眸看著那些淤痕在死氣的治癒下一點點消散,等阿比斯告訴她答案。

  「巴德爾從未愛過你我腳下這片土地。」阿比斯告訴林灼:「也沒愛過這片土地上的生靈,無論是光明教,還是黑暗生物,他都不喜歡,甚至厭惡。」

  這是林灼沒想到的,因為她很難理解:對世間萬物都懷抱惡意的巴德爾,為什麼會耗費百年的時間打造出空前繁榮的尤加特希拉。

  阿比斯看出了林灼的困惑,繼續道:「他認為把本就生活在苦難中的人民推向深淵沒有任何意義,所以他想先改變這個國家,讓這個國家變得充滿希望,之後再毀了她。」

  這是巴德爾在學生時代就定下的目標,不為別的,就圖個樂。

  在林灼的世界,巴德爾大帝確實做到了計畫中的前半部分,後半部分還未來得及實施,亡靈法師阿比斯就用兩敗俱傷的辦法阻止了他。

  雖然巴德爾大帝的昏迷讓局勢不像原來這麼穩定,但在阿比斯看來,再亂都比讓巴德爾親自動手來得強。

  這片土地不缺英雄,總會有人出來接手爛攤子,讓這個國家繼續繁榮下去。

  「這大概就是我對巴德爾動手的原因。」阿比斯停頓了兩秒:「還有就是……」

  林灼:還有?

  阿比斯握住林灼落在他脖頸的手,輕輕揉捏她的手掌,低頭親吻她的指節,陰鬱的面容染上如水般的溫柔:「第六世界的我沒有遇見你。」

  「如果遇見了你,我肯定不會用這樣的方式去阻止巴德爾,我怎麼可能捨得放開你的手呢。」

  阿比斯所說的並不是哄人的情話。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林灼的出現意味著什麼,他也知道自己並沒有什麼悲天憫人的善心,就算有,也早就被消磨乾淨,不可能為了誰去和巴德爾同歸於盡。

  另一個世界的他選擇犧牲自己,與其說是為了拯救這個國家,不如說他早就厭倦了活著。

  看巴德爾發瘋實在沒意思,與其放任下去,不如在必要的時刻親手結束這一切——類似這樣的念頭早在巴德爾說出自己的計畫那天,就在阿比斯的腦海裡出現過。

  如果不是後來又遇到了林灼,如果沒有她……

  阿比斯抵著林灼的額頭:「我可以向莉莉絲當面起誓,我絕不會讓我和巴德爾之間的矛盾對你造成任何傷害。」

  林灼想了想,由阿比斯本人親口保證,加上莉莉絲對她一貫的縱容,這事兒說不定會比她想像得還要順利。

  不過在那之前,她得先給莉莉絲一些心理準備,或許在今晚的餐桌上,她可以嘗試向莉莉絲透露點口風。

  還沒到和傭兵公會約好的時間,林灼懶得再回趟家,索性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睡了一覺,準備睡醒直接去傭兵公會。

  阿比斯撐到林灼睡著,不得不鬆開她從沙發上起來,心不甘情不願地把身體交給了巴德爾。

  接手身體的巴德爾站在沙發旁,盯著自顧自午睡的林灼看了幾分鐘,腦海裡閃過對方在溫室裡仰著腦袋威脅自己的模樣,遮陽帽帽簷投下的陰影落在她的臉上,顯得她那雙紅色的眼睛越發幽暗。

  只可惜阿比斯出現得太快,不然……

  巴德爾掐斷自己的思緒,轉身走向辦公桌,開始自己的工作。

  因為晚上有晚宴要出席,下午的行程中沒有離開天空城的安排,巴德爾處理公務接見大臣,馬不停蹄地忙碌了兩個小時,期間林灼一直在睡,午後的陽光灑落在她身上,溫和又柔軟的氣氛在靜謐的辦公室內悄悄蔓延。

  終於,巴德爾在看一份草擬的反壟斷條例時按捺不住睏意,支著額頭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閉目養神。

  一旁站著的近侍弗拉士如同一樽石像在原地矗立,安靜等待他的陛下睜開眼睛。

  然而在巴德爾睜眼之前,林灼先醒了。

  剛睡睡的林灼腦子還有些昏沉,她從沙發上坐起身,下意識要找阿比斯卻找不到,反而被巴德爾那一身濃鬱的光元素刺疼了眼睛。

  林灼低頭摀住雙眼,發出了煩躁的低吟。

  等眼睛不那麼疼了,林灼戴上眼鏡,也不急著自行離開,而是再一次將目光投向巴德爾。

  銀發天族支著腦袋閉著眼的模樣,完美得像一幅畫。

  林灼對這幅刺眼的畫頗有怨念,視線透過灰色鏡片在巴德爾身上來回打轉,最後落在巴德爾那頭漂亮的銀色長髮上。

  林灼失憶的時候玩過巴德爾的頭髮,知道巴德爾的頭髮髮質有多好,摸起來涼嗖嗖的,又順又軟,手感堪稱絕佳。

  林灼從沙發上起來,朝巴德爾走去,如果只是這樣還沒什麼,偏偏她對巴德爾用了無聲詠唱的安眠咒,這引起了弗拉士的警惕。

  弗拉士是亡靈,還是阿比斯親手轉化的亡靈,因此他對兩位皇帝陛下的忠心在幾位近侍中堪稱之最,可他剛想要動彈就遭到了林灼的壓制。

  弗拉士注意到林灼撫上手鏈,像是要從手鏈裡掏出什麼東西,弗拉士猜測可能是利器或槍支,他正要發狠掙脫桎梏,拼上性命保衛巴德爾陛下的安全,結果下一秒,他看見林灼從手鏈裡拿出了一把梳子。

  弗拉士:「……?」

  弗拉士整個愣在原地,眼睜睜看著林灼給尊貴的皇帝陛下梳了個雙馬尾,不太確定這是否值得逮捕。

  就在這時,辦公室外有人敲門,林灼飛快把紮頭髮的緞帶綁好,還調整了一下蝴蝶結的角度,隨即掏出一台巴掌大的相機就是一聲哢嚓,正好拍下巴德爾抬眸冷冰冰望向她的瞬間。

  「下午好?」

  林灼將相機往手鏈裡一扔,半點不見先前在溫室裡的殺氣騰騰,反而一臉無辜地抬起雙手,做了個「我可什麼都沒幹」的姿勢,慢慢往後退。

  巴德爾看著林灼的眼神越來越冷,林灼臉上卻揚起了笑容,非常燦爛:「我突然想起來,我下午還約了傭兵公會的人,再不走就——」遲到了。

  林灼話沒說完,光元素凝聚而成的羽毛如鋼鐵一般飛射而來。

  林灼輕鬆躲過,光羽接二連三紮入她踩過的地毯,還有幾枚被她躲開後紮入牆壁,甚至砸碎了牆邊一樽等身高的花瓶。

  林灼絲毫不管身後的動靜,頭也不回地翻過沙發,撞破落地窗跑了。

  「陛下!請問發生什麼事了嗎?」辦公室外的人聽到窗戶破碎的動靜,傳來詢問的聲音。

  巴德爾面無表情地抬手扯掉綁頭髮的緞帶:「到門外守著,不許任何人進來。」

  弗拉士領命離開,厚重的大門關上後,巴德爾握著那兩條林灼留下的緞帶,走到了被撞破的落地窗前,確認林灼已經逃之夭夭。

  窗外湧入的風吹拂起巴德爾的長髮,落在沙發上的玻璃碎片被看不見的力量盡數移落在地上,巴德爾踩著滿地的碎片落座,抬眸正對上窗戶邊緣殘留懸掛的幾塊帶有裂紋的尖銳玻璃,上面倒影出黑髮亡靈的臉。

  「談談。」巴德爾說。

  阿比斯:「談什麼?阿斯莫德?」

  阿斯莫德雖然是精靈公爵的弟弟,但他這些年一直在協助阿比斯與巴德爾建設這個國家,還給他們提供了許多從林灼記憶中獲取的有關未來的資訊,因此許多人才在微末之時得到了他們的幫助,對他們充滿尊敬和愛戴,願意為這個國家貢獻出自己的力量。

  所以巴德爾能容忍阿斯莫德的隱瞞,近乎寬容道:「我不打算處置他。」

  阿比斯的想法和巴德爾一樣,既然不是要談阿斯莫德,那麼:「你準備重拾學生時代的志願,毀掉這個國家?」

  阿比斯用了「重拾」這個詞。

  阿比斯告訴林灼,說巴德爾試圖毀掉這個國家,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也多半是因為這個才會與巴德爾同歸於盡。

  但阿比斯沒有告訴林灼,巴德爾在當年林灼離開這個世界後,逐漸對毀掉這個國家的計畫失去了興趣。

  所以他沒有像第六世界的自己一樣,對世人隱瞞自己與亡靈法師阿比斯同為一體的秘密,也沒有在近侍或廷臣面前戴上溫柔大度善良完美的假面,因為他已經不需要在未來撕開面具,欣賞人們發現自己被欺騙時的絕望表情了

  所以他想談的就是這個:「我很好奇你為什麼不告訴她我早就打消了毀掉這個國家的念頭?」

  阿比斯:「……」

  「你希望她因此而討厭我?」

  自從教會試圖將他們分開卻差點把他們融合後,他們對對方的情緒感知比原來更加敏銳,所以巴德爾僅僅通過詢問,就確定了這不是正確答案。

  那為什麼……

  巴德爾想了想,一個荒謬的想法在他腦海中浮現:「你不希望林灼追問我為什麼會突然改變主意?」

  他猜對了。

  巴德爾:「怎麼,你害怕她知道我喜歡她?」

  巴德爾步步緊逼:「為什麼怕?難道你覺得她會……」

  阿比斯突然打斷巴德爾:「她給你梳的頭髮挺好看。」

  巴德爾愣了一下,冷笑著嘲諷道:「你要是為此感到嫉妒,大可以叫她給你綁上十條。」

  阿比斯沒有繼續對話,身影消失在了玻璃碎片上,和林灼一樣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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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10 00:43:0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八章

  「那是什麼?」

  天空城新來的守衛正在休息室聽同事講述工作注意事項,突然發現窗外有人坐著掃帚飛快掠過,趕緊提醒同事。

  同事反應很快,來到窗邊找到那抹還未消失的人影,立馬就目測出距離,聯絡相應位置的巡邏守衛,確認對方的身份。

  「不用驚慌,是林灼閣下。」守衛專用的聯絡器中傳來回應。

  同事鬆一口氣,扭頭卻發現新來的表情不太對:「怎麼了?」

  新來的,神情恍惚:「林灼閣下是指……《混血冒險團奇遇記》裡的林灼?」

  同事:「……雖然很想說我不看兒童讀物,但確實是她沒錯。」

  「《混冒奇遇記》才不是兒童讀物!」新來的守衛反駁了同事,隨即興奮起來:「真的是她!不是說她失蹤了嗎?她回來了?還是她一直都在天空城,只是沒有對外公開?」

  「凱克!」年紀大一輪的同事喊出了新守衛的名字,提醒他:「這裡是天空城,如果你確定要在這裡工作,就得付出比在外面更多的努力,並且具備足夠的專業精神,不然不僅會丟掉工作,甚至有可能獲罪,你能明白嗎?」

  新守衛這才慢慢冷靜下來,想起自己簽署的一連串協議,其中有幾條涉及保密,一但觸犯,甚至有可能背負叛國的罪名。

  新守衛被嚇的一臉菜色,不停保證自己絕不會洩露在天空城內的所見所聞。

  同事很滿意新守衛的反應,

  為了讓新守衛謹記這點,他暫時沒有告訴對方林灼的回歸應該瞞不了太久。

  因為能進出天空城的可不止守衛,還有貴族和官員,他們無法在天空城內隨意走動,因此也不需要簽署什麼保密協議。

  消息靈通一些的,恐怕已經開始猜測他們未來的皇后是否會出自布萊特家族了。

  ……

  林灼從天空城下來,坐著掃帚一路飆到傭兵公會大門前,終於想起自己把遮陽帽忘在了溫室。

  幸好下午的天氣不那麼晴朗,厚重的雲層遮擋住太陽,不戴帽子也沒太大影響。

  林灼踩著點踏進傭兵公會,公會的介紹人將她帶去專門的小包廂,預約做鑑定的人早已在裡頭等候多時。

  包廂內部裝修細緻考究,約了鑑定服務的委託人是一位金色捲髮的貴族大小姐。

  這次鑑定的物品是一枚帶有祝福功效的戒指,鑑定過程非常順利,林灼在鑑定時隨口提及的細節和佐證讓那位大小姐對林灼的信任節節攀升。

  最後林灼圓滿完成任務,還在戒指上的署名被磨花的情況下,確定這枚戒指的製造者是某位知名的侏儒鍛造師。

  「你真厲害。」大小姐以蕾絲摺扇掩唇,矜持地表達了她對林灼的欣賞。

  林灼看工作結束,就準備去領錢回家,不料介紹人敲門進來,告訴他們暫時不能離開。

  大小姐身後的執事和女僕略有不滿,林灼則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介紹人一腦門汗,萬分無奈道:「第十三軍團突擊搜查,說是在搜查結束前,所有人都不能離開。」

  突擊搜查,那就沒辦法了,傭兵公會本就有刻意留存的管理漏洞和不算過分的灰色收入,像林灼學生時代用別人的公會徽章冒名頂替,也屬於對傭兵公會有利的管理漏洞之一。

  公會理不直氣不壯,遇上突擊搜查當然也就弱氣幾分。

  至於被困在公會裡的人,面對帝國軍軍團,大家也不敢有太多怨言,更別說來的還是第十三軍團。

  原本駐守帝都的第七軍團叛變後,負責其他地方的第十三軍團被調回帝都,頂第七軍團的空缺。

  第十三軍團凶名在外,指揮官斐迪南來自瑪爾施,他與許多故鄉被尤加特希拉吞併的人們一樣,並不排斥自己的新國籍,並且發自內心地熱愛著願意包容一切的尤加特希拉。

  想讓林灼進軍隊,並揚言林灼就該成為兵器的那位帝國軍將領,就是他。

  林灼離開地下研究所後被監管了一年。

  那一年她住在帝國研究院,不僅要協助調查,還被採集了人體生物樣本,從血液、毛髮到骨髓、分泌物等,具體用處她不清楚,帝國研究院那邊也沒有義務告訴她,但她的人體生物樣本為無核痛抑製劑的研發提供了幫助,她因此獲得獎勵,這才有了後來恢復自由的可能。

  此外她還被要求進行多項資料檢測,例如魔力濃度,肉體強度,敏銳度等,和她在學校做的體檢資料進行對比,研究院發現她的身體素質還在飛速提升,當時研究院的人斷言她活不了多久,因為提升速度太快,她不可能支撐得住。

  可結果卻是不到半年她的資料就穩定了,軍方因此對她特別感興趣,只是礙於弗雷,沒幾個人敢將她納入軍隊,只有斐迪南堅持己見,哪怕林灼離開研究院,被莉莉絲收養,斐迪南始終沒有斷了招她進軍隊的念頭。

  斐迪南甚至親自找過林灼,但因為莉莉絲不同意,加上弗雷阻攔,最後不了了之。

  等待搜查結束的林灼坐在沙發上,支著腦袋無聊發呆,思緒散漫。

  她想起她離開研究院的時候,研究院還在她的身體裡植入了定位用的晶石,此後每年她都需要回一趟研究院,提供新的人體生物樣本,並進行身體資料檢測。直到莉莉絲死去,她確認殺死莉莉絲的搶劫犯長什麼樣後,就把晶石從身體裡挖了出來。

  她還想起斐迪南對她各種威逼利誘,問她難道不想靠軍功往上爬,把非要阻攔她的弗雷‧布萊特踩在腳下嗎?

  說起來,弗雷能這麼一手遮天,還是因為那個時期的巴德爾與阿比斯已經陷入了昏迷。

  搜查怎麼還沒結束,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在晚飯前回去,不想讓莉莉絲擔心……

  林灼的思緒越跳越快,突然對面的大小姐向林灼搭話,問林灼有沒有興趣成為她的家庭教師,因為她對有關鑑定方面的知識非常感興趣,且林灼表現出的才能非常令她很滿意。

  林灼沒有馬上拒絕,而是問清楚了薪資和工作時間、工作地點以及工作內容。

  說實話,條件非常優渥,唯一的缺點就是課程時間無法確定,林灼要是接受這份工作,就得住進大小姐的家,配合大小姐的日程安排調整上課時間。

  林灼要是能安心放下莉莉絲一個人在家,她早就出門浪了,還考什麼鑑定師資格證啊。

  於是林灼拒絕了這份工作邀請。

  大小姐很遺憾,但也沒有勉強林灼。

  反而是那位執事,看不慣林灼如此乾脆的拒絕,便再三強調大小姐背後的家族勢力有多深厚,希望林灼能再考慮。

  林灼見慣了這種情況,他說任他說,等他說完繼續拒絕就是。

  執事被林灼油鹽不進的態度激怒,他對林灼道:「希望您不會為此刻的決定感到後悔。」

  大小姐喊了執事的名字,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並向林灼道歉。

  林灼端起茶杯:「我想應該不會有那一天。」

  這時門口再一次傳來敲門聲,這次進來的不僅有公會的介紹人,還隸屬於第十三軍團的少校。

  林灼的位置背對門口,所以沒有第一時間轉頭看向那位少校,反而是正對著門口的大小姐,看清來人後起身離開座位,向對方提了提裙襬:「下午好,克里斯少校,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你。」

  克里斯?

  感覺這名字有些耳熟的林灼放下茶杯,扭頭的同時又聽見大小姐問來人:「卡洛琳女士還好嗎?我想邀請她參加我的茶會,可她總說最近很忙。」

  一身軍裝的克里斯少校身材高大面容冷峻,他沒來得及說些什麼,視線落到轉頭的林灼臉上,通身不好惹的氣場瞬間煙消雲散,瞪大的眼睛像是見了鬼一樣。

  「……老師?」

  林灼也挺意外,曾經一團稚嫩的龍族少年,居然已經長這麼大了。

  她點點頭:「好久不見,克里斯。」

  「……好久,不見。」克里斯越長大越不愛廢話,也懶得廢話,有時候說話還很刻薄,也就從小一塊長大的卡洛琳能治他,但他從不覺得自己的性格有什麼問題,唯獨眼下有些苦惱,甚至擔心說錯話,稍微想了想才繼續道:「卡洛琳知道你回來,一定會很高興。」

  一旁的大小姐和她身後的執事女僕聽著克里斯與林灼的對話,內心滿是震驚。

  克里斯,第十三軍團新晉少校,雖然軍銜不算很高,但作為龍族,克里斯在戰場上天生具有優勢,更何況他還和阿斯莫德中將的女兒有婚約,是卡洛琳的未婚夫,前途無可限量。

  但從他們的對話來看,不僅克里斯,就連阿斯莫德中將的女兒卡洛琳,似乎也格外尊敬這位傭兵公會的鑑定師。

  大小姐攥緊了扇子,手心微微冒汗。

  克里斯帶人來是例行公事,把每個包廂都檢查一遍,檢查完跟林灼寒暄幾句才走。

  包廂門關上後,大小姐沒有回到沙發上坐下,而是再一次向林灼道歉,這次執事也承認了自己的無禮,請求林灼原諒。

  林灼一臉莫名其妙:「剛才不是道過歉了嗎?」

  大小姐拿不太準,之後和林灼又聊了一會兒,確定林灼是真沒把執事的言行放心上,才鬆一口氣。

  第十三軍團突擊搜查結束後,林灼終於能離開。

  她從樓上下來,在傭兵公會的一樓大廳看到了還沒離開的克里斯和一部分第十三軍團的士兵。

  克里斯一看到林灼,總會想起小時候的黑歷史,下意識展露乖順的一面,而他在別人眼裡雖然不像小時候那麼幼稚,但性格桀驁,也有傲的本事,軍團裡的兄弟從沒見過他這麼收斂的樣子,所以發生在包廂裡的事很快就在他們中間傳開了。

  看到林灼從樓上包廂出來,好幾個士兵看向林灼,好奇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刺頭克里斯變乖。

  林灼並不畏懼這些視線,她隨便掃了眼,正要收回目光,突然視線凝在了某個士兵的臉上,腳步也頓在了原地。

  克里斯看她駐足,便主動過來詢問。

  林灼的目光一瞬不瞬,被注視的士兵被林灼給看毛了,明明是剛從戰亂地區回來的軍人,什麼樣的煉獄沒見過,此刻卻有種被人用目光割開喉嚨放乾血的驚悚錯覺。

  林灼開口,語氣前所未有的冷:「他是你們軍隊的?」

  克里斯回頭看了眼:「嗯,老師你認識他?」

  林灼:「見過。」

  在鄰居安德森太太描述的畫像上見過,他就是在第六世界的帝曆98年,入室搶劫殺害莉莉絲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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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10 00:43: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章

  準確來說,林灼不止在安德森太太描述入室搶劫犯的畫像上「見過」這個人,還殺過對方兩次。

  第一次是在莉莉絲遇害後不久,林灼利用女執法官的同情偷到了搶劫犯的畫像。

  從小外出闖蕩的林灼認識許多人,三教九流應有盡有,對她而言憑藉一幅畫像確認搶劫犯的身份並不難,所以林灼很快就知道搶劫犯名叫漢斯,原本是個軍人,後因藏匿並走私違禁藥物被踢出軍隊開除軍籍。

  漢斯犯案後並未離開帝都,林灼比執法官先一步在一家破敗骯髒的小酒館找到了他,和他玩了一局極盡殘忍的貓捉老鼠才把人殺死。

  那時的她只知道漢斯在軍隊待過,沒想到漢斯曾隸屬於斐迪南的第十三軍團。

  林灼向克里斯確認:「他叫漢斯是嗎?」

  克里斯:「是,需要我讓他過來嗎?」

  林灼搖頭:「不需要。」

  說完林灼收回視線,轉身離開公會大廳。

  可在踏出公會大門時,她又悄悄從手鏈裡放出了一隻不起眼的飛蟲,那隻飛蟲悄無聲息地飛回大廳,落在了驚疑不定的漢斯的衣服上。

  一切都還沒有發生,林灼不至於當場就大開殺戒,況且……讓莉莉絲遇害的源頭,恐怕不僅僅是漢斯,也不是什麼「意外」。

  林灼拿出掃帚低空往家裡飛,被一棟棟建築隔開的夕陽時不時落在她身上,她迎著傍晚的風,腦子裡浮現假莉莉絲被殺的過程,並又一次產生疑惑——漢斯為什麼那麼心急,在假莉莉絲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也沒有發現他的情況下,直接用了死咒?

  難道從一開始,漢斯就不是什麼入室搶劫犯,他的目的就是殺死莉莉絲,他最後也不是被震碎的窗戶玻璃嚇跑的,而是他的目的已經達成,所以他逃了。

  至於他殺害莉莉絲的原因……

  林灼的大腦出現了間歇性的空白和卡頓,但這並未阻止她繼續思考下去——

  那天是她的畢業典禮,不出意外,她會在離開學校後選擇一份自由度較大的工作,更換工作的頻率大概也會很頻繁。

  總之,她絕不會參軍,更不會進入曾經有過嚮往和憧憬的帝國研究院。

  偏偏意外出現,莉莉絲死了。

  那段時間斐迪南並不在帝都,他本就對巴德爾大帝陷入昏迷後各方勢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局面感到厭煩,因此在林灼畢業前一個月,他通過申請,帶著他的第十三軍團換防去了大陸東部,所以林灼完全沒把他跟莉莉絲的死聯繫到一塊。

  現在有了新的發現,林灼不禁聯想,莉莉絲的死會不會是斐迪南一手操控,只為了讓她擺脫莉莉絲的影響,再一次說服她參軍。

  可莉莉絲去世後,斐迪南並沒有找過她。

  【是沒找過你,還是找不到你,你心裡沒數嗎?】該死的幻聽總是能在林灼最不需要的時候出現。

  說的還很有道理,林灼那兩年一心研究時間魔法,滿大陸到處收集繪製魔法陣的材料,行蹤不定,別說斐迪南,就連帝國研究院都聯繫不上她,甚至用過通緝懸賞的方式逼她回帝都,給她添了不少麻煩。

  然而以上所有都只是她的聯想,根本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是斐迪南指使漢斯殺害了莉莉絲。

  【怎麼沒有證據?】

  【你忘了預言之書對你的評價嗎?這就是證據。】

  幻聽的內容扭曲破碎,聲線多變,經常一句話開頭像女聲,結尾又偏男聲,時而尖銳刺耳,時而低沉發悶,但無論有多難聽,林灼總能聽懂它想說什麼。

  它重複了那些林灼不愛聽也不願意承認的話——

  【你的存在就是災難,你總能害死身邊的人。】

  【你將在你父母的痛苦中誕生,給所有愛你的人帶去災厄。】

  【你從一開始,就不該出生。】

  當然也有些創新的內容,比如:【害死莉莉絲的不是別人,是你,是你的存在讓愛你的莉莉絲遭遇不幸。】

  ……

  吵死了。

  林灼飛過一條小河,穿過橋底,身前的河流突然炸開,飛濺的河水把路過的居民嚇得不輕。

  而林灼加快了掃帚的速度,穿過了炸起的河水,巨響與猛然砸在她身上的冰冷河水成功讓幻聽戛然而止。

  林灼最後渾身濕透地回了家,比她早到家的莉莉絲正站在門口和之前來送過餅乾的鄰居說話,看到她滿身是水的樣子,顧不上和鄰居打招呼,趕緊跑進家門拿了條乾毛巾出來給林灼裹上。

  「我的天這是怎麼了?」鄰居關心詢問,林灼心情不好不想回答,莉莉絲便替她應付過去,帶她進了家門。

  之後林灼去洗了個澡,換好衣服出來又被莉莉絲拉去她的房間。

  莉莉絲的房間比她的要大,還擺放了一台縫紉機,林灼坐在縫紉機前的椅子上,莉莉絲站在她身後,用乾毛巾替她擦拭頭髮。

  「對不起。」林灼說。

  莉莉絲:「衣服弄髒洗洗就好了,不用道歉。」

  林灼搖頭,卻沒有解釋自己道歉的真正原因。

  莉莉絲看林灼情緒低落,猜測道:「是和誰吵架了嗎?」

  林灼不明白莉莉絲為什麼這麼問,莉莉絲說:「前天幫你把被子拿出去曬,被子裡掉出一件男士襯衣。」

  林灼愣住,隨即側身扭頭看向莉莉絲,仰著的小臉上滿是心虛。

  莉莉絲看林灼這個表情,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是你喜歡的人?」

  林灼,緩緩地點了點頭:「嗯……」

  莉莉絲:「所以,你瞞著我把他帶回家了?」

  林灼又說了一次:「對不起。」

  這一次的對不起,聽起來比之前那一次要可愛許多,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努力在家長面前展露自己其實很乖巧的一面,試圖讓家長心軟,以獲取原諒。

  莉莉絲笑出了聲,並繼續最初的那個問題:「你們吵架了?」

  林灼垂下眼:「沒有吵架,不是因為他。」

  林灼也不想讓莉莉絲擔心自己,可她不敢把自己的猜測告訴莉莉絲,於是她只能沒完沒了地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

  莉莉絲溫柔地抱住了林灼:「沒關係,我隨時都在,只要你願意,或者你需要,什麼時候告訴我都行。」

  林灼也抱住了莉莉絲,她閉上眼睛,平靜的軀殼下升騰起撕心裂肺的恐懼,如果她的猜測就是事實,如果一切都像預言之書說的那樣,她該怎麼保證愛她的莉莉絲不會再一次遭遇災禍?

  而且現在,愛她的不止莉莉絲,還有阿比斯。

  她要怎麼做,才能讓他們避免不幸?

  莉莉絲替林灼擦好頭髮,和林灼一塊下樓吃晚餐的同時,為公爵夫婦舉辦的晚宴也已經開始了。

  這場晚宴極盡奢華,到場賓客全都是帝國響噹噹的人物,各個衣著精緻華美,但卻不是每一個都風度翩翩言談不俗。

  因為帝國的包容,上層階級湧進了許多平民出身的人才,還有比起規矩和優雅,跟愛遵從本性的黑暗生物。

  但這並不妨礙晚宴順利進行。

  昂貴醇香的酒液在杯子裡輕輕搖晃,耀眼的水晶燈照亮每一顆裝飾用的珠寶,現場演奏的交響樂恢弘大氣。

  阿比斯不喜歡這樣的場合,早早就把時限空出來,讓巴德爾去應付。

  巴德爾倒是無所謂,自從三十六年前林灼離開後,他偽裝自己的時間越來越少,眼下也沒披上他那純善和藹的外皮,獨自一人坐在專門為他準備的位置上,身側是隨行的兩位近侍蕾西和弗拉士,以及龍衛隊隊長。

  巴德爾的身份與外貌注定了會有無數雙眼睛在暗地裡看著他,他百無聊賴地算著時間,準備差不多了就離開,回去再看幾份檔案,拖延阿比斯去找林灼的時間——誰讓這倆下午氣他。

  期間也有人靠近過巴德爾,這需要足夠的勇氣和魄力,可惜每一個都無法做到停留太久,很快就向巴德爾告退了。

  晚宴氣氛漸入佳境,巴德爾那隻金色的右眼淡淡地注視著目之所及的一切,突然問:「克洛里斯呢?」

  作為這場晚宴的重要人物,公爵夫婦一直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

  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晚宴上就剩下弗雷和柳聽風。

  克洛里斯不見了。

  一旁的蕾西聞言閉上眼,與此同時,宴廳內外所有的石像雕塑都轉動起了眼珠,尋找精靈公爵的下落。

  蕾西找遍了她能覆蓋的所有範圍,哪裡都沒有精靈公爵的身影。

  ……

  門鈴聲響起前,林灼正在收拾廚房,碗盤們排著隊打泡沫過水,洗上兩遍後讓抹布擦乾淨,再一個接一個跳進碗櫃,偶爾有一個跳錯地方,還會被已經洗乾淨的刀叉齊心協力趕回到正確的位置。

  掃帚將角落裡的垃圾掃出來,拖把緊隨其後,把掃帚經過的地方都拖一遍。裝廚餘的垃圾袋自己綁好從垃圾桶裡跳出來,新的袋子剛要跳進垃圾桶就被一條灰撲撲的抹布打開,等灰撲撲的抹布將垃圾桶擦乾淨,才讓新垃圾袋跳進去。

  整個廚房都在忙,林灼坐在廚房門口監工,偶爾挪兩步,免得擋了掃帚的路,導致生氣的掃帚在她面前蹦跶控訴。

  莉莉絲則在收拾客廳,不過她的家務型魔法看起來要「正常」許多,所有物件都按照她的要求進行活動,拖地就拖地,掃地就掃地,該收納的就疊起來飄進櫃子裡,像是有許多隻無形的手代勞,幫忙完成家務,而不是所有物件都擁有了生命一般。

  收拾完莉莉絲就上樓洗澡去了,離開前她想起來一件事——鄰居晚餐前拜訪,是來通知她過幾天會有一場篝火晚會。

  這是他們附近幾條街道聯合舉辦的小活動,已經向有關部門申報通過了。

  莉莉絲告訴林灼,並表示如果林灼願意,可以選在那一天把她喜歡的人帶過來介紹給她認識認識。

  林灼:「好。」

  得到回覆的莉莉上了樓,不一會兒,門鈴響了。

  林灼去開門,卻在看清門外是誰的瞬間,當著來人的面就要把門給關上。

  開門之後就是關門,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彷彿她開門就是為了拿門板扇一次風。

  對方反應也快,直接伸手按在了門板邊緣,結果就是一聲鈍響,對方的四根手指被毫不留情的夾在了門板和門框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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