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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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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坐酌泠泠水】茗門世家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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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5 04:21: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五章 推崇之極

    樊鬱點了點頭:「大家都知道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臨安,給智能大師送年禮。崇善寺一行,我才知道於茶一道,自己如同井底之蛙,不知茶之真味。」

    他舉了舉手中的茶盞:「大家剛才喝的時候,難道不覺得這散茶的味道比團茶好嗎?」

    他也出身顯貴,才華橫溢,只因與公主青梅竹馬,情深意長,又癡迷書畫,無意於權利,便娶了公主做了駙馬。

    他琴棋書畫、吃喝玩樂無一不精,是京城最有名的雅士。只要他稱讚過的東西,便是一抷黃土,也被稱之為「高雅」。

    剛才大家先被他泡茶的構圖所驚豔,喝的又是他親手泡的茶,雅致的茶盞上點綴著一朵紅梅,再輕啜入口,這茶的味道因為心中的期許與視角上的衝擊,先入為主的覺得妙極了。待口中生津,舌底泛甜,鮮爽之味蕩激靈魂,那種感覺已是妙不可言。

    他們得了其中真味,現在樊鬱又這麼推崇散茶,他們自然無不信服,紛紛誇讚起這茶的美妙來。

    他們是雅士,那些為名為利終日碌碌之輩在他們眼裡都是俗人,他們原就覺得自己比世俗中的「權貴」更高雅。

    團茶是權貴所推崇,那麼他們推崇散茶,便是與世人不同了。

    又有人提出心中疑惑:「可這散茶,不是販夫走卒一泡即飲,用來解渴的東西嗎?雖說它味道確實不錯,但似乎又太平凡了些。」

    「非也非也。」樊鬱道,「咱們喝的這個,是經過了一個秋冬的蘊養,在春天時剛剛冒頭、在晨霧中被採摘下來的那一顆茶芽,它在高山上飲露,吸收了天地精華,又被小心翼翼地採摘下來,經過無數道工序,才能被咱們泡進這茶壺裡,涅槃重生,吐露精華。這樣的雅物,你把它說成‘平凡」,於心何忍?」

    有那捧著樊鬱說話的,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人有九等,茶亦有不同的等級。販夫走卒喝的是老枝大葉,咱們喝的雖同樣是散茶,便等級不一樣啊。團茶被世人所追捧推崇,卻也不乏粗製濫造的下等團茶。所以這茶不能以類分,而是以級分。」

    樊鬱贊許地點頭:「就是這麼個理兒。要知道前些日子讓大家極為驚豔的桂花茶,可就是散茶所製,可見秦翁所說的‘茶不能以類分,而是以級分」才是真知灼見。」

    「有道理,有道理。」大家都十分贊同。

    「況且,」樊鬱又道,「咱們平日曰‘喝茶」,喝的就應該是茶,而不是香料。團茶的香料太重,本末倒置,失去了茶之真味。如同讀書人,讀的是聖賢之書,旨在言行更加智明,道德更加高尚。」

    「可看看有些讀書人,讀著讀著便成了祿蠹,一味追求高官厚?,癡迷於權勢,迷失了讀書的本心,也失去了為君分憂的初心,這與團茶何等相似?」

    「妙哉妙哉,樊兄高見。」

    「可見我輩讀書人應該多喝散茶,才能不忘初心,不失真我。樊兄之言深得我心。」

    「樊兄此番言論傳出去,必如當頭棒喝,喚醒一些迷失方向的讀書人。」

    大家紛紛附和,真心實意地盛讚樊鬱之言。

    樊鬱微笑著拱拱手,並未作謙虛之言。

    他剛才那番話,有在崇善寺與智能大師暢談時得到的啟示,也有回到京城去集香樓買茶具時與葉家二老爺葉鴻盛談話時得到的一些感悟。

    葉鴻盛雖是商賈,別的尚且不談,但於茶葉一道卻十分高明,說起茶來字字珠璣;而經他的手泡出來的茶,也是絕妙,竟與智能大師身邊的小沙彌不相上下,這讓樊鬱甚是佩服。

    等大家誇讚的話聲漸落,他又道:「另外,誰說泡散茶不講究的?」

    「咦,莫不這還有講究?不是沸水一沖就成?」有人問道。

    樊鬱搖頭:「剛才我給大家泡茶,大家從窗內望去,那幅構圖美不美?」

    「太美了。」第一個說話的是大晉最有名的一個畫家談軒。

    「妙極。」

    樊鬱道:「這可不是我隨便佈置的,而是茶席美學。」

    「茶席美學?」大家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樊鬱卻不解釋,繼續道:「另外,茶要投多少,水溫要多高,泡茶的手法如何,泡多久再斟出,這一切的一切,皆是學問。多一分則苦澀,少一分則寡淡。想要把一杯茶泡好,可比團茶要難多了。我剛才泡的茶,比起智能大師身邊的小師父淨塵來差遠了,跟集香樓的二東家比,也有一定距離。」

    大家的興趣頓時被激發出來了:「這些都是你向崇善寺的小師父學的?」

    樊鬱點頭:「更多的還是向集香樓的二東家學的。集香樓的葉老太爺跟智能大師是至交。他家的二老爺是個癡迷於製茶的妙人。我也是垂涎智能大師的茶具,聽聞是集香樓所出,回京城後便去了一趟集香樓,正好那位葉二老爺在,跟他談論一番,收穫頗多。」

    一聽這話,談軒就舉起手上的茶盞,興趣極濃地問道:「這茶具就是在集香樓買的?」

    作為畫家,觀察事物要比別人更細緻入微。

    談軒早就發現他手中的茶盞跟其他人的不一樣。每一個茶盞都是梅花,但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只有花骨朵兒,但都是白瓷紅花,與剛才的白雪紅梅圖相得益彰,實在是妙極。

    一聽這話,樊鬱頓時來了精神,對談軒道:「對,這些茶具都是一樣一套,主題不同,連燒水的壺子都不一樣,各有各的妙處。我當時一連買了十套回來。」

    說到這裡,他得意起來:「他們這些茶具有特製的,一樣主題只有一套,獨一無二;但也有量產的。他們還做定製。」

    他指了指茶盞:「要是這上面的梅花出自談兄之手,這套茶具傳到後世,絕對是無價之寶……」

    談軒頓時抓耳撓腮起來,恨不得現在就去集香樓,看看那裡的茶具,然後自己在陶瓷胚胎上作畫,讓對方燒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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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5 04:59:08 |只看該作者
本文最後由 鈞蝦逵人 於 2023-10-5 05:01 編輯

第一百三十六章 《茶經》

    其他人也心癢不已,道:「明日上午巳正,咱們一起去集香樓吧。」

    「好好好。」大家應和。

    第二日,一行人便去了集香樓,看到樓上展示的一套套茶具,聽葉二老爺講茶席佈置,回想昨日樊鬱展示的場景,立刻大買特買,每個人都買了好幾套。

    見好友們都很滿意今日一行,恨不得把茶樓裡的茶具都買個遍,樊鬱也十分高興。

    他問葉鴻盛:「鴻盛,你昨兒個說的那本書,找到了嗎?拿來了嗎?」

    「拿來了拿來了。」葉鴻盛笑眯眯地拱手,「樊駙馬您等在下一會兒,在下這就去給您拿。」

    「快去快去。」

    待葉鴻盛離開,談軒等人好奇地問道:「什麼書?值得你巴巴地追問?」

    要知道葉鴻盛是商賈,應該沒讀過什麼書。樊鬱來此買茶具、茶葉還能理解;向一個商賈追著索要一本書,就很稀奇了。

    「一本說茶的書。」樊鬱道。

    「說茶?誰寫的?」眾人越發好奇了。

    大晉也有不少文人寫過茶文茶詩。不過都是在跟朋友喝團茶的時候有感而發寫的,借喝茶來抒發自己的內心所感。

    不過樊鬱自己就是個大才子,能入得了他眼的詩文並不多。可那些大家的詩作怎麼會在集香樓東家的手上?莫不是那些大家喝了他家的茶,覺得好,便給葉鴻盛提詩一首?

    樊鬱任由眾人發散思維,笑而不語,只道:「一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前兩日他來的時候,聽葉鴻盛說起茶來頭頭是道,有很多精妙的見解。他問及這些高見出於何處,葉鴻盛說有些是他自己有感而發,有些是看了一本茶書上得來的。

    樊鬱就對這本書很感興趣,叫葉鴻盛把這本書帶到茶樓裡來,他來逛茶樓的時候借來看看。

    但他並沒看過這本書,不知寫得好不好,也不知是何人所著,不敢輕易跟眾位好友推薦它。

    不一會兒,葉鴻盛把書拿來了。

    樊鬱接過書,看書名——《茶經》;作者——陸羽。

    他打小記憶力極好,眾覽群書,很確定自己從來沒看過這本書,也不知道這位作者。

    而那書上的字雖寫得蒼勁有力,但說實話,也就一般水準,並不如何出眾。

    這本書第一眼給他的印象,就是「平平」二字。甚至他心裡對此還隱隱不喜。

    無他,一個毫無名氣的人,連字都不怎麼樣,竟然還敢給自己的書取名《茶經》!

    何謂「經」?經典之作也。

    簡直大言不慚,不知天高地厚。

    他對這本書的興趣頓時消散了一半。

    不過當著眾位好友的面索要這本書,翻都沒翻開,他就忽然怫然而去,那就太不可理喻了。

    他微皺著眉翻看起這本書來。

    裡面的字跟封面如出一轍,顯然是一個人寫的。

    可看了幾頁,他慢慢凝神,目光逐漸專注,看到後面忍不住「咦」了一聲。

    或站在他身後,或坐在他身邊,跟他一起看這書的人很明白他這一聲「咦」是什麼意思。

    「其地,上者生爛石,中者生礫壤,下者生黃土……陽崖陰林,紫者上,綠者次;筍者上,牙者次;葉卷上,葉舒次……」

    「其日,有雨不采,晴有雲不采。」

    說實話,他們平時喝茶,但對於採茶、製茶並不瞭解,也沒興趣、也不屑瞭解。

    就比如他們吃到碧綠的生脆爽甜的小青菜,如果還去瞭解它是如何從污泥裡生長出來的,在生長過程中要澆幾次肥,又如何被指甲裡藏滿髒汙的老農採摘賣出,那豈不是倒胃口嗎?

    可在這本書上看到如何採茶,如何製茶,他們卻覺得很可以,對於採茶、製茶的過程充滿了興趣。

    原來小小一片茶葉,在採摘過程中就有這麼多的講究,更遑論製茶了。

    接著這本書上又寫道:「天育萬物,比有至妙……茶有九難:一曰造,二曰別……夫珍鮮馥烈者,其碗數三;次之者,碗數五。若座客數至五,行三碗……其雋永補所闕人。」

    看到這一行字,談軒連連叫道:「高見,高見。」

    有人慚愧道:「看到此翁高論,才發現我等俗輩,平日喝茶皆是牛飲。」

    大家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你看,這書上就說加了蔥姜橘皮之物的茶,‘斯溝渠間棄水耳,而習俗不已」,可見這位老兄是咱同道中人啊。」

    「是極是極。」

    樊鬱看完這本書,愛不釋手,早已不記得自己最開始的那點不屑了,只覺心服口服。

    身為一個老饕,必要追根溯源到原材料的來處。他們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愛茶人,卻不知採茶需晴天,擇茶需紫筍,喝茶只三碗。這個叫「陸羽」的人,才是真雅人。

    「鴻盛兄,陸羽是何許人?」他問道。

    「我一位親戚。」葉鴻盛道,「不過她不欲出名,不愛見客。她曾說過一句話,知道雞蛋好吃就多吃兩個,不必特意去認識那隻下蛋的母雞。」

    眾人一愣,旋即都「哈哈」大笑起來。

    笑完直呼:「有趣有趣。」

    「此言甚妙!」

    「此乃高論也!」

    樊鬱不甘心,轉了轉眼珠子,打探道:「這本書,是你抄來的?」

    「對。」葉鴻盛道。

    他閨女的字,可不是隨便一個臭男人所能評頭論足的。

    樊鬱點頭。這就能解釋這本書的字為何平平了。

    他又問:「此書智能大師拜讀過否?」他懷疑這本書是智能大師所著。

    寫這本書的人,精於採茶、製茶、喝茶,甚至泡茶的水都十分講究,尤其從後者可以推斷,他是富貴閒人;其次他是個飽學之士,這從字裡行間就能看出。

    符合這種種的,就只能是智能大師。

    但智能大師何許人也?葉鴻盛一臨安商賈,怎敢稱他老人家為親戚?他有這個膽兒?

    葉鴻盛並不知道樊鬱所想,提到智能大師,想起智能大師對自家閨女的誇讚,他就眉開眼笑:「讀過的,智能大師對此書讚譽極高,還給此書寫了題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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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5 04:59:25 |只看該作者
本文最後由 鈞蝦逵人 於 2023-10-5 05:01 編輯

第一百三十七章 提點

    樊鬱連忙翻開那本書。

    剛才看到最後的「十之圖」時,他以為後面沒有了,便放下書,心情迫切地追問作者,倒把題跋給漏掉了。

    從書頁後面往前翻,果然看到了一篇題跋。

    在這篇題跋裡,智能大師先是說了自己因對茶特別喜愛,於是開始親自種茶、採茶、製茶,並得了作者長輩的指點。但或許是天賦不夠,怎麼都製不出滿意的茶。

    現在看了此書,他才發現原來從採茶起就有諸多講究,而這些心得,是作者自己悉心研究感悟出來的,他悟出了自己的「道」。在他的啟發下,自己的心境也進了一大截。他十分感謝作者。

    智能大師對作者將心得公佈出來,讓愛茶人懂茶的做法大加讚賞,說作者於茶一道必將走得很遠,他很期待看到他未來的成就。

    「我原先還以為這本書是智能大師寫的呢。看了這篇跋,才發現我的想法錯了。」一個老頭兒說出了樊鬱的心聲。

    「哈哈,確實如此。如果是智能大師寫的,就算他不欲出名,署了別號,也萬不會寫篇跋來誇自己。」

    「而且明顯看得出寫此書的人年紀不大,被智能大師稱之為‘小友」。」

    「真想結識結識這一位。」樊鬱道,「最開始翻書之前,我還在心裡嘲笑此人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把自己的書誇成經典。現在看來,人家是名副其實啊。」

    大家都點頭贊同。

    便有人轉頭問葉鴻盛:「鴻盛兄,那人真不願意見人嗎?有沒有機會替我們引見引見?等開春天氣暖和了,我們會親自去臨安拜訪。」

    聽他們誇自己女兒,葉鴻盛恨不得有個什麼東西能把這些話錄下來,讓女兒親自聽聽。

    此時見這些人一再表示要拜訪作者,他心裡遺憾,不得不替女兒再行拒絕:「實在對不住,這一位因身體原因,向來都閉門謝客,任何人都不見的。」

    頓了頓,想起此話有漏洞,他又補充一句:「便是智能大師,也只見過她兩面。」

    這是實話,他在這一點上並沒有撒謊。至於其他方面,葉雅茗讓他想像葉雅玉的樣子進行描述。故而老實如葉鴻盛,扯起謊來也沒出差子。

    人類是最善於腦補的動物。一聽葉鴻盛這話,大家就明白了:此人定然是身體有缺憾,所以才會拒絕所有人的接近。

    「各人有各人的難處與喜好,不必強求。」樊鬱道,「就像這位陸大家所說,喜歡吃雞蛋就多吃兩個,不必認識下蛋的母雞。」

    聽到這話,大家又笑了起來。

    有人問葉鴻盛:「他還有別的書嗎?」

    「沒有了。不過我還有一兩本其他人寫茶的書在臨安,沒帶來。這一本還是因為對我製茶有幫助,所以我帶在了身邊。」葉鴻盛道。

    前段時間葉鴻昌沒來,他在此獨當一面。當時正值桂花茶上市,在京城引起轟動,每天有無數的達官貴人因這樣那樣的原因要求面見東家,他不得不拿出平生本事來應付這些人。

    或許是經歷過了大風浪,歷練出來了,又或者來茶樓買茶要求見東家的人,都是愛茶的,談的話題又都跟茶有關,葉鴻盛現在跟人說話也沒有以前那般膽怯口拙了。

    遠處,掌櫃黃耀祖站在櫃檯後面,一直望著這邊。

    黃耀祖是葉鴻昌一手提拔起來的,對他最是忠心。儘管前段時間葉鴻盛來管了一段時間京城集香樓,但相對於八面玲瓏的大老爺,黃耀祖便覺得葉鴻盛能力不夠,他並不服氣這位二老爺。

    這會兒看到葉鴻盛被樊鬱等人簇擁在中心,對著一組組茶具侃侃而談,大東家卻跟他站在一起,沒人理會,他不由替東家抱不平。

    他對葉鴻昌道:「老爺,等樊附馬下回再來,您去接待吧,就別特地喚二老爺過來了。」

    葉鴻昌搖搖頭:「在京城呆了十來年,樊駙馬等人我也接待了無數次,機會不少,可有哪次你看我入了他們的眼?」

    「那不是以前沒這些茶具嗎?樊駙馬他們,都是衝著茶具來的。」

  「不不。」葉鴻昌道,「你沒看明白。」

    「二弟癡迷於製茶,心思單純,為人甚至帶了幾分天真;他又喜歡看書,什麼雜書都看,知識雖談不上淵博,但涉獵甚廣。再加上茗兒傳授給他的茶席、泡茶技巧與茶道,他的味覺又極靈敏,他不似商賈,更接近於讀書人。這才是樊駙馬等人能與他相談甚歡的原因。」

    黃耀祖若有所思。

    「黃掌櫃,我知道你對我忠心。可我家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要不是二房的三姑娘,我們家很有可能家破人亡。」

    「老太爺對三姑娘甚為重視。他安排二老爺來京城,固然因為我受傷不能出行,但更多的還是希望二房也參與其中。以後三姑娘還會留在家中招贅,參與家中買賣決策。你以後對二老爺的態度要改變,萬萬不可有輕視之心。」

    在葉雅茗乾脆利索地處理掉孟呈煒時,葉鴻昌心裡忌憚這位手段厲害的侄女,決定不與爭鋒,在宋易風被葉雅茗送進大牢並判終身流放時,葉鴻昌決定臣服於葉雅茗。

    而當臨安那邊送來那本《茶經》,老父說是葉雅茗寫的,又看到書後有智能大師提的跋,確定這本書的出現,並不是老父叫人捉刀替葉雅茗揚名時,葉鴻昌就什麼想法都沒有了。

    但老父一再叮囑,說《茶經》是葉雅茗所寫之事,除了他們兩兄弟,任何人都不要說,連他們的心腹下人都不要告之。還特地叮囑他們看完信後把他那封信燒掉。以免有人覺得葉雅茗多智近妖,給她帶來麻煩。

    因此黃耀祖並不知道《茶經》出自葉雅茗之手。

    那麼葉鴻昌務必讓自己的心腹手下端正態度。

    黃耀祖怔了一怔,旋即朝葉鴻昌深深一揖:「多謝老爺提點。」

    他知道,葉鴻昌之所以提點他,一來感於他的忠心,二來也是不想他這個大房的心腹掌櫃對二老爺不敬,從而讓二老爺對大房心存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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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5 04:59:46 |只看該作者
本文最後由 鈞蝦逵人 於 2023-10-5 05:00 編輯

第一百三十八章 陸羽為啥姓陸?

    不過想想葉鴻昌的話,他對二老爺被樊駙馬等人所接受的理由還是很贊同的。

    確實,他們混跡商場久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為人處事多多少少有些圓滑油膩。樊駙馬連官場上的人都不喜,更何況他們了。

    葉鴻昌望著跟樊鬱說話的葉鴻盛,歎了口氣又道:「以前買賣不好的時候吧,愁;現在買賣太好了吧,還是愁。你看,這年關將至,本來我跟二弟要回臨安了,偏現在茶具紅火起來了,我預計接下來幾日會有很多人來買茶具,我不在還好,二老爺要是不在,還真不好辦。」

    黃耀祖這段時間跟葉鴻盛一起共事,對這位二老爺的性子也算是瞭解了。

    他道:「二老爺肯定是想回去過年的。他不可能為了多賣茶具就留在京城裡。」

    葉鴻昌本來還糾結呢,一聽這話他就不用糾結了,笑道:「也是。我這位二弟,是個戀家重親情的。

    現在對於京城集香樓來說,最重要的不是他這個大東家,反而是他那打小不善言辭的二弟。二弟都要回去過年,他自然也得回去。

    於是臘月二十七這日,葉鴻昌和葉鴻盛從京城趕了回來。

    滿府都很高興

    「爹,您不知道,現在咱們的集香樓在京城可是出了大名了。」葉鴻昌坐下後滿臉興奮地道,「這過年了,不是家家戶戶要宴請嗎?如果能在咱們集香樓買到一套茶具,依著二弟教的法子擺個茶席,泡個茶,再配上琴聲、蕭聲,高雅的讚譽之聲就會隨之而來。咱們的茶具買賣可紅火了。

    要知道,他們一套茶具賣得並不便宜。量產的都得一百兩銀子一套;造型特別別致,只做了五套,限量出售的,能賣到五百兩銀子一套。

    但京城權貴多,有錢人多。越是價格高的東西,倒越彰顯他們的身份地位與富裕。尤其像樊鬱、談軒這樣的,遇著特別喜歡的,價格更貴他們都捨得掏銀子買。

    被他們這麼一帶,集香樓茶具的逼格就出來了。人人以擁有一套集香樓的茶具為榮。

    尤其是那本《茶經》由樊鬱那群人之手擴散開來,京城權貴再也不敢說散茶低賤,只有喝團茶才能彰顯身份了。

    葉崇明一聽頓時得意了,問道:「他們是如何評價那本《茶經》的?」

    葉鴻昌便將他聽到的贊許說了一通。而向來謙虛的葉鴻盛,也沒因此書是女兒所著而閉嘴不言,把樊鬱等人的話也複述了一遍。

    葉雅茗只得再次重申:「這書真不是我寫的,是我夢裡夢到一個叫陸羽的人寫的。」

    不過在寫這本書的時候,她夾帶了私貨。

    陸羽所在的時代,還是以團茶為主。如果照抄出來,不符合葉雅茗的訴求,所以她在「五之煮」原有內容後面又加了一段泡散茶的方法;在「六之飲」陸羽批評加蔥薑煮的茶水如「溝渠間棄水」後面,加了對散茶之味的贊許與推崇。

    另外,大晉是架空朝代,《茶經》「七之事」便不能要了;葉雅茗對於大晉的歷史雖然通過看書有了一定的瞭解,但也很淺薄,浮於表面,對於大晉的茶史茶政更是瞭解不多。她可不敢下筆補寫這一段,乾脆將「七之事」給全部刪掉了。

    還有裡面涉及到的一些茶葉情況與大晉不符的,她都有增減修改。寫完後她拿給葉崇明和智能大師看時,一再強調這本書是夢中陸羽所作,兩人卻還是把著作權扣到了她頭上。對此,她也懶得再爭了。反正在她的請求下,大家都不會往外傳,說這書是她寫的。

    等大家都百年後,大晉茶史上留下的就只有陸羽寫的《茶經》。

    葉家人現在已經學會不跟葉雅茗爭論這個問題了。不管是不是夢到的,反正這本書出自葉雅茗之手,那就是他們葉家姑娘寫的。

    就算這本書現在不對外公佈真實作者是誰,但智能大師知道啊,以後肯定也有被發現的一天。這可對葉家茶葉的名聲大有裨益。

    「你說又寫了別的書,寫完了嗎?樊駙馬追著我要呢。我跟他說書放在臨安沒帶上去,等年後你大伯去京城,他肯定還得去追要。」葉鴻盛道。

    「寫完了。」葉雅茗道,「是關於茶席的。

    因為家族企業做的是茶生意,她打小就會背《茶經》《茶錄》《茶疏》。

    此前的《茶經》,只需要她默寫出來,再修一修即可,並沒花她太過時間與精力。而她這段時間整天沒事幹,就只剩下寫書了。

    關於茶席方面的理論,她此前就在信裡跟葉鴻盛說過很多,把這些內容重新組織一下語言,萬把來字一本書,於她而言倒不困難。兩三天就寫完,然後修修改改,一個星期就搞定。

    反正這時候寫書也不需要通過出版社拿什麼書號,她就這麼一寫,然後扔給葉嘉興抄三遍,裝訂後一本給葉崇明,一本給智能大師,一本送去京城。

    葉崇明和葉鴻盛在臨安和京城的集香樓裡對愛茶人提上一嘴,自有人借去抄錄。如此,這些書就慢慢傳開了。

    葉雅茗打算近期內就寫這兩本,其他方面的內容先不著急。等春天她把炒青綠茶製出來,讓它上市之後,再出其他書籍。

    「寫完了?我看看。」葉鴻盛迫不及待地道。

    葉鴻昌也很期待。

    葉崇明吩咐孟吉:「去我內書房拿來。」

    孟吉小跑過去,很快就把書拿過來了。

    葉鴻昌和葉鴻盛不看其他,先看作者名,看到上面寫著「葉夢」兩個字,兩人都抬起頭來朝葉雅茗看了一眼。

    夢是夢中人所授,葉是葉雅茗的姓,這個筆名倒比那什麼「陸羽」更有來歷,也更為妥帖。

    「這個名字起得好。一看就是我們葉家人所著。」葉鴻昌終於滿意了。

    他對《茶經》的作者名很有意見。不說叫什麼,總得姓葉吧?葉雅茗寫這些書,不就讓葉家茶葉的名聲更響,也更有來頭嗎?叫「陸羽」算個怎麼回事?

    他甚至想著,是不是葉雅茗傾慕於陸觀弈,想嫁給他當陸夫人,以後葉雅茗也就是陸葉氏了,所以寫的書提前冠上了「陸」姓。

    葉雅茗要是知道他這麼會腦補,肯定無語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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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收入頗豐

    人家陸羽寫書之時,她穿越之前,可不知道會遇上一個姓陸的合作者。這都什麼跟什麼嘛。

    待看完那本書,葉鴻昌就已忘了剛才什麼筆名不筆名了,滿腦子都是茶樓裡茶具火爆的場面。

    他打算年後跟陸觀弈和齊霽會面時,告訴齊霽一定要多做些茶具。

    有了這本書,那些文人雅士再不捨也會去買上一兩套茶具的。

    這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他又對葉崇明道:「爹,現在散茶的名聲因為茶席、茶具而起,咱們的上等散茶早就賣光了,還天天有人來問。春天咱們多製一點吧,製多少都能賣掉。」

    葉崇明早就在思考這個問題了,他問:「團茶呢?還有以前那麼好賣嗎?」

    「比原來差一些,不過差得倒不多。」葉鴻昌道,「但那也是因為過年前樊駙馬去給智能大師送年禮才知道茶席、茶具及散茶的好處。他回去不久就擺宴席,第二日他那群朋友就去買了不少茶具和散茶。就那一天,咱們茶樓就進賬上萬兩銀子。」

    葉老太太坐在旁邊聽了,立刻瞪大了眼睛。

    她可知道,臨安的茶樓,每天的流水大概也就是百來兩銀子。

    饒是葉崇明有心理準備,也被嚇了一跳:「這麼多?」

    「可不是。」葉鴻昌道,「他們那群人可不缺銀子,看到喜歡的茶具,就那種五百兩銀子一套的,眼睛都不眨的要上一兩套。其他一百兩一套的更是跟不要錢似的,七套八套地要。咱們的散茶還是限量賣,否則收入只會更高。」

    葉崇明看向了葉雅茗。

    他終於知道當初葉雅茗說的‘跟人合作,把生意做大,賺的錢只會更多」是何等的真知灼見了。

    製茶具需要成本,刨除成本後他們跟陸齊二人對半分,上萬兩銀子他們至少可以分到三四千吧?這才是一日的收入,還是純利潤。

    要知道臨安茶樓一個月的流水也不過如此。

    況且,那成本裡包括五套茶具裡給葉雅茗的分成,以及向她購買茶具設計的費用。這些錢,都流向了葉家,肉爛在鍋裡。

    葉鴻昌繼續道:「過年期間宴席多,樊駙馬的那群朋友肯定會在親朋好友中展示他們的茶席。我有預感,明年咱們的散茶一定會火爆。而隨著團茶和茶席的興起,散茶會慢慢取代團茶。所以咱們製茶的方向,就得隨之而變化。」

    葉崇明點點頭,很贊同大兒子的觀點。

    團茶之所以貴,雖有製作原料昂貴的緣故,但更多的還是因為文人雅士的追捧,把價格給炒上去了。

    而文人雅士又會有一個領頭羊,那就是在書畫詩文中有卓越成就,出身又高貴,還很會「玩」的人。樊駙馬無疑就是這樣的人。

    他說喝散茶好,他說茶席雅致,他說要用與主題相配套的茶具來擺茶席,那無論散茶還是茶具,都會成為京城權貴人家追捧、用來彰顯自身高雅的東西。

    他看向葉雅茗:「茗兒,你覺得你大伯說的對嗎?」

    葉雅茗點頭笑道:「對。」

    葉鴻昌見侄女就說了這麼一個字就不多話了,不由感慨道:「咱們葉家以前,雖在臨安城茶行裡有些身份,但走出去誰把咱們放在眼裡?可現在就不一樣了。要是知道寫《茶經》、做茶具、製桂花茶的就是葉家人,京城權貴面對咱們時也不會鼻孔朝天了。」

    他望著葉鴻盛笑道:「二弟這段時間可得了樊駙馬他們的青眼。樊駙馬還請二弟去他府上論茶呢。」

    葉鴻盛剛才一直沉默著,情緒不高。這會兒聽到大哥提及自己,這才打起精神,點頭道:「是的。」

    「對了。」他看向葉崇明,「樊駙馬說,等開春製茶的時候,他想帶幾個朋友到臨安來,看咱們製茶。」

    「當然,關鍵步驟他不看,他就是好奇,想看看茶葉是如何從茶樹上採摘下來製成茶的。」

    「哈哈,沒問題。這是咱們葉家的榮幸。」葉崇明高興道。

    這種人物,可不是誰想結交就能結交的。

    智能大師的身份地位雖高於樊駙馬,但他是方外高人,葉家與他的交情不好宣揚,外人並不知曉。

    樊鬱就不一樣了。到時候他們來了必要來府上拜訪,也會去臨安城的集香樓坐坐。

    他們一行人身份都不簡單,齊知府和其他權貴都會被驚動。到時候得知他來了葉家,臨安城裡誰還敢小瞧葉家去?

    而這一切,都是三孫女帶來的。

    葉雅茗見祖父異常慈祥地望著自己,眼見著又開始「誇誇誇」了,她趕緊轉移話題,問葉鴻昌道:「大伯,菊花茶在京城賣得怎麼樣?」

    葉鴻昌笑道:「那還用說嗎?沒貨之後,天天有人去咱們那裡問還有沒有賣。它唯一的缺點就是量太少。」

    「明年會多起來的。」葉雅茗道,「我買了個田莊,專門種菊花。」

    「哦?」葉鴻昌很感興趣,趕緊問起具體的情況來。

    葉崇明轉頭看了二兒子一眼,見他自打進門就悶悶不樂,也不怎麼說話,就知道葉鴻盛回房梳洗時一定聽說了宋易風之事,心情不好。

    為了不讓他擔心,撩開京城的一切事宜跑回家來,他和葉雅茗商議後,就沒將退親和宋易風下獄之事跟葉鴻盛說。葉鴻昌去京城時,對此也閉口不言。

    這會兒葉鴻盛聽說,哪有不氣惱的?他既氣惱宋易風的狼心狗肺,又氣惱家裡人沒跟他說吧?

    葉崇明暗歎一聲,見葉雅茗和葉鴻昌的話已告一段落了,便道:「開飯吧。」

    一家人團團圓圓吃了飯。

    飯罷,葉崇明和葉老太太把二房夫妻倆留了下來,將宋易風的事情跟葉鴻盛詳細地說了一遍。

    他道:「宋易風之事,你別怪你大哥,是我不讓他跟你說的。他跟你說了,你在京城必然呆不住,要回來。但回來後咱們也做不了什麼。不說你,我都沒插手。而是讓茗兒自己出氣。」

    「宋易風的處罰前些日子下來了,永遠革去功名,流放三千里;因他對皇上和朝廷不敬,屬十惡不赦之列,因此永不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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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5 05:00: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章 有情況

    葉鴻盛這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悶氣,拍著几案道:「判得好。這種人,就該下十八層地獄。」

    「茗兒早已想開了,並沒有多傷心,你也別去跟她提這人,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

    「嗯。」葉鴻盛點頭。

    「聽說你在京城,很得樊駙馬等人的青眼。盛兒,你不錯。」葉崇明道。

    葉鴻盛卻搖了搖頭:「還是茗兒做的那些茶具和她那些理論厲害。當初我離開家去京城時,茗兒可給我講過不少如何設茶席。攀駙馬大概喜歡這個,便跟我多說了幾句。」

    見二兒子現在出息了,都能跟樊駙馬這些京中權貴攀上交情了,卻仍然不驕不躁的樣子,十分穩得住,葉崇明不由點了點頭。

    看來三孫女能幹,也不是沒來由的。

    接下來便是年關,家家府府都在宴請,葉家人日日忙著赴宴,葉雅清天天跟著陶氏赴宴,各處轉場,忙得腳不沾地。

    葉雅茗不願意去,葉家人都不強迫她。但饒是如此,葉雅茗還是去參加了一回。那是梅家的宴席,是葉老太太的娘家。葉雅茗再推就不禮貌了。

    「二姐,你這段時間瘦了許多,但精神狀態卻比以前更好了。」葉雅茗望著一段時間沒見的葉雅清,感慨道。

    葉雅清驚喜地摸著自己的臉,問葉雅茗:「真的嗎?我真的瘦了嗎?」

    她接了陶氏,身量不高,不到一米六的個頭;又大概是青春期的緣故,有一點微胖。跟葉雅茗的高挑清瘦的身型完全不一樣。

    為此,她嘴上不說,但還是很在意的。這從她每餐只吃一點點貓食就知道了。

    「嗯。」葉雅茗用力點頭,「不信你問梅四表姐和音兒。」

    此時她們正坐在梅家的涼亭裡,不遠處的空地上有一群年輕姑娘在擲壺玩樂。梅四姑娘作為主人陪著她們。

    「確實是瘦了。」梅四姑娘道。

    「二姐姐,你穿裙子的時候應該有感覺吧?裙子的尺寸肯定不合適了。」葉雅音也道。

    「還真是呢。」葉雅清笑得眼睛都彎了。

    她望向遠處,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剛剛斂起笑容的臉上忽然又漾起一抹笑來,笑容甜蜜。

    葉雅茗看她那樣子,心裡忽然一動。

    她前世雖沒談過戀愛,但卻見過陷入愛河的年輕姑娘的模樣。她們最典型的一個特徵,就是時不時就會傻笑一下,有時還會忽然間瘦下來。

    葉雅清這樣,莫不是有情況?

    回葉家後,葉雅茗跟葉雅清在忿道上分開,走了幾步後對葉雅音道:「我想起有件事要跟祖父說,去一下正院,你先回去。」

    「好,姐姐去吧。」葉雅音乖乖道。

    葉雅茗去了正院,問正在卸妝的葉老太太:「祖母,二姐姐最近有跟哪家議親嗎?」

    葉老太太待俞嬤嬤把頭上最大的那件首飾取下,這才轉過頭來看了孫女一眼:「沒聽你大伯母說。怎麼了?你二姐姐不對勁?」

    她知道,葉雅茗絕對不會無緣無故跑來問她這個問題的。

    葉雅茗在旁邊的軟榻上坐了下來,眉頭微皺:「等明兒個大伯母來給您請安,您問問她。」

    她歪歪頭:「這段時間二姐姐每日去赴宴,我就擔心她在宴會上遇著什麼人。要是那人妥當還好,要是不妥當,卻甜言蜜語地哄著二姐姐,那就麻煩了。」

    葉老太太頓時嚴肅起來。

    「行,我明日先問問你大伯母。如果她也不知道,我再叫她去查一查。」她拍拍葉雅茗的手,「放心,我不會說是你說的。」

    「嗯。」葉雅茗放下心來,對葉老太太笑道,「那祖母您歇著吧。我回去了。」

    陶氏作為長房長媳,又管著家,每日都要來向婆婆向請示一些事務,一日要往上房跑好幾趟。

    這日她過來,葉老太太便問:「雅清的親事,你張羅得怎麼樣了?」

    陶氏的笑臉一下子垮了下來:「最近看了幾家,也沒有合意的。」

    葉老太太不由歎了口氣。

    她這個二孫女的親事,從十三歲起就開始相看了。看了這麼多年,也沒挑到個合意的。

    「這段時間她跟著你去參加宴席,去到那裡跟誰在一起,遇到過什麼人,你有瞭解過嗎?」她問道。

    陶氏下意識搖頭:「我都是跟夫人們在一起,她跟小姑娘玩……」

    說到這裡,她話聲一頓,終於領悟到婆婆這話裡的言外之意。

    「你是說,她有問題?」想起昨日葉雅清跟葉雅茗一起去赴的宴,她又問,「茗兒看出什麼了?」

    葉老太太:「……」

    既瞞不住,她也不瞞了:「昨兒個晚上,茗兒跑過來問我清兒的親事,似乎她懷疑點什麼。你既不知道,趕緊把跟她的丫鬟叫過來問問,可別讓人哄騙了去。」

    陶氏這下坐不住了:「娘,那我先過去了。」匆匆離去。

    回到大房,她便找了個藉口,將葉雅清的一個貼身丫鬟叫了過來。

    那丫鬟開始還裝聾作啞,後來被陶氏嚇唬了一下,她便哭道:「姑娘不讓說。說要是我們告訴別人,就把奴婢賣了。」

    「你要不說,我現在就把你全家賣了。」陶氏道。

    丫鬟這才抽抽噎噎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如葉雅茗跟楊姝的友誼一樣,葉雅清在宴席上也認識了一些小姐妹,她跟一位姓蘇的姑娘挺要好。

    因葉雅茗和葉雅音都不去參加宴席,葉雅清上幾次便一直跟蘇姑娘玩。那蘇姑娘卻屢次央求葉雅清,讓葉雅清陪她去見她表哥。葉雅清性子本來就溫順,便答應了。

    蘇姑娘見了表哥,自然想單獨跟表哥說話;葉雅清只得跟她表哥的朋友說話。

    一來二去的,葉雅清便跟這位朋友聊得挺投機。

    陶氏聽了,眉頭皺得死緊:「那人叫什麼名字,你知道不?」

    丫鬟道:「叫楊處之。」

    「楊處之?」陶氏想了半天,也沒想起哪家的孩子叫這名字的。

    她又問:「你看他穿著打扮,言行舉止如何?」

    「穿得挺好的,看樣子家境不比咱們家差。相貌也很好。」丫鬟自然也是觀察過的,「說話做事都彬彬有禮,半點不逾矩。姑娘如果有丁點兒表示說不想說話了,他便會找藉口告辭,絕不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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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5 20:48: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打聽

    「如果不是看那位公子是位妥當人,而且姑娘也沒跟他說什麼,只說些風土人情,逸聞趣事,沒有什麼逾矩的地方,奴婢定然會阻止姑娘,並稟報太太的。」丫鬟又道。

    「哼。」陶氏冷哼一聲,「你把姑娘叫來。」

    丫鬟惴惴不安地去了,不一會兒,葉雅清被叫了過來。

    葉老太太還在等著回話,陶氏也不繞彎子了,開門見山地問道:「那楊處之,是什麼人?」

    葉雅清路上就聽丫鬟說了,心裡正發虛。

    但她是乖乖女,撒謊騙母親這種事,她是絕對幹不出來的。

    她低著頭絞著手帕道:「他沒說,我也不好打聽。我們……我們就是為了讓蘇姑娘和她表哥多說兩句話,才隨便聊了幾句,又沒做什麼事。」

    「你敢說,你對他沒好感、沒想法嗎?」陶氏問得一針見血。

    葉雅清不作聲,頭垂得更低了。

    最開始她確實沒在意。不過那人長相英俊,談吐風趣,懂得的也很多,跟他在一起說話,葉雅清覺得特別開心。

    最近這段時間,葉雅清竟然時不時會想起他說的某一句話;隔段時間不見,她心裡就掂記著他。

    議親那麼久,葉雅清也不是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想的小姑娘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會想,這位楊公子會不會對她也有好感?如果有好感,他會不會派人上門來議親?如果是跟他成親,她不光不反感,反而很期待。

    見女兒不說話,陶氏氣得牙癢癢。

    但她知道女兒的性子。如果來硬的,沒准她就逆反不說話了。

    她放柔了聲音,哄道:「我聽桃兒說了,那楊公子無論是樣貌、穿著還是談吐都不錯。你也知道為了你的親事,娘愁白了頭。要是那位楊公子你覺得不錯,那我就叫人去打聽打聽。如果他還沒娶妻定親,咱們可以托人去說說,看看成不成。」

    這話說得葉雅清未免心動。

    她倒是聽那楊公子說過,他還沒成親。但定了親沒有,他家裡有什麼人,是哪家的公子,她也很想知道。如果能有機會跟楊公子共度餘生,她自然是歡喜的。

    她道:「那娘您派人去打聽打聽。」

    「你先跟我說說他的情況,我猜猜看他是哪家的公子。」陶氏諄諄善誘。

    葉雅清便將她知道的情況說了。

    那位楊公子透露過,他是個秀才,他還住在一個大園子裡,園子裡種了許多奇花異草……

    這都是楊公子隨口說到的,她沒好意思往下追問,顯得自己對他的情況特別感興趣。

    葉雅清說完,道:「娘,每次有宴,蘇姑娘都會寫信問我去不去。如果我不去,她便不去;我去她才去。年後還有兩次宴會。要不等到那時,我再問問她楊公子的身份的身份如何?」

    她總覺得,母親這樣大張旗鼓地去打聽楊公子的身份,實在是不好。

    他們是私下裡見面的,唯有她把他的存在說給家人聽,葉家人才會去打聽他的身份。而除了姓,他們什麼都不知道,要打聽他,只有通過蘇姑娘和她表兄家。這麼一來,風聲豈不很快就傳到他耳裡了?

    萬一那楊公子對她無意呢?就算有意,可還沒到求娶的地步,她這樣打聽他,也太沒有姑娘家的矜持了。

    陶氏原先一心要把那人找出來,看看對方是什麼人,有什麼用意。要是家世一般,對她女兒也別有用心,那自然要用諸多手段懲戒一番。

    另外,她打算對女兒嚴加管教,不讓她再去參加宴席。

    可聽到那人是個秀才,家裡還算有錢,她又猶豫起來。

    既有功名在身,那說明不是商賈出身;家裡有錢,說明不是官宦就是世家。這樣的人,正是她一直想給女兒挑的好人家。

    那人姓楊,也不一定是楊宏那家的吧?

    她心裡還有疑惑,問道:「你說你去參加宴會,蘇姑娘就去;你不去她也不去。那梅家宴席你茗兒妹妹和音兒妹妹都去了,蘇姑娘去了嗎?」

    「沒有。」說起這個葉雅清就鬱悶,「她說她那個來了,不方便赴宴。」

    要不是蘇姑娘沒去,她在這次的宴席上沒見著楊公子,也不會因此神思不屬,讓堂妹看出了端倪,從而引來了母親的責問。

    「那你下回寫信給蘇姑娘,就說你堂妹不去,只你一個人跟我去赴宴。」陶氏道。

    她下決心打算先查一查那人是誰。那就先別驚動別人。

    「好。」葉雅清立刻就答應了下來。

    想起後日就要過年了。過了年後就會再見到楊公子,葉雅清的臉上不由露出一抹期待。

    打發了葉雅清,陶氏去了上房,把事情跟葉老太太說了。

    她知道現在葉老太太把葉雅茗看成眼珠子一般,雖然葉雅茗那裡沒准是好事,但葉雅茗把葉雅清的心思看出來提點了自己,陶氏對她還是很感激的。

    她便捧著葉雅茗說話:「幸虧茗兒眼神好,一眼就看出了清兒有情況。否則,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清兒我知道她是守禮的,定然不會做出什麼醜事來。但如果對方處心積慮要算計,或是被那蘇姑娘連累,那清兒的名聲真是要毀了。」

    「只是現在還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知道他真是為了朋友跟清兒消磨時間隨便聊聊,還是有什麼算計。我覺得還是別大張旗鼓地查,等下回赴宴的時候看一看再說。」

    葉老太太把自己的兒女養大,便覺完成任務了。至於孫女孫子,自有他們的父母去操心,她老人家是不愛多管的。

    這會兒聽到陶氏有了提防,她便擺手道:「成,你心裡有數就好。」

    接下來陶氏和葉雅清各懷心事,跟家人一起過了個年。

    好不容易過了年,到了去姓陳的商人家赴宴的日子。

    葉雅清懷著期待而興奮的心出門,就看到了葉雅茗扶著葉老太太上馬車。

    她腳步一頓,等陶氏目送老太太上車,回轉到她們的這輛馬車前,葉雅清急聲問道:「娘,三妹妹不是說不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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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5 20:48: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二章 跟蹤

    「哦,你祖母說她一天到晚悶在家裡不像話,便硬拽著她去了。」陶氏道,「你也知道,你嫂子有了身孕,不能伺候在你祖母身邊。我又有自己的事兒。茗兒去,跟在你祖母身邊,好歹我也放心些。」

    葉雅清被說得慚愧起來,忙道:「要不我也跟在祖母身邊吧。」

    「不用。」陶氏道,「你這親事一日未定,我跟你祖母都不得安心。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她看了葉雅清一眼:「等蘇姑娘叫你去時,你便派一個丫鬟悄悄來告訴我地點,我讓人過去辨認一下那位楊公子的身份。」

    「好的。」葉雅清沒異議。

    一行人到了陳家,葉雅清給老太太們請了安,便出門去尋小姐妹,果然看到蘇柔正在門外等著她。

    見得她來,蘇柔心照不宣地朝她使了個眼色,對旁邊與她說話的小姑娘揮手道別:「你們玩,我跟雅清去淨個手。」

    說著,她拉著葉雅清就走。

    兩人剛離開,葉雅茗的身影就出現了。她帶著丫鬟不緊不慢地跟在了兩人身後。

    不一會兒,跟著葉鴻昌來赴宴的兩小廝也出現在了路口,跟他們匯合。

    陶氏的做法,葉雅茗從葉老太太聽說後,就很不贊同。

    葉雅茗向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推測人心。

    那楊處之姓楊,她總覺得是楊家的手筆。而楊家人發家這麼快,行事風格跟葉家這種有底蘊的人家是不一樣的。他們跟孟呈煒這種人攪合在一起,沒准就是一丘之貉。

    如果葉家沒察覺楊處之對葉雅清的覬覦,他可以溫水煮青蛙,讓葉雅清最後不惜與家人哭鬧的方式來結這門親。

    如果在葉雅清的心還沒完全被他俘獲之前,他就從葉雅清話語裡知道葉家人在查探他,他沒准會狗急跳牆,直接以毀了葉雅清聲譽的辦法來破釜沉舟。到時候再查到他是楊家人,那還有什麼用?

    所以她不放心,愣是跟著一起來了。

    除了白蕊和兩個小廝,她還特意去關家叫上了關婷。

    關婷是關滄海的小女兒,今年十六歲,自幼練武。

    在知道孟呈煒會對葉雅茗不利時,葉崇明曾親自去找關滄海,想讓他派個女鏢師在葉雅茗出門時保護她,關滄海就推薦了自己這個女兒。

    別看關婷跟葉雅清是同一個月的生日,在去年年末剛滿十六歲,但她在鏢局裡混,還跟著父親走過兩次鏢,行事可比葉雅清成熟許多。葉雅茗對她印象很好。

    這一次,她便請關婷幫忙。

    陳家辦宴席,到處人來人往;關婷和葉雅茗又都會一點反偵察小手段;葉雅清一心為能見到楊公子而興奮。因此雙方一前一後一直走到湖邊,葉雅清和蘇柔都沒發現後面跟著的三人。

    「表哥,你來了。」

    那邊蘇柔看到湖邊坐著的兩人,歡快地奔向其中一個。另一個則站起來,目光柔和地看向葉雅清。

    兩撥人很快就分開了,蘇柔跟她表哥沿著湖邊往左邊去,留下葉雅清和那位楊處之還站在原地。

    而葉雅清的丫鬟則被他們打發到了遠處去幫著放風。

    在看到湖水的那一刻,葉雅茗就暗叫不好。

    那些宮鬥、宅鬥電視、裡,不都有這樣的情節嗎?把女孩子推到湖裡,然後跳下去救她,等她衣衫薄顯地被男人抱在懷裡救上來,不管這人是乞丐還是小混混,為了名聲她都不得不嫁。

    而這也是那些女人構陷競爭對手,男人用卑鄙手段強娶喜歡女子的最佳手段。

    現在好死不死,楊處之和蘇柔的表哥把見面地點設在湖邊,不由得葉雅茗不作最壞的打算。

    她轉頭問關婷:「你會游泳嗎?如果有人掉到湖裡,你能把她順利救上來嗎?」

    關婷瞬間理解了葉雅茗的意思。

    她表情嚴肅地想了想,點頭道:「沒問題。不過我怕掉到水裡的人掙扎得太厲害,我體力不支,所以在我跳下去後,我希望你能儘快派人下水去幫我一把。」

    葉雅茗轉頭吩咐白蕊:「去老太太那邊,悄悄叫林媽媽和劉婆子過來。」

    他們來別人家赴宴,都會帶兩個丫鬟,不會多帶人手,以免讓主人家太過擁擠。

    今天葉雅茗特意把綠萼換成了一個林媽媽,又把老太太身邊的一個丫鬟換成了劉婆子。

    林媽媽和劉婆子都是粗使下人,但她們辦事穩重,會游泳,身材壯碩。無論是遇到被人推下水,還是武力衝突,都比丫鬟好使。

    因為她們不是心腹,葉雅清這事又不宜張揚,她們跟來目標又太明顯,葉雅茗便沒把她們帶在身邊,而是讓她們呆在廳堂附近。

    這會兒要用到兩人,葉雅茗便派白蕊去叫人。

    其實葉雅茗她自己是會游泳的,而且遊得還挺好。

    前世作為豪門千金,家族唯一的繼承人,她要隨時應對綁架、陷害等意外危險情況。身邊除了帶著保鏢,她自己也學了不少東西,比如武術、游泳、跳傘等自保求生技能。

    但這些東西,原主是不會的,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在人前暴露出來。

    為了把這些本領運用起來,她先前以防孟呈煒下手為由,要求找個鏢師學習武功。

    為此,關婷便每日晚上去葉家住著,第二天清晨帶著葉雅茗練一個時辰的武功,白天她再回鏢局去。現在她已跟關婷練了兩個多月了。以後她就是會幾手功夫,也沒有奇怪。

    今日如果葉雅清被推下湖裡,那麼她提出學游泳的要求,也不奇怪了。

    但這是之後的事,今天還得求助外力。

    確定關婷能救葉雅清,而且抄小路的話,此地離葉老太太所在的廳堂不算遠,林媽媽和劉婆子很快能趕到。

    葉雅茗便吩咐兩個小廝:「你倆跟著蘇姑娘和她表哥,一會兒蘇姑娘過來,你們就由著她,只把她表哥逮住就行了。」

    蘇柔和她表哥秦勝,這段時間陶氏也查清楚了。兩人的背景都一般,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比起葉家和楊家來差得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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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5 20:48: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三章 甜言蜜語

    他們敢這樣計算葉雅清,肯定是楊家許了兩家什麼好處,並且仗著神不知鬼不覺。

    如此,葉家逮秦勝就沒什麼壓力,逮住後直接交給葉鴻昌審問,不必葉雅茗操心。

    關婷跟葉雅茗和白蕊也混了一段時間了,知道兩人辦事特別靠譜,便放下心來,專心盯著葉雅清兩人。

    葉雅茗道:「咱們走近一些,聽聽他們說什麼。」

    按著她的猜測,如果楊處之對葉雅清處心積慮、心懷不軌,他今天定然會打探葉家的情況。

    先前幾次見面,因年前開宴席的時間頻繁,他們是每天都能見面。而這一次,卻是隔了一個年,兩人差不多有半個月沒見面了。

    如果葉雅清掉入了愛河,那麼這段時間她對楊處之的愛戀與思念會呈幾倍增長。

    而楊處之,這麼久不見面,他定然要詢問一番,看看葉雅清是否露出了馬腳,他在葉家人面前是否安全,以便他安排接下來的行動。

    關婷自然沒問題:「好。我先上前,你可以呆在原地。」

    說著,她自己輕聲而上,幾步就躍到了另一叢樹後,行動敏捷,悄無聲息。

    把自己的身影藏好,她正打算回頭給葉雅茗做個手勢,讓她安心,可轉頭那一瞬間她差點沒叫出聲來。

    葉雅茗的臉近在咫尺!

    這傢伙是什麼時候來的?她跟在自己身後,自己竟然毫無所覺。是自己的武功太弱,還是她太強,抑或是……她不是人?

    葉雅茗把手豎到唇邊,做了個「噓」的手勢。

    那邊,楊處之的話已清晰地傳到了兩人耳裡:「……是我失禮了。那麼我現在自我介紹一下,我家在西臨街東頭,到那裡打聽一下楊秀才家即可。我家只有父母和我們姐弟三人,姐姐已出嫁,我下面還有個弟弟,今年十三歲,明年準備參加童生試。」

    「我家日子雖比不上你們葉家,但還算不愁吃穿,有田地幾百畝,鋪子幾間,供我們讀書吃用不成問題。」

    葉雅茗透過樹縫,打量了這位楊處之幾眼,發現這人五官雖不如陸觀弈、齊霽、葉嘉興等人那麼精緻,但也長得還行,起碼五官端正,文質彬彬的,有讀書人的那種氣質。

    再加上有一張好嘴,行止也落落大方,難怪葉雅清會為他心動。

    楊處之自我介紹完,對著葉雅清溫柔一笑:「你是個矜持自好的女孩兒,一直沒問過我這些。今日問及,是不是你丫鬟說漏了嘴,你家人知道我的存在了?」

    葉雅清一下子漲紅了臉,眸子裡全是被人戳破心思的羞惱。她本是坐著的,此時忽然站了起來,看樣子要撂下一句硬話轉身就跑。

    楊處之及時安撫住了她:「葉姑娘,我對你心儀已久。如果你不嫌棄,我讓人上門去提親,可好?」

    葉雅清驚呆了,下一秒臉又紅了,不過這一次惱意已去,剩下的全是嬌羞。

    關婷跟葉雅清同歲,也是個還沒定親的小姑娘,哪裡見到過這樣的場面?她自己也羞紅了臉,心跳如鼓,眼光四處亂瞟,根本不敢看葉雅清那邊。

    葉雅茗卻皺緊了眉頭,目光緊緊地盯著那邊,還拽了關婷一下,示意她專注一點。

    關婷見葉雅茗眉頭緊鎖,臉色嚴肅,深深為自己的不專業而愧疚,趕緊斂了心神,擺出嚴肅臉盯著葉雅清那邊。

    葉雅清和楊處之在這裡說話,是因為這裡正好有一張石桌和幾個石凳。開始兩人是坐著的,剛才葉雅清站了起來,而楊處之在表白的時候,也站了起來。

    這會兒他見葉雅清臉紅得滴血,便上前一步,似乎想要去牽葉雅清的手。

    葉雅清慌張地退了幾步,把手背到了身後,咬著唇道:「你、你別……」

    「好好好,我不動,我不動。」楊處之趕緊舉了舉手,表示自己不動。

    葉雅清這才安下心來。

    在她低下頭盯著自己鞋面的時候,楊處之不動聲色地上前了一步:「我剛才的話,葉姑娘有什麼話要說的嗎?」

    葉雅清心裡甜蜜之極。

    她覺得自己議親多年都不順,就是為了等待這一時刻,遇到對面的這個人。這是上蒼對她的最好的安排。

    她輕輕搖了搖頭。

    可擔心對方看不到,或是誤會了她的意思,她鼓足勇氣,開口道:「我……公子不嫌棄我們是商賈之家嗎?」

    「商賈之家又如何?只要奉公守法,心存仁厚,便是積善之家。何況姑娘你蘭質惠心,溫柔賢淑,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楊處之說著,又上前了兩步。

    葉雅清雖在機緣巧合之下,跟這個楊處之看對了眼,瞞著家人談起了戀愛,但骨子裡還是個乖乖女,知道在成親之前不宜跟男子拉拉扯扯,有肌膚之親。

    這刻在骨子裡的教養讓她不由又後退幾步,慌慌張張地道:「你、你別過來了,就站在那裡,好好說話。」

    「我忍不住。」楊處之語氣裡帶著一抹委屈,「你知道嗎?咱們足有十六日沒見了。人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算算咱們有多少年沒見面了?我心裡想你想得緊,夜夜睡不著覺,恨不得生有一雙翅膀,飛到葉家大宅裡去見你……」

    嘴裡說著甜言蜜語,他又朝前緩緩踏了兩步。葉雅清只得再次後退。

    他們在的這個地方,是一處觀景台。陳家用石板在湖面砌了一塊突出的地方,又在沿湖的邊沿圍了欄杆。

    當時葉雅清是背對著湖面而坐的,這會兒一退再退,已退到了欄杆上。

    「快,過去,救人。」葉雅茗見勢不妙,跟關婷丟下一句話,就一步踏了出去。

    關婷還有些莫名。

    為了安全,這種大富之家每隔幾日都會有人檢查湖邊的欄杆,尤其在這種開辦宴會之前,更是要檢查幾遍,以防萬一。

    就算葉雅清靠在欄杆上,也掉不到水裡去吧?

    但跟葉雅茗接觸了這段時間,關婷對葉雅茗是十分佩服的。在她眼裡,葉雅茗聰明之極,思維縝密,學起武來更是天賦異秉,是她最佩服的人,沒有之一。

    因此她腦子裡不同意葉雅茗的觀點,身體卻下意識就照著葉雅茗的吩咐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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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5 20:48: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四章 踹他下去

    她打小練武,身手厲害。葉雅茗練武卻是上輩子的事了,這具身體雖比她剛拿到手時健康了很多,就算意識跟上了,身體也跟不上,關婷很快就超過了葉雅茗,來到了楊處之身後。

    看到眼前兩人還在那裡說話,空氣裡的粉紅泡泡,即便關婷是古人,沒看過相關,也能感覺得到。

    她猶豫著停下腳步打算轉頭問問葉雅茗要不要繼續,下一刻,葉雅清背靠著的那處欄杆忽然斷了,她的身體仰面朝湖水裡栽去。

    關婷一驚,掠身上前,腳下一點,在葉雅清快要接觸水的那一刻將她攬進懷裡。

    把人攬下後關婷心裡是絕望的。

    如果是她一個人,先下傾再往上,借著扭身的力道,她勉強能回到岸上。

    可此時她懷裡抱著個人,葉雅清即便身材嬌小,卻也有幾十上百斤,關婷腳下沒有借力的地方,接下來的下場,就是兩人都落入水裡。

    卻不想下一刻她的手就被人拉住了,她下意識借力一拉,下跌的勢道立刻止住,再一用力,她帶著葉雅清翻身一躍,落在了岸邊。

    這時候她才看清楚剛才拉她的是葉雅茗,而那個叫楊處之的男人,正目瞪口呆地望著她們。

    「把他推下水去。」葉雅茗朝關婷眨了一下眼,迅速拉過驚魂未定還沒反應過來的葉雅清。

    在葉雅清如預料中的那般掉進湖裡時,楊處之既不驚慌也不著急,只露出驚慌神色,做了個伸手去拉葉雅清的姿勢。

    他打算等葉雅清完全落到水裡,甚至喝上一兩口水後,他才跳進湖裡去救人。

    卻不想忽然竄出兩個人,壞了他的好事。等他反應過來,急著想表達對葉雅清的關心,挽救一下局面時,就見剛才摟著葉雅清的那個丫鬟忽然上前,用力踹了他一腳,「撲通」一聲,他落進了水裡。

    饒是他深諳水性,猝不及防之下仍然喝了一大口水。

    而且這是深冬的天氣。雖說江南的氣溫不如北方冷,湖水卻也是寒冷刺骨的。

    他本想做出被淹的樣子,好在接下來要面對的糟糕局面中贏得一點勝算,但冰冷的湖水讓他全身很快感覺到了僵硬,身上穿的厚棉袍更如死神一般把他往水底下拽。

    恍惚間,他聽到葉雅清顫抖的聲音:「妹、妹妹,快救他。」

    「他會水,死不了。走吧,咱們找人評理去。」葉雅茗冷冷道。

    這個冷酷無情的聲音提醒著楊處之,他的打算已經落空了。如果不上岸,他可能會死,而事情也會鬧大。鬧大了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這時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立刻上岸,向葉雅清苦苦哀求,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剛才雖然時間短,可他也看清楚了救人的那兩人都是年輕姑娘,一個是主子,一個是丫鬟。那個主子,應該就是葉雅清的妹妹葉雅茗。

    兩個年輕女孩子,總是比別人好糊弄些。

    他立刻活動四肢,開始自救。

    好在他是會水的,而且是年輕小夥子,看似瘦弱,實則身強力壯。之所以敢設這麼個局,也是他擅水,而且在前幾日曾跳進水裡試驗過的。雖然當初他是脫了厚棉袍下的水,今天也打算脫了外裳再救人。

    現在有厚棉袍拖後腿,但他費了一番功夫,還是從水裡浮了上來,並且緩緩朝岸邊遊去。

    等他拖著沉重的衣服遊到岸邊,卻絕望地發現跑來了幾個人。

    「姑娘、姑娘……」

    「在這邊,快快。」

    「姑娘、姑娘你們沒事吧?」

    「沒事。」葉雅茗道,「趕緊把人從水裡拉起來綁好,送去後門。那裡自有人接應。」

    今天的事情,葉雅茗做了幾個預案。一旦發現楊處之狼子野心,她就立刻把葉雅清救出,帶她離開是非之地,不讓人拿她來做文章。

    而這個楊處之,則以小偷之名送往衙門。

    說完,葉雅茗就想拉著葉雅清走。

    卻不想葉雅清腳下卻跟打了釘子似的杵在那裡不動:「救、救救他,妹妹你救救他。」

    這樣子恨得葉雅茗想給她一巴掌。

    都這時候了,她還沒看清楚形勢嗎?

    那頭林媽媽和劉婆子見楊處之臉色青白,嘴唇發烏,顯是凍得狠了。

    這人可不能死。死了麻煩就大了。

    她們正要去拉楊處之,蘇柔帶著個丫鬟忽然跑了過來,她還快跑邊問:「出了什麼事了?」

    她的聲音極大,滿是驚慌,似乎想引了人來:「啊,葉姑娘,你沒事吧?」叫完了這聲,目光才在人群裡掃視,尋找葉雅清。

    待看到葉雅清好好地站在葉雅茗身邊,而楊處之正如一條死狗一般被兩個健婦從水裡拉上來,她瞪著眼張大了嘴,一副驚詫之極的樣子。

    這個時候,一群年輕女孩聽到叫聲跑了過來,問道:「出了什麼事了?」

    「怎麼了怎麼了?」

    林媽媽用身子擋住眾人目光,迅速往楊處之懷裡塞了一個東西。

    楊處之此時已被凍得手腳僵硬,嘴巴也直打顫。他明知道有人往他懷裡塞了東西,可身體完全不由自己的控制,四肢僵直動彈不得,只能任人擺佈。

    這時候他聽見一個女聲道:「不知道啊。我們站在這裡看景呢,就聽得有婆子叫‘抓小偷」,然後這人就直直地衝過來,一下子沒剎住步子,掉進了湖裡。」

    劉婆子立刻站直身體,衝著眾人道:「老奴在宴席上看到他偷了個貴人的玉佩,這才追過來,擾了眾位姑娘的興致,是老奴不對。老奴這就把他押送到官府去。」

    說著她跟林媽媽一人拉一隻胳膊,就這麼拖著楊處之朝後門方向走。

    那群小姑娘裡就有陳家的姑娘。作為東道主,身為負責招待年輕姑娘的主人,她見著此事,自然是要管的。

    她皺著眉看看臉色青白的楊處之,又看了看林媽媽和劉婆子,發現她們不是陳家的下人,正要開口詢問,就聽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陳姑娘,我知道大年下的,你家定然希望宴席能辦得順順利利,不出岔子,這樣來年才能順順當當,萬事如意。不過人多眼雜,這種事在所難免。誰家能保證辦宴席時就不出一點差錯呢?眾位姐姐妹妹們說對吧?」

    說話的正是葉雅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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