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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默嬋 -【天使之翼(『空』組織之戰爭女神雅典娜)】《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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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7 00:01:3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默嬋 - 天使之翼(『空』組織之戰爭女神雅典娜)

他是災星轉生才會三天兩頭遭到大小意外      
而她是倒了八輩子楣抽中簽王擔任他的保鏢
頭一回當保鏢就出師不利演出走樣
被保護人反過來護住她免受炸彈威力波及
更丟臉的是他在耳邊一聲大吼她便暈倒
不知何時起他在她心中已躍升為最重要的人
她不只想保護他更想當治癒他內心創痛的人
只要她親手切斷不回首的過去便可迎向未來
卻執家人之仇外她也要為延續自己性命而戰......  

自從好友為救他而喪命後他徹底封閉心門
活著對他沒有絲毫樂趣只是等死過程而已
這個新任保鏢一出現就擄獲他了他所有的心思
她不但不知死活的挑釁他的權威還敢出手打他
甚至大剌剌地揚言他的命已為她所定下
更有當他傾訴衷情時弄得他哭笑不得的本事
他不會放她走的,她此生準備與他糾纏到底
但當記憶中已經死了三年的好友奇跡似的復活
致命殺機如同網子般緊緊籠罩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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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7 00:02:2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俄羅斯聖彼得堡城郊小鎮

  大雪紛飛的夜晚,一聲轟然巨響自某幢民宅中傳出,激冒出的火光霧塵連聖彼得堡市中心都瞧得見,附近的民宅更是狠狠撼動,所有的玻璃全在瞬間破裂,飄散在空中與雪花相互輝映。

  一對陌生的旅人在此時造訪這座小鎮。站在前頭較矮的人有著一頭比雪還白的及腰銀發,纖弱修長的身軀裹在雪衣內,容貌俊美,看來才十八歲出頭,有一雙冰般的藍眸。

  站在他身後的高大男子有著一頭髮長約到耳際、此刻沾了些許雪花的褐髮,高碩的身材完全將較矮男子護住,使他身上一片雪花也沒有。他的容貌與較矮男子不相上下,但較有男子氣魄,看來也較為年輕稚氣,約莫十五歲左右。同樣的,他也有一雙冰藍色的眼眸。

  「唉,我們來遲了。」望著照亮雪夜的詭譎火焰,長發男子揪住胸口,慨然嘆道。

  「心宇,你還好吧還是我抱你吧。」羽柴揚雨,也就是那名較高大的男子,開口柔聲問著身前的男子;他的樣子似乎快跟漫天飛舞的雪花融合在一起。

  凌心宇回頭看著揚雨,俊美的臉上綻開一抹比雪花還美的微笑。「我還撐得住。」突地,他的笑容逸去,接收到一股強烈的意念,回首望向街道兩側失火中的其中一幢民宅。

  燒掉……燒掉……把所有的東西都燒掉……燒掉……

  「揚雨,我們得快一點,她想自殺。」心宇跳上伸出臂彎的揚雨懷裡,揚雨迅速移動進入起火的民宅中。

  「她在哪兒?」揚雨抱著他,在滿是濃煙的屋內尋找。

  心宇闔眼凝神,手指指向一個方向,「那邊。小心,她現在很危險。」

  心宇滿心皆是她強烈的求死意念,像把火燒得他好心疼。

  燒掉……死了……大家……大家都死了……死了……燒掉……全都燒掉吧……全都一起死吧……

  「知道了。」揚雨應了一聲。小心避開從屋頂掉下的火塊,懷抱著心宇,一點也不影響他的行動。

  沒多久,他們眼前的濃煙散去,出現的是一片火海。而在火海中心,半跪著一名有著閃亮金發,身著白色洋裝,看起來不超過十歲的小女孩。她臉上佈滿淚痕,白色洋裝沾滿了血跡,一雙冰藍色的瞳眸染上一層厚重的霧氣,似乎永遠也消不去似的遮住眸子的明亮。她目光怔然地看著夜空,淚不斷的落下,恍然未覺身邊的火勢強大。在她身邊,倒著三個人,兩男一女,全被人以極殘忍的手段殺死,尤其是其中那名看來年紀較長的男子。

  我不要一個人……爸爸……媽媽……哥哥……不要死……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小女孩強烈的心聲傳入心宇腦裡。

  「揚雨,抱我過去。」心宇望著不停哭泣的小女孩,低聲命令著。

  「危險。」揚雨抱緊他,搖搖頭。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心宇拍拍他的手臂說。

  揚雨遲疑了下才輕巧地將他放下地,揚掌往地上一劈,劈出一條道路,心宇走過去,他則跟在後頭。

  「誰?」小女孩察覺有人走入她的領域,渙散的心神一下子全集中在侵入者身上。她充滿敵意的瞪著這兩個人,以俄語問話:「你們是來送死的嗎?來陪爸爸、媽媽和哥哥的嗎?我會讓你們達成心願的!」

  她話聲方落,周圍的溫度又上升了好幾度,與冰天雪地的外頭是天壤之別。

  「等等,眠羽,我們是同伴。」心宇被四竄的濃煙嗆得直咳嗽,勉強以俄語說道。

  他們來得太遲了!沒想到他們動作那麼快,心宇為自己太晚收到訊息,太晚動身而扼腕。

  「心宇,小心!」揚雨一把抱住他往旁邊跳開,下一瞬間,一根著火的木頭砸向心宇適才所站的地方。

  「同伴?」江眠羽充滿憎恨的眸子裡有那麼一下子的呆然,下一瞬間又燃滿憎焰,大吼道:「我沒有同伴!」

  隨著這聲大吼,四周的火焰燃燒得更熾。

  心宇也在這一瞬間握住了眠羽的手,微冰的手溫緩和了她火熱的體溫,他滿是溫柔的眼睛對上她的,柔聲道:「不,我們是你的同伴,我們有相同的眼睛啊!」

  可憐的孩子,背負著莫大苦痛的孩子。心宇為自己未能及時趕到而難過。

  眠羽盯著心宇俊俏的臉龐,望著他那雙和自己一樣的眸子,柔若冬陽的笑容及眼神,不知為何,心頭的哀傷及那壓得她喘不過氣的憤恨,似乎讓這個跟她有一樣眼眸的男子安撫了。

  「爸爸……媽媽,還有哥哥……都被他們殺死了……都死了……」她哽咽一聲,放聲哭道。她不知道那些人為什麼要殺掉爸爸、媽媽還有哥哥,他們都很乖,沒有做壞事,為什麼……「我一直叫、一直叫……他們都不理我……他們都沒醒……他們丟下我一個人……走了……我不要一個人……我要跟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在一起……」

  「他們是為了保護你。」心宇的手撫上她沾滿淚水的小臉,輕拂去淚珠及頰邊殘留的血,微笑著。「你要活下去,不要讓他們的犧牲白費。」

  「活……活下去?」眠羽眨眨淚眼,原本熊熊的火勢開始緩和,終至完全熄滅。

  「是的,活下去。以後有我們跟你在一起,你不會是一個人的。」

  心宇的笑容讓眠羽覺得好溫暖,她盯著心宇,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他說的話有一半她聽不太懂,可是她覺得好溫暖、好溫暖。

  「真的不會一個人?」她棲棲遑遑地問道。

  「真的。」心宇以笑容保證。

  眠羽止住淚,活下去的意思她並不是很懂,但她知道,這個叫心宇的大哥哥給她一種安定的感覺,讓她覺得即使失去了爸媽和哥哥,她還有人可以依靠。

  「跟我們來吧。」心宇緩緩地起身,揚雨立即將他搖晃的身子抱起,並朝眠羽伸出手,而心宇臉上的笑容毫不因慘白的臉色而逸失。

  眠羽望著揚雨伸出的手和心宇鼓勵的笑容,輕點下頭,她拉著揚雨的衣擺,同他們一起走出廢墟。

  原本熄滅的火焰再次燃起,眠羽不時回頭張望親人永眠的屋子,望著那幢他們一家人曾經度過無數歡笑日子的屋子讓火神吞噬,心頭模糊地知曉自己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眠羽。」被揚雨抱上車的心宇輕喚道。

  眠羽回過神,發現高大的揚雨沉默地伸出雙手候著她。

  她抬頭看著面無表情的揚雨,不知所措的當口,人已讓他抱起放入車後座,他自己則打開駕駛座的車門,把魁梧的身軀擠進駕駛座發動車子。

  眠羽巴著後座的椅緣,透過後車窗凝望著她出生、與家人共度十年的城鎮在火中燃燒,漸離漸遠。

  紛飛的雪掩去了他們的足跡……

  代號:PALLASATHENA(帕拉斯雅典娜)

  姓名:江眠羽  年齡:十歲  國籍:俄(中俄混血)

  親屬:父母及兄全歿  能力:控火  備註:其父代號03,為科學家霍洛維茲所「制」,為霍洛維茲所「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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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7 00:02: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七年後台灣台北

  寰宇集團本部

  記者會的現場有一面巨大的懸浮電腦影像,前方有一列鋪著紅巾的長桌,長桌上頭擺著三支麥克風,而坐於麥克風後的是兩男一女。

  「各位先生,女士,本集團今天在此召開記者會,是想請各位替本集團一個重要的世代交替作見證。」主持人為這場記者會揭開序幕。

  在他說話的同時,無數的鎂光燈閃起,所有的焦點全數集中在那三個人身上。

  「現在,我們請寰宇集團的總裁風羅森先生為我們說幾句話。」說完,主持人看向三人之中年紀較長的男人。

  此時,掌聲四起。

  「首先,先謝謝各位前來見證寰宇集團的移交典禮。我,寰宇集團總裁,風羅森,在此宣佈退休,總裁之位由副總栽風曜接任。」風羅森伸出右手,示意在座的另一名男子起身,他們兩人有著相似的眼睛。

  「另外,我也在此宣佈,小兒風曜和何氏銀行總裁之女何安琪的文定之喜……」風羅森的話還沒說完,會場突然「砰」的傳來一聲巨響。

  高熱的溫度和威力強大的震波同時撼向會場所有的人,一時間,慘叫聲和物品碎裂的聲音逸出。

  不知過了多久,當風曜睜開眼睛後,觸目所見的是一片難以收拾的狼藉。

  他的目光搜尋著父親,風羅森倒在不遠處,看來只受到些許波及;何安琪則躺在左手可及之處,同樣看得出只受到輕傷。

  他鬆了口氣,但隨即發現自己身上有重物壓著,在一片煙霧迷漫中,他勉強辨出壓在他身上的是個人,卻不知是何人。

  過了一會兒,他身上的那個人動了下,一抬頭,和風曜的視線相接,風曜朝他露出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阿易……」風曜望著他滿臉的血,怔愣的喚著他的名字。

  「阿曜……」龍易無力的眨眨眼,放鬆似的趴在風曜身上,唇動了下,雖然小聲,但風曜卻聽得清楚:「你沒事……」

  然後,他再也沒有發出聲音。

  「阿易,你沒事吧?」風曜問著,吃力的自龍易身下伸出手推推他,但他沒有反應。

  「阿易!」風曜這次加重力道。「阿易,回答我,說你沒事。」

  龍易像是睡死了似的,連一聲回應也沒有。

  風曜心一涼,力持鎮定的推開他坐起,他搖著動也不動的龍易,口裡不斷喚道:「阿易、阿易……」

  「隊長,這兒有聲音。」回答風曜的是一個陌生的聲音。

  「好,先要電腦掃瞄一下。」

  「隊長,有四個生物反應。」

  「快!快救他們出來!」

  「是!」

  「阿易,醒醒,我們得救了!」風曜拍拍他的臉,再爬過去搖風羅森和何安琪。「爸,醒醒。安琪,醒醒。」

  他聽見人聲愈來愈近,連忙扯開嗓門呼救道:「快來人,我們在這兒!」

  片刻後,搜救人員循聲而至。

  三年後

  一棟坐落在台北郊區,由紅磚砌成的兩層樓房,牆上讓藤生植物爬滿,只依稀辨得出它原本是紅磚牆,看來古色古香,也添了幾許神秘詭異的色彩。環繞在樓房外的花園佔地廣大,但滿是雜草、雜木。再看看圍牆,同樣以紅磚建造,但看來比屋子本身還老,鏤空雕花的歐式鐵門也早鏽蝕得看不出當年的氣派。

  這兒是台北有名的鬼屋,據說在五十年前這兒發生了一樁血案,之後屋子就傳出鬧鬼的消息,在十年前以超賤價賣出,至今附近居民鮮少看到住在屋裡的人,也少有人敢到這附近走動。

  一輛黑色的凱迪拉克駛到這幢人稱鬼屋的屋前,從車裡走出一名身著去世已久的凡賽斯所設計的西裝,約莫六十歲,手裡拿著枴杖的男人。

  他拉平身上的西裝,取出一條白手帕擦拭因看見這幢與他想像不符的屋子所冒出的冷汗。

  擦完汗後,他自內袋中取出一個掌上型的電腦,查了下電腦資料庫,確定眼前的住址與資料庫提供的相同後,不由得皺起眉頭,觀望了下毀了三分之二的鐵門附近有無門鈴,在發現連門鈴也沒有時,他的眉頭不由得皺得更緊了。

  現在這個時代要找到一間像這樣古老的屋子還真是不容易,竟連門鈴也沒有。

  「老爺?」司機見他在門外駐足許久,似乎沒有意思進屋,便下車來到主人身後,輕喚一聲。

  「進車裡等我。」男人頭也不回的下令。

  「是。」司機恭敬的鞠個躬,便回到車裡。

  男人仰望著屋子,伸手推了下鐵門,鐵門隨即往屋子的方向倒下,揚起一些灰塵。

  「看樣子,他們並不歡迎任何訪客。」男人望著倒下的鐵門,喃喃低語著。「縱使如此,我還是得闖他一闖。」

  男人深吸一口氣後一腳踏進去,敲了敲大門,門「嘰」的一聲打開時伴著一些灰塵及蜘蛛絲落下,幸好男人事先往後退,不然,弄得他灰頭土臉是難免的。

  屋內一片漆黑,男人不禁要懷疑電腦資料庫提供的資料是否正確,這兒看起來像幾百年沒人住過一樣。

  一張絕美的臉蛋突然出現在男人的視線中,嚇了他一大跳,腳步顛了下差點跌倒。待他鎮定下來,才麥現擁有這張絕美臉蛋的人,是個留有及耳黑髮,身材修長,身著卡其色獵裝的男子。「你是誰?」男子約莫二十三、四歲,聲音銳利而略低,透著南極般的凜寒之氣。今天他運氣不好,竟然抽中看門的工作,原以為不會有任何訪客上門的,沒想到今天真是「下紅雨」的日子。

  男人定下心神,冷靜的問:「請問凌心宇先生在嗎?」

  男子在聽見「凌心宇」這三個字時微眯了下眼,但仍重複的問:「你是誰?」

  「我姓風,風羅森。」風羅森報上姓名,對男子聽見他的名字毫無反應有些訝異,但他很快掩住真正的心思,禮貌的問:「請問凌心宇先生是住在這兒嗎?」

  男子不發一語的轉過身子,走進屋內。

  風羅森呆了一下才快步跟上去,不一會兒,他已漸感吃力,但男子仍然沒有減緩他的速度。不知過了多久,風羅森的視覺才從一片黑暗中看見一絲曙光,待他跟著男子走到那片光亮下時,眼睛著實難受了好一會兒才適應。

  他環視整個空間,發現這是一處做酒吧設計的房間,沒有任何贅飾,四面的牆都是白色的,讓他感覺到自己似乎進入了另一個次元。

  吧檯在右方,而他的前方只有一張圓木桌,那兒坐著一名擁有及腰銀發,冰藍眼眸的俊美男子,他身後則站著一名身材高大、褐髮,有著同樣眼眸的男子。而須他前來的那名美若女子的男子則不見蹤影。

  「請坐,風先生。」銀發的俊美男子開口,聲音是柔和的男中音,聽起來很舒服,令人不由自主的放鬆心情。

  「你是……」風羅森遲疑的望著他,開始後悔自己找上他們的決定,這些人看起來……

  「你不是在找我嗎」心宇微側首微笑道。

  「你是凌心宇?!」風羅森怎麼也沒辦法把眼前這名看來優雅溫和的男子跟那個外頭傳說叱吒風雲的凌心宇合在一起。後來他發覺自己的大叫惹來站在心宇後頭的男子的瞪視,連忙收斂心神,在心宇對面坐下。

  他輕咳一聲,「抱歉,我失態了。」

  「找我有什麼事?」心宇直截了當的問,一點也不浪費時間。

  「是這樣的,我想委託你派人保護我兒子風曜。」風羅森說出他的目的。

  「保護?」心宇聞言,微微一笑。「風先生找我保護令公子,是否不太妥當?」

  「不,我相信你們的能力一定可以保護我兒子的。」風羅森握緊枴杖,語氣肯定的說。

  「何以見得?」心宇維持著一貫的笑容,好奇的問道。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上門要他們當保鏢,要不是看風羅森頗有誠意的份上,他根本不會見他。他們不需要人來打擾。

  「我兒子他……相當排斥保鏢。」風羅森說出他的困難。「但是他現在有危險,卻固執得不肯讓保鏢保護他,我擔心他的安全,所以才來……」

  他隱去話尾,這其中有太多不為人知的內幕,不堪回首。

  「我的人令公子不一定會接受。」心宇言下之意,是不打算幫風羅森。

  「我相信如果是凌先生手下的人,他未必看得出來是保鏢,反而會將之視為一種挑戰。如此一來,他非但不會趕走你的人,反而會要求你的人留下。」風羅森就是看中心宇底下人的辦事能力,才會冒昧的上門求助。

  他已經無計可施,否則他不會下這個危險的決定,前來找心宇。

  心宇只考慮了三秒,「風先生,關於酬勞方面……」

  「凌先生,條件你儘管開,要多少錢都無所謂。」風羅森一聽心宇有意接下他的委託,忙不迭道。

  「條件不是由我開,而是由我的人來開,不論哪一個人,都有不一樣的條件要求,我並不干涉。至於酬勞,我想三億美元應該不為過吧?」心宇開出價錢。

  風羅森眉頭皺也不皺一下的點頭。

  「先付一半的錢,事成之後,再付另一半。你就靜候我的人上門吧。」說完,心宇逕自起身同身後的高大男子一塊離去。

  風羅森還來不及驚訝,先前那名絕美的男子又出現帶他出去。

  在回家的路上,他還未能忘懷心宇和所見的另外兩名男子。

  「老爺,他們答應了嗎?」司機夏生關心的問道。

  「嗯。」風羅森點下頭。

  「那大好了,這下子,少爺就安全了。」夏生高興的說。天知道他們這些做手下的,有多擔心少爺的安危。

  「希望如此。」風羅森不是很有把握的說,不知道凌心宇會派什麼樣的保鏢前來。

  聽說他們這群人個個身懷絕技,在黑白兩道佔有非常大的勢力,但是他們並不主動犯人,成員人數不詳,只知道頭頭凌心宇的手腕俐落毫不留情,有很多像他這樣上門求助的人所委託的事件只要一接受,沒有擺不平的。

  神秘,是對他們唯一的形容詞。

  但保留在風羅森腦海的卻是凌心宇三人共同擁有的冰藍瞳眸。

  好個稀有卻冰酷的眼睛。

  這是他們喚作「空」的原因嗎?

  那雙冰藍的眸子……

  「風曜,寰宇集團總裁,二十六歲,接掌公司才三年。這三年來風波不斷。首先是在他宣佈就職後的當天,記者會場被人放置磁力炸彈,造成一死二十傷,他本人因貼身保鏢的保護而無恙,反倒是他的保鏢送醫急救後宣告不治死亡。一個月後,上班時,所搭乘的新式磁浮電梯遭人切斷磁力電源,差點摔死,但他幸運的只有右手扭傷,休息了三天。再來是所乘的座車被放置了威力十足的黃色炸藥,風曜同樣躲過了一劫,反倒是副總裁身受重傷在醫院住了半年才康復。之後,大大小小的意外事件頻傳,卻始終查不出主使者為何人,不過,風曜每次都可以很幸運的躲過這些意外,反而是身旁的人無一倖免的掛綵受傷。而公司也在他的經營之下更上一層樓,近來更是積極開發宇宙殖民地的資源,為公司賺進了不少利潤。關於風曜這個人,傅聞長得很俊美,不少名門淑媛都很中意他的才幹及容貌,但聽說他本人非常討厭他那張臉,性格是嚴重的孤僻,沉默寡言,除了公事上的必要發言,其餘時間很少人看過他開口說話。」電腦在螢幕上為風曜做了簡短的介紹之後,出現一張風曜側臉的照片便定格。

  「看樣子,這個人還不是普通的災星轉生呢!難怪要找向來只從事暗殺工作的我們當保鏢。」一名年的二十一、二歲的男子,他留著五分頭的紅發,冰藍眸子滿是輕佻,優美的唇瓣往上揚起一個弧度,裹於牛仔褲下的長腿擱在桌上,雙手交抱胸前,好笑地下評論。

  他是直宇·史克維茲,出生在德國,是唯一一個由科學家養大的超能力者,擁有透視及強過普通人數百倍的聽力。

  「他的個性孤僻,未免也太籠統了吧,冠上這種容易被誤解的性格形容詞,難怪他會被追殺成這樣。」坐在直宇左手邊,一名黑髮及耳,旁分打薄,容貌比女子還美的男子也開口發言,他身上穿著先前去帶風羅森時的卡其獵裝。不過此時的他,較先前溫和上數倍。

  他是原薰雨,出生在非洲,能力是飄浮及穿透。

  「哼!孤僻又如何?就構成被追殺的條件嗎?」說話的是一名將金發發尾染成紅色,發往上梳成衝冠模樣,右耳掛著個紅玉耳環,冰藍眸子滿是嘲諷的美麗女子。約莫二十歲的她,有著中性氣質,連穿的衣服都偏向中性,一襲由日本名設計師設計的合身西裝襯得她的容貌更加突出,卻也模糊了性別。

  她說完便打開一包旺旺,開始吃起來。

  她是江眠羽,出生在俄國,能力是控火。

  「真想看看他正面長得怎麼樣,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側臉比較漂亮,才會連資料照片都只給側面的。」提出這般天真疑問的是一名黑髮及腰,用個粉色的發圈箍住,嬌豔的容貌微泛著笑意,同樣也擁有一雙冰藍色瞳眸的她看來才十五歲上下,實際上她已經二十五歲。

  她是柳舞羽,出生在中國。看似無憂無慮的她右手雖行動不便,卻擁有超絕的記憶力及超越常人的運動神經,反射神經,動態視力,是個用刀槍劍的高手。

  「哼!」發出一聲冷哼的是雙手交抱往後靠坐在椅背,閉目養神的男子,黑髮略長往後梳,露出光潔的額頭,發尾微翹,不用說他也擁有一雙冰藍色的眼睛。引人注目的是他臉上有道自右眉上方斜過鼻樑至左眼下方的傷痕。的二十六、七歲左右的年紀,透著些許軍人特有的威嚴冷酷氣息。

  他是綠川時雨,出生在美國,西點軍校畢業,官階上校退役的他除了受過訓練的身手之外,能力是控制任何沒有生命的東西,如使刀飄浮空中攻擊人,或是使玻璃碎裂變成武器攻擊人。

  「大家對於風曜這個人就這麼點意見嗎」心宇執杯就口,輕啜著濃紅茶,顯然對夥伴們如此「口下留情」的評論有些訝然。

  他今年二十八歲,是七個人中年紀最長,能力最強,也是他們的領導者。由於幼時飽受活體實驗之苦,在十歲那年殺了捉他研究的科學家,和後來被製造的小他三歲同樣也是超能力者的羽柴揚雨逃了出來。

  「心宇,話不是這麼說,好歹他也值個三億美元,這三億美元可以拿來修葺這幢屋子,加上我精心製作的鐵門被風羅森那老頭碰壞了,正好可以大肆整修一番。」直宇對建築方面的興趣一直相當濃厚,尤其是對那種廢棄很久又有一些傳說的古屋情有獨鍾。

  「三億美元要用來擴充咱們的保全及電訊設備。」薰雨微皺起眉頭,這幢屋子要是由直宇來整修的話,恐怕會比現在更頹廢。

  「三億美元要拿來買旺旺和把各位的房間做一番設計。」眠羽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不一會兒,一大包的旺旺已經讓她吃得一點也不剩,而其他人甚至連包裝都沒摸到。

  「拿來擴充軍備比較實際吧。」舞羽微揚起眉道,她前些日子在一本專門介紹武器的雜誌上瞧見幾種新式武器,頗感興趣。

  「附議。」時雨贊成她的建議。

  「停,各位,現在先停止討論三億美元要怎麼利用。」心宇好笑的看著他們爭論著酬勞的用途,他另有計劃。

  他不知打哪兒拿出五支籤,握在手中,伸直手臂。「先來抽籤決定由誰去當這個終極保鏢吧。」

  「這需要抽籤嗎?」薰雨狡猾的說:「派舞羽、時雨、直宇或是眠羽去就行了,這種任務不適合我。」

  「對,你只適合當間諜這種不光明的人。對於這種光明的任務你一點也合不來。」眠羽出言諷刺。

  「怎麼樣?你是嫉妒還是愛慕呀?」薰雨不以為意的反問。

  「別吵了,都得抽籤。」舞羽率先抽了支籤,微微一笑。「哈!這回沒我的份。」說完,她將簽一丟,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間。

  接著直宇、薰雨、時雨和眠羽也抽了支籤。

  「啊!」眠羽不敢置信的瞪著簽上那與其他人不同的紅點。

  「哈,小眠中標了。」直宇吹了聲口哨,輕笑道。

  「恭喜。」時雨丟下一句嘲諷的道賀之後便離席。

  「小眠,太好了,這個光明的任務由你來擔任再合適不過了。」薰雨幸災樂禍的拍拍手。

  「原薰雨,你死定了。」眠羽生氣的瞪向他,薰雨霎時覺得周圍的溫度似乎高了幾度。

  「喂,小眠,又不是我作弊,有必要這麼生氣嗎?」薰雨不在意的笑說,四周溫度的上升一點也影響不了他似的。

  眠羽也感到自己的氣來得沒道理,於是靜下心思,抱住薰雨,不依的說:「誰教你笑我。」「這麼大了還怕人笑。」薰雨笑著捏捏她的俏鼻,對這年齡最小的成員他可是疼愛有加。

  想當年她讓心宇和揚雨帶回來時,成天不是哭就是隨便亂施能力——到處放火。要不是有他這個「奶哥」在,她早讓人大卸八塊了。

  眠羽朝他扮個鬼臉,放開他。「我得去準備準備了,到時見。」

  「到時見。」薰雨的笑容微斂,轉頭面向心宇。「讓她去保護風曜好嗎?她不是已經放餌在等霍洛維茲上鉤?」

  霍洛維茲是當年追殺眠羽一家人的科學家,她布線布了很久,才讓霍洛維茲認為她不是當年他們製造出的超人類的子女而與之相談合作一事,畢竟他們最好辨認的特徵就是這一雙特殊、美麗的冰藍色眼眸,知道內情的人,很容易認出他們即是超人類的後代。

  「小眠是個很好的人才,她可以同時處理兩件事的。再說,風曜身邊的意外只是小兒科,最重要的是如何取得他的信任,其餘的,小眠不必多費心。」心宇對眠羽頗有信心,即使她的能力往往被她那鮮明的性格蓋過去。

  「那就好了。」薰雨放鬆地籲口氣,笑容燦爛的離去。

  心宇望著他們一個個離開,突然輕嘆口氣,揉揉額角。

  「累了嗎」一直沒說話的揚雨開口問道。

  心宇搖搖頭,感覺到時常存於體內的疲累感又加重了幾分,「他們都長大了。」

  「都十幾年了,哪有不長大的道理?」揚雨溫柔的微笑。

  「是啊!哪有不長大的道理呢」心宇淡然一笑,倚上揚雨的肩頭,視線瞄向電腦螢幕上風曜的照片。

  風曜的側臉流露著深沉的悲傷,他感覺得出來,這次小眠的任務可能不是保護風曜,而是打破風曜為自己築的保護殼。而小眠她的心或許也會獲得重生,不再那樣的偏執。可是未來的事情又有誰能知道呢?

  「心宇,休息一會兒好嗎?老爹說你得多休息。」揚雨摟著他瘦弱的身子,柔聲道。

  他口中的老爹是扶養直宇長大的史克維茲博士,暱稱老爹,也是他們所有人的醫生。

  心宇搖搖頭,「我不想休息,我怕一闔眼,就再也醒不來了。」他抬頭看著揚雨,緩緩露出個帶著濃重哀傷的笑容。

  「怎麼會呢?」揚雨失笑,心頭卻猛然一震。「你又不是七老八十,連睡覺都能死去。」

  「對我們而言,我這個年紀就是七老八十了。」心宇心知肚明的微笑著,俊顏蒼白得近乎透明。

  「心宇,你知道我不愛聽這種話的。」揚雨強壓下心中那股一直存在的強烈不安,板起臉孔,緊皺著雙眉。「老爹會找出方法的。」

  「就算不說,這個事實也是公開的秘密。」心宇微眯起眼,「揚雨,聽我說,如果有一天我——」

  「我不聽!」揚雨一改平素的平靜,激動的打斷他的話。

  「揚雨。」心宇嘆口氣,知道他固執的心意。

  「睡一下,我就陪在你身邊。老爹說你多休息是好的。」揚雨不由分說的抱起他,往另一扇門走去。

  待他們兩人離去,剛剛離開會議室的人全都回籠。

  「心宇的狀況真這麼糟嗎?」眠羽擔心的問著面無表情的眾人。「他才二十八歲不是嗎」

  「如果老爹的推論沒錯的話,再過兩年,心宇就會成為我們之中第一個——」直宇的話讓薰雨打斷。

  「呸呸呸,我不相信心宇會那麼快離開我們!」薰雨難安的神情瞞不過大家。

  「直宇,我不相信老爹沒辦法救心宇。」舞羽難得嚴肅的說。

  「我不要心宇死掉!」眠羽紅了眼眶,「他不可以死!」

  「小眠,你怎麼還在這兒這次的任務是由你執行的。」舞羽暗示她該準備上路。

  眠羽才二十歲,沒有必要這麼早就面對他們要面對的問題。

  「什麼任務?讓那個風曜死了算了!」眠羽口不擇言的說。都什麼時候了,她還管得了風曜的死活嗎?

  室內的溫度上升了至少十度。

  「小眠。」時雨冷瞪著她,低聲喚道。他是除了心宇之外最年長的人,可是他卻沒有心宇那麼虛弱。他們推測,心宇之所以會這麼早出現症狀,是因他小時候的活體實驗使他提早發作。

  眠羽這才冷靜下來,不尋常的熱度也褪了去,可是她臉上仍滿是不馴。

  「老爹現在正在努力的做實驗,希望能延長心宇的命。」直宇眸子黯了下來,沒說出口的是——那也是延長他們的命。

  「心宇一天比一天衰弱,老爹的實驗結果,心宇等得到嗎?」時雨漠然的問。

  這個問題沒有人敢回答。

  時雨環視眾人,輕嘆口氣,從沒有一刻覺得死亡是這樣的接近他們,但他不能顯出他的脆弱,因為他必須做好接替心宇位置的打算——如果心宇真沒救的話。

  「小眠,你先去執行任務,如果心宇有什麼變化我們再通知你。」

  眠羽才想開口,話就因大家的注視而吞回去,她不甘不願的點點頭。

  「至於我們其他人,儘量提供老爹所需要的各種實驗素材,務必讓他在心宇出事之前找出方法救他。有疑問嗎」時雨迅速的下令。

  眾人搖搖頭。

  「那就分頭進行吧。」

  只有眠羽一人為自己的壞運道頹喪不已,她多想留下來多陪心宇一陣子啊!可是她卻得要去保護風曜的生命。

  自己的生命都保護不了了,哪裡還顧得了他的?

  風曜,都是你!我一定要把你的生活搞得亂七八糟!否則我江眠羽就跟著你姓!眠羽不平的暗自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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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7 00:03: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寰宇集團是聞名全世界的財團,以在宇宙開發的高度技術及雄厚的資金著稱。

  時序進入公元兩千年,在全世界眾多科學家的努力之下,第一個在月球表面設置的基地成功地建造。當時這個基地尚屬軍方用地,三年後開始進駐移民,五年後幾個在太陽系其他星球的殖民地也開發了,各國政府更進一步往太陽系之外發展,終於發現其他星際的人,人類在宇窗中並不寂寞這個理論終於獲得證實。

  得力於外星人的幫助及自身的努力之下,地球再次成為人類生存的天堂,而殖民地就成了科技開發的重鎮,其間各個財團的資金也介入其中,勢力最大的就是這個來自台灣的寰宇集團。

  若說寰宇集團在宇宙閒的影響力是數一數二的,那麼它的總裁風曜就成了名副其實的王了。只不過,就算是王,權力再大,也有他煩惱的事。

  諸如——

  柔和的輕音樂迴蕩在室內,衣香鬢影,衣冠楚楚的男女們正一群的交談著。舞池中,一對對的男女正隨著音樂起舞著。

  風曜碩長的身材裡在名家設計的黑色晚禮服中,頭髮全往後梳,露出端正的天庭,兩道斜飛入鬢的劍眉,一雙黑曜岩般黑亮的狹長美眸正冷冷的直視前方,無視眾家淑女投送的秋波,但他頡頏的模樣並未讓她們心生懼意。

  他的視線不著痕跡的落到站在吧檯附近,一群人圍著約莫六十歲的老人,他不時和圍著他的人禮貌的交談著,可視線卻不由自主的往外飄去,似乎在等什麼人的到來。

  他懷疑……不,幾乎是肯定的,老頭又找了什麼保鏢或是名門淑媛要來保護他或是介紹給他當朋友。

  保鏢也就算了,老頭除了在他身旁安下何安琪那顆棋子外,還不死心的到處蒐羅所謂的名門淑媛,一個接著一個藉由不同的理由出現在他面前,讓他覺得自己像只種馬。

  「少爺,您看起來似乎不怎麼高興。」夏生跟在風曜身後,小心翼翼的問。

  風曜沒有回頭,冷聲道:「你怎麼跟在我後面?」

  「少爺,是老爺要我跟著您的。」夏生無辜的解釋,他也不想來這兒當炮灰啊!雖然關心少爺,可是太接近少爺,少爺會生氣的。

  只因在少爺心中有一把尺,將每個人的界線分得清清楚楚,在他心中沒有相當份量的人,親近他只會被他攻得全身傷痕纍纍。

  「回去。」他毫無感情的下令。

  「是。」夏生頹喪的垂頭離去,再不走,他怕自己會變成比炮灰還慘的炮塵。

  「哎呀!」夏生走路不看路,撞到一名甫從外頭進來的客人。

  「對不起,對不起。」他忙不迭的道歉,一邊抬頭想看清來人,一抬起頭,他整個人呆了下。

  好……好詭異的人!挑染紅色的金發活似怒髮衝冠的髮型就與宴會格格不入,更別說他或者她,結凍似的冰藍瞳眸及那絕美的容顏,修長勻稱的身材穿起黑色短腰禮服來毫不遜於風曜,不過就是矮了點,身子也比風曜單薄了些。但他或者她,分不出性別的美顏可比風曜俊美如神祇的容貌略勝一籌。

  夏生頓時失了言語的能力,只能定定的盯著來人看。

  「看什麼看?」眠羽微挑起眉,同時注意到自己的到來已經引起不少注意,她冷眸一掃,多數人因她寒冰般的眼神而斂起打量的神色,有的甚至僵硬的轉頭。

  「啊,對不起,我剛剛撞到你了。」夏生因眠羽開口而認出她的性別為女,同時也為她真實的性別而訝異。

  撞到道歉就了事,幹啥還直盯著她看?眠羽細細的金眉更加攏近,但她沒說什麼,轉身走離他,今天她得在這個宴會裡跟風曜來個第一次接觸。

  獨自站在角落的風曜微眯起眸子,打量著眠羽。火焰,他對眠羽的第一印象即是她那似火般明亮卻帶著毀滅性的氣息。他眼角瞄見父親的視線也是定在她身上,有些不確定也有些懷疑。

  風羅森盯著眠羽,奇怪,昨天同他通電話的是個女的,怎麼……怎麼來的是個分不出男女的傢伙呢?要不是那雙冰藍眸子,他還不怎麼肯定這個人是凌心宇派來的。

  他瞧見站在角落的兒子正狐疑地看著他,忙將視線自眠羽身上轉開,同周圍的人談天。他可不能露出任何馬腳。

  風曜細細品著杯中的香檳,在發現眠羽可能是風羅森派來的人之後,他對眠羽的興趣銳減,不願搭理任何人,也不讓任何人接近。

  眠羽環視整個會場,沒找到風曜,倒是發現了幾個行蹤鬼祟的人正在監視某個方向,她順著那個方向望去,瞧見了一個俊美但冷漠的男子倚牆而立,四周的人都很注意他,可是沒有一個人敢靠近。

  「找到你了。」眠羽確定那個男人一定是風曜,她微揚唇角,舉步往他的方向走去,眼角餘光注意到那幾個原先在監視風曜的人也朝他的方向快步走來。

  正好,她還在想要用什麼方法引起他的注意呢。眠羽稍微運動了下手腳,走向風曜。

  風曜察覺眠羽的靠近,抬眼給了她一記疏冷的眼神,警告她別再靠近。

  但眠羽只是回他一個笑容,加快速度走向他,趁他來不及反應前拉著他往陽台跑去。

  那幾個人見狀也跟著跑出去。

  「你……」風曜才想甩掉她的手,就讓眠羽拉到身後護著。

  「安靜點。」眠羽笑著下令,好整以暇的等著人自投羅網。

  風曜頭一次見到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囂張的對他說話,而他竟然乖乖的沉默下來。

  他們一行共三人,散開的站在眠羽面前。

  「辛苦你們,不過,沒你們的戲了。」眠羽露出個燦爛的笑容,轉瞬間,他們三人全中了飛刀倒地。

  風曜盯著倒地的三人,再看看指間夾著兩把精緻飛刀的眠羽,微眯起眼道:「你是老頭派來的保鏢。」

  肯定加上萬分厭惡的語氣讓眠羽微挑起眉。

  眠羽冰藍色的眸子了無笑意,紅唇畔卻綻開一個足以傾城的笑容。「不。」她輕聲否認,瞄了眼賓客中的風羅森,然後直視風曜。「我是來殺你的。」

  話聲方落,她指間兩把飛刀直射向風曜,風曜動也不動,任兩把飛刀飛過耳際,削落幾絡髮絲。

  「你若不是個想死之人,就是早看出我只是試試你。」眠羽饒富興味的將那兩把在空中繞了個半圓又飛回來的飛刀收好,在腕間的手錶上輕壓下,那三把「卡」在人身上的飛刀也飛回她手裡——不沾血。

  「我是風曜。」這個女人的目的很曖昧,他不清楚她是不是老頭派來的,但她的實力的確比起先前那些人好太多。

  「江眠羽,記住這個名字,未來的日子它會經常出現在你面前。」眠羽斂起笑容,雙手插入褲袋,轉身想走。

  「等等,你可以留下嗎?」風曜出聲挽留。

  眠羽停步,看著他的容顏有著疑問。

  資料顯示,風曜除了和幾個親近的親人及信任的僕人同住之外,禁止任何人踏進他的家,偏偏風羅森三不五時就舉辦宴會,父子倆有時會因此而爭吵。現在他竟然主動開口留她?

  風曜眼神一閃,恢復外傳的冷漠,他別有保意的瞄了眼風羅森。「給你機會殺我不好嗎?」冷漠如冰的黑眸裡有著挑戰的光芒。

  眠羽抬高下巴,倨傲的笑了下,「我要視野最好的房間。」

  風曜一眉微揚,「沒問題。」

  眠羽沒有再多看他一眼,逕自走入賓客群中,不一會便消失。

  「曜兒,你沒事吧?」風羅森自賓客群中衝出來,擔心地打量著兒子。

  還好,除了那幾絡頭髮之外,他全然無損。

  風曜搖搖頭,一雙黑眸盈滿不耐煩,以著只有他們倆聽得見的聲音道:「老頭,你太多管閒事了。」

  風羅森重嘆口氣,「再怎麼說,你也是我兒子。」

  風曜沒有接話,揮開父親擱在他臂上的手,離開宴會。

  眠羽洗完澡,身著貼身的運動衣,手拿著一條大浴巾擦著髮絲,踱步至落地窗前,推開它來到擺有一組十八世紀法國凡爾賽宮的白色桌椅的陽台上,清晨微涼的氣溫迎面襲來,她則完全不受影響。

  從這間房,幾乎可以看到花園的全貌。整座花園採用的是英式庭園中最典型的對稱,各種花在花圃中競相爭豔,白石走道有清潔機器人來回穿梭著,屋子的兩旁是兩座蓊鬱的綠色森林,林閒甚至有馬在奔跑,隱約還可以見到佔地數頃的湖泊。

  裊裊霧氣繚饒於林間及屋子,早晨增添了幾許夢幻的氣息。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寂靜無聲,彷彿安睡母親懷中的嬰兒般安和。

  「唉!」眠羽嘆口氣。「也只有這種富豪人家才有這麼奢侈的排場。」

  這種寧靜倒是她很少享受到的,自從……眠羽眸底閃過一陣黯然,什麼時候,她才能得到真正的寧靜呢  不久了。她握緊拳頭,不久之後,她就可以得到真正的安寧,安享她剩餘的十年,她很快就可以回去陪心宇了。

  她伸個懶腰,做了幾下暖身操,接著雙手支欄抬高身子做分腿,然後她併攏雙腿一個後倒,往屋外翻去,在空中做了幾圈空翻後,雙手伸直落入位於陽台正下方的游泳池中。

  「撲通」一聲,眠羽的笑聲打破寧靜的早晨。

  「唷呵——」眠羽暢快的游水聲率先吵醒了一向淺眠的風曜。

  好巧不巧,他的房間跟眠羽的房間相鄰。

  「該死的!」風曜拿著枕頭蓋住頭,摀住耳朵,想討個好眠,可是眠羽的吆喝聲仍是清清楚楚的傳進他耳裡。

  終於,他忍不住坐起身,張著渴睡而憤怒的眼來到陽台搜尋著。

  噪音是從陽台下方傳出的。

  他往下一看,只見眠羽的金發和陽光照射到水面上的光芒相映,又見她身手矯健的在泳池中來回穿梭,不時發出笑聲,似乎很自得其樂。

  他看下腕錶,早上六點,她該死的在早上六點就大聲喧嘩把人吵起來,還一點自覺也沒有,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

  「喂!」風曜火大的吼叫著。

  眠羽置若罔聞的潛到水面下,過了好幾分鐘還沒浮出水面,風曜皺起眉頭,但很慶幸噪音終於消失了,才要轉身回房續眠,眠羽「哈」的一聲,自水底下竄出,大口大口的吸氣。

  「哇塞!太過癮了!」她舒暢的大叫。

  風曜立刻回過身衝到陽台,趴在欄桿上往下瞪著她,失去耐性的大聲警告道:「你給我安靜一點!」

  「咦?」眠羽這才發現陽台上的風曜,她朝他揮下手,唇角微揚。「早啊!」

  「早個頭!」風曜暴怒的咆哮。「你知道現在才幾點嗎?」

  眠羽看看天色,聳肩道:「六點多吧,好晚了。」

  晚?風曜皺起眉頭,他昨天發了什麼神經讓這個神經病住下

  「在風家,現在還是睡眠時間。」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冷聲道。

  眠羽爬出遊泳池,伸手爬爬濕透的金發,紅色發尾沾著水珠大顆大顆的滴下,運動衣比干的時候更貼身,撩發的右手抬高露出戴著紅玉耳環的右耳,左手則伸向風曜的方向,一條細小的鋼絲自手錶射出,尾端繞上陽台那雕工精緻的象牙欄桿,她人隨即攀著牆來到風曜面前。

  風曜眯起眼,濕透了的她整個人讓陽光映得發亮,長及耳下兩公分的金發和著水珠閃閃發亮,冰藍色的瞳眸閃著戲譴的光芒,唇角亦噙著相同的笑意。

  刺眼得讓他難以接受,甚至排斥。

  「那麼,風先生,」她邊說邊來到靠近她房間的那一側。「你最好開始習慣我的起居時間,因為是你執意留下我的。」

  說完,她縱身跳到她房間的陽台,留下一攤水漬及一列濕透的腳印。

  風曜憤怒的眯起眼,這女人這麼做分明是向他示威!

  從沒有人敢這麼光明正大的向他挑釁,而她膽敢如此冒犯他!該死的!

  風曜開始後悔自己為了挑釁老頭而留她下來的決定。

  千千萬萬個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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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7 00:03: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風家的早餐時間是定在九點鐘。

  當一身西裝筆挺卻頂著兩個黑眼圈,提著公事包的風曜出現在餐廳時,風羅森已然在座,與座的還有一名年齡與風曜差不多,身著橙黃色香奈兒套裝的女子。

  風羅森一見風曜比平常冷上幾分的臉孔,不由得皺起眉頭。

  「怎麼了,沒睡好嗎?」女子關心的出口詢問。

  風曜冷睨眼女子,沒有答話,把公事包交給在風家當了幾十年的管家夏平,朝他道聲謝後,逕自入座。

  女子因他的視若無睹而難過的低首輕咬抹著淺橙紅色唇膏的唇瓣,風羅森拍拍她的手,她抬首搖搖頭。

  視線交流中,有著難以言喻的委屈。

  「曜兒,安琪關心你呢。」風羅森開口道。

  風曜面無表情的搖下頭,無言地吃著僕人送上的早餐。

  「對不起,我遲到了。」眠羽姍姍來遲,身著白衫黑褲的她有別於前晚的英挺,添了分率性。

  她的位置剛好在風曜的斜對面,他的對面是何安琪——他的前未婚妻。

  風曜抬眼瞪視她,眠羽不為所動的回他一個淺笑。

  哇塞!多了「眼線」的裝點,他現在的樣子比照片上那個死樣子好多了。這可都是她的功勞,風曜真該好好謝謝她才對。

  眠羽冰藍色的瞳眸漾著得意的波光,風曜差點因她過於明顯的得意而失了形象。

  安琪發現他們之間緊繃的對立氣氛,不由得打量起身旁這個不男不女的陌生人。

  「乾爹,這位是?」這號人物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呃,她是……」老實說,風羅森也不知道該編個什麼理由,又不便透露她是凌心宇派出的手下,來保護風曜的。

  「小姐,我叫江眠羽,有什麼事可以直接問我,這屋子裡不會有人比我更瞭解我自己的事。」眠羽自我介紹,眸子慣常地閃著嘲謔。早在她打量自己時,眠羽便知這個女人跟風曜可能有點關係,否則,風羅森是不會讓她坐在左手邊的。再見她的眼神評估中帶有一絲警戒,眠羽便知道自己又找到一個好對象來刺激風曜。

  眠羽要在她擔任保鏢這段期間,攪得風曜天翻地覆的,誰教他偏生要在這個對他們而言都十分重大的時刻冒出來。

  安琪臉色一僵,知道自己是失禮了點。

  「對不起,失禮了。請問江小姐是?」安琪露出個和善的笑容,眸裡的警戒卻不曾稍減。

  這個江眠羽雖然看起來不男不女的,可是容貌卻是無庸置疑的美麗,那毋分男女的美麗令她心中警鈴大作,她還注意到眠羽臉上連口紅也不抹。

  「女的。」這是一般人見到她時最先的疑問。

  眠羽皺著眉凝視眼前的早餐,富有人家的早餐豐富是豐富,卻挑不起她一絲食慾。她倒杯咖啡,執杯就口,才一入口,她不悅地瞪著杯中黑黝黝的咖啡。

  好難喝!怎麼這咖啡的顏色跟平常時雨煮給她喝的不太一樣,好像黑了一點……不,是黑上好幾倍。而且好苦喔!時雨的咖啡好香好甜又好好喝,就像是可可一樣,可是這裡的咖啡怎麼又黑又苦又酸又澀又難喝?

  「我當然知道江小姐是女孩,我是問你和……」安琪擠出個微笑,眨眨抹了粉色眼影的眼眸,因看出眠羽眸子的顏色而著實愣了好一會兒。

  冰藍色,就算現在科技進步到可以以手術改變眼珠的顏色,連瞎眼之人都可以治癒,也難得可以見到這麼特殊的顏色,而且看起來是這麼的自然美麗。

  「如果你是想問我和風曜的關係,我勸你別再問,我不想你傷心的。」眠羽露出一個飽含惡意的天使笑容,左手支著下巴,微眯起眸子,望著安琪。

  「什麼意思?」安琪臉色猛地一白,看看吃完早餐拿著餐巾拭嘴的風曜,他連正眼也不瞧她一下的舉動,更是重重打擊她的心。

  丟下炸彈的眠羽不發一語的聳聳肩,拋給安琪一個燦若陽光的笑容,跟著風曜起身。

  安琪惶恐的看了眼風羅森,風羅森生平頭一次遇到不知如何收拾的場面,因為他也不曉得眠羽話中之意,就算知道,為了風曜的安全,他也無法回答安琪。

  只因他在兒子死寂了三年的眼中終於看到一簇火苗,而這火苗雖小,卻逐步燃燒起來,他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再將這簇火苗澆滅。

  安琪愈想愈恐慌,她不顧禮節的起身追上風曜,「曜!」

  風曜停下腳步,回身看著她。「有事?」

  「這麼多年了,你還不能原諒我嗎?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對你而言,我犯下的過錯真如此難以原諒?」安琪欲哭無淚的看著他冰冷的臉。

  他沒有回答,只微蹙攏雙眉,明白她想歪了,不過,那是她的事。

  「曜,我真的真心改過了,你為什麼不能再次敞開心胸接受我?」安琪顫抖的手拉住他。

  「是嗎?」風曜冷冷一笑,鄙夷的低頭看她。

  知道他最不能接受她什麼嗎?就是她口口聲聲說她所做的事是錯的!一句又一句的「改過」教他不生鄙夷也難。

  安琪讓風曜眼中的鄙視震得放開他,往後退了一大步。

  「曜……」她心碎的喊著。「我這麼努力的改過,你一點也沒有看見嗎?」

  「我們已經解除婚約了。」風曜的目光落在她身後下遠處的眠羽身上。

  眠羽雙手環抱胸前,好整以暇的望著他們。

  「曜……我這麼低下姿態來求你原諒我了。」安琪紅著眼眶懇求的望著他。

  風曜眸裡的冷意未曾融化。「我沒有要你低下姿態。」

  「我們曾經是那麼——」

  「那是曾經,過去的事。」風曜的視線和眠羽在空中交鋒,誰也不讓誰。

  「對我而言那從未過去!」安琪崩潰的大叫。「你沒有必要為了阿易,這麼折磨自己和所有的人……」

  她的話因風曜瞪視向她那雙如一年受不到幾天陽光洗禮的冥王星一般冰寒的冷眸而逸去,久久,她才訥訥地喚著:「曜……」

  「何小姐,容我再提醒你一次,我們之間已經沒有婚約的束縛。」風曜走到一直在旁邊看好戲的眠羽身旁,出其不意的摟上她的肩,把她扳向他。

  眠羽睜大眼眸,不明白風曜要做什麼,想掙扎,卻發現自己受制於他,動彈不得。

  「你……」眠羽的話因風曜用力捏住她圓潤的下巴向上抬而逸去。

  「曜!」安琪苦澀的輕喚,心因見到風曜和眠羽之間過於親密的距離而凝住。

  「而且,我已經有了新歡,你這個舊愛也該退場了。」說完,風曜不帶感情的唇覆上眠羽因震驚而微張的唇。

  這個該死的死人!

  眠羽眼角撇見安琪傷心的衝向車庫,不一會兒,一輛紅色的法拉利疾馳出風家大門,她才用力的推開風曜,死命的擦著唇。

  「你這個王八!綠*龜!海龜!亂七八糟龜!」眠羽激動的朝他大聲咆哮。「你有沒有一點衛生概念啊!誰知道你嘴巴有沒有帶菌,就這麼直接做人體接觸是很不道德的,你知道嗎?」

  這個時代的環境衛生比上一世紀進步更多,但愛滋病並未在這個世紀絕跡,因它而亡的人更多。可是讓眠羽如此激動與生氣的原因並非是可能會感染什麼傳染病,而是自己的初吻莽送在這個她發誓要搞垮他的人身上!

  風曜波紋不興的眸子裡飄過一陣光芒,他冷揚起唇角。「你起的頭,當然得由你來結尾,我不過是配合罷了。而且,別忘了烏龜是保育類動物,只有在野生水系動物園才看得見。」

  今天早上的悶氣總算出了一大口。

  看著眠羽暴跳如雷的樣子,風曜心底泛起一陣快意。不過,沒想到她的唇柔軟得教他想再品嚐第二次。

  「我有起頭嗎」眠羽冰藍色的眸子染上一層火色,幸好她天生抵抗力好得不得了,不怕風曜傳染,不然,她就算死也要拖著他一起。

  「是你給她錯誤的引導。」風曜按下搖控器,一輛黑色的車自動開出車庫到他面前。

  「那是她自己要想歪的!」幹她何事眠羽的壞心眼一但波及到自身便會全盤否認。「而且要不是你先刺激她,也不會變成這樣。」

  「哼!」風曜冷哼一聲,逕自坐進車內,預備發動車子,卻見到她從另一邊的車門坐上車而皺起眉。「你做什麼?」

  「不關你的事。」眠羽對車上的電腦輸入幾個指令,緊接著電腦螢幕跳過好幾個畫面。

  「你現在動的是我的車。」風曜阻止她對他的車子動手腳。

  眠羽撥開他的手,「放心,我不會讓別人動你一根寒毛的。」

  「什麼意思?」風曜眯起眼,語調低冷透著危險的氣息。

  「意思就是……」眠羽消除原有輸入的指令,不知從哪兒變出一張半徑約三公分的光碟,放進電腦中。然後,她抬頭看著風曜,邪笑道:「你知道的。」

  風曜的臉色比鐵青還寒上幾倍。

  「我不需要保鏢來保護我。」平持穩定的語調下藏著欲發的怒氣,晶亮黝深的黑眸卻洩漏了他內心真正的心緒波動。

  他會無所不用其極的來趕走她的,他已經厭煩了再為他人收爛攤子。

  「錯。」眠羽的笑容更加放肆,她舉起食指在他眼前左右搖了搖。「這麼做只是因為……你的命只有我能要,我江眠羽想殺的人從來沒有一個可以逃過我的手掌心,要是在我興起想殺你時,你被別人殺了,壞了我的紀錄,那就不是拔光那個人身上的毛就可以了事的。」

  風曜嘲弄的揚起嘴角,「你一個黃毛丫頭能成得了什麼事?」說完,他還刻意瞄瞄她的金發。

  眠羽眯起眸子,風曜突然覺得車子裡的溫度陡然上升,但這上升的溫度沒持續多久,快得讓他以為是錯覺。

  「風曜,只要是眼睛沒瞎的人都知道我是黃毛的。淨說些人盡皆知的廢話,真不知道寰宇集團未來的命運是否康泰。」眠羽嚥下怒氣,穩靜而諷刺的反擊。

  風曜聞言冷眸一掃,正好和她冒火的瞳子相對,擦撞出一堆火芒。兩人以視線交戰,誰也不讓誰。直到電腦傳來一聲細小的聲響,才打斷兩人的戰事,讓他們暫時鳴金收兵。

  她把光碟取出,重新啟動電腦,再輸入一些指令。

  「我現在正式宣佈,你風曜的命為我江眠羽所有,除非我想殺你,否則沒人能殺你。」說完,她取出一把昨晚亮過相的飛刀塞到風曜手中。

  飛刀呈細細的柳葉狀,閃著亮晃晃的銀冷寒往,薄若紙片的厚度讓人幾乎察覺不到它的重量。

  這宣誓似的動作無疑地惹怒了心高氣傲的風曜,「這算什麼」

  他竟然被個女人把命定下,還規定只有她才能殺了他,這實在是太侮辱他了。

  眠羽不怕死的火上加油,眉飛色舞的笑道:「這是一種儀式,你要隨時把它放在身邊,這樣哪天我高興,說不定就會找上你,把飛刀取回來,屆時就是你的死期。」

  風曜唇角扯開上揚的弧度,怒極反笑的他,笑容有著令人膽顫心寒的絕冷。「很好,沒想到我風曜的命這麼受歡迎,那我不客氣的收下了。但我可不保證你哪天興起,還找得到我的人和這把飛刀。」

  眠羽為他眸裡、語氣中的空洞撼住,這個人的心根本已經死了,活著對他而言只是等死的過程而已。

  怎麼會有人這麼浪費生命?在他們為了讓自己活命而拚命時,竟然有人嫌活著太痛苦想早點死。難道只是因為他們和一般人不同,就只能得到比一般人少上數倍的生命嗎?若是如此,還倒不如讓風曜早點死,把他剩下的命拿來給他們好了!

  好想給風曜一個狠狠的巴掌,把他打醒,要他不要輕賤得之不易的生命。

  眠羽手隨意動,一個揚手,一個清脆的響聲亦響起。

  她恨恨地瞪了眼風曜,逕自推門下車。

  風曜錯愕的摀住熱辣刺痛的臉頰,心頭為眠羽離去時的眼神震動。

  那個眼神,複雜得連最難解的化學式也比不過,可是卻意外的讓他揪心。

  他大力的搖頭,想甩掉眠羽那個烙在他眼底的眼神,甩掉她對他造成的影響。不該有感覺的,早在八歲時母親謝世;早在三年前他害死自己的好友阿易,得知未婚妻懷著阿易的孩子還跟他訂婚時,他便發誓再也不為任何人事物所動。

  現在的他,跟以前那個溫文儒雅,和善溫柔的風曜不同。這個冷酷無情的風曜才是真正的他,偏偏他老爸偏執的以為以前那個帶著假面具的風曜才是他兒子。

  他不願再回去過那種日子,那種日子他過夠了,那些日子隨著母親的死亡逝去一次,又隨阿易的死亡再逝,現在……現在的他才是真實的他!

  風曜冷下心緒,踩下油門,直衝而去。

  速度之快,似乎在說服自己沒有因眠羽的出現而興起波瀾。

  「該死的!」眠羽衝回房間,一頭埋進盛滿水的洗臉槽中,冷卻自己過於沸騰的情緒。

  她竟然無法控制心情,甩了風曜一巴掌。雖然她覺得還要再加上一個旋風踢和過肩摔,最好摔得他頭昏腦脹,不得安寧才能勉強消去她的怒氣,但是她失去控制的事實仍不會因為她出了口怨氣而磨滅。

  「江小姐。」風羅森的聲音在敲門聲之後響起。

  眠羽甩甩頭,滿頭的水在一瞬間被蒸發,但她來不及弄好自己的「標準髮型」,只好散著頭髮來開門。

  「有事嗎?」

  風羅森讓她滿頭的亂發弄亂了心思,一時說不出話來。這個女孩三番兩次給他驚喜,讓他有點招架不住。

  眠羽煩躁的瞪眼盯著她發呆的風羅森,這個老頭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資料上說的精明能幹。

  「我來確定你是否是凌先生所派來的。」風羅森輕咳幾聲以掩飾自己的失態。隨後,他有感而發的嘆口氣,「任何再精明幹練的人也會遇到讓自己心神大亂的事情。」

  眠羽丟給他一個「不必向我解釋」的眼神,逕白在離床不遠的沙發上坐下。「風先生,請坐。」

  她完全一副生意人的口吻讓風羅森不由得愣了愣,這名看來只有二十出頭的女孩,身上竟沾染著這麼厚重的世故味。

  他拄著枴杖來到她面前坐下,眸光有著隱藏得當的打量。

  「我想,憑我眼睛的顏色,你應該可以百分之百確定我是『空』的一員。」眠羽微微一笑,漂亮的眼瞳卻一絲笑意也沒有。「但依我們的規矩,心宇會致上一封信。」

  她從一個木盒裡取出一封烙上臘的信,遞給他。「上頭會說明我的身份。」

  風羅森接過信拆開來看。「江小姐對這次的任務有何要求?」

  眠羽搖下頭,拿著梳子梳理頭髮。「等我想到再說。另外,你兒子應該已經猜到我的身份,你也不必再假裝,只要不張揚便可。」

  風羅森點點頭,自嘲的笑笑。「人老了,就是不中用。」

  他拍拍三年前那場爆炸傷到的腿,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能拿自己的這條腿換回兒子的笑容和溫柔,即使那是他的假面具,也好過現在這個變本加厲的兒子。

  眠羽的目光落到他的腿上,不發一語的起身。

  「我該到公司去了。」她的腳步遲疑了下,輕聲嘆道:「你最好也小心一點,這三年來發生的意外雖然集中在風曜身上,但誰也不知道對方是否會將苗頭指向你。我查看過屋子的安全系統,它們處於最好狀態,但你最好能提高警覺,畢竟有些東西不是機器能察覺出來的。」

  風羅森感激的頷首,他看得出這女孩只有外表作怪,其實內心是很善良的。

  眠羽不自然的點下頭,快速離開。風羅森的笑容讓她渾身不自在。

  寰宇集團的總公司設在市中心一幢四十六層的商業大樓。這幢大樓從二到三十層為各部門的辦公室,三十一層以上是高級主管的辦公室及會議廳,總裁的辦公室設在四十層樓。

  負責招待的服務人員在眠羽一腳踏進大樓時攔住她。「小姐,請將你手中的……呃,食物吃完再進電梯好嗎」

  服務人員不好意思的看著抱著一大包老牌零食旺旺的眠羽,看她抱著旺旺的樣子,不由得讓人懷疑眠羽進入大樓的動機。自從總裁上任以來,大大小小的意外不斷,他們的警戒自然也加強了數倍,可是剛剛她通過大門時,大門的檢測器並未顯示她懷抱的旺旺內裝有危險物品。

  眠羽望著阻止她的服務人員,剔透的冰藍眸子閃著疑惑的光芒,天真無邪的模樣看得那名服務人員不由自主的紅了臉。

  「小姐,你……」

  「我一個人吃不完這些旺旺,我是來找曜哥哥一起吃旺旺的。」眠羽澄透的眸子映著「她很誠實」四個大字。

  「曜哥哥?」服務人員眨眨眼。「你說的曜哥哥是……」

  「就是風曜哥哥啊!他告訴我隨時可以來找他玩。」眠羽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整個大廳似乎明亮了起來。

  「風……總……總裁?!」服務人員訝然失聲的叫道。

  這……這可能嗎總裁跟這個小女孩……

  「你不相信我?」眠羽失望的垂下眼眸,「我真的跟曜哥哥約好的!你看。」她自口袋中掏出一張磁卡。「曜哥哥告訴我只要拿出這張卡就會有人帶我去找他。」

  服務人員一看那張磁卡上的名字,所有的遲疑不決立時消失。

  「小姐,不好意思,這是我的職責。」

  「那我可以去找曜哥哥了嗎」眠羽在心中諷笑,但臉上天真無比的笑容愈發燦爛。

  「當然可以,我幫你按磁浮梯。」服務人員待磁浮梯到樓,按了四十樓的按鈕。

  「謝謝。」等一會兒她得先到廁所大吐一番,她都不相信自己可以裝天真裝得這麼像,真是噁心!

  當門緩緩合上之際,一名捧著一大盆盆栽的工作人員衝進磁浮梯,站在眠羽身旁,並沒有放下盆栽的意思。

  咦?這個人身上的味道……

  眠羽不著痕跡的打量身旁的人,他身著白色工作服,頭戴鴨舌帽,看不清面容,身材瘦削。她的視線落到他手上的盆栽上,微皺起眉頭,盆栽散發出的味道比這個人身上的還重。

  眠羽心中有了個底,但無奈地點不對,在這兒動手的話,會波及別人,只好等磁浮梯到樓再做打算。

  可惜現在的炸彈偵測技術尚未好到能偵測出所有種類的炸彈,這個人選了這種最不會讓人起疑威力卻很強大的炸彈,但同樣的,遇上她,是他的不幸。

  「哥哥,你要不要吃旺旺?」她從袋內拿出一包旺旺遞到他面前,笑著問道。

  那人斜睨她一眼,冷聲道:「滾開,小鬼。」

  「哥哥,你心情好像很不好。」眠羽臉上笑容不變。「曜哥哥說心情不好的話,吃旺旺心情就會好很多,哥哥要不要試試看?」

  開玩笑!旺旺相當於她的生命,要不是要引起他的注意,休想她會大方的與他分享。

  「我叫你滾開!」那人口氣不好的大吼,他可沒空理這個小鬼,今天他是來讓寰宇集團好看的。

  眠羽狀似害怕的瑟縮了下,「對……對不起,風曜哥哥是這麼告訴我的。」

  那人一聽到「風曜」兩個字,態度丕變,柔下語氣的問:「你和風曜是什麼關係?」

  「你好凶,我不要告訴你。」眠羽噙著淚,嘟著小嘴可憐兮兮的說。

  「對不起,小妹妹,是大哥哥不好。你可以告訴大哥哥,你和風曜的關係嗎」

  「曜哥哥就是曜哥哥,他對我好好喔!」眠羽露出一個天使般純真的笑容,「他還說,等小眠長大以後,他要娶小眠呢!」

  「噢。」那人得到眠羽的回答,唇角浮現一抹微笑,似乎在算計什麼。

  眠羽看在眼底,明了在心底,卻仍不嫌煩的保持著明燦的笑容。

  「小妹妹,你可以帶大哥哥去見你曜哥哥嗎?我是他的好朋友,不是壞人。」

  就算是最要好的朋友,也難保不會出賣自己。何況,「壞人」兩個字是刺在臉上的嗎?你說自己不是壞人,就真不是壞人嗎?

  眠羽心中暗想,仍重重點個頭,應允道:「好。」

  「叮」的一聲,磁浮梯安穩的頓住,傳來電腦優美的聲音,「四十樓總裁辦公室已到。」

  「到了,我們走吧。」眠羽空出一隻手挽住那人的手臂,丟了個不明物體在盆栽內。

  門一開,迎面就見一排綠色植物,盡頭有一張辦公桌,上頭坐著一個身著西裝的人,看樣子他應該是風曜的秘書。

  「有什麼事嗎」秘書羅林一見他們便起身問。

  眠羽拿了張磁卡給他看,羅林一看,立即恭敬地彎身鞠躬。「需要通知總裁嗎?」

  不過他在心裡疑惑的想著:這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女孩,竟然會有總裁的專屬磁卡。

  「不用了,我要給曜哥哥一個『天大』的驚喜。」眠羽語調高昂的說,然後在羅林驚訝的注視下進了風曜的辦公室。

  風曜一聽到開門聲音,從公文中抬頭,見是眠羽,冷眸微眯。

  「你來做什麼?」見她手裡捧著一大包黃澄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和她挽著一個捧著盆栽的陌生男人時,他的眉跟著攏緊。

  她在家裡鬧還不夠嗎?

  「曜哥哥,你心情不好嗎?」眠羽張著那雙若水的冰藍瞳眸,直勾勾的望著風曜,關心溢於言表。

  「不怕、不怕。」她露出一個純美的笑靨,看得今早才跟她發生過衝突的風曜呆愣了下。

  要不是早上看過她的真面目,他真會相信她現在的模樣不是假的。他戒心重重的望著眠羽,暗忖著她想玩什麼把戲。

  「吃了旺旺以後,曜哥哥的心情就會好了。」眠羽才要舉步,那男人立即勒住她的脖子不讓她前進。

  風曜見狀,立刻起身,冷盯著男人。

  「你想做什麼」該死的江眠羽,竟然引狠入室。

  「不想做什麼,只是要告訴你,做人別太囂張,你自作主張把梅爾星的工廠併吞,害得我們無家可歸,你該死!」男人眼裡迸射出仇恨的光芒,恨恨的說。

  半年前,寰宇集團在盛產硫化物的梅爾星上展開收購廠房的行動,致使一些小工廠因無法與之抗衡不是紛紛關廠,就是被收購裁員。

  此人想必是其中一個受害者吧。眠羽轉動著腦筋,消化著讀到的資料。

  「這是生意,我們的手法是正當的。」風曜冷然道,態度坦然,這個人死定了,還有那個江眠羽。

  「生意嗎?」男人冷哼一聲,更加勒緊眠羽的脖子,眠羽因呼吸困難而皺起眉頭。「那我就讓你嘗嘗心愛的人在你面前死去的滋味!」

  男人放開手裡一直捧著的盆栽,生長良好植物和著泥土傾倒,露出一個盛有紅色溶液的瓶子,它上頭纏著一個計時器和一些電線。

  心愛的人?風曜很想糾正男人的想法,他和眠羽認識不到兩天,最心愛的人?別笑死他了!

  「放開她。」風曜可不想自他上任以來就花費甚鉅的裝潢費用再次提高。

  「你怕了吧?哈哈哈!當初你要是有想過後果,就不會有現在的情況了。」男人喪心病狂的狂笑,雙眼充血。

  該死!沒事勒那麼緊做什麼?她都快室息了。眠羽不滿的想著。小手握上男人的手臂,甜甜的嗓音將男人和風曜的注意力引回自己身上。「叔叔,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一句話」

  「少*唆!」男人粗暴的加重力道,滿意的看著風曜皺起眉頭。

  「那句話很有名喔!雖然我忘了是誰說的,但是小眠記得那句話。」眠羽頓了頓,天使般的美顏霎時鑾挨成為惡魔般的邪肆,「就是人不可貌相!」

  「啊!」轉瞬間,男人被她以一個過肩摔,摔到在地上。

  眠羽朝暫時昏迷過去的男人扮個鬼臉,「我忍你很久了。」

  倏地,一股力道拉住她,她的身子無意識的跟著動,來到較遠的角落,她一抬首便落入兩泓深黝的黑潭裡,不禁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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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7 00:03:4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風曜黑眸泛冰的瞪著眠羽,低聲道:「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麼」眠羽回過神後裝傻的問道。

  「我沒看過比你更沒腦袋的人。」風曜刻意冷淡的語氣下有著欲爆發的怒氣。

  「多謝誇獎。」眠羽露出個令人冒火的笑容。

  他憑什麼罵她沒腦袋,這件事可以在不傷任何人的情況下圓滿落幕是誰的功勞他只會呆呆的站在那兒,幫不上一點忙,竟然說她沒腦袋!他完了!

  「那是化學炸彈,你不知道它多容易爆炸嗎?」風曜幾乎要佩服起眠羽的沒腦袋兼衝勁,她知道這樣多危險嗎?難道真要他身上再背一條她的命才甘心?他背人命已經背得非常不爽,她還想要他「記」住她嗎?

  「我當然知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不在一見到他就動手?」眠羽沒耐心的吼著,一邊扭動手臂想要脫離她的箝制。

  「你不會叫警衛趕他走嗎」他吼得比她更大聲,向來鮮少為他人起波瀾的心這會兒掀起的是狂風巨浪。

  「開什麼玩笑!要是他當場引爆炸彈怎麼辦你公司不就從第一層到第二十層全都毀了?你還要不要開門做生意啊風總裁。」眠羽終於甩開他的手,拿起一包旺旺來吃,藉以安定心情。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吃?」風曜穩下心情的開口,眠羽的考慮是對的,可是她為什麼要把人帶到四十樓,那不是更容易使整幢大樓倒塌嗎?

  「為什麼不能吃法律有規定時間吃飯嗎」眠羽伶牙俐齒的反駁,一邊還故意吃得嘎啦嘎啦響。

  此時,被眠羽摔倒在地的男人甩甩滿是金星的頭半坐起身,見風曜和眠羽正在爭執沒空注意他,小心地移動身子來到炸彈面前。

  風曜不理她,重新拉住她的手肘,舉步往外走。

  「你幹什麼」眠羽這回怎麼甩也甩不掉,只好跟著他走。

  「回去。」風曜頭也不回的下逐客令。

  「回去做什麼?」回去她哪能執行任務?要是可以,她也想一走了之,可是心宇接下的生意,她抽到的簽,她必須要完成任務。

  「別妨礙我工作。」他沒興趣跟她共度一整天的時光,他有預感,眼前這個活動破壞神不會讓他好過。

  「妨礙?」眠羽冷笑了下。「我生來就是專門妨礙別人的。」

  忽地,她的笑容逸去,這次連摔歹徒時也沒丟的旺旺都丟開了,整個人往風曜身上撲過去。風曜未料及眠羽的動作,眼角餘光瞄到原以為不省人事的歹徒竟然拿出藏在盆栽中的炸彈往他們丟過來,情急之下,他利落的翻身壓住眠羽,把她護在自己懷裡。

  「砰」的一聲,伴著黃煙的巨響響起,第四十層樓的電力供應霎時中斷。

  眠羽睜開緊合的眼,發現她該保護的風曜不知何時竟然倒在她身上,她愕然得無以復加。「你……」

  風曜張開眸子,和她的視線交會,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沉寂了一會兒之後——

  「你為什麼會壓在我身上?」

  「你沒事吧?」

  兩人的話同時出口,又同時一呆。

  眠羽不自然的別開視線,輕咳下後道:「我沒事。」

  「這是下意識的動作。」風曜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後,朝她伸出手。

  他不願意再看到任何人為了保護他而出事,尤其那之後接踵而來的事情已教他煩於處理。

  眠羽躺在地上看著伸出手的風曜半晌之後,伸手握住他的手站起身。

  四週一片黑暗,唯一可見的是外頭灰茫天空透進的些微光亮。

  「看來是停電了。」風曜摀住口鼻,有些受不了刺鼻的化學藥水味。

  眠羽轉頭張望了下,在他們不遠的地方看到一團黑影。「我過去那邊看看。」

  「等等。」風曜拉住她。

  眠羽回頭,眸裡有著疑惑。

  「我們一起過去。」風曜怕歹徒還沒死,會對她不利。

  「我沒那麼虛弱。」眠羽看出他想保護她的意圖,但沒有反對他一同前往。

  他們蹲到歹徒身邊查看了下,發現他早已不省人事。

  「希望這回他是真的失了意識。」眠羽微皺下眉,找來幾條電線綁住歹徒。

  「我想我欠你一聲道歉。」風曜觀察她良久後,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為什麼」正忙著捆綁歹徒的眠羽訝然地回望他。

  這個人也會道歉?原以為他像蚌殼一樣死硬,沒想到他竟然會道歉。

  「你是不是動了什麼手腳讓爆炸的威力減弱,而且失了致命性」化學炸彈最可怕的地方在於它非但破壞力大,且它爆炸後的煙霧是有毒性的,足以致命。但現在他們卻能在爆炸現場呼吸,可見眠羽一定動了什麼手腳。

  「我只是丟了顆中和性的藥粒。」眠羽聳聳肩,露出自接下這個案子後第一個真心的笑容,坦白地說:「原來你不是什麼都不會,只會裝酷的人嘛!」

  「原來我在你眼中是這樣的人。」風曜也露出友善的笑容,她有絕對的能力足以教人一眼即印象深烙。「難怪你要看我不順眼,想殺我了。」

  「老實說,我的確看你不順眼。」眠羽坦承無諱。

  「我也好不到哪裡去。」風曜低頭望著她沾上些許煙塵的姣好容顏,這妮子倒是坦白。「你是我父親派來的保鏢嗎?」

  眠羽瞄他一眼,「你說呢?」

  她不做正面回覆,摸著右耳上的紅玉耳環,逕自走到辦公室外查看損壞情況。

  羅林因不是直接承受爆炸的衝力,只是受到輕傷。

  「小姐,總裁呢?」

  「在裡頭。」眠羽讓過身子讓羅林進去。

  她四處查看了下,發現這層樓非但沒有電力,連磁浮梯的門都有些歪斜。「嘖,這個風曜結怨的對象真多。」

  在他身邊不到兩天,就有兩起小事件發生,受歡迎也不是這種歡迎法呀!

  「多謝。」風曜脫下西裝外套,倚在辦公室的門框上看著她。

  「為什麼不要人保護你?」眠羽轉身看他,不禁呆了一下,剛才沒看清楚,現下脫下西裝外套的他削去了些冷峻的氣息,往後梳的頭髮也因剛才那陣爆炸而微亂,卻無形中緩和了他逼人的眼神。她恢復清醒,踢著因爆炸產生的雜物。

  風曜冷冷一笑,「這似乎與你無關。」

  「與我有莫大的關聯。」要不是他,她現在不會在這兒,而是在病重的心宇身邊。

  「那麼,你還不承認你是老頭派來的保鏢。」風曜取出她令早給他的飛刀把玩著。

  「你不是早就知道才留我下來?」眠羽直視著他,覺得這個男人真難以捉摸。

  風曜無言地打量著她,過了半晌才道:「我是知道,只是想聽你親口證實。」

  「奇怪的人。」要是她的話,絕對不會浪費時間在追究這種早就知道的事情上,只因她的生命有限。

  「你是頭一個。」她是頭一個敢當著他的面說他奇怪的人,也是頭一個引起他興趣的保鏢,更是頭一個引起他興趣的女人。

  眠羽沒有追問,逕自走到蒙上一層厚厚煙塵的落地窗前,望著天空發呆。

  「總裁,您先坐下等候安全人員前來吧。」羅林從一地混亂中找出一張尚稱完好的椅子。

  風曜搖搖頭,冷淡的眸子望著眠羽,想讀出她出神地在想些什麼。

  這個女人一出現就擄獲了他所有的心思,她的一舉一動皆讓他感到刺眼,一步又一步的敲開他的心,他想知道她的一切。

  這麼強烈的慾望風曜還是有生以來頭一次感受到。

  他走近眠羽,站在她的右邊,「你在想什麼?」

  眠羽一逕出神的盯著窗外,沒有回應。

  「江眠羽。」風曜見她沒有回應,便叫著她的名字。

  豈料,她仍是沒有反應,他不由得提高聲調叫道:「江眠羽!」

  風曜發現她右耳戴的紅玉耳環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還來不及捉住即消逝。

  這回眠羽有反應了,她轉身背靠玻璃窗,雙手交抱胸前,冰藍瞳眸斜睨著他,「有事?」

  「你在想什麼?」他重複一次問題,發現她的頭髮是純金色,臉部的輪廓不似東方人,蒙上一層灰的肌膚仍看得出原本似雪般的膚色,讓他規碰碰看是否會因他的溫度而消融。

  眠羽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無言以對。

  「江眠羽。」風曜再喚一聲。她怎麼?靈魂出殼了嗎  這個人是否被剛剛的炸彈炸昏頭了怎麼突然對她感興趣起來了在風曜眼中,她看到了有異於平素的光芒。

  「沒什麼,只是在想你是否對一連串的狙擊事件心裡有個底。」

  見他一副習以為常卻出於下意識的保護他人的行為,眠羽不由得猜想他是否是有意讓自己陷入這樣的情況?

  風曜愣了愣,即刻掩住自己的訝然,直視她的眸子平靜無波。「何以見得?」

  眠羽偏頭看了看他,右手不經意地梳理著全塌下來的發絲,「或許你是習慣了吧。如此不愛惜生命的人,怎會在乎是誰想殺你呢。」

  「我們才見面不到兩天。」風曜因她的坦白而皺起眉。

  「哈!」眠羽呵笑出聲,冰藍瞳眸慣常地閃著刺人的光芒。「你若是愛惜生命,便不會置自己於危險的境地。」

  她最厭惡的就是這種將危險當有趣的人,他們想過平靜生活卻一刻也不得安寧,可是這些正常人卻淨幹些不正常的事。

  「你又知道了?」風曜眯起眼瞪著她,發現她臉上顯現的厭惡不是假的,一股意念升起,「生命如此漫長,不多點刺激豈不無聊?」

  果不其然,此話一出,冰藍瞳眸倏地燃起怒焰,眠羽周圍的氣息為之一變,只見她高揚起手,迅速揮下,但讓風曜半空攔截。

  「你以為同樣的把戲可以再玩第二次嗎?」

  他早預料到她會因他的話而動手。只是不知為何,她對這種話的反應特別激烈。

  眠羽陰惻惻地眯起眸子,另一隻未被捉住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摑了他一巴掌。

  「你——」風曜眼裡的憤怒不是假的。

  「你這種人,早死早超生對社會還比較有貢獻!」眠羽不假思索的破口大罵,她不明白為什麼世界上會有像他這種浪費糧食的人存在。她真是倒了八輩子黴,祖宗沒保佑才會抽到簽來保護這種人渣!早知道她剛剛就不該救他,讓他被炸彈炸死算了!

  她愈想愈生氣,忍不住對他拳打腳踢,眼前泛起一片迷霧,「可惡!你這個混球,我們這麼辛苦的苟延殘喘,乞求能多活一段時間,你卻在揮霍你的生命,對國家社會毫無建樹。你明不明白你能活那麼久是一項上天的恩賜!我……我們——」

  眠羽倏然住口,看見風曜擰眉冒汗的神情才發覺自己的情緒失去控制,整間辦公室的溫度至少升高二十度,經過炸彈摧殘而倖存的物品紛紛冒煙。她用力推開風曜,轉身面對落地窗,雙手緊握成拳,試圖穩定過於激動的情緒。

  辦公室的溫度在瞬閒恢復成原來的溫度,風曜確定今早在車內發生的事並非是他的錯覺——眠羽有超能力。

  但這個事實並未讓他對她的看法改觀。畢竟,宇宙如此廣闊,還有很多奇人異事他們未曾見識過,擁有特異能力的人類,也並非如此可怕。

  「江眠羽。」望著極力控制自己情緒起伏的眠羽,風曜有些後悔說出那些話來刺激她。

  再一次地,眠羽沒有回應,一逕沉溺在自己的思緒當中,見此,他耐心地再喚一次:「江眠羽。」

  眠羽抬頭看他一眼,眸光帶有慌亂及懊悔,令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撫摸她的發梢,低聲道:「我很抱歉。」

  生平除了母親,再無人能讓他產生這種憐惜的心緒。

  眠羽怔怔地凝望他好一會兒才別開臉,悶聲道:「是我自己不好,不怪你。」她原本便是一副容易與人起衝突的性格,加上她的能力時常會因情緒的起伏而釋放,使得她接受嚴格的情緒控制訓練很久。不過,事實證明,情緒控制訓練是白受的了。

  比起她情緒失控的事實更令她訝異的是風曜的道歉。她沒想到他會跟人道歉,還連道兩次。本以為他是那種唯我獨尊又剛愎自用的男人,豈料,他竟懂得道歉,這讓她對他預設的形象有些破裂,而且……

  似看出眠羽的欲言又止,風曜微挑眉,笑道:「你想說什麼?」

  被窺知心事的眠羽瞪大眸子,久久不成言,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你真是個怪人。」

  現在他們相處的情形,很難想像他們兩個今天早上還處於劍拔弩張的對立狀態。

  「很多人都這麼說。」風曜不以為意的聳聳肩,奇異地,他竟然很想笑。三年了,三年來他從未像此刻這般輕鬆的想笑,不,也許從更早之前就這樣了。

  眠羽看出他眼中的笑意,皺起眉頭,雙手交抱胸前,低嗤一聲:「瘋子。」

  風曜的反應是笑出聲,羅林在一旁訝然的睜大眼,三年沒看過總裁露出真心的笑容,更別說笑出聲。

  眠羽雙眉皺得更緊,她剛剛沒說什麼笑話吧?怎麼風曜笑成這樣,活像一輩子沒開懷笑過一樣。沒想到她會倒楣得成為一個瘋子的保鏢。

  若非電力和磁浮梯在不久之後搶修完成,眠羽想他還可能會繼續瘋下去。

  傳說中的冷酷商業鉅子原來是個喜怒無常的瘋子啊!眠羽冷眼看著風曜斂容,恢復原本冷漠的模樣。

  「不許動!」一大群警察自磁浮梯中衝出來,在視力所及的範圍內只見到他們三人時,一名警察自警察群中衝出,來到風曜面前,眠羽清楚地察覺到風曜的身子霎時僵了下。

  只見風曜喚了聲:「龍叔。」

  龍行仔細審視風曜,發現他安然無恙後才松了一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龍叔接到訊息時心臟差點停了,阿易這孩子已經走了,要是你再……叫我和阿森如何是好。」

  這是眠羽今天聽見第二個人提起「阿易」這個名字,他究竟是誰  「對不起,龍叔,讓您操心了。」風曜勉強扯動唇角的笑容令她不由得想念起適才放聲瘋笑的他。

  對於龍行,風曜總覺得歉疚。阿易為了救他而死,安琪因那場爆炸失去孩子,害得龍叔老來無依,這兩條人命他背了三年,令後還會持續下去。因此在看到龍行時,他內心的愧疚總會浮現。

  「傻孩子,說的是什麼廢話!」龍行拍拍他的肩,心酸地笑笑。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告訴風曜,當年……唉!不提也罷,這孩子的個性變得如此劇烈,他怎麼忍心再……唉!

  他的視線不經意地瞥到風曜身旁的眠羽,掩不住的訝異在眼中散開。

  眠羽注意到龍行的視線,毫不畏懼的直視他,唇角微彎成一淺淺的弧度。「風曜,這位是?」龍行見眠羽年紀輕輕已有此氣度,不由得好奇起她的身份。

  風曜順著龍行的視線望去,見眠羽雙手交抱,好整以暇的望著他們,唇角及眼底帶著嘲謔的笑意,不知怎麼的,他突然很希望再見一次她失控的模樣。

  像是受不了自己的妄想似的,他微揚嘴角,忽略心頭的突發奇想。「她是我父親派來的保鏢,叫江眠羽。」

  「保鏢?」龍行眼底閃過一抹異樣光芒。

  風曜捕捉到了,不動聲色的問:「有什麼不對嗎?龍叔。」

  龍行收回看向眠羽的視線,露出一個笑容,「這回阿森似乎找對人了,難得你會讓保鏢跟在你身邊。」

  風曜臉色一黯,語氣僵硬但仍有禮地說:「您該明白的,龍叔,我身邊的意外不斷,她才來不到兩天,就碰上兩起意外,我想不久之後她會主動求去,我也想趁這個機會讓父親看清事實,別再為我費心。」

  龍行聞言,神色微緩,雖不致稱上高興,但「欣慰」是跑不掉的。在部屬逮捕肇事者及檢查過已無威脅之後,他開口道:「你要不要回去休息?」

  「不了,要是這麼個小意外就嚇呆了,我也不用管理整個集團了。」風曜微微一笑,「何況,我還有個保鏢會保護我。」

  眠羽聞言不禁微彎唇角,風曜此話不就是承認她是他的保鏢了嗎

  龍行一呆,「說得也是,那我先回警局,一會兒別忘了到警局來做筆錄。」

  他叮囑完便領著部屬離去,只留下幾名警員留守,離去前,他再次看了眠羽一眼,眼神教人玩味。

  眠羽並未避開他的注視,妍美麗顏一沉,這老頭的眼神真令人不舒服。她可以想見風曜身邊有好幾條剪不斷理還亂的絲線,這些絲線全纏在一起,一旦步人,只有成為其囊中物和抽絲剝前兩條路走。

  不論是哪條路都不好走呀……

  「江眠羽!」風曜的大吼聲將她自冥想境地拉回。

  痛!眠羽摀住被他吼痛的左耳,口氣不佳的回吼:「你發神經啊!無緣無故吼那麼大聲練歌劇啊!」

  可惡!害她腦袋嗡嗡作響的,好難受!

  「誰教你呆頭呆腦的,我叫了十幾聲你都沒聽見。」黑眸閃著惡意光芒,說明風曜是有意吼那麼大聲。

  「誰呆頭呆腦來著?」眠羽冰藍眸子斜瞪著他,搖搖頭,試圖搖回被風曜吼掉的平衡感。

  風曜發現她的耳環只戴一邊,血般的紅玉與她染紅的發尾相互輝映,襯得她那金發更亮,冰藍眸子更剔透,要是她的眼神柔和些……

  「哼!」風曜冷哼一聲,微眯起眸子,不願再想及眠羽教人一眼即難忘懷的美貌,但他沒有忽略自己的心跳聲是那麼清楚地傳入耳中。

  原以為早已死去的心又重新跳動,可是因眼前的眠羽之故?風曜凝視忙著按摩耳朵的眠羽,明白地感受到心裡那股悸動。

  他不敢置信地摀住胸口,原來……這便是他看眠羽不順眼卻又讓她留在身邊的原因。但他可還有資格?還有資格接受這樣的事情?可再有能力承受想得到,卻又害怕失去之後的傷痛?

  他深吸幾口氣,故作鎮定地轉身高傲地離去。

  羅林見狀趕忙跟上去。

  眠羽死瞪著他的背影直想瞪穿他的背,可是礙於職責所在,即使很想丟下他也不行,只好咬牙切齒地捂著耳朵跟上去。

  在磁浮梯的門合上的瞬間,眠羽的平衡感盡失,眼前一花,整個人一軟,風曜眼明手快的將她拉入磁浮梯內,使她免於成為夾心餅乾的命運。

  「你找死啊!」風曜臉色嚴峻,可以說是發青地挽著她的腋下,低頭瞪著她唇色蒼白的容顏,兩道濃眉不自覺地揪在一起,「你搞什麼鬼?」

  眠羽忍著頭痛和暈眩的難受,微喘著氣,虛弱得想揮開他的手,卻發現自己連站也站不穩,她乾脆整個人靠在他身上。「都是你……害我想吐……」

  話才說完,眠羽只覺一陣噁心感自胃竄上,俯身便吐。

  風曜大驚失色,連忙拍著她的背,「你到底怎麼了?」

  他示意羅林按住暫停鍵使磁浮梯暫時停止動作。

  眠羽吐完,癱軟在他的臂彎中,「沒想到會這麼嚴重……」想掏藥的手和聲音無法控制地顫抖著,「快……上衣口袋……有藥……」

  風曜趕忙在她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一瓶透明的藥罐,「是這個嗎?」

  她困難的點頭,勉強維持著清醒,顫聲道:「一顆……」

  風曜依言取出一顆藥丸送進她口中,眠羽吞下藥九,痛苦緩和許多,眸子一合,任自己在他懷裡睡去。

  他騰空抱起沉睡的她,要羅林按下取消鍵,磁浮梯重新恢復運行。

  「總裁……」羅林小心地開口。

  「嗯?」風曜盯著跳動的樓層數。

  「是否要叫救護車?」一天之內見著風曜如此人性化的轉變讓他不知如何面對才好。

  低首看看在他懷中睡得安穩的眠羽,風曜眼底飄過一陣複雜的神色,「不必,請醫務室的醫生前來便行。」

  磁浮梯輕震動下後停住,他抱著眠羽走出磁浮梯,羅林則跟在後頭負責聯絡醫務室。

  這上杲是四十六樓,風曜有時忙公事忙到凌晨便會在這兒休息。他將眠羽輕置於床上,羅林和接到通知上來的醫生檢查完眠羽後朝他鞠個躬便離去。

  留下滿室的靜寂和面露深思的風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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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7 00:04:0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眠羽是被噩夢嚇醒的。

  難掩不寧的眸子在睜開的剎那仍分不清實和夢境的分別,冰藍色的瞳孔放大,映見的依舊是夢裡的情景,直到現實的景像一點一滴入侵至她眼底,她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

  她合上發酸的眼睛再睜開,這個動作重複了好幾次,她才真正確信自己是清醒的,也才有多餘的心思來想身在何處。

  眠羽雙手往後撐起上半身,發現自己處於一個陌生的房間。

  單調而男性化的設計,唯一吸引她目光的是左方那片用來採光的落地窗,透過它,她看見的是這個城市燈火通明的夜晚。

  片刻後,她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

  她睡了多久?仍有些渴睡的腦袋緩慢的轉動著,白天發生的事件猶如倒帶的錄影帶重現在腦海中。

  對了,她突然發作,吃了藥,然後睡覺……思緒因發現趴在床旁矮櫃上假寐的風曜而中斷。在微暈的燈光映照下,風曜的睡臉顯得格外暖和,臉部的線條柔和,柔軟的黑髮覆住他半邊臉龐,卸下武裝的表情像是從神話中走出來全身散發光芒的天使。

  天使眠羽察覺自己使用這個譬喻,不由白主的將眸光移至他的背,想看看那兒是否有雙收起的羽翼。而後她自嘲地笑笑,她在想什麼?竟然會將他幻化成天使,只是……

  風曜一直在她身邊?

  一股奇異的感覺在心頭竄升,眠羽再次正視他。

  為什麼他會……金眉微擰,眠羽想不通為什麼風曜會守在她身邊。

  最後,她得到一個結論——她真是一個失職的保鏢。

  哪有保鏢讓僱主照顧的何況她才當了人家兩天的保鏢,唉!她真是失職。

  眠羽甩甩頭,真是出師不利,頭一回當保鏢就演出走樣。不過想來這也是正常的,不只是她,他們那一群人除了時雨什麼勾當都做過外,從來沒做過保鏢,出錯是應當的。

  但就算是如此,她也不能佔據他的床太久,畢竟風曜才是僱主。

  她掀被下床,輕拍他的背,幾乎是同一時間,風曜警覺地張眼,反應迅速地轉身攻擊眠羽,眠羽往後退開一大步避開他的攻擊。

  而人相視,風曜辨識出對方是誰,站直身體,黑眸望著同樣收斂戰姿的眠羽,「你醒了。」「被你這麼一搞,不醒也得醒。」眠羽沒想到風曜的警覺心如此強烈,像他這麼有警戒心的人,何以他父親要僱用保鏢來保護他呢?

  風曜藉著室內唯一的光源打量她,微攏著雙眉,「你還是再躺下休息一會兒吧。」

  回想起醫生在為眠羽進行診查之後說的話,他無意識地流露出憂心。

  眠羽看了他良久,才訥訥地說:「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已經沒事了。」

  吃了老爹的藥再睡上一覺,她已經完全復原了。

  風曜見狀也沒再勉強她,回頭抄起置於矮櫃上的藥瓶,丟還給她,「還你。」

  眠羽伸手接住,微微一笑,「謝啦!」

  「不用客氣。」風曜深思的眸光一直在她身上打轉,看得眠羽渾身不自在。

  「做什麼一直盯著我」眠羽不想避開他的視線,發現他的目光專注但不會令她覺得受侵犯。他笑了笑,目光未曾稍移,「我在想,如果你是男人,或許我們會成為好朋友。」但也就因她不是男人,所以更令他……

  「你這句話有嚴重的性別歧視喔!沒想到你還會有這種早已作古的思想。男女之間為什麼不能做朋友?」眠羽未覺自己的火氣在三言兩語之間被挑起。

  「當然可以,只不過……」風曜隱去話尾,搖首笑笑,曖昧的態度教眠羽煩躁的撩開遮眼的發絲。

  「只不過什麼?」她的髮型完全毀壞,害她只能拚命的撥著它們,希望它們能聽話一點,別再讓她好不容易才停止的頭痛再次放肆。

  一雙溫暖的大手接替她撩發的小手,替她將頑皮到極點的發絲整理好。

  眠羽訝然睜大冰藍眼眸,「真沒想到……」

  她微眯起眼,享受他修長手指穿入她發間,輕柔地替她按摩頭皮,大拇指在她兩邊的太陽穴輕壓的舒適感。

  風曜見她不經意露出的表情,不由得將她和伸著懶腰昏昏欲睡的貓兒聯想在一起。「舒服嗎?」

  低沉如緞般的嗓音,聽在眠羽耳內活似樂音般舒暢,好像一種樂器,叫什麼來著?對了,鋼琴,像鋼琴的低音部呵!她的笑容猶若燦然陽光般綻開。

  「舒服,很舒服。」她的小手扣上他的手臂,笑著揚起眼睫,和風曜低頭注目的黑瞳交會。四目相對,黑眸與冰藍瞳眸像四泓深潭般相互吸引著,仿若投入小石子般的漣漪不斷地擴大再擴大。

  率先恢復清醒的是眠羽,她眨眨眼,不知所以地摸摸右耳的紅玉耳環,亮麗的面容有著尷尬的笑容,「謝謝你幫我按摩。」

  風曜理好她紊亂的發絲,露出個辨不清真意的笑容,「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保鏢小姐。」沒來由的,眠羽突然有種自己像只踏入陷阱而無法逃脫的貓兒,睇著風曜伸出代表友善的手,雖有所遲疑,她仍是伸手握住,露出職業化的笑容,「我也這麼希望著,僱主先生。」

  檢查過屋內外周圍發現沒什麼異樣之後,眠羽回到自己的房間,取出一台銀色的筆記型電腦。

  「請輸入指令。」電腦傳來這樣的話語。

  眠羽在鍵盤上敲了幾下。

  「請稍候。」電腦安靜了一會兒,「與霍洛維茲博士連線中。」

  眠羽戴上一副墨鏡,遮住引人注目的眼睛,緊抿的唇瓣予人漠寒的殘冷。

  未久,螢幕上出現一名白髮蒼蒼,面容卻異樣年輕,身著白袍的男人。男人一見到眠羽,露出一個歡迎卻顯得冷酷的笑容。「好久不見,我還以為你不想要『入場券』了呢。」

  讓墨鏡隱住的冰藍眸子迸射出熊熊的恨火,可是塗抹著紅色唇膏的唇瓣卻淺漾笑意,「我是給你時間考慮,畢竟我一下子訂了那麼多張『入場券』,我怕你會來不及趕製,霍洛維茲博士。」

  「洛維雅小姐,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吧。」霍洛維茲發出令人心生寒意的詭笑,一雙精明眼眸透過螢幕凝視眠羽。「你要多少張『入場券』,我馬上能在限定的期限內趕製出來,而且品質一級棒。」

  「很好,我們就約個時間交貨吧。」那時,也就是你的死期,霍洛維茲。眠羽極力穩住嘶吼著要霍洛維茲償命的旺盛殺意,泛起一抹冷笑。

  「時間、地點,由洛維雅小姐決定,這樣才顯得出我的誠意。」

  「那麼,一個月後,晚上十點,台灣台北郊區……」眠羽說出一個地點。

  「台灣?」霍洛維茲的臉色在聽聞這個地名時有些轉變。

  「怎麼,怕了」眠羽唇畔的笑意更形冷豔。

  「這下我真的確信你是頭一次跟我交易了。」霍洛維茲驀地大笑出聲,「我從不在台灣、美國、日本、德國、法國這五個國家和人交貨的。這是我的禁忌之地。」

  「喔沒想到博士你也有禁忌。」這五個國家分別是那群「製造」他們父母的科學家所居之地。

  「我的禁忌多得很,包括我也不上太空啊!洛維雅小姐,你再挑個地方吧,時間可以不變。」

  「可是我暫時不能離開台灣,博士,你不能為我破例一次嗎?」眠羽甜膩的嗓音像塗滿了蜂蜜的蛋糕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霍洛維茲明顯露出為難但在考慮的神色,眠羽屏息以待。

  過了好一會兒,霍洛維茲才下定決心似的點點頭,「好吧,為了你,我破例一次。」

  成功了!眠羽露出驚喜的笑容,「那我們就這麼約定了。別忘了親自出席,博士。你的豐采是洛維雅一直渴望親眼目睹的。」她的話說得霍洛維茲欣喜的笑出聲。

  「一定,一定。」他保證道。

  「就這麼決定了。到時候見。」眠羽一口答允,眸裡的恨火愈燃愈熾。

  「真期待一個月後的相見啊!洛維雅小姐。」霍洛維茲毫不掩飾對她的興趣。

  「我也很期待。」眠羽的笑容僵在臉上,直到切斷通訊,她才摘下墨鏡允許自己的情緒外顯。

  她環抱住發顫的身子,冰藍瞳眸燃著熊熊怒焰,「我很期待報仇那日的來臨。」

  只要能親手切斷過去,她便可以重生迎向未來,她已經沒有時間再浪費了。

  眠羽緊合上眼,呼吸由急切到緩和,以手為梳梳著柔軟的金發,憶起風曜那雙大而靈巧的手在她發間穿梭的溫柔觸感,讓她冰冷的身子暖和不少。

  她起身來到陽台邊,花園到湖邊森林全籠罩在合黑的夜色中,她雙手緊捉著上臂,隱約傳來的痛感提醒她自己的存活。

  是的,她還活著,而且永遠不會忘記霍洛維茲殺她全家的仇!

  「你不會又想跳下去游泳了吧?」

  風曜低沉的嗓音傳進她耳內,打斷她的思緒。眠羽轉頭看向聲源,當見到他眼中閃現的訝然時,她忙別過臉擦去不知不覺掉下的淚。

  「你還好吧?」他來到兩座陽台的交接處,藉著房內透出來的燈光直瞪著她。

  「沒事。」確定臉上沒有殘留的淚痕後,她給他一個與平常無異的笑容。「夜深了,你該睡了。」

  「我該感謝你的體貼嗎」他原先是想睡的,但聽見她打開窗戶的聲音,有了前車之鑑,難保她不會來個夜泳。

  卻沒想到見著的竟是她黯然神傷的模樣,比起來……他還比較想見她張牙舞爪的模樣。

  「我不想你因為站在這兒同我說話而成為明顯的狙擊目標,到時你若有個萬一,我可擔待不起。」

  風曜的反應是輕笑幾聲,「要真是如此,我不知死過幾次了。」

  眠羽蹙攏眉,眯眼睨著他,「有沒有人說你很囂張?」

  「你是頭一個敢當面這麼說的。」風曜隻手撐著下巴,笑望她揚著不馴的面容。

  眠羽受不了的翻翻白眼,「你回不回去睡覺!你不睡我還想睡呢。」

  「哪有保鏢比僱主早睡的?」

  「有,我,可以了吧」眠羽沒有耐心的指指自己,真不知他哪根筋不對,在相安無事一個月後又開始瘋了。

  一個月前,亦即她擔任風曜保鏢的第二天,那場意外讓風曜正式接受她是為其父請來的保鏢的事實,兩人相處雖稱不上愉快,卻可說得上是合作無間。

  這一個月內沒什麼大事發生,她這個保鏢每日除了陪他上班、開會,也無所事事。不過,不知為何,她發現風曜似乎特別喜歡惹她生氣,難道他不知道一旦她生起氣來失去控制可是很恐怖的嗎那日他就該見識過她的能力,可是他卻不當一回事。

  但他這樣的態度也使得她無形中對他的怨意減輕不少。

  說來奇怪,這樣每天被他惹個兩三次,她倒沒有因為情緒起伏過大而施放能力,真不知該說是得還是失。

  「唉,真是遺憾,我本來還想找你出去散步呢。」風曜故作失望的攤手搖頭。

  果然,眠羽兇猛的眯起眸子斜眄他,「你說什麼我沒聽錯吧!這麼晚了你還想出去散步?」

  「沒錯,我就是這麼說的。」風曜露出個童叟無欺的笑容,直教眠羽想打掉。「今晚的夜色很美,你不覺得散散步是一件很好的活動嗎?」

  什麼時候以工作為先的風曜會覺得夜色美來著?

  「風大總裁,請你要發神經明天再發,不要現在發好嗎?」風曜除了第一天和第二天比較符合資料所描述的之外,之後就像匹脫韁的野馬,完全不在她的掌控之下。

  「可是我現在就想去散步。」風曜黑眸漾著開朗笑意,將黑暗的夜色趨亮不少。

  「萬一你出去發生意外怎麼辦?」眠羽捺住性子,沉聲問道。

  「所以我才問你要不要同我去散步。不過,既然你想就寢,我也不好意思勉強你。」風曜眼裡的笑意逐漸擴大,看在眠羽眸裡只覺那是惡作劇。

  該死的!眠羽在心中將他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但她穩住那根被風曜挑起的惱火神經,咬緊牙關以免自己口出穢言,同他一般見識。

  「哪有保鏢不跟著僱主的?」她由齒縫中迸出這句話。

  「有,你呀!」風曜笑著指指她,無視她氣得快冒煙的怒視。

  每每和她相處,他就忍不住想要激怒她,想看她那雙冰藍眸子燃著火焰的模樣,想看她絕豔嬌顏滿是憤怒的姿態。雖然他對自己這種惡質的行為覺得不妥,可是一見著她,他還是會忍不住逗她。

  「風曜,你找死……」眠羽握緊拳,滿腔的怒火在見著他未改的笑臉之後像被澆了盆冷水般冷卻,她狠瞪他一眼,「等一下。」說完,人便閃進房內。

  一抹連風曜自己亦未曾察覺的柔和笑意爬上他微彎的唇角,他跟著轉身回到房間,換上衣服。過了一會兒,敲門聲響起,他前去開門,眠羽身著白襯衫、一件黑色翻領西裝外套,配上一件貼身的黑長褲,頭髮難得沒搞怪,服帖於耳畔,冰藍瞳眸盛滿不甘地出現在他面前。

  她不情不願的扯出個假笑,「可以走了嗎?風大總裁。」

  「當然,走吧。」風曜朝她露出燦爛的笑容,讓眠羽呆了好一會兒,才在他的叫喚聲中清醒。

  眠羽甩甩頭,將剛剛風曜那個魅力橫生的笑容拋在腦後。沒想到……他笑起來還挺好看的。她在想什麼啊!真是的,沒事胡思亂想什麼。

  她敲敲自己的頭,暗斥自己的心思過於偏離。

  風曜因眠羽遲遲未跟上來而轉身看她,正好見她自虐的情景,不禁微皺起眉頭,再看她皺鼻子、皺臉的表情,忍俊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眠羽回過神見他笑得開心,發覺自己剛剛做的鬼臉淨入他眼底,不由得惱怒地跺腳,沖上前揪住他的衣領,「別笑了!」

  風曜低頭看看被揪住的衣領,再看看身高只及他下巴的眠羽,更是放聲大笑。

  「姓風的!」眠羽陰沉地吼道。

  風曜不受影響的撥開她的手,反手握住,閃亮的黑眸凝望著她,微斂笑意,「走吧。」

  他直接拉著她往屋外走,眠羽呆愣著幾乎是讓他拖著走到外頭。

  「喂!風曜,放開我。」等眠羽意識到自己是被他拖著走的時候,她掙紮著想要他放手。

  她不喜歡跟別人有過於親密的肢體碰觸,偏生風曜就像牛皮糖老是要拉拉她、摸摸她、碰碰她,要不是他按摩的技巧好得沒話說,她才不會忍受他的觸碰呢!

  「為什麼」風曜回頭眯眼笑問,好似他拉她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啊」她一頭霧水的看著他,不明白他問什麼。

  「為什麼要放開呢」風曜好心地補充一句,放緩腳步。

  「當然要放開啊!你無緣無故拉著我才奇怪。」她皺起眉頭,他問的是什麼問題啊  「可是你是我的貼身保鏢不是嗎?所謂貼身,不就該是緊『貼』在『身』上的意思嗎?」風曜佯裝疑惑地揚眉,將兩人的距離神不知鬼不覺地拉近。

  老天!誰來敲昏他還是殺了她吧!眠羽拿他沒辦法的嘆口氣,「你死拉著我,我怎麼保護你?」

  他到底是真瘋還是假瘋,她看再這麼下去,她會先瘋給他看。

  風曜沉默地望了她好一會兒才微鬆手,但沒放開。「就先暫時這樣吧。」

  他抬首望著夜空,整條林間小路在月光的映照下發亮,像是一條讓人施了魔法的道路。

  眠羽頹喪地垂下頭,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不會跟他一般見識的,他要拉就讓他拉吧。唉!她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會抽中籤王來擔任他的保鏢……

  「喂,你發什麼呆?」風曜的臉突然在眠羽面前出現,害得回過神來的眠羽嚇了一大跳,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後傾,他眼明手快的拉她入懷,及時阻止一場小災難。

  「該死的!都是你,幹嘛突然出聲嚇人哪!」眠羽推開他,雙手叉腰朝他斥聲責怪。

  風曜的臉色在見著她凶悍的罵人時才緩和下來,心頭大石也跟著放下,露出安心的笑容,低喃道:「幸好沒事。」

  「你啼啼咕咕些什麼?」眠羽上前揪起他的衣領,語氣危險萬分地問道。

  「沒什麼。」他面帶微笑,指尖輕觸她右耳的耳環,反手又拉住她的手往林間走去,「散步,散步。」

  走這麼快要競走啊!虧他嘴裡還唸著散步。眠羽翻翻白眼,任由風曜拉著她走,」晚的心情全教他擾得一團亂,讓她不知該喜還是憂。

  「眠羽,你剛剛在想什麼?」風曜這回等她注意到他才開口。

  開始互喚名字是始於那次化學炸彈之後幾天,由於一連好幾天都沒事,眠羽無聊的天天在他的辦公室製造一堆旺旺的垃圾。令他訝異的是,眠羽看來瘦小的身子竟然可以一天三餐外加點心消夜不停的啃旺旺——這還只是餐前餐後的「開胃」和「填胃」點心而已,通常是以兩大包旺旺為單位,她吃完還塞得下正餐的食物,也沒見她口渴要喝飲料什麼的,就這麼一直吃、一直吃,可以從早上上班一直吃到他下班在車子裡再吃。為此,他還得在辦公室、家裡囤積一些旺旺,以供不時之需。

  他還沒看過一個人這麼會吃的。見到眠羽,他覺得自己以前的見識真是太「淺薄」

  當他忍不住開口問她東西都消化到哪兒去時,她竟然賞了他一個白癡的眼神,要他去查中學時就上過的健康教育的消化系統篇。

  那時他的大笑樣還被眠羽認為是瘋子,然後她懶洋洋的說:「別江眠羽、江眠羽的叫個不停,浪費時間,直接叫名字就好了。」

  之後,他們即開始互稱名字。

  「什麼?」

  「剛剛在陽台,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眠羽避開他專注的眸子,轉而眺望湖面,冰藍瞳眸倒映著灑著月光的湖。

  「是嗎?」

  「不關你的事吧?」她不耐煩的斜睨他一眼。

  「你可是我的貼身保鏢,要是貼身保鏢心神不寧影響到保護品質的話,我的生命不就危在旦夕了嗎?」

  「這你倒可以放心,我不會拿石頭砸自己的腳。」眠羽偏頭一笑,頗有自信地舉起大拇指指指自己。

  「我可是沒忘記你那天突然昏倒的事情。」她自信滿滿的模樣讓風曜忍不住想潑她冷水。「一名良好的保鏢似乎不像你還需要被僱主照顧喔!」

  「姓風的!」眠羽露出個冒火的笑容,他哪壺不開提哪壺啊!那天……那天是她一時不察,誰教他要在她左耳邊大吼,真正歸因起來禍首是他耶!「你能不能別再提那天的事啊!」

  「那天可是咱們關係重大轉變的一天,不提不太好吧?」風曜面向湖洎,視線微偏,笑望一臉憤怒的眠羽。

  十分罕見的病例……那日醫生說的話在風曜腦中響起。

  看她生龍活虎的模樣,還真看不出她右耳失聰,而她在身體嚴重失衡的情況下竟然還可以訓練出如此靈活的身手,若不是那日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在她左耳邊大吼,造成她耳朵暫時失去功能使她暈倒,他說不定到現在還看不出來她和普通人有什麼不同。原先還以為她戴單邊的耳環是搞怪,直至她昏倒才知那是一個設計精巧的助聽器。

  無視於怒火勃發的眠羽,風曜伸手環住她纖細的肩膀,牛頭不對馬嘴的冒出一句:「今晚的夜色真是美啊!」

  眠羽因他這番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語滅了惱火。

  「敗給你了。」她沒轍的輕嘆道。

  「喔?」風曜揚眉,覺得自己環住的肩膀好纖細,好似隨時會從他手中溜開似的,他下意識地加重力道,希望能將她永遠留在身邊。

  「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麼過活的。」這麼奇怪的男人成長的過程必定也很奇怪。

  風曜聞言一怔,黑眸微黯,「以前有阿易在身邊。」

  「阿易?」眠羽想起了他前任未婚妻何安琪和他口中的龍叔皆提過這個名字。

  「阿易是龍叔——你見過的——的兒子,我們兩個從小就玩在一塊,一同學武、上學,然後他變成我的保鏢,三年前一場爆炸意外死亡。後來我才知道,我的未婚妻何安琪已懷有兩個月的身孕,是阿易的孩子,卻在那場意外中流產。我害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和他的孩子……我不知道阿易為什麼要捨命救我?因為要是我,我一定會自己先逃,可是阿易的行為教我很迷惑。」風曜目光沒有焦距地看著前方,事過三年,他們這些活著的人仍然活在那個事件中走不出來,直到……

  眠羽未料到他會向她吐露心事,她凝望他的側臉,他沒再說下去她也可以輕易猜想到後來的發展,生性帶點冷情的他無法理解好友捨命相救的原因,他不能原諒的是自己害死了好友和好友的孩子,也因此拒絕任何人的保護,任由道些意外發生。

  恍然間,她可以理解他為何放棄活下去的意念。

  她深吸口氣,再輕吐出後道:「每個人都有過去,有難以忘懷的,有珍藏在心中的,也有不堪的,你這樣死捉著過去不放手,你認為阿易會開心嗎?他捨棄性命來保全你的生命,相信他不是因為要你以這種方式贖罪和放棄自己才救你的。逝者已矣,來者可追,你不去面對傷口,傷口永遠不會痊癒。你想阿易願意見到自己捨命拯救的好友這樣過一輩子,然後在某個不知名的意外中了結他的生命嗎」

  她這番話字字擊中風曜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角落,他震撼地轉頭看著她,久久,他似松口氣,又似馱負了無限重擔般地輕籲口氣,「謝謝。」

  他一直是知道的,知道父親的苦心,知道阿易……只是他無法那麼快掙脫限住他的迷障。而眠羽,自她出現在他生命起,他開始覺得自己停止跳動的心又律動起來,這名平空出現他的生活中的保鏢小姐,救起的不只是他的身體,還有心。

  「我只是把內心想的說出來罷了。」眠羽不自在的聳聳肩,朝他笑了笑。「每個人都有不想面對卻非得要面對的過去,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這麼說來,你也有不想面對的過去?」風曜試探地問道。

  同她相處一個月,他發現她有很多地方都很神秘,欲探查卻無從探查起,而他的一切她卻瞭如指掌。

  眠羽怔仲地呆望著他,好一會兒才發得出聲音,「會說出這番話的人應該是親身經歷過才說得出口吧。」

  她還是沒正面回答他的問題,風曜掩不住失望。

  她看見他失望的表情,霎時,她衝口而出道:「是的,我也有不想面對的過去。不過我不像你選擇讓傷口潰爛,我選擇尋找傷源根治它。」

  是他的錯覺還是月光的反射?

  瞬間,他發現眠羽身上散發著濃重的殺意。

  「眠羽」風曜的心讓她的殺意扯動,他不希望她露出那種玉石俱焚的表情,感覺她比剛才又飛離他遠一點了。

  見風曜關懷的神情,眠羽遮住眼睛,不讓他看見更多的內心。

  「眠羽,別這樣。」他輕柔地拉下她遮眼的手,指尖撩開她垂落的劉海。

  「別看我。」她不想讓他看見內心深藏的憤恨,不知為何,她就是不想讓他看見。

  「眠羽,沒有什麼好隱藏的。」風曜阻止她逃避,他想捉住她,不讓她飛走。

  她不知所措的抬眼望他,「我……」

  「別說,你不想說就別說。」他抬手輕拂過她白曾柔滑的頰邊,然後攬她入懷,他不想見到她這副模樣。

  眠羽因他突兀的動作而瞪大眼,好奇怪,為什麼她覺得風曜的擁抱跟薰雨他們的擁抱不一樣?

  好像多了些什麼似的……

  眠羽弄不懂自己的心境變化,她只知道她喜歡他的懷抱。遲疑好一會見,她才伸手環抱住他,無言地將臉埋入他的胸膛。

  風曜的指穿入她的發間,輕吻著髮梢,喃喚道:「眠羽,眠羽……」

  「小眠。」眠羽糾正,更加抱緊他。「叫我小眠。」

  「小眠。」風曜改口,兩人目光相接,察覺到有種新生的情感在兩人心中滋生。

  突地,眠羽猛地皺起金眉,轉頭望向林子深處,在風曜出口發問之前,她毫無預警的迅速往某個方向跑去,指間夾住數柄飛刀,微彎膝蓋,縱身向上一躍,雙手在為保持平衡而攤開的瞬間,夾於指間的飛刀順勢射進林間。

  她穩然落地,冰藍瞳眸滿是警戒地走進林間,仔細查看四周,在一棵粗大的樹幹上找到自己的飛刀,但不見人影。

  「小眠,怎麼了?」風曜跟著出現在她背後,並沒有見到什麼人。

  「有人在看我們。」眠羽仍是未敢稍有鬆弛。

  「有人闖入安全系統應該會有反應才對。」

  基本上,這兒雖然是與山林相通,但在一定的範圍內,安全系統仍是會做防衛措施的。

  「是嗎」眠羽疑心仍重的四處查看,雖然最近沒發生什麼意外,可是並不代表不會發生,凡事還是小心為上比較好。

  「你看。」她指指不遠處的腳印,微眯起眸子,上前檢視。「還是新的,可見人剛走不久。」

  她正要追上去,風曜突然一把拉住她。

  「風曜?」她錯愕的想掙開他的手。

  「你瞧仔細,這個腳印旁邊是不是還有個較小的腳印?」風曜要她就著月光看清楚。

  「嗯。」眠羽沉吟地點點頭,「那代表對方有兩個人。」

  噗哧一聲,風曜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什麼?」她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這兩個腳印是我們的。」風曜黑眸盈滿笑意,在月光映照下更顯得柔和。

  「啊?!」眠羽不信邪的比了一下,霎時滿臉通紅,窘得不知該鑽到哪個地洞才好。「對不起,我竟然犯下這種錯誤。天啊!我竟然這麼失職!」

  「小眠,別在意,人有失手,馬有亂蹄。」風曜安慰道。

  「可是,這樣就是一個保鏢的失職。」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僱主不覺得保鏢失職,你就沒有錯。」風曜笑著摸摸她柔軟的發絲。

  「對不起……」眠羽低垂著頭,「你該責罵我的。」

  要是適才真的有人闖入要了風曜的命,她……

  風曜抬起她的下巴,對她微微一笑,俯首輕吻她的額。「世上沒有任何事是可以達到盡善盡美的。」說完,他放開她的下巴,轉為握住她怖滿細繭的手,往屋裡走去。

  眠羽梧著被他吻住的地方,心湖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她和他之間的關係似乎轉變了……在月光映照下,兩人相視一笑,風曜握緊她的手,眠羽回應似地回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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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7 00:04:2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江眠羽面色不善的……不,是恨恨的瞪著攤在床上一襲鮮紅色細肩帶微露背的晚禮服。

  哪個混球把這套衣服「丟」在她床上的?

  她一雙冰藍眸子冒著火花,雙手緊握,心中的怒焰燃至超過她可以負荷的程度時,她迅速抄起那件一看便知是名家設計的晚禮服衝出房間。

  「風曜,你給我死出來!」眠羽用力踢著門扉,粗魯的咆哮,整個風家都聽得到她的吼聲。

  在鬧了十幾分鐘之後,風曜穿戴整齊地拉開門出現在火到最高點的眠羽面前,「你怎麼沒換衣服?

  「果然是你!」眠羽揪著那套紅色晚禮服,只差沒將它丟到風曜的臉上。「你無緣無故丟給我裙子做什麼?」

  「讓你穿去參加晚宴哪!」風曜一臉的理所當然。

  「參加晚宴為什麼一定要穿裙子?」她眯起眼抬高下巴,語氣緊繃的問。

  「因為你將會是我的女伴。」風曜一邊整理袖口,一邊朝眠羽噴火的容顏微笑。

  「我記得我是你的保鏢!」眠羽咬牙道,因風曜無視於她的怒氣而更加生氣。

  忍耐,忍耐!別跟個瘋子一般見識!眠羽忍氣忍得十分痛苦,死命的說服自己不要跟瘋子計較。

  「既然是我的保鏢,不是該隨侍在側嗎?」風曜維持著笑容,晶亮的黑眸倒映著她染上怒焰的衝冠髮型和精緻容顏。「不過……你的髮型可能跟這件晚禮服不太合適。」

  冷靜,冷靜,這個人是瘋子,沒必要跟個瘋子一起瘋。眠羽硬是露出一個笑容,皮笑肉不笑的說:「姓風的,我好像沒說過我要穿這件衣服。」

  「如果你是擔心不合身的話,放心吧!」風曜回她一個溫文的笑容,「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準的。」

  「我不是跟你扯這個啦!」眠羽快氣扁了,難道他是三葉蟲還是草履蟲?怎麼跟他說話變得困難許多了?

  風曜凝視她好一會兒才道:「所以我說你的髮型與這件衣服不合嘛!」

  「姓風的!」這個白癡!眠羽受不了了,她把手中的晚禮服丟到他臉上,但被他以完美的時間差接住。

  「哎呀呀,」風曜檢視那套晚禮服,「訝然發現」它被眠羽揪得慘不忍睹。「好好的一套衣服……」眼角瞄見眠羽的得意之色,他微微一笑,「不過幸好這套衣服是用不會變形的宇宙織料裁製而成的。所以,」他伸手拉住她握拳的手,將她的手指掰開,把衣服放在上頭,「放心吧,它任你怎麼蹂躪都無所謂的。」

  「姓風的!」眠羽說不出任何話來與面前這位白癡溝通。「我不穿裙子!」

  「為什麼?」

  「因為我就是不穿。」裙子礙事又難穿,穿了只會妨礙她行動的靈活度,她可沒有舞羽那種就算穿著日本和服也可以動作自如的本領。

  「那意味著你要待在家裡,不和我一起去參加晚宴羅?」風曜挑眉微笑問道。

  「我是你的保鏢,怎麼可能不出席。」有沒有常識啊!哪有保鏢丟下僱主一個人在家納涼的?

  「可是……」風曜「疑惑萬分」的看著她,「你說你不穿裙子呀!」

  「我穿不穿裙子跟我出不出席晚宴沒有關係。」這個腦袋空空的風曜!

  「當然有關係。」他斜睨她一眼,好似她才是白癡。

  「有什麼關係」眠羽雙臂交抱,金眉皺起。

  「你是我的保鏢,當然得隨時待在我身邊。可是如果你不是我的女伴,就不能跟在我身邊。」

  「為什麼不能?」眠羽就不相信穿褲子跟穿裙子的差別這麼大。

  「因為這次的宴會是宇宙中已開發星球的首煩宴會,為防有人乘機暗殺或鬧事,所有的保鏢及武器皆會被留在另一個場地,而整個宴會場地的設計是由高透明防彈防輻防炸纖維製成,除了大門之外,沒有任何出入口,出入的人皆會經過嚴密的檢查。」風曜說到一半,眠羽的臉色已經鐵青得很難看。「而與會之人規定穿著正式禮服,因此,假如你不是我的女伴又堅持不肯穿裙子的話……我看你還是別去的好。」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她可能還沒到會場就會被人阻在門外。

  「你為什麼不早說?」眠羽怒氣衝天的吼道。這個時代最可惡的是,人們仍是將女性的正式服裝規定為裙裝居多,尤其是這種全宇宙性的會議與宴會。

  「你有給我機會說嗎」風曜被她這麼吼還是一臉的笑容。

  「你去死算了!」她的怒氣凌駕於理智之上,一個箭步沖上前即對他施展拳法。

  「喂,喂!」風曜一邊躲一邊笑,「保鏢打僱主合理嗎?」

  「哼!我管你是誰!」眠羽氣惱的停步,怎麼她都打不到風曜呢?難道是她下意識手下留情嗎?

  不!不太可能吧。雖然她和他之間的關係轉變良好,但她還是不可能會手下留情的!眠羽否認著心中泛起的異樣感覺。

  「怎麼,不想打了?」風曜笑著走到她面前,「決定要同我去參加宴會了嗎?」

  眠羽揮開他的手,狠狠的瞪他一眼,捏緊手中的衣服,越過他身旁時,還報復性的用衣服毫不留情的掃了他一把。

  風曜沒有完全躲開,掃到「風」尾的他只是笑意盎然地搖搖頭,拉好身上的黑色西式晚禮服。

  在等了一會兒之後,風曜開始起疑心。

  怎麼換個衣服換那麼久?

  他上前敲敲眠羽的房門,「小眠,你換好衣服了嗎?」

  房內沒有回應,他再次敲敲門,「小眠,你在裡面嗎」

  裡頭沉寂了好一會兒才傳來眠羽的聲音,「別進來。」

  「小眠?」風曜聽出她的聲音有異樣。

  「叫你別進來!」眠羽的聲音更急了。

  這下子風曜可顧不了什麼男女分際,取出一張磁卡往門縫一刷,鎖立即被打開,他急忙衝進去,只見眠羽正努力的要把拉鏈拉上,可是不小心夾到頭髮,痛得她只能以體操選手後彎腰的姿勢想要將頭髮和拉鏈分開。

  「天啊!」風曜忍著笑上前要她別動,沒兩下便將頭髮和拉鏈分開,然後幫她把拉鏈拉好。「怎麼會?」

  怎麼會有人明明是短頭髮還可以纏住拉鏈?

  「痛死我了!」眠羽瞟他一眼,示意風曜要是敢笑出來,她絕對給他一頓「粗飽」。

  「怎麼會纏在一起的?」風曜替她揉揉快被扯下來的頭髮和疼痛的頭皮。

  「我怎麼知道!」眠羽凶巴巴的回答,因他的手勁而舒服的合上眼,可是嘴裡還叨念個不停,「我就說不要穿什麼裙子嘛!這種連身裙最難穿了!害我弄個老半天好不容易穿上,結果頭髮被纏住,很痛耶!都是你!選什麼連身裙嘛!」

  「是是是,女王,你說什麼都對。」風曜忍笑忍到快內傷了。相處之後才發現眠羽相當孩子氣,可是一遇到正經事卻反應迅捷,下手又快又狠毫不留情。同她在一起,他覺得自己都變得好笑了。「舒服嗎?女王。」

  「嗯!」眠羽重重點下頭,露出憨憨的笑容。

  「那請女王坐到梳妝台前讓小的為你服務如何?」風曜在她耳畔輕聲問道。

  「好。」她乖乖的坐在梳妝台前任由他整理她那頭亂發。

  風曜靈巧的手將她的金發全往後梳,將紅色發尾部分弄翹定型,前額的劉海往右旁分,配上眠羽姣好的面容,雪般的肌膚,冰藍瞳眸及身上的鮮紅禮服,看來就像一團引人自投羅網的美麗火焰,深知其性格與外表相符的風曜也不由得被她吸引,成為一隻撲火的飛蛾。

  「好了。」風曜的聲音低了好幾度,手指穿過她雖定型但仍柔軟的發絲,俊美面容滿是笑意。

  眠羽張眼見到鏡中的自己,發出一聲讚歎,「風曜,你的志願是不是當髮型設計師啊」

  他對鏡中的眠羽搖搖頭,拿起口紅幫她不怎麼需要上唇膏的唇瓣輕刷下,以滋潤色,「抿一下。」

  眠羽依言照做,她對這種裝扮的事情最不拿手了,舞羽還常笑她不是女人。

  「小時候常替臥病在床的母親梳頭,裝扮。」風曜的母親身子很弱,在他七歲時,一次輸血的過程中不小心染上愛滋病,那時的醫學還不像現在那麼發達,她死的時候他才八歲。

  「我很抱歉。」眠羽察覺出風曜哀傷的神色,她常在那群夥伴獨處時見到,他們之中,除了直宇比較幸運有位好心的博士父親外,其他人的父母不是病死早夭,就是被那些製造他們的博士以殘忍的手段殺死,當然,她自己也是。清澄的眸子染上一抹仇烈的血紅,但她飛快地掩去。

  不曉得為什麼,她不希望再見到風曜初見面時的模樣。總覺得現在的風曜才是真正的他,不是風羅森認為的好兒子,也不是外人認為的冰酷帝王,而是介於兩者之間,有冷有怒,有嗔有癲,有狂有笑,融合兩個極端的風曜,才是真正的風曜。

  風曜一愣,好一會兒才柔漾笑容拉起她,為她套上長及手肘與晚禮服同色的手套,並拿來尖頭同色高跟鞋讓眠羽穿上。

  他紳士地微彎腰伸出右臂,「小姐,我有這個榮幸請你一同赴宴嗎?」

  眠羽露出一朵晶燦笑靨,挽住他的右臂,「當然,先生。」

  一對璧人即踏上宴會主辦人特地為貴賓們準備的銀河特快車。

  風羅森和管家夏平站在門口目送他們離去。

  「夏平。」風羅森輕喚道。

  「是的,老爺。」夏平恭敬地挺直腰。

  「你不覺得以往的日子就快回來了嗎?」風羅森肯定地笑笑,雖然阿易已經不在,安琪也與曜兒解除婚約,但是有眠羽在啊。

  那個善良的保鏢天使……

  夏平拘謹的臉上也浮現笑容,「是的,老爺。」

  銀河特快車化作天際的流星,風羅森衷心期盼著那天的到來。

  宴會的會場設在引力只有地球六分之一的月球上。

  以著宇宙中最奇妙特殊的纖維製成的透明場地在太陽的照射下顯如發光體。

  「不論什麼時候看,都覺得太主的星星好美喔!」眠羽曾經上過月球一次,那次旅行還是心宇硬將大夥從繁忙的工作中半拖半拉出來才成行的。除此之外,她沒有離開過地球,只因他們都忙得沒空去探索整個廣大的宇宙。

  「是嗎?」風曜倒是看到沒有感覺了。

  「不是嗎?你不覺得嗎?」眠羽疑惑的語氣好似風曜是人在福中不知福。「不過想想也對,像你這種大老闆往返太空的次數數也數不盡,又怎麼會為這樣的美景讚歎呢」

  說來說去,主題還是他不懂惜福。風曜哭笑不得的接受眠羽的諷刺。

  「我要看從太空看地球時唯一看得到的建築物萬里長城!」眠羽像個孩子般興奮的趴在窗戶邊睜大眸子往外眺。

  感染了眠羽的興奮,風曜也跟著望向窗戶。

  「我看到了!在那裡!在那裡!」眠羽欣悅的大叫。

  兩人的聲音和動作引來其他同車人的注目,也紛紛往窗戶外看,結果只看到他們百看到厭的景色,有人開始覺得眠羽大驚小怪且沒有氣質兼沒有知識。

  「我也看到了。」風曜雖然見過無數次,但數這次笑得最開心。

  「許願!許願!可以許願喔!」眠羽燦然若鑽的笑靨在風曜心中開出朵朵花苗。「心宇跟我們說在太空看到長城的話可以許願喔!」

  「心宇?」風曜頭一次聽到她說出這個名字。

  我希望心宇和我們都能撐過剩下的日子。眠羽專心地許願著。還有希望風曜可以永遠像現在這個樣子,不要改變。

  即使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許下這樣的願望,她還是許得很高興。

  風曜見她專心的模樣,凝視著她的側臉,內心深處同時許下一個願望,且衷心地希望它能成真。

  「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能再次看到這個景色。」眠羽的語氣失了適才的天真。

  「小眠?」他抬手指尖輕觸她的眉睫,不想看到她這副衷傷的樣子。

  「我沒事。」她握住風曜的手取暖。

  風曜因她的舉動而笑,「對了,你剛剛說的心宇是誰?」

  「他是『空』的核心,我沒告訴你我是『空』的一員嗎?」眠羽坦率道。

  反正「空」的名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說與不說都一樣。

  「他就是代號『MATRIX'的凌心宇?」風曜沒想到老頭可以請到「空」的人來當他的保鏢。

  「嗯,他人如其名,是我們的『MATRIX'。」

  「那你的代號是?」風曜聽聞過除了核心凌心宇外,「空」成員的代號全是取自希臘羅馬神話的諸神之名,似乎與他們的能力有所相關。

  「RALLASATHENA,也就是人稱戰爭女神的雅典娜。」眠羽的笑容在太陽的映照下似乎有些透明的感覺。

  荷馬史詩「伊利亞德」中勇猛無情的女神,宙斯最疼愛的孩子,讓其攜帶可畏的神盾和毀滅性的武器——雷電。

  「倒和你的能力挺相配的呵!」風曜調笑似的話語化解了眠羽笑容滲有的苦楚。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眠羽皺起金眉,冰藍眸子微微眯起。

  「你覺得是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風曜不愛見她失了生氣的模樣,最好的方法當然是點著她極易引燃的脾性。

  「姓風的,你皮癢了!」她掄拳開打,風曜靈巧的閃躲,教她恨得牙癢癢的。

  風曜爽朗的笑聲傳遍整個船艙,不少識得風曜的人皆訝然他有這麼一面,而對眠羽另眼看待。

  半小時後,銀河特快車抵達目的地,所有的賓客皆走向與會場連接的透明通道,緋紅色的大門一開,裡頭流洩出來優柔的輕音樂及小聲的談話聲,之後入眼的是長得怪模怪樣的宇宙人們。風曜和眠羽的入場惹來所有人的注目,但兩人視若無睹,若無旁人的談著話。

  「糟糕,我頭一次穿這種鞋和裙子,怎麼我覺得好像快要跌倒一樣。」眠羽毫不掩飾她的厭煩,她的服裝向來以輕快和方便為主,相當不習慣這種惱人的服飾。

  「放心,要是你跌倒的話我會扶住你,不讓你丟我臉的。」風曜小聲的回答,拍拍挽著他手臂的小手。

  「你這是在安撫我還是嘲諷我」眠羽皺眉環視全場,在賓客中發現安琪的蹤影。「那個女的也是受邀的賓客之一」

  從安琪的眼神中,眠羽看到的是愛恨交織的火花,她刻意朝她笑了笑,心中升起高度的警戒。

  風曜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發現安琪,只是冷漠的微領下首,沒有說什麼。

  他們依著會場走了一圈,風曜同所有的賓客打招呼,時而停下來聊天,時而頷首點頭,但不論任何人問起眠羽的身份,他皆只是笑而不答,讓眠羽成了全會場最神秘的美人。

  「你累了」他在眠羽壓下第N個呵欠時在她耳邊問。

  她輕點下頭,「沒想到宴會這麼無聊。」

  以往赴宴皆是為了暗殺某人或是竊取情報,從未真正參與其中,現下一試,她倒寧願自己沒參加過。

  聽她的話,風曜的唇角不由自主的上揚,但他極力忍住,否則他的形象絕對會破壞殆盡。

  「去角落休息一下好嗎?」他體貼的問道。

  眠羽點點頭,逕自放開他的手走開,但風曜拉住她,「你上哪兒?」

  「去角落休息一下啊!」她帶點疑惑的看著他,不是他這麼說的嗎?

  「不用我陪啊!」風曜可不是這麼粗心的僱主。

  「不用了。」眠羽瞄了眼他身後那一群人,揮了揮手,「我自己去休息,而且……我快被那堆羨妒的目光射穿了。」

  拋下風曜一人,眠羽挑了個最靠近擺放食物的長桌的角落坐下,雖然是處於休息狀態,但她的警戒絲毫未放鬆,眸子仍不時觀察的盯著風曜四周。

  風曜似有所感的回頭看她,她給他一個笑容後視線教人擋住。

  「小姐,請問你喝不喝特製的鮮奶加白蘭地?又香又純又濃又好喝的白蘭地鮮奶喔。」一個富有磁性開朗的男聲自她頭頂響起,但吸引眠羽注意的是男子手中那杯特調白蘭地鮮奶。

  眠羽聞香抬頭,又訝又喜的露出笑容,接過男子送上的白蘭地鮮奶迫不及待的啜了一口。「嗯,還是直宇的白蘭地鮮奶最好喝了!」

  她滿足地舔舔唇上殘留的鮮奶,笑望意外出現的直宇.史克維茲。

  一頭介於深紅與紅銅之間的紅發和一雙笑意深濃的冰藍眸子,身著服務生服飾的直宇是賓客之外最引人注目的焦點。

  「對了,你怎麼會來的?」她邊喝著白蘭地鮮奶邊問道。

  「調查事情。倒是你,我沒想到會在這兒見到你。」直宇上下打量著盛裝的眠羽,低聲吹口哨,「果然是人要衣裝啊!平常還不知道你打扮起來這麼美!」他疼惜地望著她,摸摸她微翹的發尾,「而且沒頂著你那頭好整理又不會礙事的怒髮衝冠髮型。」

  「現在知道我也是漂亮的人了吧。」由於他們幾個都生得俊美而美麗,彼此看太久,對美感都有點麻木,因此能吸引他們的並非外貌而是內在性格。

  「咳!」直宇刻意咳了一聲,「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起染房來了。」

  「怎麼樣?不高興啊?」眠羽抬高下巴瞪著他。

  「我可不敢。」直宇一臉惶恐的模樣逗得她直笑。

  「心宇的情況如何?」這是眠羽最關心的事。

  「他還好。」直宇重嘆口氣,他們都找到太空來了,還是未見什麼轉機。

  「是嗎?」眠羽從他的表情看出沒有那麼簡單。

  「處方箋的下落仍未明。」他們稱能解救他們生命的方法為「處方箋」。

  「是嗎?」手中溫熱的白蘭地鮮奶暖了她的手,心的一角卻開始凝凍。

  「放心,不會有事的。」直宇雖然也很害怕,但他畢竟比眠羽大上一兩歲,他認為白己應該安慰同樣害怕不已的眠羽。

  「不用安慰我了,你自己也很害怕。」她握住他的手笑著安慰。

  「咦?」直宇終於覺得一個月不見,眠羽似乎有些地方不一樣了。

  「嗯?」她眼神詢問的看向他。

  「沒什麼。」直宇搖搖頭,爬爬紅發,耳上有著和眠羽一樣的紅玉耳環,但他是兩耳皆戴。「喂!史維,別想偷懶!」同伴的叫喚中止了他們的談話。直宇摸摸她的頭,笑了笑,「好好享受吧!我先去工作了。」

  眠羽回以開朗的笑容,直宇的笑容是他們之中最有感染力的,或許是他的笑容始終沒有雜質的吧。

  「小眠。」風曜走向她,和直宇擦身而過時,冷漠的面孔下有著訝異。

  「怎麼,你也會受不了?」眠羽笑望著他,拍拍身邊的位子要他坐下。兩人肩並肩坐在一起,使得有些暗的空間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

  「你的夥伴?」風曜注意到直宇也有一雙冰藍眼眸,因而大膽推斷。

  「嗯。」眠羽喝著直宇特調的白蘭地鮮奶漫應著,「他是POSEIDON。」

  「海神波賽頓?」風曜興味盎然地望著對每位賓客露出笑容的直宇。

  眠羽突然伸手扳回他的臉,半帶認真的問:「怎麼,你愛上他了?」

  「怎麼可能?」風曜失笑,真不知她的腦袋瓜子都裝了些什麼想法。

  「那最好,因為他不是同性戀,我勸你早點死心。」眠羽的身子因喝完白蘭地鮮奶而暖和起來,心頭的不悅也因風曜的話而消弭。

  「我不是同性戀。」他趕緊撇清自己的性向,省得她一直誤會下去。

  在這個時代,同性伴侶已是司空見慣的組合,也立法保障了他們的權益,在全球一致通過這個法案時,還有不少宗教團體在外抗議,但事過境遷,幾乎所有的人都已習慣且平等看待,不再像前一世紀那樣認為他們是愛滋病帶原者,因為數據證明,異性戀愛滋帶原者,遠比同性戀帶原者高出好幾倍。

  「噢,原來如此。」眠羽酡紅了雙頰,笑看著他。

  「天!」風曜這才發現她醉了,從她身上散發出一股白蘭地混著鮮奶的特殊酒香。「你喝醉了!」

  她什麼時候喝的酒?

  「我又沒喝酒。」眠羽那雙冰藍眸子蒙上一層虹彩,目光迷濛的看著他,「怪了,怎麼會有兩個風曜?」

  她孩子氣的揉揉眼,再仔細瞧清楚,「嗯?怎麼這回變成三個了?」

  「小眠。」風曜失笑地拉下她貼在他雙頰的手,把他都看成三個了,她這還叫沒有喝醉  「幹嘛啦!」眠羽嘟起紅唇,皺起金眉,「你別動,怎麼你愈變愈多個了?嗝!」

  在她打了個酒嗝之後,無數個酒嗝跟著打出,風曜忍住笑摟她進懷,招來侍者,問明休息室的方向後便抱著她往休息室走去。

  直宇望著風曜的背影,好笑的發現眠羽正朝他眨眨清澈的冰藍瞳眸。

  這小鬼又要捉弄人了。

  不過,既來之,則「玩」之,他不跟著下水才奇怪。

  直宇找了個藉口,沒多久之後也因「身體不適」而先行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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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風曜擰了條毛巾摺好覆在眠羽額上,她酡紅的雙頰未見平息,反倒是整間休息室顯得有些悶熱,他起身打開休息室的窗戶,讓空氣流通。

  休息室外正對著人工花園,不少地球上無法生存的植物在月球上的無菌空間中反而能生存下來。

  突地,風曜見到花園中有一道人影閃過,他不假思索地追了出去,想證實內心的疑惑。

  整間休息室只留下喝「醉」的眠羽。

  在風曜離開沒多久之後,休息室的門把無聲無息地被轉開,一道黑影悄然接近在沙發上沉睡的眠羽。

  來人憎恨的看著她,高舉從會場拿來的冰鑿,才要刺下,旋即被一個力道所阻。

  「為什麼?」望向阻止的人,來人意外的驚呼。

  「不准你傷她。」阻止之人的聲音透著一股威嚴。

  「為什麼不准?她的出現讓你的計劃瀕臨失敗邊緣,我幫你除掉她有什麼不對而你最先也答應的不是嗎?」

  「我還是不准你傷她。」

「可惡!知道我最恨的是什麼嗎?就是即使你在我身邊,我還是感覺不到我是最重要的。為什麼不能殺她?殺了她,才能斷了風曜的生命——」

  「啪」的一聲,那人的話被一個巴掌打斷。

  「我很抱歉。」

  「道什麼歉?」

  「對不起。」

  「我恨的是風曜,別插手!」那人重新高舉冰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重重刺下。

  一道銀光乍見,冰鑿落地。同時間休息室的門被踢開,一道黑影迅捷閃進,同阻止之人展開一陣纏鬥,兩人從休息室打到屋外的花園。

  「何安琪小姐,這樣未免太難看了吧。」眠羽清澄的嗓音自沙發傳出。

  安琪捂著被飛刀所傷的手,震愕的瞪著神智清醒的眠羽。

  眠羽已無適才的醉態,指尖夾著傷了她的飛刀,滿臉興味地望著何安琪。

  「你……」安琪頭一個念頭是她被騙了。

  「真不好意思。」眠羽姿態優美的坐起身,額上的毛巾因這個動作而落入她手中,握著風曜的貼心,她嘲諷的笑容浸上些暖意。「一點白蘭地還醉不倒我。」

  直宇的白蘭地鮮奶的比例是白蘭地七加上香醇的鮮奶三。從十歲起就這麼喝的眠羽哪醉得倒,不過是演場戲引蛇出洞罷了。

  「你……」安琪半天說不出話來,她沒想到自己的殺意明顯到連眠羽都看出來了。

  「我什麼我,打從第一次見面我就覺得奇怪,怎麼你都被人退婚了還死賴在風曜身邊不肯走,後來風曜跟我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我更是覺得奇怪。依風曜所言,你應該是愛龍易的,怎麼還死纏著風曜不放。果然,你是想為龍易報仇吧?」眠羽的推理能力不輸人,但令她在意的是直宇去追的那個人。

  安琪愣愣的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放聲大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啊,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眠羽順著安琪的話說下去,還跟著她狂笑起來。

  「你——」安琪斂起笑容,被眠羽的態度惹怒了。

  「我又怎麼了?何小姐。」眠羽無辜的聳聳肩,冰藍瞳眸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活似盯著獵物的空中之王——老鷹。

  安琪背脊一涼,眠羽的眼神……

  「你想為龍易報仇嗎?」眠羽再次問道。

  眠羽的眼神好像獵人玩弄著逃不出陷阱的獵物般的眼神,滿是殺意又充斥著冷酷的笑意。

  安琪心中的恐懼不斷加大,她看看眠羽,再看看被打落地的冰鑿,她沖上前拾起它。手中握著它,她才覺得內心不停湧現的恐懼少了些。

  「你別想妨礙我。」她吞吞口水,用冰鑿指著眠羽,微顫的發出警告。

  「很遺憾,於公於私我都不會讓你得逞的。」眠羽微彎櫻唇,可是眸裡結凍的冰意隨著休息室內上升的溫度而擴散。

  安琪起先以為是錯覺,但後來見眠羽的模樣才知休息室突來的燠熱不是錯覺,她睜大眼看著眠羽,眠羽鎮定自若的態度肯定了她的猜測。

  「你……你是妖怪……妖怪……」安琪害怕的不敢動,臉上的妝因汗水而逐漸糊掉。

  「在我懂事之後敢罵我妖怪的只有你一個。」眠羽倒是無所謂,反正不在乎的人罵出口的話,她沒必要在意。

  「你……你……」安琪緊握著手中還未融化的冰鑿,緊咬下唇,沖上前欲刺她,眠羽不為所動的笑著。

  就在安琪要碰到眠羽的身子時,一道黑影迅速推開眠羽,代眠羽承受了這一刺。

  時間宛若沙漏流光般靜止,風曜不知打哪兒衝出來替眠羽挨下這一擊,他忍著由腹部擴散的痛楚,一手摀住傷口,腳步踉蹌的往後退。

  「啊——」安琪看清自己所刺中人之後放聲尖叫。「風……風曜?!」

  「風曜!」眠羽連忙蹲下身半扶起他,她沒想到風曜會突然跑出來替她擋下這一刺。她伸手摀住他血流如注的傷口,不知所措的看著他,「風曜、風曜……」

  風曜沒有睜開眼,眉頭因疼痛而深鎖,額上也不斷的冒出冷汗。

  眠羽見狀,只能失神的呢喃著:「不……不要……」

  心口好疼、好疼,像是有人突然扼住她的心臟,讓她的心臟停止跳動般的難過。她微顫著手握住刺入風曜腹部的冰鑿,想要將它拔出,可不知怎麼的,她的氣力全數逸失,只能軟弱的抱著風曜不知所措。

  「來……來人,快來人啊!風曜……風曜……」眠羽死命的搖頭,冰藍瞳眸染上一抹水色,好不容易才出口的聲音是啞的,「風曜……」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風曜受傷了,他流血了……

  眠羽停止思考的腦子充塞著風曜蒼白的臉色,一點也沒有辦法阻止鮮血的奔流。

  「小眠,你在做什麼?先止血啊!」直宇一回到休息室便見這樣的景況,急忙衝過去要幫忙。

  「不要!不要!」她緊抱著風曜,目光渙散,拚命搖頭,不讓任何人靠近風曜。

  「小眠!」直宇一個巴掌落下打醒她。「冷靜下來!」

  他脫下背心先包住傷口周圍,再利落地拔出冰鑿,風曜因而低嗚一聲,腹部的劇痛及直宇的動作將他痛醒。

  他眨著迷濛的黑眸,看著眼前那雙熟悉的冰藍眸子,想喚出聲,卻在見到來人頂著一頭紅發時,發覺他不是自己想要找的人。

  「小……小眠……」風曜極艱困的發聲,想要確定眠羽沒事。

  「我在!我在!」眠羽環住他的肩,眸裡打轉的淚水正威脅著要落下。「你可不能死,我不准你死!」

  她霸道的要求換得風曜一個虛弱的笑容,「不……不會有事的……你可別……可別為我哭……」

  「誰會為你哭啊!我是擔心『空』的名譽因我而受損。」眠羽死鴨子嘴硬的駁斥,眼底蓄積的淚卻不爭氣的落下,滴在風曜汗濕的臉上。

  「怪了……我記得……十二生肖中沒有屬鴨的啊……」風曜試圖維持輕快的語調和笑容,即使腹部的傷口不斷傳來陣陣劇烈的疼痛,他還是勉強維持笑容。

「小眠,風曜的傷口雖深,但沒有傷及臟腑,你放心吧。」再呆也看得出來,小眠戀愛羅!直宇不禁為眠羽感到高興和遺憾。

  「我才不是屬鴨的!」眠羽漲紅臉尖叫,但聽見直宇的診斷後又笑著哭道:「太好了……太好了……」

  剛剛她還以為風曜會就這麼永遠離開她。

  「讓我睡一下……」突來一陣疲累讓風曜靠在她懷裡闔眼,暫時跌入夢鄉。

  眠羽用手抹去他臉上的淚和汗,低頭親吻他的額,唇角的微笑在瞄見一旁呆愣的安琪時逸去。

  「你死定了。」細柔卻盈滿酷寒的嗓音教安琪軟了腿,整個人軟坐在地,一雙大眼盛滿懼意的看著眠羽。

  突然,她的裙襬冒出煙,不一會即著火,她恐懼萬分的尖叫著拍打火苗,可是怎麼拍也熄不掉。「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火……火要燒死她了!要燒死她了!

  她的尖叫聲和休息室的騷動引來警衛,在他們見到安琪身上的火時急忙用滅火器撲滅,所幸她只有衣服被燒,人倒是無礙,害怕的蜷成一團發著抖,口中不時發出尖叫,直到醫務人員替她打上鎮定劑才安靜下來。

  醫務人員將風曜抬上擔架,眠羽冷如冰山的尖銳眼神無情的瞪著安琪,她覺得安琪受的教訓還不夠。

  但眼下最重要的該是風曜,教訓何安琪的事,等他傷好了再說。

  「小眠,先彆氣了。」眠羽有仇必報的性格直宇十分瞭解,他上前拍拍她的肩,安撫盛怒中的她。

  「該死的!我竟然讓風曜受傷了,我還是不是他的保鏢啊!」眠羽的氣憤亦有一半是針對自己的。

  「可是我想對風曜來說,你不只是他的保鏢而已。」直宇微笑道。

  眠羽聞言,頰畔有著褪不去的紅暈。「你在說什麼啊。」

  「你聽到什麼就代表我說了什麼。」他臉上的笑容加深,「好了,我該回去了,自己小心。」

  「嗯。」眠羽擁抱了下他才放他走。

  直宇走了幾步之後,想起什麼似的回身,「對了,我追出去的那個人,被他跑掉了,但是我有看到他的長相。還有,我聽到他說了一些很有趣的話,回去我用電腦處理完再傳給你。」

  眠羽含笑點頭,直宇的透視能力不只能看透物品,連在黑暗中亦能將物品看得一清二楚,而聽力更是不在話下。

  目送直宇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眠羽回頭看著正在進行急救的手術室,她咬著下唇,感覺心上那抹痛加劇。

  陡然地,她發現一件事實——原來在不知不覺中,風曜在她內心中,已經躍升為重要的人。她想用這雙手去保護的人啊!不想讓他受到一絲傷害,想當治癒他內心創痛的那個人啊!想成為獲取他心的那股力量……

  「請問是江眠羽小姐嗎?」一個詢問的男聲打斷她的思緒。

  眠羽轉頭看向來人。

  當風曜自夢中清醒過來時,看見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他回到家了嗎?風曜不急著起身,靜靜回想著事情的經過,爾後,他露出個笑容,幸好小眠沒事。

  「風曜?」眠羽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風曜轉頭,見到眠羽張著眼眸尋求確定似的望著他,眸裡強烈的不安感染他,他微微一笑,愛憐地伸出手撫上她的頰,「我沒事。」

  「你真的醒了?真的沒事了?」雖然醫生將傷口治好,可是因為麻藥的關係,風曜還是沉睡了一陣子。這短短時間,對眠羽來說卻似一輩子那樣漫長。

  「怎麼你這明白情況的人,反倒問起我這不知情的人呢?」風曜撐著自己坐起,除了臉色尚顯蒼白外,他一切良好。

  「你這個笨蛋!」眠羽在確定他無大礙之後,一顆高懸的心總算放下,蓄積在冰藍瞳眸裡的淚也開始決堤,她抱住他的手邊哭邊吼道:「你知不知道你那樣做很危險?你知不知道我可以閃開的?你知不知道我是在為你剔除你身邊的危險,怎麼你每次都把自己送進危險中?你知不知道我心痛死了?知不知道我以為你快死了?知不知道我好害怕你會跟爸爸、媽媽還有哥哥一樣,就這麼睡著再也不理我了?我不要再失去任何重視的人了。我還以為你會一直這麼睡下去,再也不會醒過來了……你的手好冰、好冰……我一直想……想讓它們變溫暖一點……可是它們還是好冰、好冰……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小眠,」風曜用另一隻手輕拭去她頰畔的串串淚珠,「對不起。」

  當時他看見何安琪想傷害眠羽,他只想到要保護她不受傷害,這股意念佔滿他的思緒,其他的他完全無法考慮。

  「說什麼對不起!對不起的是我,我是失職的保鏢……三番四次出紕漏……我沒有資格當你的保鏢……」令眠羽傷心的不是她的失職,而是她保護不了風曜,還要風曜來保護她。

  她希望能用雙手保護每一個她重視的人,可是她非但心宇保護不了,連風曜也……

  風曜聞言,眸裡的濃情凍結,胸日像是被人痛擊般鬱悶,受不了這樣的抑鬱,他大吼出聲:「我沒有把你當保鏢!」

  他的心被她的話深深刺傷了,「若我真拿你當保鏢的話,你根本不會在我身邊留那麼久!」

  眠羽愣愣地看著他,房內靜寂的只剩下她無法遏止的抽噎聲。

  「若我真當你是保鏢的話,我才不會沖上前替你挨這一刺!還會在旁邊鼓掌叫好呢!」風曜目光如炬的看著她,心頭的傷痛教眠羽的淚洗去。他輕嘆口氣,替她擦去淚水,擁她入懷。「別哭了。」

  「我想保護你……我不要你受到任何傷害啊!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發脾氣?可是我知道我想保護你,用我這雙手保護你……我重視你……所以我希望自己可以讓你遠離危險,我不知道你不需要我,對不起……對不起……」眠羽不住地道著歉,她知道感情是要兩情相悅的,風曜對她沒意思,她當然不會死賴在他身邊,雖然心會痛,會想念,但好過被他輕視。可是在她離開前想讓風曜知道她的想法,還想眷戀他的懷抱好讓自己有個可以想念的感覺。

  「小眠?」風曜沒想到她不是因為職責所在才……

  「等一下……再讓我抱一下,我等一下就走……就走了……」她愈說抱著他的力道愈緊,她要狠狠的記住風曜。

  「小眠。」風曜真不知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她就是有這種將他弄得哭笑不得的本事。

  「你好小氣喔,讓我抱一下好好記住你都不行……」眠羽邊責怪他的小氣,邊緊抱著他。

  「小眠,我沒有這個意思。」風曜反手緊環住她,露出一抹盈滿喜悅的笑容,「你要抱多久都可以。」

  「那你是什麼意思嘛!對我那麼凶,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做錯什麼了。起先我是很討厭你的喔,後來看你人還不錯才待下來的,怎麼你說得好像我死賴在這兒不走的樣子,太過分了!我重視你都不行,讓我抱一下記住你也小氣巴拉的,現在又說我抱多久都可以,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啊?」眠羽凶悍的叫著,在發現自已被困在他的臂彎中,死命的掙紮著想要推開他。

  「我想要這樣。」風曜雖剛醒但力氣仍是比眠羽大,他緊抱住她,低頭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唇瓣,由輕吻至深吻,與她唇兒相嬉,舌兒相戲。

  眠羽就這麼呆呆的睜著冰藍大眼任他吻,腦中「轟」的一聲爆開,無數的火花冒出,她一點也不曉得該怎麼反應,卻覺得身體深處似乎有種情緒教他的吻挑醒,漸漸擴散至四肢百骸。

  「嗯……」相貼的唇瓣間,不知是誰發出的呻吟,下一瞬間,兩人已倒在床上。

風曜緊抱著她,胸膛骷著她同樣快速起伏的胸,感覺兩人的心跳同樣激烈。

  四目交接,眠羽環上風曜的頸子將他拉向自己,兩人的唇再次貼合在一起。

  他伸出輕顫的指尖碰觸她的額、眼眸、鼻尖、臉頰、頸項、肩胛……指尖所到之處吻隨之而至。

  「風……風曜……」眠羽的手指穿入他黑絲般的發間,風曜抬首凝望,兩人相視而笑,在彼此傳情的眸間探出心間事。

  「光明天使……」眠羽輕喃出這四個字,在瞭解自己對他的感情之後,她是這麼想的,如同他的名字——曜——一般的照耀著她,將她內心黑暗的角落逼退。

  「我是飛不起來的天使,如果沒有你這雙天使之翼的話。」風曜輕喃道。假若他是天使,也只是一個失去雙翼的天使,是眠羽讓他殘缺的羽翼再次新生,沒有她,他哪兒也去不了。

  她出現那天,他的心就知道眠羽是來治癒他殘破翅膀的人,只是他無法立即承認。初見面時,她對他的厭惡懶得隱藏,就這麼大剌剌的呈現在他眼前,刺眼的侵佔他的眼,到最後連他的心也被她拿走。

  「沒有人這樣對我說過。」眠羽嘴一扁,感動得直想哭,她一直以為自己沒什麼用處,想做什麼都無法如願。「我以為沒人會需要我……」

  向來只有她需要別人的份,直宇他們都可以將自己的事情處理得完善妥當,只有她還脫離不了要別人伸出援手的境地。她也想將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得當,希望有人會需要她,希望自己重視的人能說一句:我需要你,這樣就夠了。

  「我需要你,沒有你我不能飛。」風曜輕吻著她的指尖,摩挲著她柔嫩的臉頰,在她左耳輕訴著愛語。

  「風曜……」她捧著他的臉,目光專注地凝視著,「可以嗎?我真的可以當你的翅膀嗎?」「我才懷疑自己夠不夠格當你的光明天使呢!」他苦笑著,懷疑自己有沒有力量守護她。

  「你是啊!」眠羽金眉倒豎,堅定的說道。

  「你也是啊!」風曜鄭重的稱誓。

  兩人沉默相對良久,才同時笑出聲。

  相擁,聽著彼此的心跳聲;相吻,點燃彼此潛藏的情火。

  初升的煦陽散發溫柔光芒籠罩住纏綿的兩人。

  結合的心低訴著:愛你……

  如果可以,希望永遠,永遠都能這樣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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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0-7 00:05:2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早。」風曜在眠羽醒過來之際給了她一個早安吻。難得一向早起的眠羽會比他晚醒,那種看著懷中人兒酣睡的模樣充滿幸福愉快。

  「風曜?」眠羽神智仍有些迷糊,「天亮了嗎?」

  「嗯。」風曜笑望她酣然睡顏,瞄見她頸項間似紅櫻瓣片的吻痕,「疼嗎?」

  眠羽打個大大的呵欠,貼近風曜,「全身痠痛。」

  「對不起。」他憐愛地撥開她的劉海,親吻她的額,他太急切了。

  「笨蛋。」她輕笑出聲,將臉埋進他的頸窩,「後悔嗎?」

  「你說什麼啊!」風曜讓她的問題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那你還問我疼不疼。」眠羽自他的頸窩抬首,冰藍瞳眸滿是慧黠的笑意。

  風曜點點她的唇瓣,「我是怕你太累。」

  「人家說『愛美不怕流鼻水』,我也一樣啊!」她用了個奇怪的譬喻來形容昨晚的事。

  「你啊。」他搖搖頭,真是敗給眠羽了。他笑著親吻她,抱緊她,感受她溫熱的體溫。「總覺得好像在做夢。」

  「嗯。」眠羽也有相同的感覺,他們倆昨晚之前還是界線分明的兩人,現在卻交融在一起,可她不想分開,也不想去想未來的事,只想好好把握現在。

  「昨天我送你到休息室之後,我看到了一個酷似阿易的影子。」風曜現下回憶起,仍覺得不可思議。

  「這是你離開的原因嗎?」眠羽把玩著他的頭髮,漫不經心的問道。

  「嗯,可是我沒有追到他,回來卻看到何安琪……」風曜想到那一幕還是覺得全身發冷,他無法規像要是眠羽被刺中,他會怎麼樣。

  「她恨你。這是很正常的,因為她愛龍易嘛!」她直截了當的說。

  風曜的身體僵了下,但並非是因為何安琪,要是她不恨他、像過去三年那樣纏著他,他才會覺得奇怪,引起他懷疑的是,既然她恨他,又為何表現出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是他太遲鈍還是他根本忽略了,一切的事情似乎有個他目前仍未看清的關鍵所相扣著。

  他低頭看著她,「她想我一命償一命?」

  「殺人憤命是天理,但是龍易的事是意外,怪不得別人。我反倒覺得她殺你可能是另外的原因。」眠羽腦中浮現那天何安琪同另一人的對話,不禁奇怪向來動作迅速的直宇,這回怎麼異常緩慢的尚未將圖像傳送給她。

  「另外的原因?」風曜微皺眉頭。

  眠羽兒狀,伸手撫著他攏起的眉,「不准擺出一張苦瓜臉。」

  他握住她的手,輕碰臉頰。

  「有可能是因為意外發生時他是壓在你身上而不是壓在她身上。」她說出心裡的猜測。

  「什麼跟什麼啊,我和阿易……」風曜的辯解逸去,開始正思她話中的可能性。「可能嗎可是我和阿易並不是她所想的那種關係呀!她跟我們從小一同長大,怎麼可能會不瞭解?」

  「這不是現在該煩惱的問題。」眠羽封住他的嘴,堵去他的心思,轉移他的思考方向。

  黑眸點上兩道火光,很快地燃遍全身,他凝睇眠羽,輕聲的問:「可以嗎?」

  「我說不行好像太殘忍了。」眠羽魅惑地一笑,送上自己的唇。

  一陣敲門聲打斷滿室旖旎,風曜懊惱的低咒一聲,眠羽則因他的低咒而笑出來。

  他掀被下床,拿了地上的衣物穿好才上前開門。

  「阿曜。」來人在門開時喚出他的名。

  風曜在見著來人時,整個人一怔,直瞪著來人說不出一句話來。

  「阿曜,是我,你認不得了嗎?」來人見風曜呆愣的模樣,語氣間透著一絲急切。

  過了好一會兒,風曜才如夢初醒,上下打量著,似乎在確信來人的真實性。

  「你是阿易?」他不敢置信的眨眨眼,腦中一片混亂,鬧烘烘的無法思考。

  怎麼可能?怎麼會有這種事?

  「是的,我是阿易。」龍易見他還喚得出自己的名,剛毅的臉龐不禁為之柔化。

  「阿易……」風曜以為自己在做夢,他捉住龍易的臂膀,「你是真的?」

  「我還活著啊!阿曜。」龍易也捉住他的臂膀,兩人激動的擁抱。

  房內的眠羽穿好衣服站在一旁無聲地望著睽違三年的兩人。

  「你怎麼會……我以為你……」風曜高興的注視好友,怎麼也沒想到三年後的今天,他會再次見到原以為已經過世的友人。「在月球上的是你對不對?」

  龍易點點頭。

  「我以為是我看錯了。」才提到龍易,沒想到龍易就出現在自己面前,衝擊是可以想見的,尤其當這個人在他的記憶中已經「死」了三年。

  「對不起,因為我不能讓安琪再做出傻事。」那晚他故意引開風曜好去阻止何安琪殺眠羽。聰穎如風曜,當然聽得出他話裡的含意,「你和安琪……」

  「對不起,本來我是不打算現身的,可是安琪想要殺你,我無法坐視不管。」龍易低著頭,歉疚的身影教風曜心頭怒氣更盛。

  「還是先坐下來談吧。」眠羽選在此時插口。

  風曜聞聲轉身,龍易抬起頭,兩人幾乎是同時動作,同時望向眠羽。前者接收到戀人鼓勵的眸光,眉眼柔了;後者在打量過眠羽之後,眼底飄過一陣難解的光芒。

  「我們先到起居室坐吧。」風曜給她一個眼色,便帶著龍易先行離開。

  龍易在離開前回頭看眼眠羽,眼神和那日他父親看她的眼神是相同的。

  眠羽在門合上的瞬間,冰藍瞳眸顯得深沉複雜。

  「還是喝威士忌加冰。」風曜一進入起居室便走向吧檯,問著以著懷念的眸光環顧四周的龍易。

  「嗯。」龍易點下頭,望著風曜頎長的身影和熟練俐落的動作,微眯起眼,一切都和三年前一樣沒變,風曜冷漠俊逸的氣質與起居室中溫和的佈置顯得那樣的突兀卻又出奇的協調。

  要是三年前,他沒策畫那場……或許一切都還不會變質。

  「這裡和三年前一樣都沒變。」他試圖找話題打破沉默,他知道風曜此刻怒氣正盛。

  風曜取出酒杯倒酒,在聽見龍易的話時,他微露出一抹泛冰的微笑,「景物依在,人事已非。」

  「阿曜,我……」龍易欲言又止的看著他。

  「你的威士忌。」風曜取出咖啡壺開始煮咖啡,在等待的過程中,他先將一杯酒放在龍易面前。

  「阿曜。」龍易想開口卻找不到任何話題。

  「說說三年前那場意外如何?」風曜冰冽的眼神如芒刺在背,刺得龍易直想轉開頭。

  他最「好奇」的是為什麼龍易要詐死?讓他以為自己害死最好的朋友,害死好友的孩子,沒想到這一切全是一場計謀!

  龍易沉默良久,終於下定決心似地執起酒杯將威士忌一仰而盡,才開口道:「安琪不想和你結婚。」

  「我知道。」風曜也只是因為利益而與她訂婚,即使她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你們為什麼不挑明說?」

  他自認不是很難溝通的人,被好友背叛的感覺遠比被未婚妻背叛的感覺來得深刻。

  「我們怎麼說?」龍易根本不敢看他逼人的眼神,從小到大,他最怕看到的就是風曜那充滿王者之氣的瞪視。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是什麼個性你很清楚。」風曜怒氣騰騰的眯起俊眸,起身倒杯煮好的咖啡啜飲一口,極力控制著想一拳打扁龍易的念頭。

  眠羽走進起居室,察覺到氣氛的詭譎,她不動聲色的坐到風曜身邊,伸手輕拍他的背,什麼話也沒說。

  風曜給了她一個微笑,用馬克杯為她倒了杯咖啡,並放了五顆糖和五匙奶精,再把一大包旺旺塞到她懷裡。

  眠羽將旺旺抱滿懷,綻放璀璨笑顏,將風曜的火氣帶走大半。

  兩人無聲而有默契的相處情景看在龍易眼底。

  「你們繼續談,別理我。」眠羽說完這句話之後,便專心吃著旺旺。

  早已習慣眠羽習性的風曜因她未曾改變的態度而靜下心,他轉身面對龍易,龍易驚駭地發現適才仍怒火勃發的風曜已完全冷靜下來。

  「我想先聽聽你和安琪為什麼要這麼做。」

  龍易再次沉默,剛毅的臉龐佈滿陰霾。

  風曜有耐心的等待著,一邊為咖啡快喝光的眠羽煮咖啡。

  不知過了多久,龍易才又開口,語氣顯得緩慢而遲疑,「本來我們想和你攤牌的,可是那時候的情況壓根不允許我們跟你明說。安琪的父親威脅她,若是她敢破壞和你的婚約,便要和她斷絕父女關係。」

  看來何安琪愛龍易愛得還不夠深嘛。眠羽在心中想著。若換作是她,一定會拖著風曜跟家裡斷絕來往,世界這麼廣大,她就不信沒辦法養活兩個人。

  「所以我們只好想出詐死這個方法。可是我沒想到安琪竟然裝設比預計還多上一倍的磁力炸彈,等我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我只能將傷害減到最低……選擇保護最無辜的你。」說完,龍易抬首看著他。

  風曜面無表情的望著窗外,察覺到龍易的視線,他轉頭望著他,「然後呢?」

  「然後我們便想照原訂計劃詐死,沒想到安琪她……」龍易面容扭曲,痛苦的捉著自己的頭髮,「她沒有告訴我她懷孕了……沒有……」

  眠羽用腳踢了下風曜,風曜瞄她一眼,她示意他行動,風曜露出為難的神情。他還沒打算原諒他們詐死的事情,怎麼小眠就這麼好心的替他原諒了他們?

  眠羽刻意將旺旺咬得卡啦卡啦的響,冰藍瞳眸滿是催促。

  最後風曜投降地微舉雙手,離開吧檯來到龍易面前。

  「算了,阿易,事情過去就算了。」他像個不會念台詞的演員般朗誦著。

  眠羽翻翻白眼,臉上一副「白癡都比你演得好」的模樣。

  「事情沒有過去!」龍易突然伸手捉住他,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的黑眸。「事情根本沒有過去!安琪恨你!她想要殺你為她的孩子報仇啊!」

  「那麼你呢?」風曜冷靜的反問,「你一點也不恨我嗎?恨我害死了你的孩子?」

  龍易頹然地搖頭,「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我明明知道『她』不是我可以愛的人,卻還是愛上了,只想為自己爭一點小小的幸福卻弄巧成拙。不是你的錯,一切都是我自己妄想、是我高攀,才會造成今天這樣的結局,不能怪你。」

  風曜盯著他,似乎在估量龍易話中的真實性。望著他痛苦萬分的模樣,風曜輕嘆口氣,「那麼,這三年來的大小意外……」

  龍易微點下頭,「我看不下去了,這次她竟然想傷害你重視的人,我不能讓你痛苦一輩子。」

  風曜輕掙開他的手,拍拍他的肩。「算了,事情過去就算了,反正小眠也沒有受傷。」

  事實上,他還得感謝何安琪的魯莽行事,才給了他和小眠互訴心意的機會。

  「阿曜,我為安琪所做的事,還有我的未能及時阻止向你道歉。」龍易心頭沉重的罪惡感不是風曜的幾句話便可消除的。

  「我說算了,不重要了。」風曜加重語氣,看著龍易依然不安的神情,他不禁笑了,「算來我還得感謝你們,若不是你們,說不定我和小眠不會相見。和小眠在一起之後,我可以體會出你和安琪作出這個決定的決心,只是因為我而失去的孩子……」

  「阿曜,你真的肯原諒我們嗎?」龍易尋求肯定的答案。

  「當然,我言出必真。」他露出個諒解的笑容,卻多了一絲疏離感。

  「那麼……我們還是好兄弟?」龍易目光真切地看著他,不安的問道。

  「還是好兄弟。」風曜的笑容擴大,伸手給他一個擁抱,拍拍他的背。

  「阿曜……」龍易動容的回抱住他,力量大到風曜都快難以呼吸。

  「阿易,我快被你抱死了。」風曜笑道,語氣輕鬆得一點也不似快被抱死的模樣。

  「對不起。」龍易連忙放開他,眼里布滿狂喜。

  「沒關係。」風曜能瞭解他的心情,「對了,安琪的情況如何?」

  於情於理,他都應該關心一下。

  「她的精神狀態有些不穩定,明明那天休息室差點著火卻未見火焰,只有她身上的衣物被燒個焦黑,她卻一直害怕的喊著有火要燒死她。」說到安琪的情況,龍易的眉憂心的攏起。

  「是嗎?」風曜沉吟了下,沒有多說什麼。「聊聊這三年的情況吧。」

  龍易感傷的點頭,娓娓道出這三年的經歷,努力想拉近他們之間分離三年所造成的差距。

  待龍易離開後,已是黃昏時刻。

  風曜送走龍易回到起居室,抱起中途便累得睡著的眠羽回到房間,將她輕放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

  「風曜。」她突然睜眼看著守在身邊的風曜。

  「嗯?」他柔聲應著。

  「這麼輕易就原諒他了?」她伸手拉他上床共享一被。

  「不是你要我原諒他的嗎?」他好笑的反問。

  「說得也是,只是我不希望你心頭再有任何疙瘩。」她不愛風曜悶悶不樂的樣子。

  「放心吧,龍易與我一起長大,我瞭解他比他瞭解我還多,我選擇原諒並不代表我會忘記他曾做過的事情。我從來不是寬大為懷的人,這點你很清楚。」風曜只想讓她看到全部的他。

  眠羽想起他是如何處置那天到寰宇集團放化學炸彈的人,不禁笑了,「也對,我還沒見過比我更小氣的人呢!」

  「你說什麼?」風曜佯怒地揚眉,壓低聲音問道。

  「我說……」她給他一個熱情的吻,待兩人都喘不過氣來時,她才又接續道:「你很小氣。」

  「那我就小氣給你看。」他伸手到被子裡搔她的癢。

  「啊!」眠羽尖叫一聲,開始反擊其實也很怕癢的風曜。

  兩人一來一往,玩得不亦樂乎。

  「要是能這樣一直下去多好。」眠羽累癱在他身上,明眸眨呀眨的滿是睡意。

  「傻瓜,這是當然的。」風曜輕吻她的額,攬她入懷。他不會放她走的,她此生準備與他糾纏到底。「對了,安琪的『幻覺』是你造成的吧?」

  「誰教她傷了你。」眠羽沒有燒得她毀容已經是最大的寬限了,她嘟起嘴,以為風曜要責怪她。「我可不覺得我做錯了。」

  「我還以為你會燒了她呢。」依眠羽的性格,誰惹上她,誰不好過,何況是她所重視的人被別人傷了,她只會變本加厲不會收斂。

  「要不是你還在急救,我一定燒了她。」本來她是打算這麼做,可是她一顆心全放在他身上,小小教訓何安琪一次就算了。

  風曜臉上漾滿喜悅,伸手抱她入懷,說不出話來。

  「別太感動,我會受不了的。」她一副「這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教他忍不住低笑出聲。讓睡意佔去大半心思的眠羽任由他取笑,調整個位置便進入夢鄉。處在這個臂彎中,她可以安心睡,不必擔心噩夢會來侵擾,夢境中只會有幸福和甜蜜。

  風曜凝望著她的睡容,沒多久也跟著進入夢鄉。

  「龍易,你來找風曜嗎?」眠羽見到龍易出現在公司中時,出聲喚住他。

  在龍易奇蹟式的「復活」之後,日子還是照常地過,她開始懷疑直宇是不是玩瘋了,否則他答應要給的共犯圖像怎麼還沒傳給她,她想知道那個共犯說了什麼。

  龍易見到眠羽時有些疑惑的看著她,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似的笑道:「抱歉,我忘了你現在是阿曜的保鏢。」

  「沒關係,反正我也不只是他的保鏢。」眠羽大方的攤攤手,回以笑容,眸子迅速閃過警戒的光芒,快得教人無從察覺起。

  「你有空嗎?我想和你談談。」他今天是特地來找她的。

  「我?」她有些訝異地指指白己,冰藍眸子睜大。「是的。」龍易看著她的眸子看得有些呆了。

  「好啊!你等一下。」眠羽想也不想的爽快答應,然後她消失一會兒之後重新出現在他面前,手裡多了一大包旺旺。

  兩人來到離辦公大樓不遠的咖啡廳,無視於龍易及咖啡廳內所有人的眼光,眠羽逕自啃著旺旺。

  「有什麼事找我?」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把他的魂招回來。

  「啊?」龍易回過神,見眠羽眨著大眼一臉無邪的盯著他看,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你喜歡吃這種東西嗎?」

  那天在風家,他看見風曜藏了一堆旺旺。

  「嗯。」眠羽邊吃邊點頭,「要吃嗎?」

  雖然不怎麼甘願,但她還是「慷慨」地拿出一個遞到他面前。

  「不用了,謝謝。」龍易尷尬的執起侍者送上的咖啡杯輕啜一口。

  「那就算了。」眠羽巴不得他這麼說。她狀似不在意的聳聳肩,打開來吃掉。「找我有什麼事嗎?」

  「其實也沒什麼事,只是想問問你和風曜……」他遲疑了下,不知該如何問下去。

  「你想問我和風曜之間的關係是不是?」她暗自翻下白眼,這個男人怎麼婆婆媽媽的要問就問,不問就不問,非得說到一半就頓住,當她神仙啊。

  龍易輕點下頭,「是的。」

  冰藍眸子一溜,眠羽微彎紅唇,姣好面容漾起一片水柔,「我想,我和風曜之間的事似乎不需要向你報告吧」

  「我……」龍易被她的話說得漲紅臉,「我只是關心。」

  「離開了三年,多少都會有些隔閡,不過你對風曜的關心倒是和從前一樣。」眠羽笑眯了眉眼,語氣也很輕快溫和,但相對地,她語氣裡的惡意更加明顯。

  龍易難堪地別開臉,正因眠羽是笑臉迎他,而那張笑臉絕美超倫又無邪,任他怎麼也生不起氣來。

  「風曜有你這樣關心他的好朋友是他的幸運。」往往她上一句話將氣氛弄擰,下一句話便又扭轉回來,龍易輕易讓她玩在股掌間。

  「看來你很瞭解風曜。」龍易穩下讓她挑動的心緒,露出個笑容。

  眠羽綻開如花笑靨,「若是相愛的人不瞭解對方,又怎麼稱得上是情人呢?」

  龍易臉色一變,「是呀,阿曜很幸運。」

  「何以見得?」她笑問道。

  「我印象中的阿曜……或者該說三年前的阿曜是個表裡下一的人,表面上他看來文質彬彬,實際上他卻是個無情的人,跟現在我所見到的阿曜很像,無情卻又散發著強烈的光芒。他總是將所有的心事藏在心中,用一層又一層的冰包住,行為舉止皆是我行我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只有他在乎的人才看得到他真正的笑容,但是在乎和珍愛是不一樣的。他這輩子除了去世的母親之外,再沒什麼是他稱得上珍愛的人了。我和安琪和風叔頂多是排在『在乎』這個位階,可是你不一樣。」

  說到這裡,龍易直視眠羽的眼裡閃過一道難辨的光芒。

  「風曜愛你更甚於自己,否則他不會挺身為你擋下安琪的刺殺。他不輕易付出感情,一旦付出,便若潮水洶湧而出,但他很有耐心,會一點一滴的侵佔你的思維,最後你所思所想全都會是他。阿曜用這種方式愛人,或許有人會受不了他愛人的方式,但這才是真正的阿曜,潛藏不易顯現的阿曜。」

  風曜,你錯了,龍易比你想像的還要瞭解你。眠羽摸摸右耳上的紅玉耳環,背因受涼而挺直。

  「如果說阿曜像光,那麼你就像是他所欠缺的暖意,你讓他變得更完整。所以我說阿曜很幸運。」龍易的笑容滲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我為阿曜感到高興,一個人在世上若不能找到讓自己完整的另一半,他這生算是白活了。」

  眠羽在辨識龍易笑容中的含意,得到的答案與她的直覺是相同的,她不動聲息,逕自咀嚼著龍易的話。

  「看到阿曜找到你,我也可以放下心了。」

  「謝謝。」眠羽扯動唇角回以一笑,她突然覺得好冷,這貫穿她身子的寒意竟教她無力承受,脆弱得直想找到風曜取暖。

  「可以麻煩你一件事嗎?」

  「請說。」

  「我們在風家見面之前就已經見過面的事,可不可以不要讓阿曜知道?」

  她轉了轉眼眸,微微一笑,「好。」

  龍易聞言亦露出笑容。「謝謝。」

  這時她隨身攜帶的筆記型電腦響起有訊息傳送進來的聲音,她朝他歉然一笑,「抱歉。」

  她拿出銀色的筆記型電腦,切換至鍵盤輸入,以打宇的方式與對方交談。

  龍易觀察著她臉上陰晴不定、活似戰神般好戰的神情,心下有了個底。

  他朝正在與對方通訊的眠羽打個手勢,先行離去。

  眠羽分了點心思同他點下頭便埋頭與對方通訊。

  龍易走出咖啡廳,也拿出一台筆記型電腦,在路邊找了個位置坐下,鍵入幾個命令之後,眠羽與對方通訊的內容一字不漏的呈現在眼前。

  仍待在咖啡廳裡的眠羽和已經到達台灣的霍洛維茲結束通訊,望向外頭的陽光普照,反覆思量著龍易的話語。

  「龍易,你錯了,風曜才是我所欠缺的部分,我不想失去他。」她輕聲喃道,「不想失去他……」

  熾熱的陽光透過窗戶斜射到她身上,卻溫暖不了眠羽蒙上復仇陰影的心。

  七天,再過七天,她就要與過去做個徹底的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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