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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陰地晦 山悲河泣
一位德隆望尊的老者從遠古走來,他身軀偉岸,步履雄健,容光煥發,精神矍鑠。他有自己光輝的歷史——盤古開天闢地,女媧煉石補天,精衛銜石填海,羿援弓射日,禹率眾治水,堯舜禹禪讓,等等。也曾踏過泥濘,步過坎坷,披過荊棘,有過煩惱、辛酸和悲哀,諸如夏桀暴虐,殷紂無道之類。他不間斷地前進著,或緩或急,或快或慢,待到公元前770年,業已跋涉了三千多個年頭,可謂高壽古老矣!然而此後的五百餘年,災星當頭,時運不濟,老人常在淚水中掙扎,熬煎中拼搏,這便是中國歷史上的春秋戰國時期。孔子以“禮崩樂壞”概括這一時期的特點,可謂準確無誤,其主要表現為“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王室衰微,諸侯爭霸圖伯,致使戰爭頻仍,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正如孟子所描繪的那樣:“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戰爭,這個殘暴的魔王,可怕的怪物,令人詛咒的瘋子,走到哪裡,哪裡便田園荒蕪,餓殍遍地;在哪裡徜徉,哪裡便屍橫血流,白骨成丘;在哪裡定居,哪裡便易子而食,折骨而炊。戰爭之外還有昏君佞臣,苛政淫風,饑荒瘟疫,等等,它們在這塊古老的土地上角逐,弄得道貌岸然的老人遍體鱗傷,滿身瘡痍,莽莽華夏,漫漫五百載,天陰地晦,山悲河泣……且看如下史實——
鄭武公與衛武公同為周朝卿士,公元前758年,衛武公卒,鄭武公獨秉周政,常往來於鄭都滎陽與周都洛邑之間。鄭武公夫人姜氏,於夢中生下長子,心中不悅,取名寤生。次子段,長得一表人才,面如傅粉,唇若塗朱,且多力善射,姜氏愛若掌上明珠,常向武公稱道其賢,宜立為嗣。武公不允,立寤生為世子,只以小小的共城為段食邑,號共叔。姜氏憤憤不平。武公薨,寤生即位,是為莊公,代父為周卿士。姜氏一心為段奪國,以母命令莊公封段於京城——京城有百雉之雄,地廣人眾,與滎陽相等。謝恩後段進宮向母親辭行,姜氏曰:“寤生不念同胞之情,待汝甚薄。我一再懇求,方有今日之封,實非寤生情願。汝到京城,宜聚兵搜乘,暗作準備,倘有機可乘,我當相約,汝興師襲鄭,國可得也!”共叔領命,遷往京城居住,國人改稱京城太叔。段一到京城,便將西鄙、東鄙、鄢、廩延諸邑收為己有,驅使其邑宰,鞭策其民眾,內挾母后之寵,外恃京城之固,肆無忌憚地練兵習武,以待時機。這一切,莊公探聽得一清二楚,與老臣祭足、公子呂訂下一計。一日早朝,莊公宣旨,命祭足監國,自己往周朝面君輔政。姜氏聞訊大喜,即刻修書一封,派心腹送到京城,約太叔五月上旬舉事。公子呂預先遣人伏於要道,獲懷揣姜氏之書者殺之。莊公啟封看過,重新封好,另派人假裝姜氏所差,送達太叔。索有回書,以五月初五日為期,要在城樓上豎白旗一面,作為接應地點。莊公入宮辭別母后,然後徐徐望廩延前進。太叔接姜氏密信,使其子往衛借兵,自己率京城與諸邑之眾,託言奉莊公之命回都監國,祭纛犒軍,揚揚出城。公子呂預遣兵車十乘,扮作商賈,潛入京城,只待太叔兵動,便於城樓放火。公子呂望見火光,閃電般殺來,裡應外合,不費吹灰之力,攻佔了京城。太叔途中聞京城陷落,知事洩露,慌忙率眾逃往封地共城固守。莊公與公子呂兩面夾攻,區區小邑,怎當得泰山壓卵般攻擊,須臾即破,太叔段自刎身亡。姜氏驚聞兵敗,羞愧得無地自容,即時離了宮門,出居潁地。
衛莊公夫人莊姜,貌美而無子。次妃厲媯,也不生育。厲媯之妹戴媯,隨姊嫁衛,生完與晉。莊姜生性不嫉妒,視完、晉如己出,又進獻宮女給莊公,莊公十分寵幸,生子州籲。州籲暴戾好武,喜歡談兵。莊公溺愛州籲,任其所為。莊公薨,公子完嗣立,是為桓公。公元前719年,周平王崩,桓王林新立,桓公欲赴周吊賀。三月中旬一日,州籲命石厚領壯士五百,埋伏於西門之外,他親自駕車,迎桓公來到行館,早已排下筵席,請桓公上坐。州籲躬身進酒曰:“兄侯遠行,愚弟奉薄酒為餞。”桓公微笑道:“又教賢弟費心。我此行不過月餘便回,煩賢弟暫攝朝政,謹慎從事。”州籲唯唯諾諾。酒至半酣,州籲起身斟滿一大杯,雙手捧著獻給桓公。桓公接杯在手,一飲而盡,也以滿杯回敬。州籲伸手去接,詐為失手,杯盞墜地,慌忙拾取,親自洗刷。桓公不知其詐,取杯復斟再遞。州籲乘機騰步閃至桓公背後,抽出短劍,從背後刺之,劍透胸而桓公命亡。從駕諸臣,都知州籲武力過人,石厚又引五百名甲士圍住公館,只得降順,於是州籲代立為君。
魯惠公元妃早亡,寵妾仲子立為繼世,生子名軌,欲立為嗣。惠公薨,群臣因他妾所生之息姑年長,奉立為君,是為隱公。公子翬比軌年長几歲,求為太宰。隱公回答說:“國乃軌之國也,因其年幼,寡人暫時居攝耳。待軌居君位,汝自求之。”公子翬聞聽,懷疑隱公有忌憚公子軌之心,說道:“臣聞之,利器入手,不可假人。主公已嗣爵為君,國人悅服,百年之後,傳於子孫,為何以居懾為名,引人非望?今軌年長,恐將來不利於主公,臣請殺之,為主公除此隱憂,如何?”隱公急忙掩耳道:“汝非痴狂,安得出此亂言!吾已使人於菟裘築下宮室,為養老計,不日當傳位於軌矣。”翬默然離去,自悔失言。翬怕隱公將這一段話告訴軌,他日軌即位為君,必當治罪,於是當夜來到軌府,說道:“主公見汝年齒漸長,恐來奪位,今日召我入宮,密囑加害於汝。”並獻毒計一條。息姑當年囚於鄭,曾得錘巫之神相助,歸魯後在城外立一座錘巫之廟,每年冬至必親往祭之。公元前711年冬至,公子翬使勇士充作徒役,雜於從人中間,夜間宿於寫大夫府。夜深人靜,隱公睡熟,有力士揮劍刺之,當即命絕。行刺後,軌嗣位為君,翬為太宰,討寫氏以推託罪責。
宋殤公即位以來,頻繁對外用兵,百姓怨聲載道。宋司馬孔父嘉之妻魏氏,美豔絕倫,舉世無雙。忽一日,魏氏出郊省墓。時值陽春三月,繁花似錦,柳色如煙,青年男女三三兩兩,踏青遊春,魏氏為車外景物所誘,不斷揭簾窺視。太宰華督正在郊外賞玩,驀然瞥見,驚得似痴若呆。當他得知這是孔司馬家眷時,嘆道:“司馬竟有此尤物,不枉活於世矣!”回府後日思夜夢,魂魄俱消,心想:若後房得此美人,足夠下半世受用!可是怎樣才能將這朵玫瑰花移來相府呢?……唯殺其夫,方能奪其妻!自此,華督處心積慮地謀害孔父嘉。為借刀殺人,華督將民眾對殤公用兵之怨全移到了孔司馬身上,說他不恤百姓,輕師好戰,害得國中妻寡子孤,生靈塗炭。公元前710年仲春一日,孔父嘉檢閱車馬,號令頗嚴。華督使心腹在軍中揚言:“司馬又將起兵伐鄭,故今日治兵。”軍士聞言,個個悚懼,成群結隊地往太宰府上訴苦,求其向國君進言,休動干戈。華督藉機大肆煽惑,說道:“孔司馬主張用兵,殃民毒眾。主君偏於信任,不從吾諫,三日內又要大舉伐鄭。宋國百姓何罪之有,受此勞苦!”華督一言出口,激得眾軍士人人咬牙,個個切齒,齊聲喊“殺”。華督一心腹扮作校尉,高聲喊道:“我們父子親戚,連年征戰,死亡過半。今又大舉伐鄭,鄭國兵勇將強,我們如何敵得過?橫豎是死,不如殺卻此賊,為民除害,死而無怨!……”華督似乎無奈,猶豫再三,才下定了為民請命的決心,在軍士的簇擁下登車率眾,呼嘯著直奔司馬府。時值黃昏,孔父嘉在內室飲酒,忽聽敲門聲急若驟雨,使人傳問,答道:“華太宰親自到門,有機密事相商。”孔父嘉忙整衣出迎,剛開大門,軍士蜂擁而入。孔父嘉心慌,正待舉步轉身,華督登堂高喊:“害民賊在此,何不動手!”孔父嘉未及開言,頭已落地。華督引心腹直入內室,搶了魏氏,登車而去。魏氏於車中暗解束帶,系喉而死。眾軍士乘機將孔宅擄掠一空。孔父嘉只有一子,名木金父,家臣抱之奔魯,這便是孔聖仲尼之六世祖也。宋殤公聞孔司馬被殺,親臨其喪,車杖剛到孔府大門,暗伏軍士鼓譟而起,侍衛驚散,殤公死於亂軍之中,勿需交代,這自然又是華督所使。
齊僖公的兩個女兒,都有絕世姿色,次女文姜,生得秋水為神,芙蓉如面,比花花解語,比玉玉生香,真乃絕代佳麗,國色天香!世子諸兒,長身偉幹,粉面朱唇,是曠古罕見的美男子。二人從小在宮中長大,攜手並肩,戲鬧玩耍。孩提時倒也罷了,待到兄妹情竇初開,諸兒見妹妹如花似玉,言辭伶俐,出口成章,琴棋書畫,無所不精,便生愛慕之情。加以文姜舉動輕薄,妖豔成性,不顧禮義,言語戲謔涉及閭巷穢褻,全不避忌,每每弄得諸兒心猿意馬,抓耳撓腮。如此輕薄女,多情種,聚於一處,男女無別,天長日久,豈不壞醋!只是礙於宮人耳目,未成苟且之事。文姜忽染一病,朝涼暮熱,精神恍惚,半坐半眠,寢食俱廢。諸兒以探病為名,時常闖入閨中,挨坐床頭,遍體撫摩,耳鬢廝磨,只是未曾及亂。後來僖公為諸兒娶宋女為妻,諸兒愛戀新婚,兄妹漸疏。又過一年,僖公將文姜許給魯桓公,諸兒聞訊,狂心復萌,遣宮人送給妹妹一枝桃花,並附詩一首曰:
桃有華,燦燦其霞。
當戶不折,飄而為苴。
吁嗟兮復吁嗟!
文姜得詩,領其意,解其情,以詩答曰:
桃有英,燁燁其靈。
今茲不折,尚有來春。
叮嚀兮復叮嚀!
諸兒讀答詩,心底流油,垂涎欲滴。
九月上旬,喜期來臨,文姜先與六宮妃眷告別,然後到東宮來見哥哥。諸兒設宴餞別,四目相視如火,各不相舍,但礙於元妃在座,僖公又遣宮人守候,無法表情達意,暗自嗟嘆。臨別之際,諸兒挨近車前,含蓄而深情地說道:“妹妹留心,莫忘叮嚀之語!”文姜答道:“哥哥保重,後會有期。”僖公命諸兒守國,親送文姜至讙,與魯桓公相見。
公元前698年,齊僖公薨,世子諸兒立,是為襄公。公元前694年,魯桓公與夫人文姜赴齊省親,齊襄公迎至濼水,殷勤接待,各敘寒暖,然後一同發駕,來到臨淄。齊侯盛設國宴,為魯侯夫婦接風洗塵。酒宴過後,齊襄公陪文姜來到後宮,只說與舊日嬪妃相會,誰知他預先造下密室,另治私宴,與文姜敘情。飲酒中間,四目相視,你貪我愛,不顧天倫,竟至顛鸞倒鳳,雲雨成歡。兄妹迷戀不捨,遂留宿宮中,日上三竿尚交頸未起,撇下魯侯一夜冷冷清清。魯桓公生疑,遣人探得實情,與夫人文姜口角竟至面紅耳赤。齊襄公得知事洩,深怕魯侯懷恨成仇,恰在這時,魯桓公來辭。齊襄公佯為不知,堅決請其牛山一遊,算作餞行。魯桓公雖然心懷忿恨,但身在齊國,無可奈何,只得勉強應邀。齊襄公只邀魯桓公一人,文姜留於館舍,悶悶不樂,牛山大宴,盛設歌舞,襄公百倍殷勤,諸大夫輪流把盞,宮娥捧樽跪勸。魯侯心中憤鬱,也想借酒澆悶,不覺喝得酩酊大醉。襄公命公子彭生送魯侯回館舍。彭生抱魯侯上車,行至離國門二里許,見魯侯睡得死豬一般,伸手探其兩肋。彭生力大,臂似鐵棍,指若投槍,魯侯被探肋折,慘叫一聲,血流滿車而死。從此以後,文姜移居於齊魯交界處之禚地,齊襄公常以狩獵為名,來此與之廝混;有時竟常住齊宮,與襄公形同夫妻。
公元前701年春,鄭莊公病篤,使公子突出居於宋。夏五月,莊公薨,世子忽即位,是為鄭昭公。諸大夫分聘各國,相國祭足行聘於宋。公子突的母親是宋雍氏之女,名曰雍姬。雍氏宗族多在宋廷為官,甚得宋莊公的寵愛。祭足入朝,正在致聘行禮,甲士突出,將其上索捆綁,囚于軍府。祭足疑懼,似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晚上,太宰華督攜酒菜來為祭足壓驚。華督倒也爽快,三言兩語便攤了牌:祭足必須廢昭公而立公子突,否則,宋將派南宮長萬為將,發兵六百乘,送公子突回鄭,興師之日,斬祭足之首祭軍。祭足恐懼,只得應諾,並被迫立約盟誓。經過一場驚心動魄的宮廷爭鬥,公子突終於為君,是為鄭厲公。昭公出奔衛國去了。厲公即位,割三座城池給宋,獻白璧百雙,黃金萬鎰,每年輸谷三萬鍾,作為酬謝之禮,國政盡委祭足。祭足有女,許配雍糾為妻——雍糾自宋來鄭,官為大夫。自此,大小政事全由祭足決定,三年之後,厲公成了受人擺佈的傀儡。厲公恨祭足專權,決心把他除掉。公元前697年,仲春一日,厲公在後花園遊玩,只有大夫雍糾一人跟隨。和風習習,春意融融,飛鳥翔鳴,勵公見此美景,非但不樂於心,喜於面,反而長聲悲嘆。雍糾驚問原因,厲公答道:“百鳥飛鳴自如,全不受制於人,寡人反不如鳥,是以嘆耳。”厲公所言,雍糾心領神會,有頃說道:“臣聞‘君猶父,臣猶子’,子不能為父分憂,即為不孝;臣不能為君排難,即為不忠。倘主公不以糾為不肖,有事相委,必竭死力!”厲公屏去左右,問道:“卿非相國之愛婿乎?”雍糾答曰:“婿則有之,愛則未也……”他向厲公簡敘了一段與祭足不共戴天的怨隙。厲公聞後大喜,說道:“卿能殺祭足,寡人以卿代之。”接著君臣擬就了一條密計:鄭都東郊被宋兵殘破,明日,厲公命司徒前往監工修民居,相國以車載粟帛安撫居民,雍糾設享慰勞,以鴆酒殺祭足。雍糾回家,當夜酒醉洩密,其妻轉告父母,祭足預作防備。次日,祭足東郊撫民,雍糾途中迎迓,宴享十分豐盛。祭足曰:“為國奔走,理之當然,何勞大享。”雍糾答道:“郊外春色可娛,聊具一酌慰勞耳。”說著斟滿一大杯酒,跪於祭足膝下,雙手捧杯,滿臉堆笑,口稱百壽。祭足假作躬身攙扶,右手抓住雍糾臂膀,左手接杯澆地,怒斥道:“匹夫可敢弄我!……”話音未落,祭足心腹強鉏與眾勇士一擁而上,擒住雍糾,當即斬首,屍首拋進了周池。厲公聞雍糾被殺,出奔蔡國。
衛宣公名晉,為人淫縱放蕩,為公子時,與其父莊公之妾夷姜私通,生兒名急子,寄養於民間。宣公即位後,元配邢妃失龐,只有夷姜得幸,二人如同夫妻,欲立急子為嗣。急子長到十六歲,聘齊僖公長女為妻。聘使自齊返衛,宣公聞齊女有絕世之姿,心貪其色,選能工巧匠在淇河上築一高臺,朱欄華棟,重宮復室,極其華麗,喚作新臺。宣公先以聘宋為名,遣開急子,然後派公子洩赴齊,迎姜氏徑至新臺,據為己有,是為宣姜。需知,宣公胞妹,嫁齊僖公為妃,這樣算來,宣公為宣姜之舅。齊僖公之二女,宣姜淫於舅,文姜淫於兄,人倫天理,喪盡滅絕!……
公元前700年,衛宣公薨,子朔立,是為惠公。惠公年僅十五歲,罷黜諸公子不用,庶兄碩心中不服,連夜奔齊。次年,惠公派賊殺異母兄急子與壽。同年,宋、魯、蔡、衛、陳聯兵攻鄭,惠公率衛眾前往。衛大夫趁機舉事,立公子黔牟為君。惠公伐鄭無功,歸途聞國內政變,黔牟已立,出奔齊國,向齊僖公借兵復國。不說齊僖公怎樣答覆衛惠公,單表他深恐衛人殺宣姜,派公孫無知送公子碩回家,且私下叮囑無知,要碩烝宣姜。因為碩在衛頗有威望,他與宣姜結為夫妻,定能保住宣姜性命。無知送碩回國,將齊侯之意遍致衛國君臣,並告訴了宣姜。那宣姜,真淫婦也,竟也心甘情願。衛之眾臣,為貶宣姜名號,討齊侯歡心,無不樂從。只有碩念父子之倫,決不允從。一天黃昏,公孫無知與公子職請碩宴飲,使女樂侑酒,灌得他亂醉,扶於宣姜宮中,醉中與宣姜合房。醒後悔之晚矣,二人遂成夫妻,生子女五人。當初宣公烝父妾夷姜,生急子。如今,他的兒子碩,又烝宣姜,生男女五人。這真是家傳,或者算作報應!……
南方的楚國日益強盛,滅鄧,克權,服隨,敗鄖,盟絞,役息,漢東小國,無不稱臣納貢,唯有蔡國,憑恃著與齊侯為婚姻,又加入中原諸侯之盟,共同用兵,未曾服楚。
蔡哀侯獻舞與息侯同娶陳女為夫人,息侯夫人媯氏,有絕世之色,歸寧回陳,途經蔡國。獻舞早知媯氏之美,說道:“吾姨駕臨,禮當相見。”於是邀至宮中款待,言語輕薄戲謔,倍獻殷勤,全無敬客之意。息媯大怒而去,待到自陳返息,竟繞道不入蔡國。息侯聞聽獻舞辱沒其妻,遣使於楚進貢,唆使楚文王興師討蔡不貢之罪。楚師伐蔡,如狼入羊群,蔡兵望風披靡,潰不成軍,哀侯被俘。
為謝楚王不殺之恩,蔡哀侯大排筵席,席間盛張女樂。有彈箏女子,儀容秀麗,色技俱絕,奉哀侯之命用大杯向楚王敬酒,連敬三杯,楚王皆一飲而盡,讚歎道:“好一個絕代佳麗!”哀侯搖頭擺手說:“大王此言差矣,天下絕色,不在蔡,而在息。”楚王圓睜雙目說道:“息國,彈丸之地。難道會有比這更豔麗的女色?”哀侯答道:“息侯夫人媯氏,號稱天仙,勝此何止千萬倍,見者無不骨酥肉麻,消魂失魄……”蔡哀侯將息媯的美貌與妙趣,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番,弄得楚文王目瞪口呆,六神無主。三日後,楚文王班師,載彈箏女子歸國。
楚文王思念息媯,寢食不安,便以巡方為名,率軍來到息國。息侯迎謁道左,謙卑恭敬,於朝堂盛設國宴,親自為楚文王把盞執爵。楚王戲謔道:“昔者寡人曾效微勞於君夫人,今寡人至此,君夫人似應進酒致謝,為何竟未睹其芳容呢?”息侯懼強楚之威,不敢違拒,忙傳語後宮,命媯氏進殿為楚王敬酒。不多時,環佩之聲由遠而近,來到殿前,媯氏盛飾而至,禮拜稱謝之後,取玉卮敬酒。媯氏進殿,楚王視之,目如秋水,面似桃花,長短適中,舉動生態,果然天上徒聞,人間罕見。楚王兩眼看得直勾勾的,半天才伸手去接那玉卮,媯氏早已遞給了宮人,由宮人轉遞。雖然如此,楚王還是連喝了三大杯。楚王尚未盡興,還想再喝,息媯已躬身施禮,拜辭而去矣。這一場宴飲,雖說是酒美菜豐,楚王心念息媯,終未盡歡。席散歸館,楚王一夜目不交睫。次日,楚王設享答禮,暗伏甲兵。息侯赴宴,酒至半酣,楚王假醉,對息侯說:“寡人有大功於君夫人,今三軍在此,君夫人不能為寡人一犒勞乎?”“這個……”息侯嚇得面如土灰,一言未出,楚王拋杯在地,伏甲猝起,擒息侯而捆綁之。楚王引兵徑入後宮,擄媯氏立為夫人,載於後車歸國。
晉獻公為太子時,娶賈姬為妃,久而無子,又娶犬戎主之侄女狐姬,生子名重耳,小戎允姓之女,生子曰夷吾。獻公之父武公,晚年向齊求妾,齊桓公將宗族之女齊姜送來。武公年歲已高,不能房事。齊姜年輕貌美,獻公悅而烝之,生下一子,在申氏家寄養,取名申生。獻公即位時,賈妃已死,遂立齊姜為夫人,申生為世子。公元前662年,獻公興兵伐驪戎,驪戎請和,將其二女驪姬、少姬送給獻公。驪姬生得貌比息媯,妖同妲己,聰明睿智,詭計多端,在獻公面前,小信小忠,獻媚取寵,且時常參與政事,出謀劃策,十言九中,所以獻公專寵不二,一飲一食,非驪姬作陪,則不下嚥。一年後,驪姬生下一子,名曰奚齊。獻公既寵驪姬,又愛奚齊,早把與齊姜一段情意拋到了九霄雲外。經過一番密謀策劃,獻公先以封疆為名,使世子申生居曲沃——晉始封之地,先君宗廟在此;重耳居蒲,夷吾居屈——蒲與屈近戎狄,乃邊陲重鎮,國之門戶,然後欲立驪姬為夫人,奚齊為世子。然而,種種原因促使,未能實施。直到公元前656年,驪姬才設巧計害死了申生,陰謀得逞,如願以償。
熊囏、熊惲兄弟二人,同是文夫人媯氏所生,熊惲才智勝過其兄,為文夫人所愛。熊囏嗣位,心中疑忌其弟,多次欲藉故殺之,以絕後患,因有眾文武為惲周旋,陰謀終未得逞。熊囏怠於政事,專好遊獵,在位三年,一無所成,且國力耗損,民怨沸騰。熊惲見時機成熟,私畜死士,乘囏出獵,襲而殺之,以暴病而薨告於文夫人。文夫人雖則心疑,終因偏愛熊惲,不予追究,遂使諸大夫擁立熊惲為君,是為楚成王,任命叔王子元為令尹。子元系放蕩酒色之徒,自其兄文王死時,便有篡立之意。又羨慕其嫂媯氏天下絕色,欲與之私通。當時囏、惲年齡尚幼,子元以叔父之尊,全不把兩個侄子放在眼裡,但畏懼正直無私、多才多智的大夫鬥伯比,才不敢放肆。公元前666,鬥伯比病卒,子元變得肆無忌憚。為誘惑文夫人,他在王宮側旁大築館舍,每日絲竹嫋嫋,歌喉甜甜,舞姿翩翩。對此,文夫人不僅無動於衷,反而生厭,指責說:“先君習武事,徵諸侯,是以朝貢不絕於廷。今楚兵不至中原十年,令尹不圖雪恥,而歌舞於妾身之側,真不知恥也!”子元得知文夫人之志,出車六百乘,大舉伐鄭。本欲以赫赫戰功討文夫人歡欣,結果卻不獲而歸。事與願違,子元內心不安,篡位奪權的心情更加急切。自文王駕崩,媯氏密居深宮,不與外界接觸,子元欲見,難於登天。忽然,文夫人患病的消息傳出,子元假稱問安,來到王宮,欲趁機向文夫人求顛鸞倒鳳之歡,哪知文夫人拒不相見。為表誠心,子元將床榻移到文夫人寢宮之外,三日不出,且以家甲兵丁環列王宮。消息傳出宮去,鬥谷於菟、鬥梧、鬥御疆、鬥班等忠勇良將,率部深夜殺進宮去,將子元的家甲亂殺亂砍,兵丁驚散。子元正擁宮女醉寢,夢中驚醒,急忙仗劍出擊,被闖進來的鬥班揮劍裁為兩截。
衛懿公不愛社稷江山,不愛文武百官,不愛黎民百姓,酒色之外專愛禽中之鶴。自公元前668年嗣立為君,懿公在位九年,不恤國政,不振農桑,不興工商,不辦庠序,不練兵習武,一心只在養鶴。懿公對鶴愛之有癮,好之成癖,凡獻鶴者,皆有重賞,舉國百姓,紛紛羅致,都來進獻,因而衛之苑囿宮廷,處處皆鶴,何止成千上萬!懿公所養之鶴,全都有品位俸祿,上者食大夫俸,下者食士祿。每當懿公出遊,群鶴亦分班跟從,那鶴按等級分別載於不同的軒車之中,置於駕輦之前,號為“鶴將軍”。飼鶴者亦有固定的俸祿,鶴糧徵於民間,水旱災荒,百姓飢餓凍餒,懿公全然不顧,照樣徵收。忠臣賢士屢屢進諫,懿公俱不採納,所畜之鶴與日俱增。公元前660年仲夏一日,懿公正欲載鶴出遊,牒報“狄人入侵,已到滎澤。”懿公大驚,急忙斂兵授甲,組織抗狄。甲兵車馬不足,徵於民間,百姓紛紛逃避。懿公命司徒四處拘捕,捉來百餘人。問其逃避的原因,眾人齊聲答道:“君用一物,足以御狄,何需我等小民百姓!”懿公問是何物,眾人回答:“鶴也。”懿公驚訝:“鶴何能禦寇卻敵?”
眾人答道:“鶴既不能禦敵,是無用之物也。君視有用之百姓若草芥,百姓飢寒交迫,全不撫卹,而耗巨資養無用之鶴,所以百姓不服,不肯從戎應戰抗敵……”懿公低垂了頭,有氣無力地說道:“寡人知罪矣!願散鶴以從民,可乎?”懿公果真使人縱鶴,然而已經晚了,衛雖勉強應戰御狄,終因眾寡強弱懸殊,難以取勝,懿公死於陣前,狄遂滅了衛國。公元前651年,晉獻公薨,群公子爭立,國內大亂,齊、秦以兵送夷吾歸國為君,是為惠公。夷吾先許割地賂秦,既即君位,自食其言,不肯割地。連年麥禾不熟,民有飢色。惠公五年,水旱蝗三災並臨,許多地方秋後顆粒不收,舉國倉廩空虛,民間絕食。惠公不顧先前負約之曲,派大夫慶鄭持寶玉赴秦告急買糧。秦穆公集群臣商議,蹇叔與百里奚同聲說:“天災流行,何國無有,救災恤鄰,理之常也。順理而行,天必祐我。”平豹振臂言曰:“晉侯無道,天降之災。乘其飢而伐之,可以滅晉。此機不可失!”繇餘說:“仁者不乘危以邀利,智者不僥倖以成功。乘人之危而伐之,不仁不義之舉也。”穆公曰:“負我者,晉君也;飢者,晉民也。吾不忍以君之故而遷禍於民。”於是動糧數萬斛於渭水,直送至黃河、汾河、雍水、絳水之間,大小船隻首尾相銜,河面上檣桅林立,稱作“泛舟之役”,以救晉飢。秦救晉民出水火,晉民無不感激。
第二年,秦國遭災,晉反大熟。秦穆公派冷至懷珠寶赴晉買糧,晉惠公忘恩負義,粒米不賣,反乘危興師伐之,引起了一場激烈的秦晉之戰。
楚師伐宋,大獲全勝,凱旋而歸。剛出宋界,有哨馬來報:“楚王親率大軍接應,現屯駐於柯澤。”大將成得臣聞訊,忙率部來柯澤謁見楚王獻捷。楚王告訴成得臣:“明日,鄭君將率其夫人來此犒軍,應大陳俘馘以誇耀之。”原來,鄭文公的夫人芔氏,正是楚成王的胞妹,稱作文芔,以兄妹之親,乘車隨鄭文公來到柯澤,與楚王相會。楚王向鄭文公夫婦炫耀俘獲之盛。鄭文公夫婦稱頌不絕,大出金帛,犒賞三軍。鄭文公請楚王來日赴宴。第二天一早,鄭文公親自出郭,邀楚王進城,設享於太廟之中,行九獻禮,比於天子。食品數百,外加籩豆六器,宴享之盛,列國少見。文芔生有二女,喚作伯芔叔芔,尚未許配人家,隨父母以甥禮來見其舅,楚王大喜。鄭文公同夫人女兒輪番敬酒,自午時直飲至戌時,喝得楚王酩酊大醉。楚王對文芔說:“今日之宴,寡人領情過厚,已過量矣!妹與二甥,能送我一程嗎?”文芔及兩個女兒與楚王並駕而行,直至軍營。原來楚成王看中了兩個外甥閨女,當夜拉入寢室,遂成枕蓆之歡。文芔彷徨於帳中,一夜不曾閤眼,然畏楚王之威,不敢出聲——舅納其甥,真禽獸也!第二天,楚王將軍獲之半贈給文芔,載其二女歸國,納於後宮。
公元前621年春二月,秦穆公薨,在位三十九年,年六十九歲,用一百七十七人殉葬,賢臣子車氏的三個兒子也在其中。
公元前613年,齊昭公薨,其弟商人殺太子舍自立,是為懿公。昭公夫人痛其子舍死於非命,日夜悲啼,令懿公厭惡,囚其於別室,節其衣食。懿公商人秉性貪橫,自其父桓公在位時,曾與大夫邴原爭田邑地界,桓公使管仲斷是非曲直。管仲因商人理曲,將田斷歸邴原。商人對此懷恨在心,等到殺舍自立,便將邴原的田邑全部奪回。又恨管仲偏向邴氏,將其封邑削減了一半。邴原已死,商人使軍士掘其墓,翻其屍,斷其足。當時邴原之子邴歜在場,懿公問道:“爾父罪合斷足否?卿不怨寡人乎?”邴歜應道:“臣父生免刑戮,已出望外,況此朽骨,臣何敢怨?”懿公仰天笑曰:“卿可謂有識之士矣!”懿公多次在國中購求美色,終日淫樂。聽說大夫閻職之妻甚美,下令凡大夫妻妾俱朝於中宮,閻職之妻亦在其中,懿公見其姿色出眾,對閻職說:“爾妻甚美,留伴寡人,可再娶也。”閻職敢怒而不敢言。後來懿公在申池竹林中酒醉被邴歜、閻職合夥殺死,也算是罪有應得。
宋襄公夫人王姬,是成公王臣之母,昭公杵臼之祖母,老而好淫,昭公有弟公子鮑,美豔勝過夫人,王姬愛之,以酒將其灌醉,逼其與之成雲雨之歡,並以扶立為君相許,鮑樂而從之。自此祖孫往來不絕,朝鋪夜蓋,王姬欲廢昭公而立公子鮑。
晉靈公年老,荒淫暴虐,橫徵厚斂,大興土木,在絳州城內建起一座花園,遍求奇花異草,種植其中。園中桃樹最多,每到陽春三月,桃花盛開,燦如雲霞,故名桃園。園中築起三層高臺,中間建一座絳霄樓,雕樑畫棟,丹楹刻桷,四圍朱欄曲檻,憑欄四望,市井俱收眼底。靈公登樓覽勝,心花怒放,常張弓彈雀,與佞臣屠岸賈賽飲酒取樂。一天絳霄樓上演戲,園外百姓齊聚觀看。靈公見濟濟人頭,對屠岸賈說:“彈雀何如彈人,寡人與卿試之。中目者勝,中肩臂者免,不中者以大杯罰之。”於是靈公彈右邊,屠岸賈彈左邊。臺上高叫一聲“看彈”,弓如滿月,彈似流星,人群中或瞎了左眼,或去了半隻耳朵,或中了右胛,嚇得百姓亂嚷亂擠,四處亂逃。靈公大怒,命在場臣僚、內侍、兵將一齊都放,彈丸雨點一般飛來,百姓躲避不迭,破頭的,傷額的,流出眼珠的,打掉門牙的,啼哭呼號之聲,耳不忍聞;喚爹的,叫孃的,抱頭鼠竄的,推擠跌倒的,倉忙奔避之狀,目不忍見。靈公在臺上望見,將弓拋之於地,哈哈大笑,對屠岸賈說:“寡人登臺,遊玩數遍,無如今日之樂也!”自此,百姓每望見臺上有人,便不敢在桃園前行走。
周人進一猛犬,名靈獒,身高三尺,色紅如炭,能解人意。左右有過,靈公即喚獒撲而撕之,嚼而噬之。有一奴僕,專飼靈獒,人稱獒奴,食中大夫之俸。靈公視朝或出遊,獒奴以細鏈牽犬,侍於左右,見者無不悚懼。
廚師煮熊掌,靈公急欲下酒,催促再三,廚師只得獻上。靈公嘗之,嫌其不熟,以銅杯擊殺之,又砍為數段,命人棄於野外。
公元前613年,陳靈公立。此人輕佻惰慢,毫無威儀,且沉於酒色,逐於遊戲,國家政務一概不問,全然不理,只與孔寧、儀行父等一班奸佞小人賭博飲酒,走狗鬥雞。司馬夏御叔,食採於株林,娶鄭穆公之女為妻,謂之夏姬。那夏姬生得蛾眉鳳眼,杏臉桃腮,有驪姬息媯之容貌,兼妲己文妾之妖淫,見者無不失魂落魄,顛而倒之。丈夫在時,夏姬便與孔寧、儀行父等酒色之徒私通,丈夫過世後,來往更加頻繁,關係更加密切,乃至毫無顧忌。孔寧與儀行父深知靈公是一色鬼,為了博得他的歡心,穿針引線,引靈公來株林與夏姬相會。夏姬著淡妝出迎,如月下梨花,雪中梅蕊,好不雅緻。堂上筵席早已備好,夏姬把盞敬酒,飲酒中間,靈公目不轉睛,夏姬也流波送盼。靈公酒興加痴情,又有孔寧從旁打和事鼓,酒落快腸,不覺其多,喝得心跳腦熱之後,擁夏姬入,解衣共寢。這一夜,靈公只覺得夏姬肌柔膚膩,著體欲融,歡會之時,宛如處女,相形之下,六宮粉黛,皆糞土也。從此以後,靈公與孔寧、儀行父常往來於陳宮與株林之間。
公元前529年,楚靈王死於軍中,公子棄疾殺三兄而自立,是為平王。平王長子建,年歲已長,立為世子,使伍奢為太師,費無極為少師。平王初即位,四境安謐,每日專事聲色之樂。令尹鬥成然有功於國,費無極十分嫉妒,屢進讒言。平王信讒殺之。世子建常談起鬥成然之冤,費無極心懷畏懼,一心欲除世子建。秦哀公有妹名孟嬴,色勝妲己息媯,平王派費無極赴秦為太子聘婚。為離間平王與太子的關係,費無極自秦歸來,極言孟嬴之美,慫恿平王自己納之。費無極巧施調包之計,平王終於納兒媳孟嬴為妃,並驅逐了太子建,太子建逃宋奔鄭,最後死於鄭。太師伍奢忠言直諫,全族被誅,次子伍子胥逃奔吳國,方有十六年後吳王闔廬五戰克郢,伍子胥掘墓鞭屍的一段歷史。
……
五百年,這是一段漫長的時光,然而在整個人類歷史的長河中,卻不過是一段小小的支流,正是這涓涓細流,折騰得千古老人腰躬背駝,頭暈目眩,他多麼渴望有一位賢孝的子孫驀然出世,橫掃漫天烏雲,使那乾坤朗朗,日月燦燦,山歡水笑啊!老人在期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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