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chun85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墨餘生] 明駝千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41
發表於 2024-1-25 16:43:5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回 有意入魔宮 安謀定計 無心求美媛 豔婦投懷

於志強愕然道:“你怎地中途又改變主意了?”

於志敏道:“玄冰谷確是大凶險,若果和你們一齊去,只怕我一人照應不過來,以致有損失!”

他這話確是實情,但因說得過分坦率,反引起別人不快。

諸女是初次見面,不好頂嘴,魚孝倒也心悅誠服,周明軒也還忍得下去,只有那彭新民本是“仙師”弟子,本性也執拗傲慢。雖經於志敏夫婦指導多時,心服而性不改,氣質終是變化不過來,此時竟不知不覺“哼”了一聲。

不說於志敏恁般耳力,即以在場各人的耳力來說,也聽清彭新民的聲音,也明白他所哼的意思。

於志敏頑皮透頂,若非彭新民曾向他學藝,而且未知玄冰谷有何種兇險,真要捉弄他一番。此時只微微笑到:“彭兄想是難以置信,其實我也不知玄冰谷內部情形,但憑己意推斷而已。天王莊不過是一個分寨,尚且艱險重重玄冰谷是老魅巢穴,那有不危險十倍?”

他頓了一頓,回顧各人一眼,續道:“我單身刺探玄冰谷,並非恃技顯能,因為單獨一人,藏身容易。由得老魅歷害,我看可打則打,可走便走,若果拖家帶眷,遲滯了自己腳程,要打,打不成要走,也走不脫,我等未進天王莊,就被敵暗我明,連遇險事,可見人多勢眾,不一定是件好事。“彭新民被於志敏看破他心意,臉色也顯得有點微紅,只好強辨道:“師兄錯怪了我,其實我不是這個意思,因為拙劑和她五師妹全去過玄冰谷,有了老馬,自能識途,彼此同行,諸多方便。”

於志敏聽說諸女有人到過它冰各,眼珠也隨之一亮,忙喚一聲:“喬大嫂!”道:“你們怎樣到過玄冰谷,請說一說。”

喬大好笑道:“我們剛到這裡,歇都沒處歇的,你著急麼慢慢說不行麼?”

於志敏嘻嘻笑道:“你們稍等一會,待我做間屋起來!”

於志強道:“你真是臨渴掘井,臨寢築屋!”

於志敏哼一聲道:“你們架牛皮帳,我建冰屋,比比看誰快?”

這四男四女,誰不是少年心性?一聽於志敏提出比賽,個個眉飛色舞,只有刁孔扁是他嫂嫂,在枕蓆間常聽於志強說乃弟如何精明,如何刁鑽,如何武藝高強,見面之後,雖覺丈夫所說不虛,但未親見他才幹如何,在歡悅之中,仍帶有幾分關心道:“敏弟休得大意,要知我們熟練了架帳的技巧!”

於志敏笑道:“謝嫂子關照,我也熟練了做冰屋的技巧,以一對八,總不致吃虧!”

於志強早見過乃弟和王紫霜賭偷物的事,笑道:“前時你和弟媳賭偷,是使刁獲勝,這回全憑實力,只怕你就要吃癟!”

於志敏道:“你敢和我賭採?”

周明軒笑道:“我們都沒有帶有貴重東西,身上的糧食作不得賭注。不知賭往玄冰谷的事罷,我們搭帳比你快,就大家一路走,若你建冰屋較快就聽你吩咐!”

於志敏首先贊同,回顧各人並無異意,立即說一聲:“現在就幹!”一步躍開數丈,金霞劍一晃已劃開一塊長約五六尺,廣約尺許,厚約三尺的冰磚,劍向冰面一放,雙掌扶冰,運起真氣,喝一聲:“起”!那塊既長且厚的冰磚,被他內力吸出放在冰穴側面,連冰帶穴就有六尺深度。

諸小俠不知於志敏如何建冰屋的方法,剛將身上攜帶的牛皮帳除下,尚未及解開,即見他挖出一塊巨冰,已成一堵六尺來長,三尺來高的冰牆,不禁喝了一聲採。

於志敏可不管別人喝不喝采,趁各人尚未動手將小張帳幕結成大張,又一劍下去,劃開一塊大冰,雙手捧出。

因為他頭一劍只是劃開冰塊,未能將冰磚與萬古堅冰相連的底部劃開,才需內力透過厚冰,割離地下取出。這第二塊冰,因有低窪之處,只消寶劍向底下一掃就行,所以這一塊是更長,更闊,被捧放在穴外,已是高有四尺,長將及丈,並且毫無費力。

竺孔圓不禁駭然,噴噴讚道:“好大的力氣!”

嵇孔小笑道:“你們不快點架帳,照他這樣劈冰磚的方法,只消幾下子就做好了!”

那知她話聲甫畢,於志敏又捧出一塊巨冰,將已放穴外兩塊略一挪移,已成了兩面冰牆。

諸小俠不禁驚呼一聲,結夥約結帳,插柱的插柱,登時作亂一團。但是,由得他人多手多,因每一幅牛皮俱需用繩索連

結才成為一整幅張頂,這邊帳頂尚未結好,於志敏已棒了一塊厚冰,躍登冰牆,鋪設帳頂,還笑問一聲:“誰快?”諸小俠登時像洩了氣的豬泡尿,癟在一起。

刁孔扁又喜又惱,只好苦笑道:“我們不必比個什麼了,認輸了吧!”

彭新民將牛皮帳狠狠一摔,咒罵一聲:“這撈什麼害得我們背了幾千裡,卻是恁般無即!”

於志敏笑到:“並非無用,正好用來鋪屋底下,省得冷壞了人!”

彭新民雖是十分桀傲,事實擺在眼前,不容他不禁口無聲,與魚孝諸人將牛皮帳捲起,走進於志敏所造的冰屋。

於志敏這時滿面春風,叢容道:“你們在冰地架帳,並非不好,但沒這種冰屋來得暖,若需要睡,就在門內燒起熊脂。

讓暖氣充滿屋裡,外面有風有雪,風把雪吹進冰隙,再過一會兒就成堅冰,除進出的走道,周圍沒有縫隙,你們這四對賢夫賢婦,用牛皮隔開四小間,各睡各的,互不侵擾豈不是好?“

四少年聽說“互不侵擾”不禁失笑,四少婦卻禁不住嫩臉一紅,狠狠地“呸”了一聲。

於志強一看冰屋分成四間每間,只能有三尺來寬,只好問一聲:“你睡那裡?”

於志敏道:“我在牆底打洞!”

刁孔扁要看他如何打洞,催他快打,祗見他寶劍向牆底一挖,刺了下個大圓形,雙掌一伸,即撥出氣根合抱的冰柱出來,雙腳向冰穴一伸,整個人滑了進去,因為他身上穿著熊皮製的衣服,毛茸茸地睡在冰洞裡,與冰雪幾乎同樣顏色,若不細心察看,根本就難發現裡面有人,不禁好笑道:“敏弟嫂嫂這回真服你了,快出來罷!”

諸小俠在極地聚首,說不盡過去與將來。於志敏聽喬大說到當年赤身魔女曾遣人至天王莊,邀請女貞,男貞兩人夥,恰遇玄冰老魅也遣了碧落行人和極都行者到天王莊,結果是女貞,男貞都到玄冰谷,留著來使盤桓數月,便備帶兩徙偕碧落行人,極都者到玄冰谷住了月餘,蒙賜各種寶物的遣回,並命二頭坐鎮天王莊,防備赤身教東北總壇生變一事,不禁慨嘆道:“這老魅居心確是狠毒,並還超人一等。就以這事來解,他既已命赤身魔女在完達山為東北總壇壇主,對於這樣高位的人理應放心才對,那知他仍命人暗中鎮守,一絲一毫也不肯放過。”

喬大道:“我師父不僅是鎮守東北總壇,主要的還是設法遣人往蝦夷,苦夷另建總壇,然後一步一步跨過海的東岸。

於志敏動容道:“我倒要看看這老魅能活多久?”

竺孔圓笑道:“聽說老魅的先世是什麼國人的奴才,後來又當了幾百年的海盜,最後被拔都元帥帶去的人把他們混了種,所以心狠手辣,狡計又多,專用女孩子去迷人,你可得當心了!”

於志敏搖頭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我不肯迷,誰能迷我?”

刁孔扁笑到:“聽說我一位名叫阿爾搭兒的弟媳,很會迷人哩!”

於志敏笑了一笑,不肯作聲。

嵇孔小說話最少,但她每一開口便是令人難答,微微一笑道:“於二相公還得多多當心,我們還有一位小師妹敢情已看上了你,她最會迷人,而且又最狠!”

於志敏沒和苦夷,蝦夷兩族的少女接觸過,這時被她們利口長舌,單刀直入,不由得有點忸促,咬著牙道:“莫教我一劍把她殺了!”

喬大“哼”一聲道:“說得恁般容易,我們四人湊起來也打她不贏,輕易被你一劍殺了,而且有我們在,也不讓你殺!”

於志敏抓住話題,急改口道:“那,我去殺幾隻白熊回來當飯吃罷!”話聲一落,身子已落在冰屋外面,再一晃已去老遠。

諸女見他狼狽逃走,不禁縱聲大笑。

於志強忙道:“我們快將鰻珠接出屋外,否則他那能認得路回來?”

喬大道:“不行!這裡已近玄冰谷,掛起鰻珠,說不定會引來強敵!”

彭新民陪著笑臉道:“我們正要找他,難道還怕他?”

“你忘了我們僅是來臥底的?”

“哦”彭新民被他新婚的嬌妻頂問一句,似若有悟地,又道:“那更不足畏,若他真有人來,我們只消說明住玄冰谷拜見老魅,還不容易?”

喬大“哼”一聲道:“你說得容易,要知往玄冰谷,若非有老魅遣人來請,就得被收去兵刃,將人捆綁起來解去,苦頭有你吃的。”

彭新民對人傲慢對妻子也不例外,回敬一聲:“那就乾脆和他打,了不起就送給他一條命!”

喬大不甘示弱,也叱道:“那,你就單獨去,休在此地害人。”

各人見他這對寶貝,新婚未及一年,吵鬧倒有十幾回。每一回吵了之後,喬大定是啼啼哭哭,彭新民定低頭下氣陪小心,經過一夜又和好如初,早不把他兩人拌嘴當作一件事,此時出任他自爭自吵。

刁孔扁悄悄對於志強道:“敏弟能耐勝過常人,也許他能夠已得方向回來,這屋子起得高,老遠也該看到,暫時不必掛起鰻珠,待久不見他回來再掛也還不遲。”

於志強聽從嬌妻的意思,也就點頭同意。彭新民夫婦卻是越吵越烈,幾乎就要大打出手。於志強為人老實,眼見過意不去,向嬌妻使個眼色,就一同上前勸解。哪知夫妻吵架,越有人相勸就越瘋,喬大立即嚎嚎大哭,彭新民也是怒衝衝,各人越發不知如何是好。

在這亂哄哄的時候,門外忽然嘻嘻一笑道:“人家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好,誰叫你們多事?”

喬大一聽又是於志敏的口音,羞得“呸”了一聲,立即追出,那知門外正是狂風捲雪,看不見半個人影,欲待再遠追幾丈,又恐迷途難返,不禁愣在門邊。

嵇孔小趁機勸道:“大師妹回來吧,於二相公的藝業比我們高得太多,那才追得上。”

不容分說,強將她拖進屋裡。

經過於志敏回來打岔,喬大不哭了,彭新民也不好意思怒了,兩人相對瞪眼,敢情看到對方那付耀她的神情,忍不住同時失笑。

刁孔扁一拍於志強的肩頭,笑道:“你這位敏弟真詭,誰料到他會回來,說不定還躲在近處!”

“誰說不是?”刁孔扁一言甫畢,牆外又傳來於志敏的聲音。各人相繼走出,但見天氣雖仍舊陰沉,在極地也算得上十分清朗,嵇孔小詫道:“方才我勸大師妹進屋,還見外面而起了大風雪,怎地晴得這麼快?”

於志敏道:“定是敏弟搞的鬼!”

“你敏弟會法術?”刁孔扁忍不住反問一句。

“他會瑜迦術治病和飛劍!”

“瑜邊術也沒有改變天氣,呼風呼雪的法術呀!”

魚孝在這群小俠中最是精細,他一言不發,察看近處,若有所見地叫一音:“果然是於師兄做的手腳!”

周明軒也道:“魚兄說得對,近處的雪一點也不剩,九丈外部堆成一道雪圍,著非於師兄,誰還有此功力能將輕飄飄的雪花,揚得那麼遠?”

喬大想了想,失笑道:“我上這廝當了,原來他是站在遠方運掌力將積雪打得漫天飛舞,遮住我的視線,使我以為是天上飄下的雪,竟被他取巧瞞過……”一眼看到彭新民怔在旁邊,又道:“你向人家多學點功夫罷,休得以牛脾氣來欺負人!”

彭新民被罵得訕汕地沒話好說,回頭向於志強道:“大師哥眼力比我們快,可看出於師兄躲在那裡?”

於志強服過銀果,鰻血和靈藥,眼力雖尖,機敏不足,出門時只顧近處,沒看遠處,那看出於志敏往那走?被問起來只有搖頭的份兒。

還是魚孝看出一點痕跡,指著一個方向道:“我猜想於師兄是朝這方向走了,你們看冰上一道深槽直指遠方!”

於志強仔細一看,果見一道深槽拖得長長的不知通往那裡,想是乃弟走時以指力劃成,以作循跡回來之用,不禁讚一聲:“魚兄所見不差,敏弟竟跳不出你眼下!”

魚孝苦笑到:“大師兄休給我戴高帽,我這一點見解與於兄比起來差得遠哩,他若不留下這道深槽,我也無法察覺!”

於志強道:“我們尚未察覺,偏是魚兄先看出來,已是難能可貴了,何必過謙?”

各人也交口稱讚幾句,才一同轉回冰屋。

因為於志敏走時,在冰面留有深槽的痕跡,各人認為他定能覓路回來,在屋裡說地談天,不覺已是肚肌身乏,於志敏仍未見迴轉。

刁孔扁有點不耐煩起來,咕嚕道:“知敏弟幾時才獵得熊回,別把人餓死,還是先吃點乾糧果腹。”

各人吃飽肚皮,分別就寢,那知失睡的人一覺醒來,於志敏尚未迴轉。依各人的經驗計算,敢情於志敏離開已有六個時辰以上,獵熊要獵這麼久,豈不奇怪?“剛睡醒這一班,恰是於志強,魚孝夫婦。

於志強見乃弟來回擔心道:“列位守在冰屋,待我去找他!

魚孝道:“我和你去!”

周明軒和彭新民也說要一道前往,還是於志強極力勸他兩對夫婦歇息,並與嵇、刁二婦守屋要緊,才勉強答允下來。

於志敏和魚孝循著於志敏留在冰上的深槽走了幾丈,深槽忽然中斷,不禁失聲道:“這回該往那裡走?”

魚孝毅然道:“且休管他,我們直走便是!”他體會到於志敏要是直走,定不需再留痕跡,而是到了獵熊的場地,才留下回頭的指標,所以主張直走。

他這個看法不差,兩個人走了多個時辰,遙見冰地上一片金光與幾片綠光交織,看起來應在十里開外。

於志強說一聲:“不好怪不得他回不來,原來是遇上強敵!”一展輕功,首先電射而出。

魚孝的輕功也不弱多少,尤其在這十幾二十裡的近程,情急趨撥之下,於志強要想超過他太遠,確不可能。

兩人一前一後,一路疾奔,不消多時,已聽嬌聲不斷地傳入耳膜,接著又聞於志敏叫到:“你兩人休把她們嚇跑了,走慢一點,也用不著上來幫手!”

於志強心下大安,被緩腳步,好笑到:“敏弟又向人家學招了,那幾個女娃兒不知有問種好招式給他學?”

魚孝聽他說得輕鬆,也緩步並肩,邊走邊問道:“於師兄周身絕藝,可須學甚麼招?”

於志強笑道:“他有很多古怪的招式盡是跟敵人學來的!

……“接著又將於志敏在中原的行徑—一告知。

當他兩人放緩腳步,相距鬥場不過兩裡,邊走邊說,不需多時已接近廝殺的地方。於志強瞥見乃第一枝金霞劍雖迫使四名身型高大,腰被臃腫的婦人不能近身,但那四婦人各一枝青光閃閃得長劍全是進攻招數,聽她們一面打,一面叱,一面吱哩咕嚕地罵,半句也聽不懂,在這北極人稀的地方,居然有人能敵於志敏,若非玄冰谷老魁手下,料必非外敵,雖知乃弟不需人幫忙,仍關心問一聲:“要不要我們幫你?”

於志敏道:“要你幫我把白熊帶回去!”

於志強朝廝殺圈外一看,果見四隻白熊死在地上,忙對魚孝道:“你我兩人各拖兩隻!”一步趨前,正要俯身拖獸,那知一聲嬌叱,一道青光帶著一條身影已達跟前,接著一道金光斜裡飛來,“當”一聲響,青光又向後撤。

於志強把敵人看走眼了,雖然她們的藝業不及於志敏,但比魚孝諸人敢情全高几分,要想在她身邊奪獸,豈是容易?若非於志敏及時掠到,一劍將那婦人擋退,只怕不死也定要受傷。

因為那婦人忽然向於志強進了一劍,激惱了他的急性子。

“錚”一聲,蒙天劍也即欲上前廝殺。

於志敏忙道:“你且慢來,她們四枝劍比不上你的,但比魚兄等七人好得多,待我學好了招數,就奪劍做為給嫂子們的禮物。”

於、魚兩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於志敏再奪劍,不讓對方的劍受損,否則早就應該得勝。於志強好笑道:“你也真損,幾乎害我挨刀!”

“那還不活該,魚兄就沒你那樣魯莽。我只叫你幫帶白熊幾時叫你立即拿白熊來?”於志敏打得十分輕鬆,說得輕鬆,接著又道:“你也該學學招式了,她們這套劍法全是進攻的招式,放在猴王劍裡面,大有用處!”

魚孝也曾向於志強學過猴王劍,靜裡凝神,看得大為過癮,不禁喜道:“師兄!她們這套叫做什麼劍法?”

於志敏笑道:“誰知是什麼劍法?你看她們一撲,一彎,一刺,一撇,完全是大熊襲人的招數,就叫白熊劍法好了!”

交手中四名夷婦敢情見解鬥一人尚且不行,於今多來兩個如何能敵?其中一起吱哩咕嚕說了一句,接著一聲厲喝,四道青光立即分躍開去。

於志敏喀喀一笑,身法一變,一道金光恍若一個極大的金環,又將四婦完全圈進內層。

四婦見跳也跳不脫,不禁齊聲驚呼,急棄劍羅拜在地,同時又齊將風帽揭去,露出一頭金髮和俏俊的臉孔,四雙藍眼,盪漾著欲焰春情,向於志敏的臉上滾來滾去。

於志敏由她們的情態上,看出定是乞求赦命,並請收留,只因言語不通,又不知她們是何來歷,欲將她們放走,心有不甘欲把她們殺了,未免太過殘忍。眼珠一遊,計上心來,轉由於志強道:“這四個分給你們四人,你們要不要?”

於志強尚未答話,魚孝已叫起來道:“如何使得?”

“便不得,你就把她殺了,我不慣殺降俘!”

魚孝徵了一怔,說到降俘,誰能狠心去殺?只好改口道:“那就把她放了罷!”

“若是放了,豈不洩漏我們的行蹤和虛實?”

此時任由魚孝機敏也一時想不出好辦法。若說留下,生怕野性難馴,變生肘腋,只好反問一聲:“師兄認為怎樣好?”

於志敏笑道:“我想喬大嫂在玄冰谷住過,敢情懂得她們的話,先查問來歷,若是能留則留,不留則殺,由她們女的殺女的,不算過份。”

魚孝首先就喝一聲:“好!”於志強也認為除此之外,另無良策。

於志敏向他們四枝長劍一招手,全收了過來,嚇得四婦連忙把頭磕在冰上。

魚孝這時真正見到於志敏的神技,不禁大聲喝采。於志敏卻拍拍自己的劍靳,示意四婦將劍靳解下,然後命她們跟在於志強身後,自己和魚孝分攜兩隻白熊,疾奔冰屋。

自從於志敏和魚孝離開冰屋,親人盡已提心吊膽。既恐他兩人一去不回,又恐強敵突然來襲。彭新民一組四人雖該歇息,那又能合上半刻眼睛。

刁嵇二婦更是睜大星眸,凝視夫婿去時的方向,好容易見幾個黑點漸來漸大,漸辨出是人影,於志敏的一聲長嘯已破空傳來。

刁孔扁辨出正是初與於志敏會合時,所聽到的嘯聲,登時面露喜容道:“他們回來了!

要不要喚醒屋裡的人?”

嵇孔小道:“你我接他們去!”

二婦並肩蹦跳而走,頃刻間與於志敏一行會合,瞥見於志強身後四婦,因各披熊皮,看不清身材和麵目,不禁一怔。

刁鞏扁驀地想起於志敏妻妾眾多,刁孔扁向他問一聲:“這四位可是賢……”

於志敏何等聰敏?不待她說畢,即搶說一聲:“是強哥的!”

刁鞏扁又是一愕,星眸乍轉,向於志強瞧去。

於志強正要向嬌妻解說,免起誤會,那知於志敏看破乃兄心事,又搶著道:“嫂嫂!贈一位與你為伴,你要不要?”

刁鞏扁喜道:“那才好喲!我正覺得忙不過來,多幾個看看家,打獵,燒飯,我就閒空得多了!”

於志敏回顧他哥哥笑道:“嫂嫂都答應了,你故不要?”

於志強被乃弟著著佔先,害得只是臉紅。

嵇孔小最是溫柔,偎在魚孝身旁,俏喚一聲:“孝哥!你有沒有?她說的雖是很低聲,於志敏早已聽到,隨聲答道:”誰說沒有,你們每人一個,省得說我厚此薄彼,而爭執不休!“嵇扎小不禁臉紅,咋道:”這樣敢情還要爭執,誰和你爭這個,別來亂點鴛鴦譜!“於志敏笑道:“我決不亂點,由你們自主點好了!”

被俘四婦不懂中華語言,只見別人說笑時,目光多半射向自己,以為是說自己被俘的事,羞得俯首不語。

各人在笑談中不覺回到冰屋,見兩對夫婦猶自酣眠未醒,於志敏好笑道:“怎地睡得這樣死?只怕被人抬走,還不知道哩!”

竺孔圓在她小房裡應聲道:“誰說未醒幾個月來沒好睡,這冰屋比皮帳暖,才懶得爬起來,你們帶什麼東西回來了?”

“帶來話寶”於志敏笑道:“贈給你一個!”

竺孔圓那知於志敏說的活寶是什麼?嚷一聲道:“我要!”

喬大也叫起來道:“留一個給我!”

於志敏笑道:“你們全有一個,我也不愁賣不完!”

於志強和魚孝原是被於志敏戲弄得把人收下,還在盤算著將來的事,這時見他愚弄別人,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敢情彭、周兩對夫婦是脫衣而眠,但聞衣襟悉索的聲音鬧了一陣,才揭牛皮帳幔出來。

彭新民一瞥地面四隻白熊,笑道:“這是死寶嘛!”

“活寶在這裡!”於志敏向俘來四婦身一指。彭新民嚇得一跳,驚悟道:“這是怎的!”

於志敏尚未回答,四婦向喬大望了一陣,忽然叫一聲:“喬孔大!”同時將風帽一除,奔上去把她抱個結實,吱哩咕咧嚷個不休。

喬大也嘰哩咕咧用同樣的話和她們對答。旋即對於志敏道:“這四人是玄冰老魅最小的四個乾女兒,怎麼被你弄來了?”

於志敏意料不到為了獵熊,競獵到玄冰老魅的乾女,不禁喜笑盈盈道:“這才好哩!我說每人贈你們一個活寶,並非假話,先別管我怎樣獵來的,請喬嫂嫂問問她們,除開我這外,要她們每人挑選一位丈夫,她願不願意?

大凡越要挾制丈夫,越會潑辣的女人妒忌心也就越重,喬大正是這一類型的潑婦,聽於志敏說要進四女每人挑一位丈夫,登時柳眉倒豎,狠狠地“哼”一聲道:“我頭一個就不答應!“

彭新民尚未至畏妻如獅的田地,但日常被她打打鬧鬧,也覺聒耳煩心,多要一個進門,確也不敢。

其餘三對夫婦一聽喬大這樣說,全知難題到了,六對眼珠全盯在於志敏身上,有意看他如何應付尷尬的場面。

於志敏但微微笑道:“若是彭大嫂真不講理,我也就不必說!”

喬大“哼”一聲道:“我那一樣不講理?你說!”

於志敏裝作若無其事地,從容道:“方才你不是爭著要活寶?”

“誰知道是這個?”

“我們來這裡幹嗎的?那有像玄冰老魅的乾女重要,她們四個不是活寶是甚麼?”於志敏理直氣狀地說了一大套。

喬大格格笑了一陣,才道:“你這樣看就錯了,老魅的乾女兒數以百計,誰稀罕這幾個?”

於志敏只道說出理來,便可折服喬大,那知玄冰老魅竟有幾百個乾女,這四個當然算不得是至寶。沒奈何一轉言鋒,又道:“大嫂休和我扯謊,縱使者勝有幾百個乾女,這幾個最小的總可算是活寶,我只帶四個回來,三個有了買主,你自己爭著要留一個,總不能賴著過去!”

喬大一聲:“胡說!我要地幹甚麼?”

“要來作伴呀!”於志敏仍然嘻皮笑臉,接著又道:“要不多一兩個,你終日和彭兄眉眼相對,怎可開交?”

喬大被說得粉臉一紅,恨恨道:“就是你臉皮最厚,我就收一個下來,看你又有那樣好說?”

於志敏笑道:“可別把她弄成了死寶!”接著又道:“你們原說要往玄冰谷臥底,我終覺不妥,因為即不能確定你師已死,萬一在玄冰谷遇上豈不當場送命,眼下有了她們四人,正可代你師姐妹陪彭兄三人往玄冰谷,縱使你師傅在場,也百無一失。”

喬大聽得粉臉上漸露出喜容,忽又一皺眉頭道:“明明是他們四人可去,你怎麼僅說三人?”

於志敏笑道:“我這位哥哥因與今師朝過相,去不得,只好有勞彭、周、魚三兄冒這艱險了!”

說到彭、周、魚三位小俠跟四魔女入玄冰谷臥底,確是關係非淺的事,由得彭新民平日狂妄自負,也不禁點猶豫地望周、魚兩人一眼。

周明軒的機智比彭魚兩人強,一聽於志敏這樣安排,定有深計,隨口道:“我等自然聽從於師兄指派!”

魚孝也接著道:“我也是赴湯蹈火而不辭!”

彭新民道:“刀子架在我頸上,我也敢去!”

於志敏笑道:“去玄冰谷也沒有那樣嚴重,我自有用意,仍清彭大嫂問她們四人,到底推選誰為伴再議!”

為了大家安全,喬大一肚子的酸水也無法吐出,沒奈何,將於志敏要俘婦選夫的事向她們轉述,並指點彭新民、周明軒、魚孝、於志強四人給他們看。

四女幸蒙不殺,且大她們擇偶,人人面顯喜容,回過頭向彭、周等四人細瞧,這一幕狄女選夫,反把男的瞧得個個臉紅。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42
發表於 2024-1-25 16:44: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回 淫妒兩相依 雙姬出走 苦甘同一體 三女偕來

於志敏看彭週四人僅忸怩、尷尬那付形相,肚皮裡面好笑,但他見四女毫無羞澀之容,又暗定下次一步算策。

喬大見四女瞧了多時,仍然沉吟不決,又催促她幾句,才由俄露亞點了彭新民,斯露亞點了周明軒,米西亞點了魚孝,粟亞點了於志敏。

於志敏吩咐喬大將四女分別引到夫婿身旁,走出冰屋前面,一對一站著,自己則跳上冰屋,煞有介事地訓飾她們要尊天敬夫,不可生三心二意,自取惡果。滔滔地說了一大套道理,還要喬大充任舌人,轉譯過去。

天王莊諸女眼見於志敏凜著善才童子,說出一套敬夫道理,想笑又不能笑,個個臉肉發顫,最苦的該算喬大,她自己老大願將一塊精肉與人共享,偏又得替人傳活,待傳畢那番道理,氣得兩眼發紅,立即進屋。

這舉世無雙,曠古無儔荒唐婚禮,在喬大氣憤中,三婦的嘻笑中,四男尷尬中,四女喜悅中,和於志敏刁鑽中結束。

於志敏結束了這場得意趣劇,立即吩咐宰熊,烤肉,霎時向香四溢,喬大雖然心裡氣苦,也得湊趣陪同諸女分膳而食。

這一餐別風致的婚宴,雖無酒無飯,但因熊掌、熊肉俱是香脆肥美,吃得從肚飽嘴肥,喜笑聲喧。

因有四小俠新婚,於志敏只得在屋前後左右各建一間較小的冰屋,當作他們的新房。自己仍與天王莊來的四位新嫂,住在原來的冰屋裡面。

各人一覺醒來,於志敏管先將他哥哥拉往遠方,詢問新嫂粟亞是否完壁。於志強被他問得臉紅,詫道:“你問這個作甚麼?”

“當然十分要緊!要是則還好,若不是,我這事做得糟,定要重新設策!”

於志強雖見乃弟一臉正經,知他走有深意,但這種不可告人的旖旎風光,做哥哥的怎能說得出口?

於志敏見乃兄不肯說出,急得只是躲腳道:“你是不說,死了我可不管!”

於志強被迫得只好微微點頭。

“還好!”於志敏嘆了一口氣,立即去找魚孝。頃刻間,他盡問三人,不料所答的總是一個“不”字,不禁愁眉緊鎖,趕緊回問於志強道:“你方才說是,到底是真?是假?”俄露亞聞言點頭道:“也許可以瞞得過……”隨即對彭新民道:“若瞞她不了,你也休想活命!”

彭新民除在枕蓆間恣意迷她之外,趁機也學到不少,她口氣竟是與已偕亡,也就笑說一聲:“當然!”

俄露亞面呈喜色,忽向於志敏問道:“要是冰神問你長得什麼樣子。是什麼地方人,教我們怎樣回答?”

於志敏被問得一怔,心想自己這付形相一說出來,玄冰老魁定能猜出是誰而有所戒備。

沉吟了好一陣子,才道:“你們就說是個小童身材,面目被熊皮遮住,看不清;說一口漂亮的愛斯基摩話的便是。

俄露亞又問了不少有關的事,於志敏—一給她滿意的答覆,這才收拾起程。

玄冰三婦和彭、周、魚等一走,於志敏立即取出他隨身攜帶的改顏用具,對諸婦笑道:

“來,來我替你們勾勾臉譜,保管任何人也認不出。”

喬大因於志敏強迫她丈夫多討了一名“妖精”,又遣她丈夫和“妖精”往玄冰谷,此後望星思人,對光思景,不知何時才獲得舊夢重圓,一腔妒火,正在焚心,聞言冷“哼”聲道:“我就不信你那鬼把戲,若真能夠使人辨認不出,為何不早些施用出來,好待大夥兒一齊進谷?”

於志敏何等聰明,那有聽不出她言外之音?笑笑道:“相貌好變,聲音難變,要教你們學改變口腔,只怕學了半年,也會被熟人聽了出來,彭大嫂若不相信我能改變別人形貌,我就先把粟亞嫂嫂變成彭大哥給你瞧!”

喬大聽他前一段話,還覺有理,對後一段卻將信將疑。只見於志敏取出七粒小丹藥,分別放在七個姆指大小的玉碟裡,各用一點鴛水將丹藥化開,登時現出紅、黃、黑,白,綠。

藍、灰七色。他用一枝眉筆蘸上顏色,在粟亞臉上勾勾畫畫,頃刻間,果然畫得與彭新民一模一樣,若非親眼看他勾畫,敢情會誤把佳人當別人,不由得讚一聲:“畫是畫得像,可惜出汗,洗面,顏色就會脫了!”

於志敏笑道:“待我再施上固形藥,你試管用雪水擦擦看!“說罷,起身出門,挖了兩個冰碗進來,冰裡盛著固形藥水和洗胸藥水,用熊皮蘸溼固形藥水向粟亞臉上擦洗一陣,即向喬大招手。

喬大心裡不服,取了一個小鐵鍋盛滿了水,就火上烤熟,然後親替粟亞洗臉。那知越洗,顏色越鮮豔,越像她自己的丈夫。驀地她想到粟亞原是於志強的待妾,戴著她丈夫的形貌去陪男人睡覺,那成了什麼話?不由得跌腳嚷道:“你,…。你快把她改別種面目!”

於志敏“噗嗤”一聲應道:“我不過是你相信罷,你就是不說,我也要將她改變回來!”先將一面小晶鏡交給粟亞自照,粟亞看得自己形貌變得和別人一樣,也是又驚又羞。

於志敏取回晶鏡,另用洗臉藥水向她臉上一擦,登時顏色盡去,恢復本來面目。

於志強突然興起一種奇想,笑道:“敏弟!那幾位弟媳的容貌可是由這種顏色來畫的?”

於志敏不禁大笑道:“可也差不多,古人說,畫裡真,想多美就有多美。我先替你畫個絕美絕豔的嫂子罷!”

提起畫筆,又向粟亞臉上勾畫。

各人再看那粟亞,果然眉似春山含留,面細桃芯迎人,若非畫家工筆,那得有此絕色?

天王莊四女人人顯得有點羨慕,恨不得各盡獻出私蓄,請於志敏替她畫得更嬌,更美。

於志敏目光一瞥諸女神情,不禁微微一笑道:“國色天香,並非李福,要知女人越嬌豔,就越使男人動心,引得多人撩撥,定難遵行婦道。玉環、飛燕、褒擬、妹喜、西施、貂蟬,這些既往的美豔絕世婦人,那一個能夠循規蹈距,不淫不蕩?

我看還是畫得馬虎一點罷。“

諸女被他說得面紅耳熱,卻又毛骨悚然,眼看他把粟亞的臉色擦去。

於志敏連續替諸女畫像,連贊於志強也被勾成一個樸實而憨德可掬的土裝少年,彼此相識,各不相識,不禁交聲鬨笑。

喬大見於志敏畫畢請人,即將收起繪具詫道:“你為甚不自己也畫畫?”

於志敏道:“我來到冰原,這付形貌已被多人見過,並知道它叫做獵熊童子,若改換一付,又有誰信?”

喬大撅著嘴道:“我想看你看付嘴臉是怎樣畫成的?”

於志敏嘻嘻笑道:“待彭兄回來,我替他畫一付就是!”

“貧嘴!”喬大佯喚了一聲道:“誰要你畫?”

於志強見乃弟說起彭新民,急出外張望,已不見他六人的蹤跡,問道:“他們已經不見,我們什麼時候走!”

於志敏道:“每隔兩宿,走一批人!”

“到底要分作幾批?”

“兩批!你帶各位嫂子先走,我斷後!”

兩宿易過,於志強依照乃弟的定計,帶了刁孔扁、粟亞。

竺孔圓、喬大、嵇孔小,一朽六人,直奔玄冰谷。

於志敏雖說待於志強一行走兩宿之後,自己才走,其實他是為了擺脫天王莊二女的糾纏;尤其他已看出喬大居心不正,不可一日無夫,若被她糾纏起來,這個情孽就難得解脫,才故

意支使她們跟隨於志強先走,因於志強妻妾在側,縱令喬大欲火焚心,也只好望梅止渴。

所以,於志強六人一走,他也立即起程,遙遙地跟在他們後面,或行或止,暗裡保護他們安全。

頭兩宿恍眼過去,並未發生岔事,第三宿將臨,於志敏即見兩條身影由前隊逸出,向後疾奔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但另一人是誰?”

他為了不讓喬大纏著,又想知道跟她退回那人是誰,冰地上多得是雪丘,相信她兩人方向,走往側方,藏身在雪丘背後。

時歷炊許,兩婦說話的聲音已清晰可聞。只聽嵇孔小的口音值:“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弟弟是恁般風趣,哥哥是那樣木吶,委實令人費解!”

喬大接口道:“所以我只好邀你來,找他弟弟同行,大夥兒也有個說說笑笑、不然真會悶死人!”

於志敏暗自好笑道:“你簡直是戴著鬼臉殼講話,那鬼心思只怕一個也瞞不了!”

果然嵇孔小“噗嗤”一笑道:“咱們姐妹情深,喬姐不必瞞我,看來你不僅是想和那人說笑罷?”

相隔頗遠,天色昏黃,不知喬大會不會紅臉,只聽她在嵇孔小說完後,緘默片刻,才道:“在師門的時候,咱們一大一小最說得來,確是不必瞞你。你可知道娥露亞那賤婦到來之後,我那個便有點變了?”

“我看彭大哥對你還不是和往時一樣?”

“往時一樣?”喬大又道:“在情分上確是和往時一樣,枕褥上和往時大不相同,往時他魯莽得像一頭瘋牛,自從那時起,是平白不知由那裡學來不少新的花樣,真教人慾死欲仙!”

於志敏暗叫一聲:“糟!彭新民怎把這奇技對嬌妻施展?”

那知糟糕的尚不止此,喬大接著又問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麼道理?”

稽孔小在沉吟片刻,才道:“我那個原來也極斯文,一下子變成瘋狗一般,咬得人身發黑,我也不知是甚麼道理?”

喬大接著道:“告訴你罷!當時間我那個,他也不肯講,問得急了,你猜他怎麼說?”

“你們在床上的事,我怎會知道?”

“他說就是於老二教的。你看,於老二長得那樣標緻,知道有那麼多,我還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少法寶?”

“只怕他不答應哩!”

“你別看他假正經,若是正經的人,那些鬼玩意由那裡學來?他已經有了十一位妻妾,尋點野食算甚麼一回事?貓兒見魚腥不吃才怪哩!”

兩婦邊走邊說,已走過於志敏藏身的雪丘,語聲又漸不可聞。

到為了教導彭、魚、周、三人制服魔女,竟變成這樣的岔事來。雖說這事成因,在於彭、魚兩人不擇人而施,口風不緊,二婦貪淫,忍不下春閨寂寞而生心外向,但自己沒有多加一句“對妻妾使不得”,也應負咎一半。

這時若斷然處置,將這兩名淫婦殺了,未嘗不可,但一來內疚於心,二來對方形跡未彰,殺之無名,三來無法對彭、魚兩友說明白,若被誤會為垂涎她美色,逼奸未逐,豈非更加難以自解?

於志敏忖度多時,不禁長嘆一聲道:“會罷!好好去尋找你的快樂……”心念一轉,拔步趕上前隊。

於志強見乃弟忽然趕上前來,詫道:“你不是說相距兩宿,怎麼就來了?彭嫂和魚嫂回去找你,可會遇見?”

於志敏裝作失驚道:“沒有看見,我要你帶她們先走,怎好讓她回去找我?”

於志強苦笑道:“不放她,難道教我和她打架麼?何況她是找你,又不是外人!”

“你好笨!”於志敏恨得咒他一聲。

竺孔圓笑道:“這也難怪令兄,我師姐一路走,一路像唸咒般嘮叨,說沒人和她說笑,到這裡一歇腳,就邀一妹一齊回頭,誰能攔她?”

於志敏看她一眼,心想:“有你在此作證,我兄弟總算清白了!”忙道:“既如此,哥哥陪兩位嫂嫂在這裡我和周嫂去找她兩人回來!”

竺孔圓道:“她們找不著你,自然懂得回來,我才懶得走回頭路!”

於志敏道:“那我自己去好了!”

“你也不必去了!”穩孔原先加以躲攔阻,接著又道:“她兩人的心事,我也猜中幾分,不去比去好!”

精細鬼偏逢精細鬼,周明軒精細,他的妻子也精細,於志敏聽了竺孔圓這幾句話,心裡也就明白,卻假裝糊塗道:“還是走一趟,才放得下心!”

竺孔圓笑道:“那,你自己去好了!”

於志強笑道:“我陪你去!”

兄弟兩人並肩回頭,丟下三婦自己進屋。

於志敏帶了他哥哥朝喬大的迴路奔了一程,待看不見起程處的人影,才略偏方位,走出百幾十丈外,藏身雪丘後面,將二婦的心思與及聽得的話全盤托出。

於志強不由得慨嘆道:“魔女竟是恁般淫蕩無情,我這裡還有兩個,怎生區處?”

“你要是將我教你的事告知刁嫂,那就更加麻煩!”

“他也曾經問起,我只笑了一笑沒說是你教的,這事怎能對你嫂嫂說?”

於志敏笑道:“你這老實人,享了老實福。魚孝心地也好,看事也極精細,偏要遇上那種淫婦把他妻子誘走!”

兄弟兩人在雪丘後促膝談心,不勝慨嘆,忽聽遠處傳來廝殺的聲音。

於志敏聽那聲音起自正前面,既非喬嵇二婦的去路,也不是築屋的場地,不禁奇道:

“甚麼人和那些魔息子遇上了?”

他由俄露亞處獲知玄冰谷出來的人,幾乎佈滿這塊冰!

他略一思索,即遣:“哥哥你速回冰屋與各位嫂嫂會合,待我去看看是誰來了!”

於志強雖欲跟去,卻放心不下三婦,且知乃弟行的神速,自己也趕不上,只好說一聲:

“別迷路了!”

要知除了王紫霜之外,餘下的妻妾,俱每人配有一枝穿魔管,這種奇特的暗器,魔方人物雖然也有,但決不會打在自己人的身上。於志敏一辨出那是穿魔管的聲音,即料到定得妻妾與人對敵,而且敵人中必有能手,否則,不會拿出穿魔管來使用。

那一聲響過後,又聞一陣高呼,“砰砰……”一陣鞭炮般巨響連續不斷。

於志敏暗叫一聲:“糟了!不知是誰!恁地冒失?”他心裡一急,猛然加足勁道,如電閃般飛掠在身後的風力,竟將積雪卷飛,成為一道長有幾十丈,高約丈餘的雪龍,也無暇先將身前堆積的罡氣化去,由它衝擊出淒厲的嘯聲。

他身子在空中,乍瞥見一條小身影揹著一人飛奔而來,另一人則飛舞一團烏光斷後,烏光後面,人聲如潮,夾著“砰砰……”的銳晌,火光如繁星般閃亮。

雖是一瞥,但他已明白三人是誰,高叫一聲:“阿萄”

餘音未斷,金霞劍也同時製出,徑撲敵陣。

但他在半空中這一聲高叫,也使那揮舞黑光的人一驚,手底一緩,一杖暗器恰穿過她的大腿,嬌呼一聲,立即倒地。

原來阿萄阿菩兩人在林裡迷途,被錢孔方引走,二女深表同情,曾聽說錢孔方服食電光草,增長功力,丫頭人小心大,雖蒙於志敏收房,終自愧藝不如人,貪得心切,極力縱恿錢孔方找電光草。

那知深藏冰窟之下,千百年才獲得一枝,已被錢孔方誤食,找了多時,依然未獲,卻見夭王莊火起,結伴前往一看,只剩一片瓦礫,數具骸骨,以為是於志敏一行破了天王莊回攻完達山魔教總壇。待走到完這山近處,卻不見於志敏一行的蹤跡,連負責踩探魔教舉動的丘處機也下落不知。

三女心頭暗惱,擒獲幾名魔黨,詢問結果,知於志敏一行果然都到完達山,登時使三女無法揣測檀郎何往。

錢孔方曾跟隨乃師父貞子前往玄冰谷,驀地想到也許於志敏在莊後,直追乃師而往玄冰谷去了,當時將這心意對萄、菩二女說明,俱以為於志敏很可能走這路,立即起程趕來。

不料剛到這塊冰原,即遇上老魅派出的壯夫,以三女的藝業,將那玄冰谷二三流的角色放在心上?才一交戰,即時殺了三人,偏遇上一隊壯夫到達。在混戰中,阿菩的短劍雖俐,因為太短,派不了大用場。阿萄的銅劍雖長,卻是尋常的兵刃,發揮不了多大效果。

因此萄、菩二女迎戰羅喉、計都,只能略佔上風,加上被群魔圍攻,堪堪拉個平手。

錢孔方藝業與萄、菩二支相去無幾,杖有墨劍鋒利,狠狠殺了十幾名魔黨,但群魔竟是前撲後繼,一時也難殺完。

阿萄見狀不妙,掏出穿魔管對準羅喉星小腹打出。

當時雙方短兵相接,群魔那知面前的敵人帶有這種火器?

阿萄出手迅速,放射的部位又矮,羅喉星躲避不及,被穿魔彈小腹打通脊背慘叫一聲,登時身死。

阿萄雖是打死羅喉星,但她這“砰”然一聲,卻帶來更惡劣的命運。

群魔個個帶有短小的火器,只因對敵人僅有三人,想將人活捉過去;且在混戰中,生怕傷了自己人,才不肯輕發。

這時一見敵人已發,羅喉已死,那有不使用之理?

計都星吆喝一聲,群魔的火器紛紛取了出來。

錢孔方看出不妙,急喝一聲:“走”但仍遲了一步,一聲暴響聲中,阿萄首先中彈慘呼。

阿菩見狀大驚,拼盡力氣劈出一掌,將計都星打了一個踉蹌,回手一劍,刺穿兩名魔黨,疾如流矢般背起阿萄躍出敵業,高叫一聲:“錢姐姐斷後!”撥步狂奔,不敢回頭再看。

引走阿菩、阿萄,是錢孔方的事,來玄冰谷也是錢孔方的主意,此時阿萄已傷,阿菩揹人,斷後的事怎不落到她的肩上?

錢孔方一聲嬌叱,墨劍一揮,立即有幾名魔黨當場倒下,她也趁這慌亂的瞬間奪身一躍,脫出重圍。

因為二女輕功飛快,眨眼間已逸出二三十丈,群魔雖然發彈猛射、仍難及她身後。

於志敏半空一呼,錢孔方以為來的是強敵,驚得手緩身一滯,竟因而受傷。於志敏雖已瞥見,但知若不殺退敵人,一切也都是枉然,二女身上俱帶有傷藥,只須有人禦敵,她們便可自救。

他一沉身軀,直如殞星墜地,落在群魔面前,暴雷似大喝一聲,揮起一片金光,捲入敵陣,登時慘叫連聲,人潮也隨之倒退。

但是,群魔雖然驚退,彈丸仍密如雨恁般向於志敏身上打來,只見火光閃閃,“砰噹砰噹……之聲連響,中間夾有銳嘯。”

那盡是於志敏寶劍擊飛彈丸時,所響起的怪聲。

群魔眼見幾十枚火器,竟不能遏阻那少年的攻勢,頭一彈出,尚未裝進第二彈,金光寒芒已臨頸上,不禁人人大駭,譁呼聲中,即向三處分散。

於志敏心知這群被派出玄冰谷脅魔黨,定是經老魔考察多時,認為忠貞可靠的人,留之無用,已展開臻化境的身法,但見一道金光在冰原上飛掣,頃刻間已斬死大半。

群魔連來人的長像尚未看清,即見同伴死傷累累,不知那道金光再轉回頭,是否要輪到自己,驚得齊跪地上哀號不已。

阿菩一聽空中有人呼喚阿萄,已知來人是誰,急停下腳步,回身一看,又見群魔已散盡,錢孔方也倒在身後,急忙扶阿萄下來,看她肩上鮮血湧出,人已暈迷,錢孔方大腿紅了一片,倒地直呼。情知阿萄傷勢較重,忙將治傷丹納入她口中,替她裹紮起來,再救治錢孔方。

其實阿萄傷勢也不重,只是被慘殺驚暈,經過包紮,人也漸醒。忽見一條身影掠到,問道:“傷的怎樣了?”

這個聲音,正是一年來未聽到的聲音,阿萄眼珠一亮,說一聲:“我不要緊,看看阿菩姐!”

錢孔方悄悄向阿菩問道:“這人是誰?”

阿菩好笑道:“那不就是他?”

於志敏對於錢孔方說不上什麼感情,但她到底是替自己帶路,並且為了自己這方面而受傷,抱起阿菩,扶在她身旁道:“錢姑娘!苦了你!”

阿菩笑道:“拿甚麼報答人家啊!”

錢孔方不禁羞得粉臉一紅,把臉側過一邊。

於志敏明知阿菩要逗他說一句體貼的話,但他又知道那句話絕對說不得,不說呢,又怕傷了這位姑娘的心。只好嘻嘻笑道:“報答當然是有,待錢姑娘傷愈再說罷!先帶你們回我們住的冰屋。”

“冰屋”阿菩奇怪道:“冰裡那來的屋?”

於志敏笑道:“你們不帶賬幕,到了冰原這麼久,住在那裡?”

阿菩道:“我們學著建雪屋!”

“那當然可以,不過比較費事,不如建冰屋……”他忽然想到諸女的寶劍不行,只好改口道:“但你們沒好的刀劍,冰屋又比較難建了!”

“好我們就走!”

“你背錢姑娘,我來背萄妹!”

阿萄此時已完全清醒,傷處已血止痛止,粉臉一紅道:“我有兩條好腿,自己能走!”

由擅郎懷中一躍而起,道:“你看這不是哪?你背錢姐姐去!”

錢孔方恨不得想念已久的人,一下子把她樓人懷中,此時又羞得不能自容,也站了起來,勉強跨前一步,苦笑道:“我也能走!”

於志敏道:“錢姑娘不必勉強,由阿菩妹揹你好了,萄妹既然能走,我空著身子沒事,先把魔黨的火器收了過來。

……“指向於志強一行落腳道:”冰屋就在那,你們先走一步!“身軀一閃,到達屋前。

阿菩知檀郎腿程迅速,笑對錢孔方說聲:“我來揹你!”不容分說,將她背上肩頭就走。

錢孔方悄悄道:“看不出他那樣斯文縐謅,竟是殺人如割草,幾十個魔黨一下子全被殺光!”

阿萄道:“我們跟他打盡岡底斯山的總壇,殺人還沒有這樣多,敢情這些人都是該殺!”

“誰說不該殺”錢孔方到過玄冰谷,當時年紀還小,處處惹人喜歡,又是客卿帶去的人,任她到處亂跑,自然見了很多別人見不到的事,雖然事隔幾年,記憶猶新,聽阿萄口氣中,對於志敏殺得半個不留,還有多少懷疑,所以先表明一句,接著又道:“要是進入玄冰谷一統魔宮,該殺的人更多哩!那一個不是雙手沾滿血腥人的血,那一個不是遍身血腥?”

她回憶一下,忽然“晤”一聲道:“好象有兩人不該!”

阿菩失笑道:“你這瘋頭在我背上盡嚷,肚皮一鼓一鼓的壓得人家背上難受。”

錢孔方“噗嗤”一笑道:“誰你不放我下來?”

阿菩恨得將她放下了地,說一聲:“我看你走!”

錢孔方一躍丈餘,那知雙腳著地的時候,一頓之力,害得她傷口發痛,忍不住“唉呀”

一聲,坐了下去。

阿菩忙趕上一步,將她攪起,笑道:“我的好姐姐,你也走慢一點罷,要是變成個跛子,新房就不由你獨佔了呀!”

“你嚼舌根哪!誰和你說這個?”

“哼!你那天偷偷寫的紙片,早給我們看到了,妹子還想姐姐提法提潔哩!”阿萄見她要賴,插嘴上又來,證明錢孔方的心思。

錢孔方當時確是自視甚高,所以和她幾位同門格格不入,她四位師姐聯袂出走,自然瞞她不過,但她心裡總想高人一等,知道於志敏既然妻妾眾多,定有過人的好處。她這種心理,正好像不少名門閨秀,偏愛上地痞流氓,甘願每天挨幾頓鞭子,受丈夫叱罵毆打一樣。

因此,她尚未見到於志敏的面,未見到人家的妻妾,就打定後來居上的算盤,寫下那張束貼,看準時機交到於志敏手上。

過後她向菩、萄二女問詳情,又發覺二女的藝業與她不相上下,人家不過只居待妾地位,“新房”那能由她擅得?當時,她恍若被冰水澆頭,冷了半截,但旋又念及人家妻妾既能融洽相處,自己為何不能?嫁與英雄夫婿為妾,總比盲目找那不倫不類的凡夫俗子好得多。一個是既知,一個是未知,既知總比未知來得可靠,群鳥在林總不如一鳥在屋,於是,她打定主意,不插上一腳決不甘休。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43
發表於 2024-1-25 16:45: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回 憫彼苦長途 君應曲慰 憐卿甘作妾 我亦傷情

錢孔方既然暗裡打定為妾的念頭,當然盡情結納二女,以作他日容身之地,心事雖未對人說,但由她舉止言談中,二女已窺知其意,阿萄偷看她寫的紙片,前後對照,更加了然。

要知瑾姑以下四女,以蠻女阿萄年紀最小,也最輕捷、頑皮、淘氣,阿菩雖然比較老實,但有阿萄帶著,也不致於連笑話都不會。二女既窺知錢孔方心意,此唱彼喝,把於志敏和王紫霜請人捧得天上少有,地下難尋,把一個春心已動的錢孔方撩撥得心癢難搔,恨不得一步跨到冰冰谷,好與心上人見面。

這時忽聽阿萄重提舊事,直羞得她連鼻子都紅了。

因為風帽把臉孔遮住,二女不知錢孔方羞不可仰。

阿菩見她不肯說話,好笑道:“姐姐你說呀!說出來,我們一定替你作個主意!”

在這冰天雪地,既無需父母之命,只好求個“媒妁之言”錢孔方若再不說,誰能夠替她作主?她勉強抬起頭來,瞟二女一眼,只見對方目光灼灼,露出神秘而又誠實渴盼的光輝,不覺低下頭去,幽幽一嘆道:“照於相公方才那付神情,誰知他肯不肯收我?”

阿萄“噗嗤”一笑,回頭看於志敏猶在窮摸魔屍,才安心地笑道:“不知王姑娘幾個在不在這裡?倘若是在,我就替你對她說,包她肯,她曾經說過湊成十二金釵之數,你來了豈不恰好?”

“要是她們都不在呢?”阿菩見她說得滿有把握似的,忍不住反問一聲。

阿萄笑道:“要是不在更好,我們萬里迢迢到來,不怕他不向你我接風,到時不管遇上誰,先點他軟麻穴,再把他抬往錢姐姐身上。”

“呸”阿菩忍不住笑罵一聲,“虧你這死丫頭想得出這條計策來。”

那知罵得聲音太高,於志敏在遠處也已聽到,遙問道:“什麼好計策,說給我聽聽!”

錢孔方聽了阿萄那條狡計,已驚得心跳神悅,再聽於志敏一問,更是芳容失色,搖搖欲倒。

阿萄忙把她纏著,急叫道:“我們商議抬錢姐姐走哩!”

於志敏好笑道:“你們背一人也背不動,真是廢……”他底下還有個“物”字未曾說出,阿菩已接口罵道:“你才是廢物!”於志敏在那邊嘻嘻笑了起來,那笑聲還隱約可聞。

錢孔方芳魂稍定,半喘著氣道:“你這兩個頑皮,真要害死我也!那樣事羞死人,我決不幹!”

“你不幹就沒第二條路好走!”阿萄著急得沒好好想過,一個女孩子是否能讓別人和一個初次相見的男人抬在她身上,接著又道:“當初紅姐姐也……”

阿菩急罵道:“小蹄子要死了,被紅姐知道,不撕破你嘴巴才怪!”

錢孔方當然知道阿萄要說什麼,並知道她說的紅姐是誰,但仍搖頭道:“我決不幹!我要幫助他成功,將來他要不要我是他的事我只要把他當作我的……就行了!”

阿萄好笑道:“當作你的什麼?”

“丈夫!”錢孔方低聲說出僅能自己能聽到的字。這層道理,二女都無法懂,痴痴地相對搖頭。

阿萄道:“管你哩!連你也點了穴,送上去做堆!”

“那,我就抹脖子給你看!”錢孔方說得異常堅定,眼睛裡射出懾人的光芒,二女竟不敢再說。

三人各有心事,默默無言地走了一程,即聞身後叮叮噹噹一陣金鐵撞擊的響聲,急回頭一看只覺眼底一花,於志敏已提了一大包東西站在身後,那雜亂無章的響聲也驟然終止。

錢孔方意既決,這時也不害躁了,坦然地說一聲:“相公來得好快!”

於志敏笑了一笑,問道:“錢姑娘腿傷還痛不?”

“你的藥真靈,這時完全好了!”

“那是我師尊的藥,治傷拔毒,俱有奇效!”

阿萄卻叫“哎喲”一聲,贊起眉頭道:“怎地我的還在發痛?”

於志敏瞥了一眼,便知她在使刁。笑道:“心痛是不!”

阿菩和錢孔方都笑了起來,阿萄自己也忍不住笑。

於志敏道:“你別打賴,你們過天王莊,見王姐姐她們沒有?”

阿菩詫道:“她們不和你去破天王莊?”

“我等到夭王莊的當夜,有那塞北飛象先去搗蛋,待我等要去的時候,又跌進落魂溪,我個人由水底直達冰原,只知搭兒幾人是來了,你王姐姐、閔姐姐和穗嫂俱先登天王莊溪岸,不知來了沒有?”

錢孔方聽得又驚又奇,喃喃道:“原來落魂溪竟能通達北極冰原之下;但天王莊是誰放的火,莫非是塞北飛象?”

於志敏道:“塞北飛象決破不了天王莊,除非另外來有高手!”

他雖然敢如此斷定,但另外的高手是誰?丘處機?張三峰?機衡居士?

自從進入遼北地界,於志敏遇上的奇人異士,不過就這三人,但這三人的功力,大不了能與阿爾搭兒、閔小玲相等,縱使他能破魔莊,也不是半日功夫可能毀盡。

而且,他三人已有兩人入關邀集同道,決無中途折回之理。然而除這三位高手之外,遼東地面還有那些絕世的人物?

於志敏武藝雖高,只因紫虛上人不與此俗同流,他出道以來,除了一心尋找父親,殲滅魔教,昭雪大冤這三件大事之外,可說是未與江湖人物交往,老一輩俠客多半歸隱,他那能知道有多少新興人物?因此,他才說得兩句,即感不能再說下去,苦笑著說一聲:“走罷!”

於志強被弟遣回照料三婦,遙聞一陣急劇的爆響之後,轉趨舉寂,到底是不知敵亡,還是弟喪,一時放心不下,剛與三婦會晤,立即折向廝殺的方位急奔。途中遇上於志敏和三女慢吞吞地走來,驚喜參半,叫一聲:“原來是諸位賢弟媳,還有王姑娘她們呢?”

阿菩、阿萄不知於志強已被改變容貌,驟見一位陌生人喚她為弟媳,不禁一怔,旋而辨出聲音,才要答話,於志敏已搶先道:“這還用問,要是她們也一齊到達,還不是一齊來了?”

於志強沒話可答,見有位陌生少女,賠笑問道:“這位姑娘是……”他驀地記起乃弟曾經說過錢孔方擄去菩萄二女的事,這時二女已來,還帶有一位陌生少女,不是錢孔方還能是誰?因此又問不下去。

其實,於志強的頭腦不致遲鈍到這步田地。只因乃弟過份聰敏,他才多半不肯用腦,遇事即問,反而一問即錯。

阿菩見他尷尬得下不了台,笑道:“這位便是我們的錢姐姐!”接著又對錢孔方道:

“這位就是我們的大哥了,但他原來不是這樣子!”

回到三婦所見的冰屋,竺孔圓和刁孔扁一見錢孔方到達,立即泛起神秘的笑容,齊叫一聲:“五師妹!”

錢孔方驚愕之狀,不下於菩、萄二女初見於志強的時候,但她立即由聲音中辨別出來,登時面泛桃花,“噫”一聲道:“你們原來在這裡!誰替你兩人畫成個土臉婆婆的樣子了?”

刁孔扁見她面色已紅到頸根,還像在師門時開口笑人,也叫一聲:“喲!我的好弟媳呀!還不是你那個替我們畫的?”

她說幾句笑話倒不要緊,卻把錢孔方羞得抬不起頭來,於志敏站不穩腳,旋風般退出戶外。

錢孔方也要走,那知才一回頭,見於志敏已站在門外,背向裡面,倘若再出去,豈不要和心上人碰在一起?而且自己一走,他那得不追,一走一追,鬧出笑料更多,只好恨恨道:

“你嫁得金龜婿,就要來配別人,看看我這一輩子要不要嫁?”

於志敏站在門外,忽然身軀一轉,向裡面說一聲:“你們談談,我去建屋!”卻聞刁孔扁又喲一聲道:“好師妹!只怕你嫁的更是多才多藝……”

於志強真怕她會把錢孔方羞走,忙道:“你們師姐妹暫緩鬥目,待我引見兩位弟媳再說罷!”

經他打斷了話頭,引見菩、萄二女,彼此再客套幾句,刁、竺兩婦已無法再起風波,錢孔方心裡稍安,問起喬、嵇兩位師姐的消息,聽說已出走,不禁驚道:“我去找她們回來。”

竺孔圓叫一聲:“不必!”將錢孔方拖過一旁,悄悄將前事說了,錢孔方聽得盡是皺眉。

最後,錢孔方只好嘆息一聲道:“大師姐怎地糊塗起來?三師姐居然也糊塗跟著她走。”向默默站在旁邊的粟亞望了一眼,笑道:“粟亞嫂子還不會說中州的話麼?”

粟亞才伴丈夫不到幾宿;那懂得什麼話來?於志強不懂得玄冰谷的話,她不懂得於志強的話,兩人做一對啞巴夫妻,除了……真正苦不甚言。錢孔方到玄冰谷時,敢情還是黃毛丫頭,醜女十八變,變得不需化裝,粟亞也認不出來,見新來這位少女衝著她笑,她自己也笑了一笑。

刁孔扁靈機一動,喜道:“五師妹來得剛好,大師姐一走,我們這一群沒有那個懂話的、真要悶死她了,你懂得她的話,可陪她說說笑,趁便多問些玄冰谷的情形。”

錢孔方道:“玄冰谷的情形,你們不是問過了?”

“是呀!但大師姐是別人說一句,她轉傳一句,那象你心機刁巧,能夠問得更多一點。”

“好!這件事由我來做,可是不准你們再胡說!”

“我們胡說了甚麼?”竺孔圓自然明白錢孔方的話意,但她偏要使錢孔方自己說出來,接著又道:“難道方才我們說的盡是胡說?”

錢孔方知道這位師姐最是多嘴,若要反駁,定是越說越不好聽,笑笑道:“你們將來總會明白!”

“哼!將來?你那十六字真言還在人家手上哩!”

錢孔方俏臉一紅,根道:“你再說這個,我就走了!”

“捨得?”

錢孔方一言不發,一個轉身已出戶外,立即施展輕功疾奔。

阿菩叫一聲:“追!”也和阿萄雙雙撲出。

於志敏和他哥哥在冰屋旁邊另建一屋,見錢孔方忽然走向遠方,正不明其所以,繼見二女撲出,急問一聲:“甚麼事?”

阿菩只叫一聲:“追!”仍然腳下不停,疾射出去。

阿萄因為一起用真力,肩上仍有點痛,停下腳步道:“你還不去追錢姐姐回來?她被人家氣走了!”

於志敏笑道:“氣過了,自然會回來,何必追她?”

阿萄見他愛理不理地,急得只是躲腳,又氣得叱起來道:“你真不追她回來,連我們兩個也不要了罷!”

於志敏經不起阿萄這麼一鬧,再見哥哥轉回冰屋與刁孔扁鬧了起來,只好道:“你進去勸勸兄嫂,我追去就是!”

要知錢孔方誤服了一撥電光草,輕功的造詣疾如閃電,剛一出門,即聽阿萄在裡面叫道,她與菩、萄二女相處一年,知二女藝業並不遜她多少,但她已起步在先,也不愁二女能追得及。

唯一擔心的是心上人親自追來,萬一被他追上,豈不更加尷尬?所以竟出盡全力,沒命地疾奔,初時還聽到阿菩連聲呼喚,漸漸那呼聲愈去愈遠,再被風雪遮斷。

但是錢孔方輕功雖高,到底腿傷新愈,起初發狠急奔,還不自覺,待聽不到阿菩的呼喚,心裡一喜,狠勁一消立覺傷痛難忍,暗喊一聲:“不好!要是他再追來……”她一想到於志敏,就覺得有點懊惱。

她原以為和二女一見到於志敏,定有一番親熱的表現,哪知遇上之後,心上人表現得不夠熱情,略一思索,已知向來並無因緣,那能即起情愫?若果傳聞中的王紫霜在場,得她一語,勝過萬言。若是王紫霜不在,地位較高的閔小玲,張惠雅,秦玉鸞、阿爾搭兒,也不見一個。阿菩、阿萄,不過是未來的姬妾,縱使她能夠說得出,心上人也未必即肯採納,那時豈不更加無地自容?

她不願學幾位師姐濫自獻身,才打定立功自重,一到冰屋,又聽到喬、嵇二位師姐出走,聽出她的原因竟是不甘春閨寂寞。這一來,更使她覺得十分難堪,倘若心上人認為夭王莊的女子人人淫賤,她再待下去,又何以自解?

因此,她再進一步決定,無論如何也得離開,待心上人苦苦追尋,才顯得出他情深意重,到那時節,才顯得出自身高貴貞潔。

但她雖想到離開,並不希望立即離開,她要向粟亞詢問更多的事,以策劃日後的行止,並從旁竊測心上人是否對她還有幾分情意。不料兩位不識相的師姐,徒逞口舌,這個一句,另個一句,教她這心高氣傲的人如何站得住腳?她一腔懊惱,恰是古人“為郎憔悴卻羞郎”

那句話,腿傷發病,希望有人慰藉,又怕有人慰藉,免強咬緊牙齒,向側方一連幾個縱步,躲位雪丘後面。

在這時候,一聲銳嘯已劃空而過。

錢孔方又驚又喜,暗說一聲:“好快!還好!要不是躲得快,那不被他尋著?”先自服下一粒止痛丹,紮好傷口,攙坐在雪丘旁邊,繚望著那無際的冰空,極盼那嘯聲再度經過上空,便可取準方向,先往玄冰谷。

那知等到肚子微餓,天空上仍沒聲響,不由得她暗自著急,叫一聲:“不好!這冤家不知闖往那裡,休闖出大禍來!”

她知道玄冰谷決非好處,心上人孤身獨行,任憑武藝再高,也難在人多、火器多、埋伏多的玄冰谷中討好。她搓搓腿上傷處,已不覺有何障礙,急吃了隨身攜帶的幾塊熟肉脯,即向嘯聲經過的方向奔去。

因還她判定方才天空上的嘯聲,定是於志敏猛縱疾飛時,衝舉罡氣而引起,只要循著方向追尋,定可相遇。

不料才走得一二十里,即聞雪丘後面,陰森森一聲怪笑,接著又有另一個高聲朗笑傳來。

這兩個笑聲一發,雪丘後面即冒起兩條身形,兩人都是高頭大馬,乍看起來,就好比兩個門神擋著出路。

錢孔方驚然一驚,墨劍立即掣出,用玄冰谷特有的方言一聲:“你們是什麼人?”

“塞維多富!”

“斯基也拉夫!”

錢孔方一聽兩人所報的名字,便知是老魅手下行中的兩人,據說老睦手下八行者,人人藝業高強,而且各有一絕學,當年老魅能將天王莊二老召到玄冰谷,就憑碧落行人與極都行者各顯出一門絕學,才使二者驚服,恭敬從命。這時單身遇上兩兇魔,那得不暗自驚心?

但她認為這兩兇魔未必知道自己來歷,何妨騙他一騙,劍尖一指,道:“我不知你什麼多富拉夫,快走二”

斯基也桀桀怪笑道:“你的劍瞞不了!”

說到劍,錢孔方立即醒悟這種墨劍一共只有兩柄,兇魔豈能不識。想到這兇魔雖僅笑聲桀桀,卻是尖銳如箭,刺得人耳膜發痛,顯然有很深的內力。以一對一,尚不致打他不過;以一敵二,確是沒有取勝的希望。

她到過玄冰谷,見過玄冰谷不少內幕。知道不僅是殺人如草,而且谷內有幾分姿色的女魔被老魅視為禁鸞,專為御用;以致那些男魔人人如餓狼餓虎,自己若被擒去,那還有幸?

因此,她立即打定一個“逃”字的念頭。眼珠一轉,連帶如何逃走的方法也已想妥,劍尖一指,喝一聲:“你想怎的?”

不待對方答話,人隨劍到,右劍一招“風掃菱荷”左掌一招“急浪翻舟”同時分擊兩人。

兩兇魔真意想不到當這位年方及小的少女,居然膽大包天,比他兩人還要兇,不說刃就打。倉卒間,一個後退一步,一個急應一掌。

錢孔方几時要和兩兇魔真打?她並還知若繞過兩人身側,或回頭逃走,決難過兩兇正面攔追。若從當中衝過,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所以她發出一劍一掌竟是虛招,不問對方反應如何,腳尖猛一用力,身子只升起丈餘,墨劍灑出一片烏光削向兩兇頭頂。

要知頭頂為六陽魁首,兩兇早知天王莊兩枚墨劍鋒利無比,怎肯以頭試劍,不由自主地一伏身子,射出丈餘,然後反掌掃出。

錢孔方這一劍仍是虛掌,目的是要由兩兇的頭頂上方掠過,算定兩兇擰轉身軀的時候,自己最少也逸出十幾丈外。果然這一劍過去,兩兇真個上當,喜得她一聲嬌笑,撥足飛奔。

兩兇各向身後發掌,以為定可將錢孔方擊落,那知兩股掌勁相交,巨響起處,一股氣旋卷得雪花狂飛銀玲似的少女笑聲,已在十幾丈外。

這時兩兇才知上當,暴喝一聲,衝身疾追,但他兩人必須擰轉身軀,錢孔方趁他這一遲緩,接連兩縮,更去得老遠。任由兩兇武藝再高,輕功再好,一時也難以追上。

但是錢孔方到底是腿傷甫愈,傷口長若嫩皮,疾奔中劇烈扭動,奔了一程,又漸漸發病起來,不由得暗叫:“不好!照這樣走出,終歸要被兇魔擒獲。”

她首先想到不如跑向側方,躲過兩兇的視線,但回頭一看,仍見兩兇飛追前來,自己既能看見別人,別人何嘗不能看見自己?她忽又想到,與其逃奔力竭而遭擒,倒不如拼他一陣試試看,自己一套觀天劍、觀天掌,一把毒魂沙,未必不可擋他一陣。

再則心上人由這方向追出,也許會由這方向回來,果如意測,還怕不摘下兩兇的腦袋來?她略一比較,主意立定,驟然停止轉身,揮劍凝神以持,在這時候,忽聽到半空中一聲鶴鳴。

在這北極冰原,有的是熊、狸、和一種灰色巨鳥,那會有什麼仙鶴鳥禽?錢孔方心裡犯疑,但也無暇向空中察看,只見敵人已追到身身前,立即劍尖一指,一聲:“慢來!”

塞維多富哈哈大笑道:“小女子!你還想跑得掉麼?”斯基也拉夫身子一斜;已繞往錢孔方身後。

敢情兩兇只想把人生擒,竟不即時出手。

錢孔方“哼”一聲道:“憑你們玄冰谷八行者,也奈何我不得,究竟兩人一齊上,還是一個一個來?”

斯基也拉夫笑道:“你年紀還小,兩個一齊上去,你受得了麼?”

錢孔方聽他一語雙關,登時羞得面紅耳赤,但她怒喝一聲,劍走偏鋒,直到斯基也拉夫的腰際。

斯基也拉夫不閃不躲,待劍鋒將到,忽然左臂向下一垂,向外一揮,“當”一聲響,錢孔方只覺猛然一震,虎口一熱,墨劍帶右臂俱被盪開,急向側裡一跳,寶劍才不致脫手。

斯基也拉夫桀桀一笑,右臂一伸,五指一伸一屈,又向錢孔方肩頭抓來。

錢孔方一劍無功,猛覺對方那條手臂敢情是套著寒鐵冰鋼,不然那有恁般堅硬,連墨劍都斬它不斷,而且發出金鐵交加的聲音?

這時她看到斯基也拉夫右掌的手指能屈能伸,似該是血肉骨的手指,墨劍一揮,向他手指削去。

那知斯基也拉夫仍然不閃不躲,看著劍鋒將近,忽向劍身一抓。

錢孔方料不到對方連手指也戴有鋼套,竟被抓個正著,急得吐氣開聲,突發左掌,一股凌厲的勁風,疾撲斯基也拉夫的面門。

她情急之下,發出的掌勁並非小可,斯基也拉夫急一封掌,“蓬”一聲向,竟被震得身軀一晃,已抓到的寶劍又被錢孔方藉此一推一拉之力抽了回去。

錢孔方奪回寶劍,勇氣也增長几分,趁那一拔之勢,斜跨一步,寶劍一揮,幻作萬點寒星,刺向兇魔面門。

但她已知道對付這些兇魔,決非三招能夠奏功,何況還有一位塞維多富虎視眈眈站在一旁,若不以迅雷不及掠耳之勢,劈了這個,等他聯起手來,豈不白費心機?

於是,她一招未用盡,立即一變劍法,整套“觀天劍法”

施展開來,墨劍驟然變作白色。但見銀光飛滾,劍風厲嘯,劍劍指向兇魔的要害。

斯基也拉夫的藝業確是不弱,眼見對方劍法恁般精妙,他卻不慌不忙,仗著一雙不畏寶劍的鐵手,上下揮舞,向劍光裡一陣亂絞,但聞金錢交擊之聲不絕於耳。

錢孔方起先是一肚子怒火,恨不得撲殺此人。待打了一陣,寶劍無功,驀地醒覺這樣打法毫無用處,氣力耗盡,仍然是束手遭擒,迫得虛招一進,即猛允倒躍,離開敵人數丈。

斯基也拉夫喝一聲:“往那裡走?”一步撲去。

“這個”錢孔方嬌聲中,纖掌揮處,一片白濛濛如煙如霧的毒魂沙,已混在飛雪中灑出。

斯基也拉夫又桀桀一笑,徑衝過飛沙追到,喝一聲,“躺下!”數縷銳風直射錢孔方心坎。

那知側面一聲暴喝,又一般勁風捲到,竟將斯基也拉夫的指風推開半尺,僅是由錢孔方身側擦衣而過。

錢孔方恃著毒魂沙沾人必死,只因數量不多,不輕易使用,以為施用這件法寶,定將敵人毀在當場,不料敵人竟是有恃無恐,依舊直迫身前,並由五指彈出銳風,要想再揮劍招架,已是不及。

然而在這危急的時候,竟有外援,這一喜非同小可,及至側面看去,見打救自己的竟是神手旁觀的塞維多富,不禁大為驚愕。

斯基也拉夫見塞維多富忽然破了他的“五鬼招魂指”立即回頭罵道:“塞維多富!你怎麼了?”

塞維多富道:“抓活的不好過抓死的?”

“死的還不是一樣可用?只要她身子不硬就行!”

錢孔方聽他兩人對答,才明白兩兇志在沾汙自己的身體,而斯基也拉夫竟是連死的也要,縱使自刎,也難逃他沾辱,氣極之下,竟不知如何是好。

忽聞一絲細如蚊蟲的聲音在耳邊叫道:“錢姑娘!不要慌,再和他打幾招,就引他過來,待我學幾招,再把他活埋。”

錢孔方一辨那聲音,正是心上人聲音,但回頭一看,卻不見有人,料是他用傳音入密的方法招呼,膽氣登時又壯了起來,見兩魔猶在爭論要死的,要活的,並未將自己放在眼裡,只覺又羞又恨,大喝一句:“你兩個都不能活”運劍如飛,又攻了上去,當中兼用觀天掌,同時分襲兩魔。

兩魔不禁一怔,四臂同時飛出,構成一堵鋼牆,塞維多富呵呵笑道:“一個你嫌不夠;定要兩個,斯基退後,待我要不了活的,你再來要死的!”

錢孔方對於這兩個淫兇真是氣極,但恃有大援在後,明知不敵,也猛力揚鬥,心裡卻暗想:“這冤家到底搗什麼鬼,要我打多少招?”

塞維多富見錢孔方真要拼命,也不敢過分大意,他沒有斯基也拉夫那付鋼臂,不敢硬向劍芒中嘗試,全憑凌厲的指風。

掌風,向錢孔方暈麻穴的部位點去。

錢孔方知道這些兇魔對於女人是不擇時,不擇地,一味胡來,倘若不幸被他點中穴道,另一兇魔能擋得上於志敏十招八招,則已身定難倖免,所以將劍法施得無隙可尋,塞維多富的指風、掌風打在劍上發出叮冬的聲音,如奏起一種鋼弦鍋樂,把錢孔方右臂震得麻到肩腳。

斯基也拉夫站在一旁冽嘴怪笑,雙目射出異樣的光芒。

錢孔方咬緊牙跟,使出她畢生的氣力。

忽然一個意念爬上她的心頭她迎戰一魔尚且如此吃力,心上人迎戰兩個還能行麼?

因此為免不擔心起來。

但她恰好身隨劍轉的時候,又聽到細聲如蚊,說一聲:“行了”分明又是於志敏的嗓聲。

她一偏臻首,即發覺聽到聲音的耳朵那裡,雪丘累累,心知於志敏定是藏身在那邊,也許在冰地下面做了手腳,否則不會說出“活埋”兩字。

這時她雖雙臂破肩部麻,但若一被招呼,立即逃走,豈非表示自己已無餘力?於志敏未招呼之先,她心頭著急;招呼之後,她又覺到不能即退,厲喝一聲,刷刷……一連攻了幾劍。

塞維多富忽見她攻擊猛烈起來,不知又有什麼煞招,略退半步。打出兩掌剛勁的掌風,擋住攻勢,立刻身法一變,反將錢孔方圍在核心,哈哈笑道:“小女子!我年紀雖老,精力仍強,決不讓你死!”

錢孔方正覺攻得十分愜意,那知眼底一花,四面八方俱是兇魔的掌影,這才深悔自己失策。但事已做錯,急也無用。墨劍一盤,一招“靈蛇搖首”就想覓隙而出。但那塞維多富封圍得十分周密,已是無隙可尋,急了起來,不禁深思,竟叫起一聲:“相公快來!”

她一聲甫去,只聞一聲:“來了!”傳自遠方,卻聞“蓬”

一聲響,塞維多富已被震開數尺,定睛一看,身邊已多了一個人兒,只見他雙掌護胸,笑向塞維多富叫一聲:“我們來玩玩兒招!”

錢孔方道:“你對牛彈琴,他那聽得懂?”

“姐姐替我傳過去!”

錢孔方驟聽到一聲“姐姐”,心頭又喜又羞,“晤”一聲道:“我算是妹妹!”

塞維多富橫行極地,縱踏羅剎鬼國,所向披靡,見斯基也拉夫要以“五鬼招魂指”處死錢孔方:因彼此所練的功夫不同,在斯基也拉夫來說,對方縱是死了,但在十二時辰之內,他仍可淫屍取精。塞維多富練的是陽剛的功夫,就沒有這種能耐,只好出手救了錢孔方一命。

兩兇魔一個要用活的,一個要用死的,兩不相礙,才改由塞維多富下手擒人。他一上來,便打定將錢孔方纏到精疲力竭,到那時才易於欣賞那嬌喘吁吁,似琴似瑟的美妙聲音,由得她嬌蹄,才更使人魂飄魄蕩。

因此,他功勢雖猛,不過是迫使錢孔方無回手之力,使她畏懼道擒,而盡力揮劍保護她自己的穴道?她抽不出餘暇,回劍自救,並無取少女性命的心意。

那知即將得手的時候,於志敏忽然出現。

塞維多富只覺身側一般極大的潛力壓到,倉卒間回掌一封,那股潛力已把他盪開數尺,眼底一花,卻見少女身側又多了一位俏俊的美人,不由得心裡一掠。又聞遠處的喝聲,以為還有人來,回頭看去,不見另有響動,頓悟新來這位美人竟是走在聲音的前頭,更是心膽一寒,對斯基也拉夫嘀咕幾句,硬著頭皮暴喝一聲:“你是誰?”

於志敏道:“姐姐告訴他,我是冰原之神,獵熊童子。”

錢孔方訝道:“你就是冰……你聽懂玄冰谷的魔話?”

“你大師姐教過我幾句!”於志敏含笑點頭。

錢孔方甜甜地一笑,轉傳了過去。

塞維多富聽說來的是“獵熊童子”,驚得向後倒退一步。

斯基也拉夫也飛身一縱,站在他身側。四日暴突如鈴,緊盯在於志敏的臉上。

獵熊童子名聲響遍冰原,老魅正嚴令手下搜尋這位行蹤飄忽的怪童,不期竟被兩兇遇上,而且武藝又是高極,那不教兩兇驚駭萬分?

只見他兩人兇睛不同的閃動,低聲商議幾句,斯基也拉夫用陰森森的音調,問道:“你自稱為冰原之神,可知道這裡是玄冰谷地面?”

於志敏由錢孔方轉述,獲如其意,微笑道:“我既是冰原之神,只要是有冰的地方就歸我管!”

斯基也拉夫冷笑道:“連玄冰谷的話你都不懂,配做甚麼冰原之神?好好報上來歷,過來納命!”

於志敏嘻嘻一聲,如一枝利箭射進兩兇耳膜,驚得他們不約而同地倒退一步,接著又道:“我是神,何須懂你的鳥言?獸語?”

玄冰谷的魔語唁咧嘰摑,舌頭在口腔裡亂轉,有點像京腔。也有點像鳥語。要是怒叫起來,聲調又像狼嗥、狗叫、獅吼、虎嘯、熊嚎、猿哭,確是集人禽獸話的大成。

斯基也拉夫鼻尖一紅,暴喝一聲,聲到人到,對準於志敏兜心一拳打出。

塞維多富也隨聲躍出,右掌支援斯基也拉夫,打向於志敏右胸,左掌一股勁風,打向錢孔方身前。

敢情兩兇已用足十成真力,只見三道飛雪,隨著拳掌後兩捲起。

錢孔方雖有心上人站在身邊,但看到對方來勢洶洶,心中一凜,即要單掌封出。於志敏說一聲:“不必!”挽她左腕,雙雙躍高十餘丈,凌空笑道:“你這兩個小魔,不信我是冰原之神,定教你立刻身亡,三個月內,玄冰谷也沒有半個活的!”

玄冰谷本來就不是神,而且早知中州近年來,有兩個能夠懸空寧立的小俠,連綽號、姓名,都知道十分清楚,於志敏自稱為“神”兩兇那裡肯信?塞維多富“啊”一聲叫道:“你原來是龍捲風於志敏!”

於志敏不待他把話說完,放鬆了錢孔方,猛一沉勁,若星迅射落,一招“飛雷落雹”挾著雷霆萬鈞之威,向塞維多富一罩。

這一招,乃於志敏要離開蒙天嶺的時候,授與的三絕招之一,曾經告誡不可輕用,免被別人學去。

於志敏見敵方人多,生怕涯久時間,另一名敵人就要傷害錢孔方。而且敵人慣用火器,才一被他轟中一彈,豈不道恨終天?因此用足真力,施出這一招“飛雷落雹”,以期先毀二魔,立於不敗之地。

這一招的威力,在於人起多高,威力圈就有多大,而且愈高則威力愈猛。於志敏懸立在十幾丈高的高空,掌風也就籠罩有十幾丈範圍,雖說掌形對準塞維多富,已連斯基也拉夫算在裡面。

兩兇那知道一招的厲害,只見於志敏沉勁落在先頭,同時大喝一聲,四掌協向上一推。

在二兇心目中也確認為四字之力,足可把於志敏打飛上半天,不料掌風甫接,立覺對方勁道無窮,壓得連身子也往下一坐,再想逃竄已是不及,周身被罡氣潛勁裹得不能動彈,想叫也叫不出聲。

就在兩兇驚慌失措的瞬間,“轟!”一聲巨響,掌勁已把他雙雙打陷冰底,接著又“轟”一聲,冰屑雪花反向上飛,並有一股濃煙升起。

於志敏大吃一驚,一掌將正在悠悠下墜的錢孔方送開四五丈,自己也藉反彈之力,飄落四五丈外。

錢孔方先被於志敏忽然鬆手,已是吃驚,再被一掌託飛。

驚上加驚,墜得下地,忍不住拍招胸叫一聲:“駭死人啦!你事先怎不招呼人家一聲!”

於志敏歉然一笑道:“雖想招呼,但來不及!”

“是了!你怕一時打兩魔不死,才猛然鬆手。頭一聲巨響,我知是你的掌勁拍在冰地上,但後來那一聲,又是甚麼呀?”

“你看兩魔屍骨盡糜,我拿勁還做不到這地步,想是他們身上裝有爆裂的東西,被掌勁一壓,爆裂開來,反害了他自己。不然,怎會有濃煙升起,且聞到硝磺氣味?我生怕他們帶有迷藥毒藥,只好一掌把你推開了!”

錢孔方看新開的冰穴,竟是十丈大小,呈漏斗狀,深處納有三四丈,底下躺著碎肉殘骨,鮮血染得冰上一片殷紅。又喜又驚地閃著烏亮的眼球,注視心上人臉上,情不自禁地嬌喚一聲:“哥哥!”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44
發表於 2024-1-25 16:45:3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回 比翼赴艱危 此情切切 同心排險阻 隱患重重

於志敏側過頭去,笑問一聲:“姐姐怎又把我叫成哥哥了。”

錢孔方心裡暗“哼”一聲道:“我看你還要假裝不懂啊!

“好,大家假裝好了!”不自覺地“晤”了一聲道:“你年紀本來比我大嘛!”

“那,我們撮士為香,結成兄妹好了!”

錢孔方耳邊似覺“轟”一聲,登時眼睛發黑,一股寒氣由腦門直下丹田,身子搖搖欲倒,寶劍也跌了下地。

於志敏何嘗不知錢孔方誌不在結為兄妹,但因她有過“獨擅椒房”的意思特地要出幾個難題磨,他一磨,這時見她竟因一句笑話,急暈過去,知她用情已深,決難轉移,急一攬她纖腰,在她耳邊輕叱一聲:“妹妹。”見她猶未醒得過來,索性在冰上一坐,將她攬人懷,給她吞下一顆丹藥,再輕輕拍她穴道。

錢孔方悠悠醒轉,星陳半展,發覺仰躺在心上人懷中,雖是一喜,但想起方才心上人的話,卻又一悲,驀地一個翻身,伏在於志敏的腿上陶陶痛哭。

於志敏依舊輕拍輕喚道:“妹妹!有話好說,何必致得令人傷心?”

錢孔方嗚咽道:“我的心不是你不知道,有甚麼好說的,我老早就自認為是你的人了,還要我說甚麼,嗚嗚……”

錢孔方聽他這話,還不明白?幽幽道:“我只要知道你心就行了,誰要急在這時啊?

王……”

她見心上人已經答允,還待再說下去,空中忽然傳來一個女人口音道:“你這兩個不懂事的娃娃,仍在這裡痴戀,還不快點回去救人?”

於志敏一聽那人的聲音,立即抬頭望去,在小雪飄飄的空中,一隻巨大的無比的白鶴扇翅停空,鶴背上坐著一位白衣人,因鶴飛高達幾丈,看不清楚那人面目,但他曾聽閱小玲說過那白鶴,忙叫道:“來的可是方前輩麼?”

那人果然是白鶴聖姑方幼齡,她不知道白義姑已洩了她的底,見別人認得她,忍不住詫問道:“你是誰?”

“晚輩於志敏!”

“啊!果然是你,快去救人!”

“上那裡救?”

“你的冰屋!”

方幼齡知道冰屋是於志敏的,她不救人,反我於志敏去救,這事可就奇怪。但於志敏沒閒暇去細想,一聽方幼齡說冰屋請人出了毛病,急一挽錢孔方,說一聲:“快走!”並肩縱步,急趕回頭。

當那錢孔方出奔的時候,阿菩追了一程,便被於志敏一拉而過,心知檀郎追去,定能將人找回,也就自轉回頭,與諸女伴整治寢所。很久之後,一聲鶴唳傳來,諸女出門仰望,果見

一隻白鶴衝雪而去。

沒有多少時候,那巨鶴去而復返,即聞女人聲音在上空叫道:“你等若是自中州來,就快點準備迎戰!”

那聲音十分清晰,但傳話示警的人是誰?於志強忙提高嗓子,叫一聲:“前輩仙俠何人?”

那人一聽回話的人果是來自中上,立即離鶴縱落。

於志強和諸女見一道白光自空中射下,一位嬌豔絕俗的年輕女冠子已站在自己一夥人的面前,挎犀輕展道:“你們可是於志敏一夥的?”

阿萄忙說一聲:“正是!”接著又道:“前輩可是白鶴聖姑?”

那道姑似微微一怔,點點頭道:“於志敏在那裡?”

阿菩看那道姑的神情,知她定是閔小玲的再傳師父白鶴聖姑方幼齡,忙道:“他向那邊追人去了!”

方幼齡“哦”一聲道:“他在和兩人廝打哩!,你們當心防守,我去喚他回來!”

原來方幼齡在空中看到錢孔方與二兇廝殺,錢孔方裹在熊皮裡,看不得是男是女;但由手中一枝墨劍射出的尾芒,便誤認為是於志敏,急一招盤旋空際的巨鶴,騰身跨鶴而去。

方幼齡這樣現身示警,於志強與諸女都大吃一掠。粟亞心忖,不便使她獨當一面,只好將六人分作三起,阿萄和刁孔扁,阿菩和竺孔圓,自己和粟亞,全神戒備。

這壁廂佈置剛畢,空中一聲鶴唳,方幼齡又已轉了回來,於志強正要問起是尋獲乃弟,即聽到於志敏在遠處的嘯聲,兩條身形衝雪奔至。

於志敏瞥見一位年輕女冠子與於志強站在起,那巨碩無比的白鶴仍在上空盤旋,忙趕前一揖道:“多講方前輩示警,但敵人為何尚未來到?”

雖然熊皮籠褒之下,方幼齡只能窺見於志敏底孔的小部份,但這一小部份,已使白鶴聖姑方幼齡知道這位少年不但十分俊美,而且武學深不可測,見他問起敵人,故意反問一聲:

“你難道希望敵人快來?”

“晚輩今番來玄冰谷,巴不得早日與老魅見個真章,固知魔宮裡群魔亂舞,不易一舉盡殲,若他們零星出戰,晚輩一行積小勝為大勝,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哩!”於志敏因方幼齡雖比自己師父晚一輩,應與自己同列,但曾授閔小玲的藝業,仍尊她一句前輩,並恭敬回答。

方幼齡點點頭道:“你說得不差,這次來的敵人不少,並無數惡鳥助戰,你等該小心為好,我有生以來,未開殺戒,不便與群魔力敵,暫時別過,待群魔退去,我還有要緊的事告訴你!”

於志敏忙道:“此時群魔未來,方前輩何不先示知一二。”

方幼齡搖頭道:“此時告訴你必致分心,過後再說罷”身形一晃,已退走老遠,撇下那白鶴在空中盤旋。

於志敏知道方幼齡要說的事,定是十分要緊,而且與自己定有密切的關連,苦於強敵將至,無時詳加思索。見於志強已將人分在三面,忙取出四套木膠衣,分給竺、刁、粟、錢四人,自與錢孔方擔任策應之責。

這邊嚴陣以待,那邊敵人未來,於志敏急於想聽方幼齡有何惡耗帶來,等得有點不耐煩,回頭身畔的錢孔方和菩,萄二妾道:“你們在這裡守著,我迎上去給他一個下馬威!”

於志強也聽到了,忙道:“你一個人去?”

“一個人去不得麼?”語甫畢,已見雪花飛舞中,幾條巨大黑影破空飛到,忙到:“各人當心,怪鳥來了!”

盤旋在半空的巨鶴,一見巨鳥飛來,長唬一聲,巨翅一扇,首先就衝了上去。

於志敏叫:“好!”舉目仰視,只見六七隻巨鳥俱與白鶴大小,敢情那些巨鳥恨白鶴擋路,一聲怪叫,立即將白鶴包圍起來。

阿萄擔心道:“鶴兒這回糟了,好漢擋不了人多。那有不吃虧之理?”

“那也要看武藝高下而定!”於志敏見白鶴毫無懼色,依舊從容翱翔,認為它定有所恃。

果然巨鳥雖然把巨鶴包圍,並不立即廝拼,又一聲怪叫,十數條黑影電射而到,連原先七隻,已有二十隻之多。

於志敏叫道:“不好!這些巨鳥竟懂得戰法,白鶴真要吃虧!”

但那白鶴見群敵湧至,長唳一聲,立即沖霄直上。

巨鳥來勢迅速,不及撲羽抬頭,已被那白鶴俯下來,長嘴一張,巨羽一撲,巨鳥立即有三隻受傷,各自一個翻身,墜下十數丈,然後撲羽緩飛,灰黑的羽毛在空中飄飄如雪。

白鶴不顧一切,與巨鳥拼命,自己也不見得佔多少便宜。

它身軀向烏中一落,立即被群鳥飛上它的上空,迫它屈居下風,反被撲除得羽毛紛落。

然而在這一回合的混亂中,只聞白鶴一聲厲叫,斂羽向前一衝,竟將在前的兩隻巨鳥衝得各自翻身,放開一條通路,讓白鶴衝出重圍。

這一衝,敢情白鶴已使盡力氣,以致如電閃般衝出老遠,才能再度拍羽平衡身子,緩飛回頭。

被衝中的兩隻巨鳥想是受傷很重,竟連續不斷向地面翻落,直到距離地面十餘丈高低,才歪歪地急撲雙翅。

於志敏那肯讓它飛走?一聲長喊,身子騰空而起,寶劍一閃,兩巨鳥登時了帳。他受趁機在鳥屍上一踏,身子再撥高數丈,到達鳥群下方,金霞劍脫手飛空,又插穿一隻巨鳥。

那雙被劍殺死的巨鳥再被於志敏以“虛空接引”的內力一招,仍如活的一般,筆直飛來。

錢孔方不明就裡,擔心檀郎過甚,驚得急叫一聲:“相公當心!”

於志敏回了一聲:“不妨!”剛接鳥取劍,正待再用鳥屍墊騰腳身,十幾只巨鳥已翼動風,當頭罩下。

原來這些巨鳥俱經訓練有素,一見同類身亡,立即猛衝拼命,管對方是人是鳥?

於志敏心想:“你來得正好,省卻我用力飛縱。”金霞劍脫手飛出丈餘,雙掌一摩,利用氣功連劍,但見一片金光在頭頂盤旋如網,霎時間,血雨、羽毛、鳥腳爪與及巨大的鳥屍,紛紛落下。

幾隻僅被斬去腳爪的怪鳥,各自慘叫連聲,鼓翼飛去。只剩下兩隻追蹤白鶴的巨鳥,仗著身法輕靈,猶在空中纏著。

諸女見天空上有此壯觀,都喜得大跳大叫。

於志敏正要利用落下的鳥屍,凌空飛的那巨鶴取勝,那知眼光所及,無數巨鳥漫天飛來,急大叫一聲:“你們快作準備,有大批巨鳥來了,我一人殺不了多少。”

阿菩驀地記起尚有利器,急叫一聲:“用開山珠打!”

於志敏道:“開山珠和穿魔管留待在玄冰使使用,休被敵人知道我們有,再則不要放在身上,省得引起爆炸!”

錢孔方悄悄向阿菩問道:“甚麼樣的開山珠?”

阿菩見她已跟於志敏回來,也對她不再隱瞞,由袋裡取“珠”向她一揚道:“就是這個!”

錢孔方“呀”一聲驚呼道:“快藏往別處,方才兩兇賊就身藏這些東西,被他一掌打去,爆炸開來,竟是屍骨無存!”

諸女一聽恁般厲害,都驚得芳容改色;阿菩、阿萄,和於志敏俱帶有這種兇物,各把它放進冰屋裡面。

就在這頃刻之間,漫空怪鳥已如黑雲湧到,於志敏一枚金霞劍在上空盆旋如電,只見羽毛,血肉紛落,也不知究竟被殺了多少。

但那些怪鳥數目太多;雖然屍落如電,血蕩如雨,羽飄雪,仍然前墜後續,眨眼間又將於志敏圍進鳥層裡面,並分出一路,如烏龍取水向地面諸小俠瀉下。

於志強、錢孔方與諸女一不約而同,齊叫一聲:“當心!”

各將兵刃揮舞成一團寒光,裹得周身風雨難透。

霎時空中,地面,呼叱道,嘯叫聲,亂作一團。

這時不但空中與地面不能相顧,連到地面上六女一男也被鳥群遮住視線,彼此各自為戰。因此,人人生怕誤傷自己人,只能在原地,揮劍殺鳥。

約莫有炊許時光,忽聞幾聲暴吼,於志敏立即高呼一聲:“又有熊陣來了!哎!玄冰谷這些禽獸,殺也殺不完!”

地面諸俠雖已殺得滿頭大汗,因於志敏一聲嘆,逗得心頭一樂,阿萄首先就笑呼道:

“阿敏快殺,我們站的地面,已是天低一丈啦!”

“我這邊的天矮了丈二!”錢孔方有芒尾的墨劍,當然殺得更多。

“劍雖利,可惜太短,只矮五六尺!”阿菩有點懊喪。

於志敏聽阿菩自嘆劍短,心知應付熊陣,非有長兵刃不行,急叫道:“我攜回來的包裡面有幾把長劍,快去取來!”

“這時連冰屋進口都塞滿鳥屍,那有空閒去找劍?”

“你好笨一掌震開屋頂,不就行了?”

阿菩被罵得“噗哧”一笑,左掌一掃,把冰屋頂上的鳥屍掃飛老遠,接著一掌劈開屋頂,沉身墊落,迅速割開於去敏包裡敵人兵刃的布包,隨手拿了兩把長劍,扔下劍鞘,高叫一聲,“你們別踩著我頭,我要上來了”接著一聲嬌叱,當作招呼衝穴而上,雙劍一揮,已殺近身幾隻怪鳥,不由又喜道:“這樣行了,再過片刻。我定能多殺一倍!”

於志敏叫道:“我已看到驅使禽獸的人了,待我去戳他幾個洞!”

諸小俠聽他話聲甫落,即聞一聲長嘯破空而去。又聽到阿爾搭兒嬌呼一聲“敏郎!”

阿萄驟聞阿爾搭兒又喜又悲的聲音,直從天上落下來的至寶,急叫一聲:“搭兒丫頭!

我們在這裡!”

搭兒道:“你休過來,你那劍鋒利,休把我們斬了!”

於志強忙高叫道:“你幫敏弟擋熊群去!”

阿爾搭兒與惠雅、玉鸞,瑾姑、阿莎五人為了急援夫婿,相邀渡過落魂溪,不意向墜下旋渦,獨幸瑾姑早知夫婿渡溪的方法,事先囑各人用氣功通水。那知阿爾搭兒從來未遇兇險,失足墜窟,立即失聲驚叫,氣功也立即一鬆。

瑾姑和她相距最近,急抱住她的身子。卻奇怪她身上並無滴水,當下示意惠雅、玉鸞,阿莎三人以罡氣掩護,再向她問起情由。

阿爾搭兒起初也不知其故,只因水底黑暗,由囊中取出一顆龍珠照明。不料龍珠一出,溪水立即分流,這才知道龍珠能夠避水,急將龍珠分給女伴。

然而怪事又因此而生,四女一分到龍珠,立即放鬆氣功,不遭洪流一卷,卻將她四人全捲進水中。

阿爾搭兒見狀大驚,急順流湧下,擋在四女伴前面,—一人入珠光裡面。

諸女心魂稍定,才知能夠避水的龍珠,只有阿爾搭兒手上一顆,其餘僅能供照明之用。

阿爾塔兒發現龍珠能夠避水,自然也想到逆流而上。但她們在狹窄的水道里,水力奇重,不但不能逆流,反而未施展氣功而被水衝得疾往下淌。

經過幾次掙扎上行無效,諸女才仗有龍珠避水,疾向下行,不覺來到冰原,也像於志敏一般,到處查訪玄冰谷。

不久以前,五女俱聞冰原上響起密如鞭炮的炸裂聲,阿爾搭兒自從吃盡甜頭,耳目最靈,說是有人廝殺,張惠雅卻說是裂冰,兩人各持一理,不相上下,為了證實到底是廝殺還是裂冰,這群少婦也就向聲源疾走。

那知極地多是旋風,聲源那能確定?她們方面一差,竟已差去幾十裡,正在懊喪的時候,忽然一聲輕嘯傳來,白影隨落,一見面就道:“你們若是中原俠義,快去援救別人!”

阿爾搭兒曾見閔小玲穿有道裝,所以認出來的是道姑,急開一聲:“救誰?”

“於志敏!”

阿爾搭兒只聽得一個“於”字,已急得要哭、雖那道姑說得很快,她仍不待說畢,就問一聲:“在那裡!”

道姑才一指方向,她已一掠而逝,諸女伴也緊急跟在她身後飛奔,反使那道始愕然站在原地喃喃道:“這群小妮子怎地恁般情急?”

阿爾搭兒疾奔一程,即見漫空巨鳥上下翻飛,疑她敏郎與鳥拼鬥,果然再奔一程,即辨出她敏郎的嘯聲。

這時,她一連聽到菩、萄二女和於志強的招呼,也喜極歡呼道:“原來你們全來了,你們殺鳥,我們殺熊!”一撥綠虹劍,放出二丈四尺長的劍芒後,向將要加入戰團的熊陣一掃,芒尾所及,群熊紛紛倒地。

但鳥群又衝下來,將阿爾搭兒身子圍密。

張惠雅隨後趕到,但見鳥獸,不見有人,高呼一聲:“搭兒丫頭,你在那裡?”

“在這裡!還有好多人,你慢慢進來,休被我的劍把你傷了!”

在諸女對答聲中,張惠雅、秦玉鸞、丁瑾姑、阿莎,逐次進入鳥獸叢中與阿爾搭兒匯合在一起。

阿爾搭兒靈機一動,叫一聲:“我們結起陣來,滾殺!”

於志強在另一邊聽到,忙問一聲:“怎樣滾殺!”

“你們那邊多少人?”

“七人!”

阿爾搭兒一算,卻把瑾姑和彭新民三人算在裡面,說一聲:“行了六人背向背,一人顧頭頂,邊走邊殺,像磨麥子一樣!”

於志強大喜道:“果然是好!”

諸小快結成兩個陣勢,俱無後顧之憂,由一身發令,時進時退,時左時右,直殺得腥風四起,血肉橫飛。

忽由遠處傳來“蓬”一聲巨響,接著就是於志敏大喝一道:“往那裡走?”少頃,即有一聲慘叫,於志敏的嘯聲又臨到頭上。

阿爾搭兒急叫一聲:“敏郎不要下來!”

於志敏早先因急去禦敵,未聞愛妻呼喚,這時一聽是阿爾搭兒,喜道:“你們五個都來了?”

“都來了!”

“好,我們大破玄冰谷有望了!”在說話聲中,沉身落地,高呼一聲:“放開劍光!”

就在阿爾搭兒劍光一落地面的瞬間,於志敏已電射而到。

阿爾搭兒已是一年多未見郎面,若非危機四伏,那還不抱郎痛苦一番?這時悲喜交集,嬌呼一聲:“敏郎!你那麼心急來見我們!”

其實她是誤會了,於志敏難道連片刻時光都不能忍耐?但因她既已誤認,也不便掃她的興,笑道:“已是分期一年,那得不急?”接著又道:“你那把劍借我用用!”

阿爾搭兒忙將劍遞過,換用於志敏的金霞劍。

於志敏又向張惠雅伸手道:“連你這枝也給我!”

張惠雅將劍交給失婿,空著手問道:“我拿什麼來打?”

於志敏笑道:“你暫時在保護她們之下,讓我使這兩枝劍掃淨上空!一聲長嘯,騰身而起,高呼一聲:”方前輩!請你召回坐騎,免致誤被劍傷!“嘯聲過後,遙聞一聲長吟。

白鶴一聽那吟聲,即回答一聲長驟,筆直飛去……

於志敏待白鶴飛遠,笑說一聲:“你們當心血雨灑得滿臉,我要動手了!”立即雙劍一掃,兩道劍芒過處,怪鳥一聲慘叫,屍落如雨,登時掃落薄薄一層鳥陣。

但他利用鳥屍墊腳,又躍高數丈,雙劍擲出,揮舞成兩張極大的劍網,殺得血雨傾盆而下。

因為鳥屍太多,於志敏雖身在空中,仍與履行平地無異,但見那張劍網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不消炊許時光,地面上諸小俠已可仰視閃爍的群星。

於志強見身邊的鳥群漸漸散去,大熊不過死了幾十只,其餘皆俱已遁逃,不禁詫道:

“那些大熊怎恁般不濟?”

於志敏趕散了殘餘的十幾只巨鳥,收劍下地,笑道:“野熊雖猛,殺殺它也就怕了,惟有那些怪鳥,敢情吃過人屍,見人就攻,竟捨不得走!”順手將自己的劍換回,笑問一聲:

“你們怎會來此助戰?”

“那道姑說你在這裡!”阿爾搭兒喜在頭上,回起話來比誰都快,任憑張惠雅,秦玉鸞抿嘴好笑,她也毫無在意。

錢孔方早由他與諸女對答時,知道她的身份,心想:“怪不得阿敏恁般喜歡她,可真惹人喜歡哪!”

阿爾搭兒回頭看見於志強那邊有四人面目陌生,又“咳”

一聲道:“大伯!你沒替我們引見這幾位姊姊!”

於志強笑道:“你還未和你敏郎說完話哩!”

阿爾搭兒不禁“噗嗤”一笑道:“你也要打趣我!”

於志強笑了一笑,引見竺孔圓,刁孔扁和粟亞,待該到錢孔方的時候,又笑道:“這位姊姊也和你同到呀!怎地不認識!”

阿爾搭兒怔了一怔,忽然明白過來,“呀”地一聲步搶前,握緊錢孔方手掌猛揮道:

“我明白了,你定是錢孔方錢姐姐。那天夜裡,就是你擲給我兩塊木片。”她一面說,一面歪著腦袋,朝錢孔方俏臉上仔細端詳。

別人自然不好說她,只張惠雅笑著罵道:“你這死丫頭,把錢姐姐看羞了呀!”

錢孔方被張惠雅一說,果然,果然無限嬌羞,略把頭低。

於志敏給她三人一鬧,不由得看呆了,但他眉頭一皺,臉上掠過一片愁容。

秦玉鸞看在眼裡,詫道:“霜姐她們怎的未見,可是出岔子了?”

於志敏道:“我也不知到底出了什麼亂子,要等方前輩到來,才能明白!”

於志強道:“只怕她又走了!”

“不會!只怕她正替那鳥兒治傷!”

諸妯娌初次見面,彼此說說笑笑,果見兩點白影行而來。

於志敏急迎上去,問一聲:“方老前輩的鳥兒怎麼了?”

方幼齡見他一說就中,不由暗自讚歎說一聲:“傷勢還不算重,只是難供騎乘了!”

於志敏急道:“晚輩帶有拔毒治傷丹,定能生效!”

方幼齡道:“我也給它服下治傷丹藥,並沒有多少效果!”

“敢情沒有拔毒之故,那些怪鳥的口涎有毒!”

“啊這個我倒是一時未想到,你不妨試試看!”

要知方幼齡雖可說是武林藝人,但她主張清淨無為,與人無爭由得她年紀甚高,武藝甚好,卻因缺乏經驗,竟未想到白鶴何以萎靡不堪之理。

於志敏撫撫鶴冠,見它顏色暗紅,知它受毒不輕,忙取出香噴噴七粒拔毒治傷丹,白鶴一聞到那股香氣,登時精神一振,竟向於志敏弓頸長鳴。

方幼齡好笑道:“你這畜生也會當醫生了!”

於志敏笑道:“方前輩連我也被罵上了!”

方幼齡原是隨口調鶴,被於志敏說了起來,立刻發覺那句話有語病,笑道:“你這人就會多心,又會找人錯處!”

於志敏一面喂鶴服下丹藥,一面答訕道:“方前輩原說要告訴我一椿事,這時可不可以說了?”

“到你住的冰屋再說不遲!”

拔毒治傷丹果然靈效。白鶴才服盡七粒,又向於志敏射頸長鳴,撲翼欲起。

方幼齡不讓它白費力氣,握著拴在鶴冠的絨球,牽著它緩緩踱往冰屋。

諸女互相說起,知示瞥指引的道姑正是曾授閔小玲武藝的方幼齡,不待於志敏回來,即七手八腳,掃徑迎賓,還待殺鳥宰熊,被於志敏遙遙望見,忙叫一聲:“吃不得!”

方幼齡詫道:“你怎知吃不得?”

“玄冰老魅拳養下的畜生,肉還可食麼?”

“你這樣得太過臆斷!”

於志敏不願多與長輩爭執,笑笑道:“縱使毒性不烈,也是臭不堪聞。”

兩人邊說邊走,不覺來到冰屋,諸小俠雖已知方幼齡的身份,但仍由於志敏引見。

極地荒涼,既無茶,又無酒,熊掌與魚雖可兼得,又乏姜醋等配料,吃起來仍是滿口羶腥。

方幼齡待諸小俠食罷,對於志敏從容道:“你屢次問我要說的事情,其實我來北極的緣因,也專為那件事來找你。不過,你定須平心靜氣聽我說。我知道你有絕頂的聰明,只要冷靜下來,必定能善於解決,若果一哭一喊,方寸一亂,反致延誤大事!”

她一個字一個緩緩的銳,像慈母教子教,先安慰於志敏一番,聽得於志敏毛骨悚然,請小俠也知定是不祥之兆。

但於志敏確是以極大的耐性來接受方幼供的考驗,苦笑一聲道:“晚輩尚不致於不能聽畢訓示的地步!”

方幼齡心想:“這件事對他打擊大大了,還是慢慢引入話題才好!”

那知她還在猶豫未決,準備這椿重要的事如何開端,免致於志敏突然受擊的時候,於志敏忽又問道:“請問前輩,是否家嚴出了岔事?”

於志強忙道:“敏弟怎想到這上頭來來?”

於志敏“哼”一聲道:“還有何事比這事重要?”

就在這兩句話對答的當中,方幼齡已知於志敏凡事向最壞處想,所以他能冷靜應付:於志強溫和誠實,處人還算不錯,處事就嫌不足。見他已經猜中,只好點點頭道:“事情確是………”於志強不待說畢,“呀”一聲怪叫,身子搖搖欲倒。

於志敏一拍他背脊,喝一聲:“哥哥!你且聽下去!”

他雖聲色俱厲,以喚回於志強的神志,而自己的聲音仍不免有點顫抖。

要知生身父母只有一個,聽說父母有了危險,誰不擔心受怕,悲痛逾恆?於志強幾乎暈倒,是在常情中;於志敏大聲疾呼,是在常情外。兩兄弟性格與表現,截然不同,但於志敏乃

是比悲痛為忿怒,其中含有一種即將爆發的潛能。

方幼齡可說是絕俗高人,那還不看得明白?只聽她輕磋一聲道:“志敏不必發急,志強也毋須激動,事情的發展,不見得有你們所想的那樣糟,容我從頭告訴你!”

於志敏默默無言地點點頭。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45
發表於 2024-1-25 16:46:1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回 妖婦叩關 仙姑覓藥 檀郎入抱 蠻女稱心

方幼齡瞥各人一人一眼,從容道:“這事發生,已將近一年之久。那時候,小徒宇孟瑤正因青海妖姬興師動眾,侵擾仙女教的根本重地,她獨力難以抵擋,飛章向我報告急,我與武林創]派並無接觸,青海妖姬藝業如何,我毫無所知而且我有生以來,最不願殺人,所以只遣鶴兒飛往西傾山相助。那知青海妖姬邀約的人數不少,小徒與鶴兒雖將敵人驅退,她自己卻受了重傷……

我趕到西傾山的時候,小徒已奄奄息,幸有前輩仙師留下幾粒丹藥,勉強保得住不致斷氣……“

秦玉鸞曾因宇孟瑤和閔小玲由青海妖姬門下把她奪救出來,對於宇孟瑤受傷一事,自然比別人關心。忙問一聲:“不知宇師妹傷勢好了沒有?”

方幼齡道:“若果她傷勢己好,我也不致於到處尋找靈藥了。當時我見她傷得十分沉重,忙遺鶴兒載她回洞,又將她收在門下幾個娃兒也帶返二氣洞,並以祖師留下來的丹藥按時給她服用。但那些丹藥只能挽留她性命,並不能治好她的傷。因此,我只能騎鶴邀遊,在深山絕地尋找治傷靈藥,卻在梅嶺的深山中,遇上一位穿紅衣的少婦,抱有一位初出世的嬰兒暈絕在地……”

於志敏只一陣寒氣由腳底直上腦門,狠狠地一咬唇皮,強自抑制心中的怒潮。

丁瑾姑不由驚呼一聲:“莫非是紅姑娘!”

方幼齡道:“你猜得不差,她身旁不遠,也躺著一位斷了腿的少婦,名字叫做玉……”

她還未說得出“鶯”字,於志強已面色驟受,秦玉鸞叫得一聲:“姊呀!”登時暈絕,張惠雅和阿爾搭兒含兩泡眼淚,立即施救。

諸女中,除了粟亞不懂中州的話,並無若何表情之外,不論見不見過紅姑和王鶯,均是眼淚直流。

於志敏聽說紅姑暈絕,尚可忍得住,聽說嫂嫂斷腿,不禁滴下數滴親情俠淚。但他急於要聽父親的消息,又顫聲道:“前輩快說家父究竟如何?”

方幼齡道:“紅姑並沒有受傷,只因她身懷六甲,又背起玉鶯逃走,以致失力過甚,震動胎氣,在深山裡產下嬰兒,幸而母子均安,我當下救醒她兩人,問起被難緣由,才知是霸王莊尋仇報復……”

於志強悲痛地狠狠一拍,把冰塊拍得粉碎,恨道:“我一時心慈放過那狗頭,竟致害了自己。”

方幼齡也同聲一嘆道:“心慈無罪,只恨那些人過分毒辣而已!”

於志敏道:“家嚴和岳丈一家到底如何?”

方幼齡道:“當時我也命她兩人帶往廝殺的地方,只見幾灘黑血,玉鶯一隻斷腿還在地上,我替她接了起來,將來雖不至殘廢,但行動起來也不大方便了奇怪的是,附近竟沒有留下屍首。”

於志敏鬆一口氣道:“敢情被擄,或者已經逃脫。但又想到老父和秦寒竹一家的藝業都不高,若能逃脫,不過只有阿瓊一個倘是被擄,則慈父年事已高,何堪折辱?忍不長嘆一聲,垂下兩行悽淚,接著又問道:”前輩將我嫂嫂和紅姊安頓在何處?“方幼齡道:“說來也巧。當我正要命鶴兒載玉鴛先往藏處,忽有一位道長飄然而翌,玉鴛竟認得那人道號靜虛……”

秦王鸞邊哭邊聽,不禁“啊”一聲道:“那人和我們廝打過!”

方幼齡頷首道:“不錯!但靜虛道長已改過向善,自稱遲來一步,竟遭此劫,原來他已知道天王莊的陰謀,只是趕救不及。因為他也隱居在梅嶺附近,二女也願意與他同行,紅!”產後不宜遠行,所以親送她待靜虛道長居處,問出你們行蹤,便趕往瓦刺。不料在瓦刺找了幾天,才知你們已往天王莊,待到天王莊只見王女俠和小玲、穗姑三人。”

於志強聽方幼齡替王鶯接骨,又護送她和紅姑前住安頓,感激得即席下拜道:“謝謝前輩照顧賤眷!”接著又問道:“天王莊那把火敢情是……”

方幼齡道:“不必多禮!但天王莊那火併非我放,我曾經說過不開殺戒,何況縱火?我從遇上閔小玲三人問知你等失陷的失陷,走失的走失,推想你等或到玄冰谷,我也來找一味藥料,所以吩咐她們南下尋親,我才駕鶴趕來。不料到達極地,巧遇上黑暗的季節,茫無所見,直到今天才遇上你等。“她說完重要的事,又問一聲:“等要回南尋親,還是要和玄冰老魅拼命?”

諸小俠被她一問,所有眼珠都轉瞧著於志敏,待他回答。

於志敏早就在傾聽的時候,打好的腹稿,隨口答道:“親要尋,仇要報,但霸王莊原與雪山老魅有關,玄冰谷更是他的根本,既然到了地頭,還是先破玄冰谷為上策!”

“爹的事呢?”於志強見乃弟要往玄冰谷,不禁為老父安危著急。

於志敏道:“事隔一年,若果爹要在,一定還在,若爹已遭惡賊毒手,也趕救不及,空著急有何用處?”

“難道惡賊不曾擄爹做為引誘你和我的餌?”於志強認為兇徒可能抄女貞子來的故智,不服氣的反駁一句。

於志敏被駁得一怔,忽搖頭道:“霸王莊那些狗頭,算得是什麼人?若果裡面真正有高手,便不該讓紅姑背得人逃走了。”

靜虛道長的武學我沒見過,但憑霜妹一出手就奪下他的寶劍集多一事看來,也算不得是怎樣高強,他明知霸王莊邀人攔擊,還敢孤身趨援,霸王莊的人豈非不入流的一類?難道他要誘我們給他把火?“

方幼齡被於志敏後面一句說得笑起來道:“小友對於殺人放火,倒像滿有興趣似的!”

於志敏笑道:“晚輩認為以殺止殺是一件大善事,方才若不大殺一陣,此的那得安靜?

前輩雖然不肯開殺戒,講求清靜無為,只怕那魔鬧得修真的洞府去的時候,也不得不殺殺幾個了!”

方幼齡絕世高人被於志敏駁得只是搖頭苦笑。

於志敏忽想到這位高人既能接好嫂嫂玉鳥的骨,卻不能治好字孟瑤的傷,看來那種傷勢定非小可,忙問道:“字師姐究竟被何物所傷,需要何藥才可治好?”

他這一問,竟把方幼齡問得沉吟不語。

有那樣為難的事,使這位高手說不出口。

於志敏注視方幼齡臉上,發現她臉色微紅,眼波晃動,不禁“噫”一聲道:“晚輩知道了,惟有這種傷勢一時死不了,卻又難於救治!”

方幼齡秀臉更紅了,但此事有關她唯一門徒的性命,而且還缺幾種稀世良藥,不知往那裡找,放著一位見識多廣的於志敏在眼前,說不定還真能夠解決這個困難,只好坦然道:

“小友這般說,想是已經猜中了,在天王山遇上小玲,遇然得到幾滴蝙蝠血,目前還缺萬年參,真龍腦,和琴蟲膽,若能獲取這三樣,小徒復元自乃易事……”

於志敏喜道:“琴蟲易得……”

“就是這琴蟲最難得,其次才到龍腦,你怎說易得?”方幼齡見於志敏說易得,知他定有把握,仍忍不住要問。

於志敏道:“在賀闌山的雪谷裡,就有不少琴蟲。可惜龍腦卻被一場地火毀了!”

阿爾搭兒笑道:“我有現成的龍腦!”

於志敏詫道:“地火爆發的時候,不是全毀了?”

“是呀!但我見腦裡面有一塊潔白如玉,而且很香,捨不得作一鍋煮,老早就收起來了!“

張惠雅忍不住俏罵一聲:“死丫頭把人瞞得那麼緊,連我都不知道你會藏私!”

阿爾搭兒得見她敏郎,一切都不放在心上,聽張惠雅說她藏私,擬嘴說一聲:“誰叫你不會哪?”

各人雖在愁苦中,也忍不住被她惹得笑了!

方幼齡喜道:“真想不到此行有這樣大收穫,僅剩一枝萬年古參,不難尋找了。”

錢孔方突呼一聲:“方前輩!”接著道:“後輩藏有一枝好的老參,是不是夠了萬年,可不知道。”

於志敏正想說萬年古參如何籤別,已見她由懷中取出一個布包,一層一層地打開,約莫有幾層,最後才見一枝姆指粗細,長約五寸的幹參,一陣清香充溢冰屋,不禁叫一聲:

“好!

敢情在萬年以上!“

錢孔方宛然一笑道:“當然不會剛足萬年嘛!

於志敏發覺被她抓住語病,暗贊她慧心不在王紫霜和阿爾搭兒之下,一笑當作答覆。

竺孔圓笑道:“我這位師妹才會藏私哩?什麼時候收藏這枝靈藥,我們全不知道。”

阿爾搭兒也打開一方小包,上面切晶瑩如玉的的龍腦即現出各人眼前,與錢孔方同時送給方幼齡。

方幼齡見所需的靈藥俱在頃刻間獲得,喜得笑逐眉開。連說:“真怕你兩人的了!”接著又道:“可惜我不能幫你們破玄冰谷,除此之外,只要我能力可辦得到,你們說出來,我一定替你們辦!”

阿爾搭兒和錢孔方俱同時搖頭。

於志敏真想請她共破玄冰谷,卻被方幼齡把話說在前頭,不便相強,也只好默然。

方幼齡自己反而過意不去,在袖裡摸了好一陣,摸出一對玉鐲,笑道:“我這對水火鐲,雖不能算是玉寶,倒也收藏多年,分給你兩人表個謝意罷!”

阿爾搭兒猛一退回她敏郎隨身旁,“咳”一聲道:“人家又不做賣龍腦的生意!”

錢孔方聽說那對看不起眼的王鐲,竟是盛唐時的水火鐲,也不免心裡一亮,砰然心動,被阿爾搭兒這樣一鬧,不由得暗呼一聲:“慚愧!幸是我不說要、不然就變成老參!”急急搖一搖頭。

方幼齡以為女孩子總要愛金、玉,首飾之類,萬料不到阿爾搭兒對這唐代奇珍竟是無動於衷,秀臉微紅道:“你這妮子也怪怪的,到底你要什麼?”

阿爾搭兒向於志敏一指,說了一個“他”字。

於志敏才是最頑皮的一個,但在實情實意的阿爾搭兒面前,卻頑皮不起來,反被他弄得俊臉飛紅,勉強苦笑道:“聽說這對水火鐲裝在飾盒中被前輩劍俠紅線盜去,不知何時落在前輩手中?”

方幼齡笑道:“你別和我訕這個,她兩人不要,就轉給你好了!”

於志敏忙道:“使不得!這對稀世奇珍,能避水火,何敢受前輩嘗賜?請仍收回去傳給宇師妹作鎮山之寶好了!“方幼齡聽他說起宇孟瑤,靈機一動,忙道:“小徒若非她兩位帶有靈藥,始終還是要送掉一條命,怎還有福亨受這對玉鐲,再則這對玉鐲非武藝高強的人不能保有,賢伉儷正該保此奇珍,先落邪魔之手,何況破玄冰谷的時候,此物或有極大的用處哩!”

於志敏見推辭不掉,又想藉這對奇珍引誘邪魔外道入彀,登時面露喜容道:“方前輩說得對,給我好了!”

方幼齡送出玉鐲,又向於志敏詳問過琴蟲藏身的地方,出門跨鶴飛去。

阿爾搭兒見她敏郎滿面喜容收下方幼齡玉鐲,滿腹孤疑地待方幼齡一走,立即把他拖過一旁,悄悄問道:“敏郎你怎就收下人家的寶貝了?”

於志敏笑道:“轉贈給你們呀!”

“我才不稀罕!”

“你先找幾位姐姐一齊過來嘛!”

“你不說明白,我也不去找!”

於志敏見她忽然執扭起來,知她竟是一絲不苟,只得將自己心意說出。

阿爾搭兒喜道:“你早也不說,害得人家著急!”一步跨出門外,喚著:“雅姐、鸞姐!你們幾個帶錢姐姐過來呀!”

錢孔方正和她兩位同門娓娓清淡,忽聽阿爾搭兒嬌聲相喚,不禁嫩臉飛紅,對張惠雅說一聲:“我不去!”

張惠雅和錢孔方不過頭一次見面,不好相迫,阿萄卻附耳笑道:“搭兒那丫頭找你,事情已十分八九了,而且剛才方前輩說的賢伉儷,連你都帶在裡面,還假裝嬌羞作態啤!”

雖然阿萄是在錢孔方耳邊細語,各人聽不到她說些什麼,但心裡全已瞭然。於志強是大伯身份,不好取笑,匆匆走往外面。

竺孔圓和刁孔扁忍不住格格一笑,冷不防一人挾著錢孔方一臂,說一事:“你休撇清,送你入洞房!”

錢孔方被兩位師姐挾得她不能打,又不能逃,不禁聲色俱厲道:“你們真要這樣,可是要我抹脖子?”

竺孔圓仍然笑道:“待把你送達那邊,由你抹什麼也不干我們的事!”不容分說,擁她出門。

兩邊的冰屋相距不遠。阿爾搭兒見錢孔方被人挾過來,便知兩位路子都錯了,急一步跨去,笑道:“你們幹嗎呀?人家多說正經事哪!”輕握錢孔方的手掌,甜甜地叱了一聲:

“錢姐姐!”接著道:“敏郎為那水火玉鐲的事,找你說話!”

錢孔方“哦”了一聲。竺、刁兩人聽說人家要商議正事,全竟沒興頭,放鬆錢孔方,由她自走。

阿爾搭兒見竺、刁兩人仍然跟著,忙道:“人家又沒找你兩人,請回去罷!”

竺、刁兩人被阿爾搭兒說得始不住腳,只好走了!

錢孔方在張惠雅、秦玉鸞、瑾姑、阿萄、阿菩,阿莎和阿爾搭兒呼擁之下進入冰房,聽於志敏說出心意,才知檀郎要籍那對玉鐲引誘貪狼饞虎,予以誅絕。

因為阿爾搭兒已有龍珠能避水,才將水鐲給錢孔方,火鐲給張惠雅,而且也只她三人有帶著芒尾的寶劍,足以保障實物不失。

再則劉伯溫留下偈語說“瓊海蛟騰,玄冰谷破,天南劍合,赤氣澄清。”天南雙劍中持有銀霜劍的王紫霜被方幼齡遣往梅嶺一帶尋親,少了一枝芒尾的劍,生怕難將玄冰谷一舉而破,恰有錢孔方的墨劍可補這個漏洞,所以定須錢孔方與諸女協力,並須同練一套可攻可守的絕藝。錢孔方聽罷檀郎這一套至情至理的話,情知義不容辭,默默頷首。

阿爾搭兒最愛熱鬧,見錢孔方已經同意,向於志敏手中奪過水玉鐲往錢孔方手上就套,嚷叫著:“你們拍掌啊!”又端詳端詳錢孔方的臉孔笑道:“你算是姊姊還是妹妹?”

錢孔方被鬧得滿臉通紅,只低著頸,翻起眼皮著諸女伴一眼,嚅嚅說一聲:“算是妹妹罷!”

阿爾搭兒“晤”一聲道:“你最少也得算是我和阿萄的姊姊!”

於志敏聽阿爾搭兒這麼一說,猛覺自己走差了一著,這時錢孔方是喜在心頭上,若要向諸女解說分辨,豈不令她大為失意?但是,親父存亡未卜,算起來該是居喪制的期間,那能停妻在婆?

再則還有個哥哥同行,在神仙洞山納下瑾姑四女,是他和愛侶擅作主張,而且那時需人迫切,只好從極。這時雖也需人迫切,但情理上與前回異,怎好不告訴他一聲,就這樣糊里糊塗,因人成事?

於志敏略一盤算,即站起身來往外走。

於志強恰也被新進兩妾忍得他坐立不定,笑吟吟過來叫一聲:“敏弟!你這喜酒什麼時候喝?”

“你這人怎地恁般糊塗?”

於志強被乃弟斥得一怔,面上登時顯出尷尬的苦笑。

於志敏恨得只是搖頭,沒奈何地說一聲:“跟我出去!”

兩人前腳剛走,張惠雅便悄悄摧阿爾搭兒一把道:“你跟去偷聽他兩兄弟說你什麼。”

阿爾搭兒回眸一笑,躡手攝腳,悄悄跟去!

錢孔方明知檀郎拖他哥哥出去,說的事定與己身有關,生怕他兩人商議結果,與己由為不利,一顆芳心念念不安,但見兩位新結識的女伴,恁地刁蠻忍不住泛起會心的微笑!

秦玉鸞懸念著她爹孃和爺爺,始終很少說話。

瑾姑四女,尤其是阿萄阿莎兩人,平時最喜調笑,但這時一來見人人心情不佳,二來表示尊重張惠雅,秦王鸞和阿爾搭兒,也不便多說。

只有張惠雅雖也擔心公公失蹤的事,到底沒有切膚之痛,仍能對錢孔方從容說笑。

過了半晌,阿爾搭兒笑嘻嘻回來,各人心裡一樂,錢孔方剛回復原色的臉孔又立即泛起紅霞。

但這冰屋處處透亮,沒地可躲,若跑往外面,那不惹出更多笑料?而且,她心裡面確在極端要聽有關,一生幸福的安排。

她回頭一瞥,恰見阿萄向她注視,靈機一動,說一聲:“我好乏!”接著又打一個呵欠。

阿萄一時想不到錢孔方藉故躲開,認為她打了半天,也該乏了,向皮幔裡間一指道:

“那,你就先睡罷!”

秦玉鸞是哭乏了,忙道:“我也先睡!”和錢孔方走往幔後。

阿爾搭兒笑指阿萄悄悄道:“你這回又太老實了,錢姐姐那裡是乏?她要躲在後面偷聽哩!”

張惠雅笑罵道:“死丫頭不快將聽到的說了出來,多管閒事討打!”

“你該著急的已經著急過了,這時還著甚麼急?”阿爾搭兒硬是故意遷延,反唇相譏。

張惠雅恨得罵道:“你還要再抹脖子哪!

阿爾搭兒知她提起初見敏郎那夜的事,不禁“呸”了一擊道:“我偏不說!”

丁瑾姑笑道:“好姑娘吧!你趕快說罷,我們還得收拾新房哩!”

阿爾搭兒才笑將偷聽得活,說出來。

其實,阿爾搭兒的武藝雖然直追閔小玲,但於志敏不但察覺有人跟在後面,而且還知道跟的人是誰,只因被邊人相隨,也不理會,並故意讓她回去傳話而已。

兄弟兩人奔了一起,便找個雪丘背風一面坐下。阿爾搭兒情知好戲就要開鑼,急伏下身軀,由雪上一掠而去,也伏在雪丘的另一面。卻聞於志敏道:“虧你好意思哩!”你看她們都稱你為伯伯,事實上任兒出世之後,你也真成個伯伯了,還像往時一樣,當著錢姑娘面前,向我討喜酒喝,也不怕別人笑掉牙!“

於志強不服道:“你不也做有孩子的爸爸了,還不是嘻嘻哈哈地胡鬧?”

“你真是不通之至!閨房之內,猶有甚於畫眉者,你管得著?再則我是弟弟,開幾句玩笑也不要緊,不象你當伯伯的要保持你的尊嚴!”

“這伯伯難當,不如讓給你也好!”

阿爾搭兒幾乎要笑出聲來,卻聞於志敏笑道:“誰教你性子那麼急?要爭著出世不算,還一直急到這時!”

說到性急,於志強就沒話可說,笑道:“我性子急,你性子也不緩,到底轟我出來幹什麼?”

於志敏這犀沒有反駁,似乎輕嘆一聲道:“你要知道錢姑娘也十分難哩!”

“她對你說過甚麼?”

“還不是表白她的心意?

“你怎樣說?”

“我曾說非其時,非其地,而且沒有人作主!”

於志強笑道:“你這人又奇了,你和王紫霜,和紅姑,和阿爾搭兒,和張惠雅又是誰作的主?”

“紅姑是霜妹妹作的主,霜妹是她外曾祖姨夫黃岡倫作的主,而且師父早經暗示,阿爾搭兒和張惠雅是逍遙客與瓦刺全族作的主更是名正言順,你又不是不知。”

於志強道:“那,這回我再替你作主好了,決不能讓她孤雁離群,以致傷心而生變!”

“錢姑娘決不是喬大嵇小那類的人,她不過是要尋個託也就心安,你作主當然也好,但是,爹爹還不知流落何方,那有心情再來這個?”

“你真可說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難道不能先做一對幹夫妻,定了名份?”

阿爾搭兒聽得心裡一蕩,暗罵一聲:“該死!他兄弟放存一起,真正胡說八道,什麼話都要說出來,我才不要聽!”竟自偷偷奔回。

錢孔方姥在熊皮下面,卻堅著耳朵把阿爾搭兒一句一字都聽得十分清楚,深感檀郎明白自己並非貪淫下賤,處處能想得周到,怪不得他當初曾說非時非地的話,只要名份定,誰還一定要……

可恨那大伯真正胡說,那樣羞人答答的話也拿來講,他管聽著哩!人家幹呀、溼呀,幹他屁事?錢孔方想到未來的旖旎和溫聲,心裡又有點兒害羞,欲待不想,偏被它爬得心頭髮癢她正在心煩意亂的當兒,忽又聽到刁孔扁一進門雜就“咦”一聲道:“錢丫頭往那裡去了?”

阿萄道:“她早早睡了,嫂嫂找她幹嗎?”

“睡?”刁孔扁不肯相信,接著又道:“有要緊事找她……”

揭開皮幔,見錢孔方果然擁著熊皮蜷成一團,又笑道:“死丫頭別躺著放賴,再賴了下去,你那事就要告吹了!”也不問她真睡假睡,狠電一掌拍向臀上。

要知像錢孔方那樣藝高的人,縱使就是熟睡,也該有個警覺,何況刁孔扁大聲喧笑?

她明知醜媳婦終要見公婆面,尤其刁孔扁說那事要告吹,更令她著急,熊皮一丟,把刁孔扁拍奔的手掌連臂握緊,嬌嗔道:“像你整天躺屍哪?人家多久時候沒睡,才合得上眼,偏是你這鬼丫頭又來打擾!”

刁孔扁笑道:“那有做新娘子的人這樣使刁的?”

錢孔方知道自己的苦心經營,不久便要實現。若果再刁蠻下去,被別人說猩猩作態還是小事。男人性子多半很急,若檀郎因為自己推三阻四,不耐煩起來,擺出愛理不理的臉孔,那時走好還是呆好?

自古道:“女子以溫馴順從,才可抓緊男人的心。刁孔扁遲不來,早不來,偏在他兄弟商議之後,忽然而到,這還不明顯是受命而來。”

錢孔方也可算是慧心玲戲的人,面對著這重大的事,當然是一猜便透。

刁孔扁見她久不說話,又追問一聲:“怎麼了呀?”

錢孔方心裡暗恨道:“說又不說,故意賣甚麼關子?”猛一抬頭,叱道:“你是故意找我抬槓子麼?”

刁孔扁這長舌婦經錢孔方一叱,驀地想替人家說親,怎麼要和師妹抬槓?也不禁啞然一笑道:“小妮子這回該你著急了,告訴你罷,你阿敏和他哥哥出去說了半天,也不知商談些什麼,我那個一進門,就差我過來問你的意思,要是你答允了呢,過一會就成親,反正在這冰天雪地,不分晝夜,也沒法撿日子……”

她見錢孔方羞得滿臉通紅,更加得意到:“看你這樣子敢情是答允了,可惜沒有大紅喜緞來掛,將就些,宰一隻大熊,熊肉恰可當菜吃,熊血染紅了熊皮,披起也還算不差!”

錢孔方被逗得“砰”一口罵道:“你拿去披哪!”

諸女不禁大笑。

於志敏和錢孔方這場婚事,在於志強主持之下,草草成禮,宿罷起來,諸女聽錢孔方仍是處子的嗓音,知他兩人頭一宿尚未圓房,雖覺檀郎重父子之親,但若十年尋不到公公,難道能讓錢孔方守十年活寡?

諸女群推阿爾搭兒向檀郎取鬧多時,於志敏才悄悄說起人人久曠,還得從頭輪值。

固有錢孔方通曉玄冰谷特有的方言,粟亞也不感寂寞,諸小俠也學會不少“禽獸”語,一面走,一面還咬咬查查說個不停。

惟有於志敏卻是愁上眉梢。一反往常笑鬧的神氣,只見他像一隻老獵狗,時而遠眺前途緊鎖,時而回顧左右,時而低頭緩步,似在尋找一樣什麼東西。

阿爾搭兒緊傍郎旁,悄悄道:“你又看到什麼奇事了?”

“成親那宿過後,我就有點收攝不了心神,好像有什麼凶兆似的,但你們眉清目朗,並無防礙,難道是……”

“公公?”阿爾搭兒幾乎是叫了起來。

諸女走在後面聞聲急問。

於志敏搖頭道:“絕對不是爹有什麼,我猜想可能是彭新民六人出毛病!”

於志強帶了兩妾和竺孔圓、錢孔方,走在前面,被阿爾搭兒那一聲驚呼,立即退返,恰巧聽到於志敏說的後面一句。

竺孔圓不免一驚道:“你說他六人會出毛病?”

“這也難說!”於志敏雖覺擔心,卻沒有理由證實只好模稜兩可,隨口回答。接著又道:“你們有人帶路,就先走一程罷,但別僅看著腳尖走路,要多方張望才行。”

粟亞見別人都走了錢孔方尚未舉步,用玄冰話問一聲:“你走不走?”

錢孔方道:“你先走,我跟著就來!”

她侍候擅郎,得了甜頭之後,臉皮也老起來了,待粟亞追上於志強一行,才甜甜喚一即:“阿敏!”接著道:“你方才說早走在前面六人要出毛病,照我看來也十分不妥!”

於志敏一驚道:“你不曾見他六人,怎知不妥?”

“我由粟亞身上看出來的,只怕連粟亞也靠不住!因為她和我說起話來,總是閃爍不定,並且,我彷彿記得住玄冰谷不是走這條路,不過因相隔時太久,冰原上幾乎處處相同,無法加以證實。”

於志敏被錢孔方這幾句話說得心裡面發毛,不由得叫一聲:“糟糕!要真是出了毛病,教我怎對得住張三峰,丘處機,機衡居士三位前輩?”

他抓抓風帽,想了一想,又道:“錢妹還是上前暗跟粟亞,若看出她有什麼不善的舉動,就毅然先將她擒下,再將情由告知哥哥詢問!”

錢孔方和阿爾搭兒同聲道:“你要去那裡?”

於志敏道:“我要繞過前頭,先查看一遍,你們依舊由粟亞帶路,休洩漏我的去向!”

阿爾塔兒急道:“我也去!”

“你不必去了!這裡正要你們幾人在一起,才可保護哥哥和刁、竺兩位嫂嫂!”

阿爾搭兒想了一想,知於志強能夠懸空而立,又有一枝蒙夭劍,還可過得去,刁、竺兩人武藝較差,兵刃也不及別人的好,若果驟過強敵,確是可慮。自己這方面有了八人列成兩個金剛陣左右相依,由於志強獨擋上空,再強再多的敵人也休想衝破雷池半步。

但她又想到檀郎獨行危險萬分,任你藝業通玄,也要被蟻多纏死象,又道:“你真要自己走,就帶這枝綠虹劍令!”

於志敏知道阿爾搭兒的藝業高出諸女一籌,將金霞劍換給她使用也就行了,當下換了寶劍,正待要走。

錢孔方忽然“呀”一聲道:“阿敏我忘記告訴你。你們在妖蛇原遇上那老婦好象也來了冰原!”

“你們曾經遇上?”

“不”阿萄搶先否認,接著道:“那是錢姐姐看到老遠有兩條身形飛奔,認出是一大一小,我們竟也追她不上,這才猜想出來。”

於志敏沉吟道:“你們怎不猜是玄冰谷的邪魔!”

錢孔方道:“玄冰谷的人,那有韃靼羊皮襖來穿?再則若是玄冰谷的人,也用不著走那樣急!”

於志敏並沒遇上那樣可疑的人物,只聽錢孔方說得有理,自己也見遇冰原上的人不是披狗皮,就是海獺皮,海豹皮和熊皮,那有穿著羊皮衣襖的?思索片刻道:“管他是誰,不遇上則罷,若真是那一老一小,能擒下來詢問就擒,不能擒就殺,別讓她再乘機搗亂!”

丁瑾姑道:“當時我們猜想婆孫兩人該是青海妖姬和她門下,但方前輩又說青海妖姬進擾西傾山,難道她會飛,由西傾山趕往瓦刺,又由瓦刺趕往奴兒干?”

於志敏道:“這也不是沒有可能,因為由青海北上瓦刺,比我們由河間往瓦刺要近得多,只不明白她為何知道我們在瓦刺。”

秦玉鸞回憶當時的情景,不禁失聲道:“若非青海妖姬的門下,有人暗中跟蹤我和閔姐姐?”

於志敏生怕彭新民三人真會出岔子,一心要趕往前頭,無暇仔細推敲,說一聲:“將來總會水落石出,你們當心防備就是!”

向諸女叮囑幾句,並定下連絡的暗號,一晃身形,先向斜裡走了一程,然後繞往於志強一行的前面,依著他們行進的方向,筆直飛奔。

彭新民一夥六人,應是先行兩宿,因說過不盡力疾奔,兩宿的里程,也不過百多兩百里,以至於志敏那樣絕頂輕功,最多也不過是一個時辰便可趕上。

那知他走了一程,估計應該追及,但冰原寂寂冰山高聳,何曾有半個人影?

不但說沒有人,連腳跡也看不出來,這可令於志敏大大擔心。他暗裡懊悔自信太過,竟讓彭、魚、週三人跟玄冰谷三婦作一路。要說三婦的藝業雖比不上彭新民三人,但彭新民剛愎自恃,定不聽魚、週二人勸諭,說不定毛病就出在他的身上。

於志敏心裡一急,竟一躍騰空,在高處縱聲長嘯。

嘯聲過處,數里內冰峰被震坍不少,仍不聞三女的回答。

於志敏心知事出非常,急得來回狂嘯,敢情數十里方圓俱可聽到他的嘯聲。忽然間,冰山後一聲暴吼,成群白熊倉惶奔出。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46
發表於 2024-1-25 16:46: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回 嚴鞫悉奸謀 義除淫婦 巧摧玄冰谷 勇戰群魔

於志敏暗喜道:“這回找到你家來了!”正待迎頭攔截,又聽冰山那邊高呼一聲:“於師兄這群白熊惹不得!”

那正是魚孝的聲音,於志敏舉目看去,瞥見兩條身形由冰山後面向側裡飛跑,忙呼道:

“魚兄不要慌!”人隨聲去,卻因只見兩人而暗暗裡奇怪。

眨眼間,於志敏已和白熊碰在一起,但見綠虹一閃,幾隻身軀高大的白熊已備被斬成兩段。

魚孝和周明軒正因被白熊所困,幸於志敏狂呼狂嘯,驚動白熊奔來,他兩人才獲以走出冰窟,見於志敏獨鬥熊群,還有點擔心,待見他殺了不少,才滿心歡喜起來,周明軒忍不住大聲喝采。

這夥白熊並非不怕死,被於志敏三幾劍斬殺數十隻,其餘見狀不好,狂嚎幾聲,登時四散。

於志敏和二友會合,忙問一聲:“彭兄怎地不在?”

魚孝嘆道:“一言難盡,到底他是被三婦擄走,還是與周兄賭氣出走,不得而知。”

於志敏見周明軒面呈愧色,忙道:“周兄不須自愧,事情經過如何,慢慢說來,也好設法。”

周明軒目眶微紅,默默地頷首。

魚孝道:“這事起因很奇,也難盡怪周兄,彭兄為人,本甚桀傲,在於兄面前,尚不臻過分顯露,但在我兩人面前,便事事強作主張。前回臨宿的時候,本該六人同住一屋才是正理,他偏提議分作三處住宿。周兄婉勸他為安全作想,那知他忽提出師門挺撞幾句,最後還是小弟盡力調處,他才勉強答應同居一室。不料一宿起來,彭兄和三婦同時不見,我兩人四處呼喚,尋找,竟至迷失方向,遇人這群刀劍不入防巨熊,被困在山後的冰窟裡,若非師兄尋來,只怕我兩人俱不免餓死!”

於志敏聽魚孝所述,也是十分驚疑。

因為三婦若是擄去彭新民,為何不同時將魚孝和周明軒也一併擄去?若說彭新民是賭氣出走,則三婦為何也同時失蹤?

於志敏思索片刻,無法明白,先委慰周明軒幾句,又問一聲:“彭兄和三位嫂子失蹤,已經過多久?”

周明軒道:“迄今已有兩宿,想已有兩天了!”

人已失蹤兩天,想找也沒辦法找。於志敏真料不到即將會攻玄冰谷的時候,竟出這種令人喪氣的岔竄。已經走失一個,當然不能讓剩下兩人也再走失,嘆口氣道:“待我等破了玄冰谷,定能找出個下落!”

他雖是這般說著,然而,破玄冰谷的時候,能否找到鼓新民,自己也難十分確定。他略一籌思,決定先與諸女會合,由自己親率妻妾闖進玄冰谷還比較容易,當即與周、魚兩人走回諸女行進的方向,順便將喬、嵇二婦出走的事告知。

周明軒還在替魚孝可惜,魚孝卻淡然一笑道:“這些魔女本來就寡情鮮義,走了就由她走了,有甚可惜,若讓她依舊纏在身邊,說不定還要生出大事,甚至於性命也落在她手裡!”

他經過這回三婦齊走的事,對喬大嵇小出走,也就無動於衷,淡然一笑作罷。

三人邊走邊說,不覺已和於志強一行碰頭。

於志強一見乃弟與周、魚二友聯袂而來,並不見俄露亞三婦,劈面就問道:“你們那個可是殺了?”

於志敏聽他話裡有因,詫道:“難道你已把嫂嫂粟亞殺了?”

竺孔圓見他夫婿周明軒無蒜歸來,喜不自勝,刁孔扁也因殺了粟亞,自己可獨擅淑房,笑道:“不殺還待怎的?”

於志敏曾聽錢孔方說過粟亞可疑,仍料不到將粟亞處死那麼快。

原來錢孔方來過玄冰谷,知道老魅手下的男女,漠視貞節,而且心腸狠毒,初嫁一夫,還覺十分新鮮,過不多久,便覺厭倦而更換胃口,於是,丈夫便成為累贅。於志敏雖傳授他哥哥幾句口訣,終日悟性不同,於志強施為起來,仍難應心得手,粟亞也漸起厭倦之念。

於志敏把粟亞當作嫂嫂看待,自然在情份上保持一段距離,所以對於粟亞的居心,便不能窺透。

但錢孔方一來慧心過人,二來通曉魔話,三來早知對方性格。於是處處留心,語語刺探,立即發現粟亞不少可疑的形跡。

錢孔方起先記不起玄冰谷確實的方位,只好由粟亞帶路,待走過一道冰川,她便記起應該沿冰川上行,才可到達玄冰谷,但粟亞仍然向前疾走。

北極的冰川變化異常,玄冰谷又是漂浮不定的冰山,粟亞是老魅的乾女兒,應該不會走錯。

錢孔方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不能就說粟亞帶錯線。那知正走間,左側的冰川上游,幾十座峨峨高聳的冰峰頂上,忽然紅光閃閃。紅光裡面,隱約看到幾十個小黑點上下翻騰。

那正是玄冰谷所在地的特有異常,不但錢孔方知道,羅剎鬼國的人也知道。錢孔方“咳”一聲道:“那究竟是甚麼東西作怪?”

粟亞道:“那是北極常見的一種光,不足為奇!”

極地冰原確是有一種極光,但那極光是一種美麗的藍白色,錢孔方老早見過。此時聽粟亞說那是“極光”,不由得在鼻裡“哼”了一聲。

但她又立刻發覺自己不該露出形色,所以“哼”了一聲,又不再往下說。

要知老魅這夥乾女兒,俱是在千萬人中選出來的秀女,個個聰明伶俐。錢孔方神色不愉,粟亞也立刻警覺。只見她尷尬笑道:“你不相信那是極光?”

錢孔方已看出她作假,那還肯說出真話?隨意敷衍幾句,便改用中華語對於志強和刁、竺二姨說了,並叮囑他三人加意當心。

粟亞察覺錢孔方答話勉強,知她話不由衷,自己也提高警覺。但她也自知藝業難與諸女匹敵,不如一定了事。她一想到出走,立又打算能將於志強擄去,便是一筆大功,當宿出於志強盡纏綿,要把他纏到筋疲力竭。

那知刁孔扁暗自留心,一問粟亞纏得擅郎只有“哼”的份兒,立即悄悄揭起皮慢,恰見粟亞將植郎推過一旁,自己躺著穿起衣服。

這是僅有女人能夠施展的陰謀刁孔扁雖不知粟亞穿衣服做甚麼,但見她將檀郎放在冰上,不由得罵一聲:“你好狠心!”

這一聲把粟亞驚得跳了起來,芳容失色,喘著氣叫出一聲:“你……這是想幹什麼?”

刁孔扁不懂魔話,只得高叫一聲:“錢師妹,快來!”

錢孔方和竺孔圓與諸女同居一室,一聽刁孔扁叫聲,便知有變,回答一聲,使首先走出。

粟亞聽刁孔扁大聲呼叫,情知不好,向刁孔扁虛劈掌,奪門奔出。

那知錢孔方比她更快,嬌喝一聲,一縱而到,另一條嬌小的身形如閃電般到達粟亞身後,即聞粟亞一聲驚呼,雙臀已被人反扭在背上。

錢孔方見將粟亞對剪的,竟是阿爾搭兒,忙道:“好妹妹,別把人弄死了,我還要問話哩!”

刁孔扁見粟亞已被擒獲,急抱檀郎進那熊皮褥中,只見他身軟如綿,似有功力盡失,心思:“這賤婦好生厲害,怎生把人纏成這樣了!”

她急得輕呼一聲:“強弟!你到底怎樣了!”

於志強幾乎冷得血脈而冰,那還有氣力說話?幸有習孔扁將鰻珠放症熊皮被褥,離了不少時候,才有氣無力地說一聲:“替我穿起衣服!”

刁孔扁見檀郎能夠說話,心事也略為一寬,急急替他穿起衣服,並悄悄問道:“你要不要吃藥?”

於志強先是搖頭,接著又點頭道:“若有好人參,不妨給我咬幾口?”

刁孔扁想起檀郎原是元氣大傷,可用人參補回元氣,但要上好的人參,不知往那裡找?



錢孔方因怕阿爾搭兒會將粟亞弄死,當時將粟亞提過自己那邊冰屋,鞫問獲悉玄冰谷諸淫娃出谷的時候,早經奉命,在必要時向義俠獻身,趁機大施魅術,以達生俘中原義俠的目的。

不料中原諸俠竟被粟亞四人遇上,這事可就使她四人又驚又喜,又恨無法迷惑獵熊童子,而且還得防備被獵照童子窺破。

粟亞最初也不知獵熊童子是怎樣的人物,待阿爾搭兒諸女一到,這個喊“阿敏”,那個喊“敏郎”,粟亞雖僅聽出一個“敏”字,但因老憋早將“於志敏”三存傳遍玄冰谷,並傳示於志敏的圖像,所以一聽到“敏”字也就能聯想起來。尤其是於志敏要單獨行動時,向阿爾搭兒取了那把綠虹劍,那綠色的劍光一看就能懂得。粟亞獲得確實的內情,即急於回谷報知老魅,不但可記下大功,而且由任意她玩盡谷中狀況。因恐於志敏回來,不易逃脫,只好先將眾人引往錯誤的方向,以便對於志強下手。

錢孔方聽那粟亞所說,真是又羞又恨,喝一聲:“玄冰谷究竟在那裡?”

“就是在極光出現的地方!”

“那紅光究竟是甚麼東西?”

“是一百零八名孕婦的血所煉成的血焰劍!”

“血焰劍”這三字十分新鮮,但錢孔方不禁悚然一驚道:“血焰劍有何厲害,你從實說來!”

粟亞臉上泛起一片詭異的笑容,說一聲:“只要是有生之物,被血焰劍光照過一照,便不能活!”

錢孔方冷“哼”一聲道:“你要想耍花槍騙我,包你在死前還得受無邊的痛苦,若是生物被血焰劍光照過便不能活,在劍光裡上下翻飛的又是甚麼東西?”

粟亞道:“那是一種冷血鳥,復是活的東西,但他並無生命,所以並不怕血焰劍光,且因劍光照體而越發厲害。”

錢孔方道:“就算你說有那種冷血鳥,但血焰劍如何解法?”

“這個我不知道,冰神的事,多半不是別人可知道的!”粟亞也許真不知道以阿物制壓血焰劍,但她那詭異的神情,卻令錢孔方疑團滿腹。揮手處,數縷勁風射向粟亞六神主脈。

粟亞登時噤口無聲,遍體一陣顫抖,臭汗涔涔而下。

阿爾搭兒看了不忍,輕叱一聲:“錢姐姐,她到底說些甚麼,你把她弄成這樣,看起來多麼不好!”

錢孔方好笑道:“你對敵人也還心慈哩,當心她騙你上當!”

刁孔扁因為於志強要喝人參,她原來也帶有幾枝,早被當作菜吃了,這時真正用得著,反而沒處尋找。先問竺孔圓說沒有,才想起錢孔方既帶有萬年人參,說不定有幾根好的,伸頭過來叫一聲:“五師妹!你有人參不!”

“參須要不要?”

“我問你有沒有人參,誰問你參須?”

“你這人真不識貨,萬年參須只怕你我也找不到!”

刁孔扁聽說是萬年參須,那不比百年正參更好幾倍?急得一連說了好幾個“要”字。

錢孔方笑道:“好端端地問要人參作甚?”

刁孔扁將於志強癱瘓的事一說,錢孔方不禁俏臉通紅,啐一口:“該死!”取出原先那方布包,撿了幾根細軟如發的參須。

“統統給我罷!”刁孔扁見錢孔方布包裡僅有十來根參須,若果認真吃它,幾百根也塞不滿一口,因為愛郎心切,竟想一齊囊括。

錢孔方“哼”一聲道:“你若要貪心,我只給你半根也該夠了!”

刁孔扁情知這位師妹最是刁橫,只好陷下笑臉,接過三根極短的參須,心裡卻是十分不舒服。

那知於志強一須人口,立即精神倍增,讚不絕口道:“這回有了命也!”接著又問道:

“那賤人在那裡?”

刁孔扁想不到一根參須居然有偌大的效用,喜道:“她就在那邊被五師妹鞫問哩!”

於志強接過兩根參須一嚼,掙扎而起,由刁孔扁扶往鄰室,寒起臉來說一聲:“弟婦將她殺了就易!”

錢孔方聞聲起手,一掌向粟亞拍下。

粟亞周身穴道受制,形同廢人,那能抵擋錢孔方一掌之力?兩目泛出乞憐的光芒,卻是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阿爾搭兒眼見一位嫂嫂被殺,不禁目眶一紅,阿萄忙喝一聲:“別對這些人慈悲了!”

一步上前,提起粟亞的屍體擲出屋外。

於志強經過片刻靜息,以“引氣歸元”的功夫使周身血脈運行,經靈台,通任督,自覺並無遲滯,才與諸女繼續行進,這時被乃弟問起,不禁感慨萬千,謂道:“你幾乎害死了我!”

於志敏由他簡短一句話裡,猜知概梗,當著妻妾面前,不便多說,淡然一笑道:“死的並不是你!”逐望紅霞映照下的冰峰,又道:“目前我們已經有人失蹤,彭兄可能是被諸婦騙走,你們再不可妄動,待我獨探冰峰一番!”

錢孔方忙道:“你聽不懂魔話,要不要我跟你去?”

於志敏略一尋思,搖頭道:“我可相機而行,人多反而不便。”

阿爾搭兒嘴唇一動,正待說些什麼,卻被錢孔方輕輕一扯衣角,立又回眸一笑,停住不說。

張惠雅和一干女伴俱見她兩人搗鬼,於志敏恰勸魚孝、周明軒兩人說話,沒有留意,待叮囑完華,又向紅霞浮動的冰峰奔去。

於志敏一走,錢孔方便笑對阿爾搭兒道:“你要是放心不下,就立即跟我走!”於志強急得叫了一聲:“使不得!”

秦玉鸞“哼‘一聲道:”你管得著哩!“她此說不差,做伯伯的那能夠管弟婦的行動?

錢孔方要走,阿爾搭兒更要走,張惠雅和秦玉鸞也要走。只有丁瑾姑知道若盡隨夫婿走了,則於志強諸人的安全更加可慮,只好默不作聲。

於志敏電掣風馳般一陣狂奔,不需多久時候,即見冰峰高聳如削,峰頂紅光盤旋,紅光上方又有不少怪鳥迴繞飛翔。

他一瞥之下,已認出那些怪鳥正是前回所殺的同類,推想到冰峰裡面定是老魅的巢穴。

他曾由錢孔方轉述,獲知血焰劍光的厲害,但他又不能相信被血焰劍光照到便死的鬼話。雖然如此,他仍小心翼翼停在冰峰下面,仰觀頭頂上那如液雲一般的紅霞,要找出它有何奇異之處。

約莫經過半盞茶時,他看出紅霞裡面夾有蛛網般的遊絲,那些遊絲帶有一種暗黑色。再則那片紅霞似實似虛,飄浮不走,到底是什麼東西,毫無方法察細。

忽然問,半空中“嘎”一聲長鳴,想是怪鳥已經發現有人到達峰下,因而發聲示警。只見群鳥如一陣冰雹急衝而下,數不清的巨影疾撲於志敏的頭頂。

於志敏何嘗將怪鳥放在心上?但在近敵的時候,不容先暴露自己的位置,一見鳥群疲衝上來,急拔綠虹劍向冰山一挖,立即掘成一個深穴,鑽身入穴,靜觀變化。

那夥怪鳥分明看見有人,不料即將到達,忽又失去蹤跡,不禁高聲喧噪起來,胡飛亂鬧一陣,竟向最先發聲示警的同伴圍攻,霎時血雨紛落。在幾聲哀鳴中,那隻怪鳥已被啄得無完膚,委頓地上。

於志敏心想:“好啊!找不到敵人,就自相殺,我不教你多死幾個,也顯不出本事!”

他一縮身軀,將頭腳倒轉過來,探首穴外,抓起一把碎冰以生蟬法向鳥群打去。

那夥怪鳥本已訓煉有索,尋常兵刃暗器休想能夠傷它,無奈於志敏所用的是透明的冰屑,隔遠看不出,待發覺勁風臨身,已經躲避不及,登時被打得身上發痛,還以為是被同夥所啄,恨得互相打作一團。

於志敏躲在冰穴裡面,欣賞自己的傑作,並也在暗裡好笑。

但是,在鳥群自相殘殺的時候,冰蜂頂上忽然傳來一聲悠長的怪哨,群鳥立即聞聲高飛,又盤旋在紅霞之上,只剩下不少傷鳥,在地上撲翼哀鳴。

於志敏靈機一動,心想這怪鳥既敢衝破紅霞,諒與其血質有關,當即將鳥屍拖進冰穴,剝下鳥皮,將鳥頭載在頭上,鳥翼挾在臀上,附壁登峰,藏身在紅霞裡面。但覺紅霞壓力萬鈞,與水力幾乎相同,不由得暗自奇怪起來。

但那紅霞既不能傷人,何妨趁機看個明白?他由冰峰俯瞰冰谷,只見一塊數百畝起不平的谷裡,瓊樓玉宇,密如街市,雖俱是鑿冰而成,亦極見鬼斧神工,不比尋常。屋宇外的!”場,人獸紛雜,怪鳥翻飛,想是正在操練其一種陣式。

於志敏察看良久,習看出由得那些怪鳥疾掠,翻騰,俱是四四之數,每四隻聯為一組,每四組聯成一陣。

怪獸的縱橫馳驟,卻是每十二隻為一波。

於志敏利用韓信點兵的算法。將谷中的人、獸、鳥,俱算得不差分毫。約有炊許時光,忽見一道紅光升起。頃刻間化作一陣紅霧遮住全谷,看不出任何事物。

若換上別人遇見這種情形。或因無物可看,廢然而返。但於志敏反認為他既不能見敵,敵也不能見他,一縱身子,竟凌空而下。

那知腳尖尚未沾到地面,忽聞一聲怪笑,同時即感到一陣勁風罩落當頭。

對方在漫天紅霧中,居然能看出有人進谷,於志敏不禁駭然。但他到底藝高膽大,又精細過人,就在驚訊初聞的一瞬,一扭腰肢,斜墜往五丈開外,反掌向上一條,“蓬”一聲響,卷得紅霧滾滾而起。

雖僅是一掌相交,於志敏已察覺對方功力並不太弱,急拔出綠虹劍,一個“麻姑獻壽”

向上一揮。

對方不料入谷這位少年出手如電,而且他不能在空中轉身閃避,怪嘯半聲,即被劍揮成兩段。

於志敏殺了一名敵人,心知對方怪叫的結果,定招來不少同黨,但又不甘心一無所獲。

一瞥墜下的屍體,只見那人青筋滿面,紅胡飛揚,眼上橫戴著一付眼鏡,鏡後面一雙巨大的環眼,尚未閉下,兇睛閃閃泛著藍光。

他靈機一動,想到那人能在霧中見物,莫非那付眼鏡作怪,一步搶上前去,奪下眼鏡向臉上一戴,果然三四十丈之內的事物,盡收眼底,不禁大喜道:“這付怪鏡比破霧的鰻珠,好得多了!”

他眼力本已超人,再戴上一付透視重霧的眼鏡,更是如虎添翼。別人戴這付眼鏡,不過透視十丈方圓,他卻能夠多透視幾倍。

這時,他已看見四周有戴著眼鏡的人向身前奔來;看那些來人低頭向地,敢情不能看出多麼遠,一縱身軀撲向一面,綠虹劍同時一掃。

那夥魔黨只覺得一道疾風掠到,還未看清究竟是何物作祟,已被劍鋒透體而過,屍身同時倒地。

於志敏見那些人糊里糊塗送死,又犯了他那頑皮的天性,心想何不多殺幾個?但見他身法如風,一溜就是十數丈,東一劍,西一劍,每一劍掃去,定有六七名魔黨倒地。落在後面的魔黨,見好端端地,前面的同伴已經橫屍,驚得立即縱聲狂嘯,但他嘯聲未歇,又繹他同伴血染寒冰。

玄冰谷原是仗倚這片紅霧保障安全,不料反被於志敏利用這紅霧殺得他屍骸枕籍。

主持紅霧的魔頭但見霧中慘叫,哀嘯,急將紅霧一收,即瞥見一條披有熊皮的身影揮著綠光,掃向自己人身上。那道綠光一閃,自己人即身斷頭飛,不禁駭然將一枝響箭射出,然後擲出一顆鳥珠,“叱”一聲巨響,冰地陷成深窟,四周的山峰也震得搖搖欲倒。

於志敏靈機一動,將奪自群魔身上的彈珠,用重手法連續擲出,“蓬蓬………”一陣震天巨響,震得谷內人奔獸走,屋倒樓崩。

四周的冰峰經這一陣撼動,起先是噸噸作響,跟著便是一座座倒下,每一座冰峰倒塌的時候,俱發出極大的響聲,並且有烈煙和濃煙自地底衝起,雖然烈煙一閃而逝,但亦顯見極大的威勢。

埋葬,埋葬,無數巨魔未及奪門而出,已被自己的“瓊樓玉宇”埋葬在萬古堅冰之下。

有些能走出屋外的魔頭,也多數被塌下來的冰峰壓得它變成肉餅。只剩下一二個武藝最高魔頭,腳踏碎冰漫空飛躍,雖見一位身披熊皮的少年懸空屹立,但在各顧性命免葬冰底的情形下,誰也分不出閒暇去尋人搏鬥。

紅霧盡斂,赤氣全消,老魅多年經營作為發號施令的魔宮,頃刻間深埋在數百丈的冰下。四周尖削如筆,平滑如鏡的冰峰,也變作禿頂的冰。一切都變了,變得那樣迅速,變得那樣突然,嚴格地說起來,仍然是老魅自己埋葬了自己。創建那麼多魔宮,魔彈,結局是自食其果,而毀掉魔宮。

整座玄冰谷已經改觀,盤旋在紅霞上空的怪鳥,已被山崩地裂的突變,驚得四數高飛,再不留戀這位廢墟,也不再被魔術伊咱紅窿控制它的行動。

所有禿頂的冰丘,只有近處幾座還零星站著幾位身軀高大的魔頭,他們仍然膽戰心驚,瑟縮在一起,互相向他同夥詢問方式這椿災害的由來。

究竟是地震,還是天坍,也還是外敵來侵,引發谷中窖藏已久秘寶?

這對起魔頭正在呶呶不休的時候,在一座較高的冰丘上怒發出一聲怪嘯。雖然玄冰谷已成陳跡然而老魅的聲威,仍可震懾這群魔黨,使他們不敢不急急忙忙向怪嘯的冰峰奔去。

於志敏本來打算進玄冰谷暗察形勢,給這群魔頭搗搗蛋,那知居然事出意外,一座以禽獸為護衛,以冰峰作圍牆的玄冰谷,頃刻間竟被爆炸夷平。

誰能相信玄冰谷是恁地脆弱?然而事實放在眼前,又不容得不信。於志敏當時見全谷下陷,冰峰齊倒,只道自己走錯了地方,否則,決無這容易的事,待由那聲怪嘯,發覺對方的功力與自己差不多少,才想到若非玄冰谷,那會有這等高手。

他藝高膽大,見群魔向嘯聲發來的冰丘飛集,也一展身形,飛向那處冰丘。

要知這時剩下來的雖然人數不多,若非他們藝業高強,怎能逃得過冰峰的埋葬?於志敏服飾與眾不同,早被群魔看在眼裡,老魅遙見一道白影疾如流矢向他激射,大喝一聲,周身放出一團紅光,群魔聞聲回頭,擋著於志敏的去路。

於志敏瞥見這群魔頭的裝束幾乎完全相同,人人遍體紅光繚繞,手上持有異樣兵器,生怕不明就裡,著了人家的道兒,大喝一聲,綠虹劍一插,舞起一團綠光,護身進擊。

綠虹劍一起,冰丘上忽然厲喝一聲:“你是什麼人?”這是於志敏進谷之後,第一回聽到的中州話,不覺微微一怔,旋即回答一聲:“冰原之神,獵熊童子!”

那人桀桀一聲怪笑道:“原來是你這小搗蛋在搗鬼,什麼獵熊童子,以為我不知你是龍捲風不成?”

於志敏嘻嘻笑道:“看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少爺猜你定是玄冰老魅!”

那人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又是一陣怪笑,然後冷冷道:“你這小搗蛋搗毀了岡底斯山,又誘叛了完達山的東北總壇,也該見好就收,居然來到玄冰谷,難道不怕血焰劍厲害?”

於志敏正不知天王莊因何被毀,忽聽老魅說誘叛東北總壇,驀地想起敢情老魅利用女貞子監視東北總壇的事被魔頭察覺,以致引起火拼,否則,天王莊何致毀盡一旦,頓時見他一併栽向自己頭上,不禁好笑道:“何止這些小事,你這玄冰谷還不是被毀了麼?”

老魅忽然一聲厲嘯,一團紅光隨聲而到。

於志敏知道那團紅光定是血焰劍,這枝魔劍是否有粟亞所說那般厲害,不得而知,但只見老魅動手揮舞,紅光竟能自動護身,料是一種劍氣凝驟而成,甚至還是腐屍餘氣所煉成的毒劍,當下不敢怠慢,大喝一聲,綠虹劍一指,二丈四尺的寒光疾點向電射而到的紅光。

老魅的藝業果然精絕,在這電閃的剎那,雙臂向上一揚,身子竟如一匹紅練,由於志敏頭頂一道越而過。不但避開一劍,並於飛越的瞬間,一蓬紅雨當頭灑落。

於志敏一劍落空,立見紅光耀眼,左手急劈出一掌,身子一栽,向右橫飛十丈開外,恰遇一名紅光繞身魔黨由右方進擊,順手又是一劍掃去。

這一群魔黨俱已將血焰劍煉成,所以能夠御氣行空,捷如飛鳥,見於志敏一劍揮來,身子一閃,立即飄出丈餘,但綠虹劍芒長達二丈四尺,芒尾過處,一具高大的屍體登時栽下。

群魔親眼見到同伴死在綠虹劍下,驚呼一聲,各自超越不前。

老魅真想不到這群“食君之祿”的手下恁地膿泡,氣得怪眼一睜,兇光暴長,也不知用的是禽言還是獸語,只聽他大聲咆哮一句,群魔立即都紛紛上前,劍光、刀光、杖影、鞭影,化作一牆紅牆,將於志敏圍得水洩不通。另有幾名魔頭除了一手持著刀劍之外,另一手卻持有一種與“穿魔管”相似的兵器待機而發。

於志敏固知群魔不肯干休,但因把冰谷毀得過份容易,方才一劍又輕易殺死一魔,更不將敵人放在心上。只聽他一聲朗笑,綠虹劍即化作一個絕大的圓球,將十丈以內的地面,連帶上空俱罩得不見冰雪,然後以奔雷之勢?圈定一面疾撲。那知玄冰老魅這魔陣豈同凡響?

於志敏劍尚距當面魔頭三四尺,那面的魔頭忽向兩旁一分,魔頭身後持有“穿魔管”的同黨忽將兵器一伸,“絲”一聲響處,十幾股長達十丈的火舌立即向於志敏身前飛卷。

於志敏驟遇此變,大吃一驚,但他去勢太速,要想收勢上躍,決來不及,大喝一聲,左掌一推,發出一股猛烈無比的勁風,硬生生將火舌打得向上飛卷,自己也籍反撞的風力,將身子往下一沉。

他腳尖甫達地面,身後又“絲”一聲響,十幾條火舌立即捲到。接著就聞老魅吆喝一聲,四面八方俱是藍色的火舌伸來,立即化作一片火海。要想衝出老憋這座魔火大陣談何容易?

於志敏雖未被頭一道火舌燒灼,但因距離已近,當時感到奇熱無比,心知這種魔火併非凡火,只要一被近身,那怕不被登時燒成灰燼,這時已落進火陣的核心,不由得暗自叫苦。

但他到底身懷絕藝,雖在十分懊喪中,仍然不慌不忙將周身罡氣運入劍掌,傲然一聲長嘯,即將師門最高絕學中“悟”

字劍法施展開來,但見長長的芒尾之外,一團青濛濛的光霧隨劍身矯若遊龍般往還激盪。竟將魔火遠拒在光霧之外。

於志敏見師門絕學果能抵禦魔火,不禁暗喜道:“我就仗這一枝劍,那怕還衝不出去?”不料他才動念上前登時覺得那魔火竟是隨身進退,又是大吃一驚。

玄冰老魅卻在魔火外面桀桀怪笑道:“小鬼頭休以為一枝寶劍就能擋得住我這天地間的真火,若不快丟劍討饒,我一發動起來,你身邊的真火燃煤也同時併發,只怕就要變成灰燼了!”

俗話說:“水火無情。”,若果老魅真要發動空間的火煤,確令人防不勝防,但於志敏何等人物,老魅要棄劍討饒,怎生能夠?

廝殺的地方,腳底下是萬古寒冰,與及冰峰倒下來的冰塊冰屑,雖僅半刻時光,但魔火熱度極高,不但將表面一層碎冰蒸化成水,並且化成熱騰騰的水汽。

本來水能克水,但在火旺盛的時候,水汽反增火力。沸騰的水汽,更令人間得難受。

於志敏初見冰化成水,正在暗喜道:“只要冰雪盡化,那怕我不能從水裡遁出?”

不料心念甫畢,水面上已經熱汽翻騰,轉眼間,劍光裡面盡是白濛濛的水汽,而且十分烘熱,譬如身入蒸籠,這才大驚起來。

玄冰老魅見已將天下第一高手困在魔火陣中,喜得呵呵大笑道:“姓於的小狗!這回總知道厲………”

於志敏被火舌和霧汽蒸得周身大汗,正打算不論如何也得向一個方向衝出,以自己的輕功專找一個方向來衝,縱使衣物燒損,未必即損到身上;縱使身上被燒起幾個水泡,也不致妨礙多少功力,總比守在八掛爐中,受魔火煎熬強過幾倍。

但在這火舌圍困,熱氣瀰漫中,看不出敵力強弱和困火的廣狹,萬一衝去的方向是火海最廣的一面,則身法一停,豈不被燒成焦炭?

恰好玄冰老魅再度發話譏嘲,於志敏估計那聲源相距不過二十來丈,冷笑一聲,雙腳用力一蹬,劍光驟斂成線,身子隨劍升空,竟超出火焰上面十來丈高。瞥見老魅正趾高氣昂,對一片四五十丈寬廣的火海叫囂,不禁又喜又怒,大喝一聲:“老魅拿頭來!”話音一發,人亦隨聲射去。

玄冰老魅早知於志敏藝業絕高,或能貼著冰面掠出,雖在得意洋洋的時候,仍是全神戒備,發話中忽見一線綠光由熊熊烈焰中冒起,於志敏已脫困升空,並電射頭上,急大吼一聲,手中血焰劍向上一指,另一手上的圓筒也向上一揮,“蓬”一聲輕響,一個長約尺許的稜狀物竟自圓筒射出,“波”的一聲化作一團烈焰擋在於志敏面前,血焰劍也變作一片紅光,發出“絲絲”的破空聲,在烈焰下面混成光網。

於志敏吃了一回虧,學了一回乖,好容易衝出魔火包圍,那輕易在陷身魔陣,一見老魔手上除了寶劍,另有一枝不知名目的怪兵刃,早已暗存戒心,待它射出暗器,急一翻身軀,倒滾十幾丈遠,恰又停身在魔火陣的上空。

那魔頭見於志敏方突出陣外,又飛返陣上,真個驚喜交集,群噪一聲,十幾個圓筒齊向上指,十幾丈長長的火舌略向於志敏腳下。

數名未持有圓筒的魔黨也各將手中的“管”向上轟擊,霎時間“砰砰……”的聲音震耳欲聾。

於志敏因早年服過躡空草,能夠停在空中,若一動身軀,仍要墜下地面,圓筒發出的火焰不能及遠,倒也無甚要緊,最苦的還是由“管”中射出來的彈雨,才是最厲害的暗器,迫得他揮劍如輪,將群魔發射彈丸激射往四面。但他正在艱苦支撐的時候,玄冰老魅又怪叫一聲,一團稜狀物自筒口射出,掠過於志敏身旁,直飛高四五十丈。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47
發表於 2024-1-25 16:47:2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回 聯劍破魔宮 老魅斷臂 招降顯絕技 俠女施恩

上回說到於志敏獨闖玄冰谷,被玄冰谷老魅率領群魔布成魔火陣圍困。於志敏幼時服過躡空草停身空中,揮劍如輪將群魔發射出來的彈雨打得四面激射。僅他正在苦苦支撐的時候,玄冰谷老魅忽然射出一個稜形的暗器,掠過他的身旁,高達四十丈。

於志敏雖知那梭形暗器定是十分厲害,但因它體積極小,相距也較遠,竟未能及時攔截。

那梭形暗器迅速到達頂點,“波”地一聲爆裂開來,登時強光耀目難開,一蓬光雨將幾十丈空間完全籠罩。

敢情那梭形暗器的歷害,連玄冰者魅自己也不能防備,只見他在爆裂的瞬間,向群魔一揮手臂二三十條身形登時暴退。

於志敏眼見這般情景,那還不心頭雪亮?明知身形一動便不能站在空中,但又不願待著等死,鼓起渾身氣勁,擲出一通劍光,身子筆直如箭,隨劍飛出五六十丈,落在群魔身後,反身一掌,將兩魔打進光雨之中,同時又把寶劍召回。

也不知玄冰老魅是黔驢披窮,還是驚懾以於志敏一身絕學,厲喝聲中,撤出一張綠湛湛的光網,擋住於志敏這方向,一縱身子,在空中劃成一道長弧,弧線一落,人已逸出二四丈。

於志敏大喝一聲,拔高身軀,越過綠光網,奮力疾追,那知即將追及,玄冰老魅又是一幢光網撤出,氣得這位小俠大罵道:“老妖有多少妖法,儘量放出來罷!”

玄冰老魅情急奔命,不再搭腔,只是盡力狂奔。

於志敏恨不得給老魅一劍兩段,但老魅藝業不比尋常,加上不時撤出光網擋路,一時也難以追及。

一前一後,一邪一正,俱是絕世高手。逃的,追的,俱是風馳電掣,頃刻間已達冰谷盡頭,冰山根下。

驀地一聲嬌叱,兩道織影內幾百丈高的冰峰,疾如殞屋飛降老魅頭頂。

於志敏見來的是張惠雅和秦玉鸞,急喝一聲:“當心!”

但這時已太遲了,玄冰老魅長臂一揮,一團紅綠相參的濃霧迅速湧起,張秦二女收勢不及,竟衝霧而下。

於志敏生怕玄冰老魅再下毒手,厲喝一聲,一閃衝到霧下,一挽二女袖身急退。

玄冰老魅瞪眼見於志敏追到身後,驚得向前猛竄,不料正爬登到半個冰峰,忽又一聲嬌叱,一金一烏兩道奇光猛地一落。

玄冰老魅急向橫裡一縱,雖然避過那道墨綠的劍光,卻被金光一卷,慘嗥一聲,一條右臂已被卸下。但在這生死關頭,仍不敢稍停片刻,腳尖一點冰角,向斜裡騰出數丈,帶傷奔去。

來人正是阿爾搭兒和錢孔方,她們見愛侶一走,也與張秦兩人商議要走,於志強雖是大伯身份,但這幾位弟媳確是無可奈何。只好由她走了。

四女步著夫婿的後塵,登上冰峰絕頂,恰見檀郎掃清紅霧,與群魔大戰谷中,無不急於合助戰。

但於志敏有躡空草的功力,縱身冰谷並不太難,四女沒有這份能耐,躍下幾萬丈高的冰峰,那怕不跌成肉餅?

四女作分作兩組尋路下谷,忽見檀郎放下一大群魔頭,只追趕其少之一,情知被追趕那人定是玄冰老魅無疑。

張秦二女多半是眼看別人立功,這時藝業已成,而且魔頭正在自己腳下,怎不乘機打個落水狗?因此,秦玉鸞嬌叱一聲,即與張惠雅飛身而下,不料玄冰老魅攜帶毒物不可勝計,毒霧一起,張秦二女在昏迷墜下,若非於志敏及時趕到,二女在昏迷中已被跌成肉餅。

阿爾搭兒和錢孔方對敵經驗雖是不多,然而心機最精細,她二人與張、秦二女相距不過數丈,一見張、秦二女搶先發動,心知要則一舉成功,否則魔頭逃走。

錢孔方一拉阿爾搭兒衣角,同時貼身在峰壁上面,因為身上穿的是白熊皮,與冰雪幾乎同樣頸色,玄冰老魅在急急逃生的時候,又有張秦二女發勁在先,以為難得再有兇險,竟被阿爾搭兒一劍斬斷右臂。

但錢孔方一經發動,收勢不及也筆直墜到谷底。

阿爾搭幾經檀郎以“接木移花”的異術,使她得盡甜頭,藝業比閔小玲不過也略遜一籌,雖然急衝而降,但因老魅斷臂的一絲對彈的勁道,加上她突然一提真氣,背脊又貼回冰壁,眨見一枝紅光映目的寶劍,有半截插在冰上,劍柄還接著一條手臂搖搖欲墜,急取了過來,嬌呼一聲:“敏郎!”立即飛身下

谷。

於志敏抱著已暈迷的張秦二女,將拔毒治傷丸納入她兩人口中,並替她兩人行功導引,見錢孔方和阿爾搭兒相繼到達,不禁慘笑一聲道:“你兩人往那邊將群魔殺了,好替她兩人報仇!”

阿爾搭兒星眸向張秦二女身上一轉,急道:“兩位姐姐有沒有救?”

“這時還難說,不知吃的藥是否對症。”

阿爾搭兒泣然欲淚,狠狠一咬牙齒,恨恨地說一聲:“好!”將老魅的斷臂和血焰劍向地上一擲,叫一聲:“我們殺去!”

要知阿爾搭兒心地最為慈善,平時真個連見人宰羊都要掩目,這時為了要替共枕的姐妹報仇,卻是敢氣倍增,擲下魔劍立即要走。

於志敏忙道:“連血煙劍拿去,以魔治魔!”

“給錢丫頭!”

錢孔方知事不宜遲,檢起魔劍與阿爾搭兒向迎來的群魔奔去。

果然“以魔治魔”的方法十分生效,群魔人數雖多,一見老魔的血焰劍在一位少女手上,不禁驚慌失色。

錢孔方大喝一聲,右揮墨綠,左舞血煙,首先衝上。

阿爾塔兒粉臉上笑,蛾眉倒堅,與她平時溫柔婉變,小鳥依人那種神態判若兩人,手上舞著檀郎給她那枝金霞劍,湧起巨大金輪,在魔陣中飛滾。

群魔雖然個個有極高的藝業,但因老魅已逃,人心渙散,血焰劍惡毒異常,劍光所及,非死必傷,以致人人自危,怎擋得兩名生龍活虎的少女一陣亂殺?

玄冰谷經過老魅經營百年以上,地下室、秘道,機關,陷阱,埋伏,應有盡有,不料於志敏入谷的時候,無意中以奪得魔頭的彈珠連續發出,炸得冰山俱倒,冰窟俱陷,原有的埋伏几乎一掃而空。

這時群魔危急關頭,要想找個鼠洞來鑽,以是追尋不著,沒奈何,明知戰也死,不戰也死,還是苦苦支持下去。

於志敏解救張秦二女,竟無法參加這場極其慘烈的廝殺,眼看二妻殺得血染重裙,也不好放下二女上前相助,好容易將二女救醒,正在吩咐她兩人運息行功:自己也去大殺一陣。

忽然,“隆”一聲塌天的巨響,一座較矮的冰山整個飛起半空,這一個突其而來的鉅變,駭得廝殺中雙方各自奔逃星散。

阿爾搭兒和錢孔方奔回檀郎身側,顫抖抖道:“敏郎!可是天塌了?我們在一塊兒死!”

於志敏見她忽然起痴話來,既是感動,又覺好象笑道:“天怎麼會塌?”輕輕一攬她細腰,又說一聲:“你看。”

那座冰山在這時候忽又迅速下墜,“隆”一聲巨響,登時碎玉四濺,一座周圍被冰山包因而成的玄冰山立即開了一個又平又寬的缺口,谷地也震得變成無數龜裂。

錢孔方吐舌道:“好生厲害,敢情是地底埋有炸藥,不然,哪有偌大的力量。”

秦玉鸞恨恨道:“要是我被壓死了也好,省得連累別人為我著急!”

張惠雅苦笑道:“還是我該先死!”

阿爾塔兒“噗嗤”一笑道:“你兩人死了,我們十二金釵又怎樣是好?”

秦玉鸞一撅小嘴,瞪著於志敏道:“候補的人多著理!”

於志敏所得只是搖頭道:“你們真怪,到接近勝利的時候,好端端的又鬧死鬧活來。我看那邊山峰定是有人要進來了,否則怎會被炸?”

張秦二女原想辯駁幾句,籍以博取個郎憐恤,怎知於志敏忽然話頭一轉,說到冰峰倒塌的事上去,不期目光移向那邊新的大缺口。

果然那些碎玉殘冰下墜不久,缺口那邊又“砰砰……

一串脆響,便出現兩個高大的身影。那個人似略為一停,忽然放起一紅一綠兩顆流星,接著便有一大群人猛奔入谷。

於志敏不覺“噓”一聲道:“居然有江湖人物來找老魅廝殺!”

錢孔方也接口說一聲:“奇怪!來的並非絕頂高手,也敢來找碴子。”

秦玉鸞不加思索,脫口道:“莫非是老魅……”忽又發覺自己想的無理,又羞得立即停嘴。

於志敏道:“老魅一時難集結多人捲土重來,而且,若是老魅的同黨,也毋須出此炸山裂地的下策。”

那夥人一通過谷口,立即分成五人一組向各方猛撲,並有一組疾向小俠這邊奔來。

於志敏說道:“不好,別讓他們發生誤會!”一聲長嘯,身形疾射而去,但見在空中划起幾個大園弧,已到達來人面前,高呼一聲:“獵熊童子在此!”

那夥人微微一怔,旋而同聲歡呼:“冰原之神!……”當前一個把皮帽一脫,說一聲:

“弟子是完達山大招討,要大戰玄冰老魅,請……”

於志敏暗喜魔教東北總壇叛離魔教,襲破天王山,並來攻破玄冰谷與老魅拼命,但又暗笑對方竟把自己當做真神,忙道:“我不是神,是中州龍捲風於志敏!”

“啊!劍聖!”那人竟歡呼起來,隨即跪倒叫道:“在下是完達山總、壇主的……啊!

我的名字叫做忽不赤!丘真人也同來了。”

於志敏不知幾時被人封為“劍聖”,顧自有點臉紅,直聽說到丘處機也來玄冰谷,忙扶起忽不亦道:“丘真人來在那裡?”

忽不亦才說得一句:“他選上幾位小俠,落在後面。”忽瞥見錢孔方與三女到達;錢孔方手上兩技劍最為惹眼,忽不赤不覺面色一變,忙道:“這位姑娘可是天王莊的……”

於志敏已知忽不赤問話之意,代答道:“那是過去的事了,玄冰老魅已斷臂逃去,剩下這些魔頭,煩你們自行處置罷!”

忽不亦連稱謝,率眾徑撲魔黨。

丁志敏回頭向四女笑道:“老魅鬧得眾叛親離,完達山總壇既有人來,也省我們多增殺孽。”

阿爾搭兒峨眉微蹙道:“只怕不哩!你忘還了有三十六僕,三十六姆,三十二女,三十六莊夫還在谷外?”

於志敏猛地記起兄嫂和瑾姑、阿萄,阿莎、阿菩、魚孝、明軒、竺孔圓等人還在谷外,忽不赤說丘處機與幾位小俠相遇,說不定就是與兄嫂諸人遇上,然而,為何這時尚未見到達?“

阿爾搭兒一提起谷外魔黨的事,於志敏立即聯想到兄嫂諸人莫非正與群魔廝殺,忙說一聲:。“這裡有我一人儘夠了,你們快往谷外接應去。”

錢孔方驀地想到率領張惠雅,秦玉鸞入谷,原是自己和阿爾搭兒提議,若因此而致谷外人手不夠,有了傷亡,怎有面目與檀郎言歡?急說一聲:“搭兒頭,你拿著老魅斷臂,咱們快走!”

阿爾搭兒“晤”了一聲,深情地注視檀郎一眼,便與張秦二女跟在錢孔方身後疾向炸塌的谷口奔去。

此時,谷外果然亂糟糟盡是一片殺聲。

原來於志強見四位弟媳一走,也不放心乃弟孤身返途,無奈自己幾人藝業不高,要想攀登滑不溜步的千丈冰峰,談何容易。

他和丁瑾姑籌思入谷的方法,決定尋找一處較矮的冰峰攀登。於是,沿著冰山周圍,急急遠走。遙看一處冰峰較矮,正是喜在心頭的時候,忽聞“隆”一聲巨響,全峰飛起,隨即崩坍。

於志強又驚又喜,更加緊輕功身法疾奔,丁瑾姑卻瞥見一條道裝人影一閃。

在玄冰谷這種惡魔之地,何來道裝人物?

丁瑾姑靈機一動,怠叫一聲:“邱道長!”

這一聲發出,那道裝身影果然一停,同時又有幾十條人影在一座冰山後面現身。

那道者似匆忙吩咐幾句,即向那大夥人揮揮袍袖,那夥人即向冰峰塌處飛撲,那道者反向諸女奔來。

丁瑾姑一行腳程迅速,頃刻間雙方會合在一處。

那道者果然是長春真人邱處機,一瞥之下,並未見於志敏,周明軒反是面呈愧色跪往面前,不禁訝道:“於小俠怎的不見?”

周明軒拜罷站起,說一聲:“於師兄已入玄冰谷多時。”因自己遭遇的事,不便對師尊說,又急急低下頭去。

邱處機性子何等暴烈,見門徒欲說還休那種神情,不由得厲喝道:“你到底怎麼了,不好好招認出來,我就一掌把你劈死!”

於志強自然也知周明軒因何為難,忙說一聲:“真人息怒!”接作乃弟如何強作掌判,致令變起茵褥的事從頭說起,連帶天王莊諸女先嫁的事,也全推在乃弟肩頭,情知邱處機不會對於志敏怎的,樂得做個順水人情。

果然邱處祝壽眉微皺,忽又縱聲郎笑一陣,才道:“我以為是叛逆師門的大事,這些小節何必計較,而且軒兒不錯,錯就錯在那些淫賊而已。”

各人見這位長春真人看得開,放得下,也十分欣慰,於志強笑問道:“真人由那裡帶來那夥人,那冰峰是否被他們炸塌了?“

“啊!他們全是魔教東北總壇的高手,暗襲天王莊的歸途和貧道相遇,一說起來,情知不把玄冰谷毀了,禍根還是未除,貧道還想與你們小友爭個大功,不道因總壇各人多帶爆炸之物,遲滯了行程,竟被龍捲風先捲進谷內去了!”言下以是無限惋惜。

各人見這邱處機還是恁般好勝,不禁暗自發笑。

說話間,又有大夥人由冰峰繞出,丁瑾姑一指道:“那夥人是否真人帶來?”

邱處機回頭一看,詫道:“與貧道同來的人俱已入谷,那還有這麼多?

丁瑾姑叫一聲:“不好!休被他們將谷口堵住!”一展輕功,當先奔去。

那夥人正是玄冰老魅派遣出谷搜尋“獵熊童子”的人,因聽到炸谷的響聲,情知發生了大事,急向聲源奔來。

丁瑾姑一到近前,便由服飾上認出是玄冰谷的魔黨,大喝一聲,揮劍衝陣,阿萄諸女和於志強也相繼而到。

長春真人邱處機雖然多未開殺戒,但眼見群魔當前,也忍不住揮動一雙肉掌,隨諸人衝進陣裡。

霎時間,劍光掌影,交飛在這塊平坦的冰上面。

那夥魔黨不過是老魅手下二三流角色,怎當得起中州俠義狠殺?然而,魔黨方面竟是越殺越多,並以各種火器輪流轟擊,硝煙彈雨,縱橫激射,邱處機但憑一雙向掌,不免手忙腳亂,首先大喝一聲:“我們暫退!”

但他話聲甫落,忽聞一個甜脆的少女嗓音叫道:“我們來啦!”

各人縱目望去,即見四條纖影揮斜著金光、赤光、墨光,白光恍若飛虹翻卷,衝進魔黨後隊,不禁勇氣百倍,回身夾擊。

錢孔方與三女一出谷口,即見彈雨橫飛,阿爾搭兒一揮金霞寶劍領先疾上。

那夥魔黨見谷內也有敵人出來夾擊,立即會意到根本重地已經被毀,真個煉得肝膽俱寒,再被諸俠一衝,登時向四方逃撤。

阿爾搭兒眼見諸女還在追殺逃欲,不禁惻然,忙叫一聲:“錢丫頭!快招降他們,省得死傷太多。”

錢孔方驀地猛醒,用魔話高呼:“玄冰谷已毀,老魅已死,有他寶劍手臂為證,你們快降,可饒一命!”

魔黨歷年來在老魅淫威之下,恨不得揭竿而起,方才拼命狠鬥,也不過懾於老魅手段毒辣,只怕不表示勇敢,受處置起來,比死還難受。這時聽說老魅已死,並有寶劍斷臂作證,歡呼一聲,各在原地跪倒。

錢孔方這時好比一位大將軍,大叫一聲:“你們若有不信,請看我揮舞這枝血焰劍!”

話音一落,立即長嘯一聲,縱身飛起將血焰劍一揮,撤出滿天紅霞。

群魔驚呼一聲,急將頭臉俯伏冰上。

錢孔方降落水面,對阿爾搭兒三人笑道:“三位姐姐去收繳他們的毒藥火器……”接著又高聲傳呼:“各位姐妹和伯伯

上去把他們火器收了!“各人依言上繳,頃刻峻事。

邱處機緩步走到錢孔方面前,打個問訊道:“姑娘這般處置,貧道佩服之至,前時與於小俠見面,怎未見這姑娘?”

他本來想問問姓名,卻又不好意思,阿爾搭兒笑道:“她呀?她本來是天王莊的,名字叫做錢孔方,是我們最小的妹妹呀!”

錢孔方粉臉一紅,瞪她一眼,輕斥一聲:“多嘴!”

邱處機自然懂得阿爾搭兒所說的“小妹妹”的真義,忙說一聲,“失敬”,低頭又打了一問訊。

錢孔方臉紅紅地回了一禮,瞥見新附群魔仍然俯伏冰上不敢動彈,詫道:“老魅這枝血焰劍對我們不起多大作用!不料懾伏魔黨竟似良貓伏鼠。”

邱處機內血焰劍一瞥,驚得幾乎睜凸了眼睛道:“這枝劍不知殺了多少無辜,以致上面凶煞重重,列位心存正義,且身懷絕世奇功,尚難為害,若是尋常之人,只怕一見劍多乞,早已魂飛魄散了。”

血焰劍的厲害,各人原聽粟亞說過,當時認為無稽之談,丘處機已近乎真仙人物,說起來當然可信。

錢孔方持著這枝沒有鞘的血焰劍,真不知如何是好,若將這劍帶近中原,豈不要在無意中造下不少殺孽?

丘處機見她沉吟不語,得意洋洋道:“其實劍上的凶煞,可以設法超度,還它本來面目而不失為一枝良劍。”

錢孔方巴不得丘處機有此一語,忙道:“就請道長帶去祭煉……”

丘處機急道:“於小俠的師尊是世外高人,又是煉劍能手,何必找我?”

錢孔方尚未答話,忽見於志敏挾著一人飛奔而來,心想:“待他來了再說!”

於志敏損著垂死的彭新民如飛而到,剛把人放下,即叫一聲:“錢妹!你用血焰劍在他臉上晃動,看看還有沒有救!”

錢孔方依言照辦,那知血焰劍只消一晃,彭新民“呀”的一聲,登時躍起,要不是錢孔方縮手得快,直把他削成兩半,不覺奇道:“甚麼一回事?”

彭新民甫醒過來,仍覺有點茫然,問一聲:“我的麗妹在那裡?”

於志敏一掌擊在他無靈蓋上,比一聲:“彭兄!還你本來面目!”

彭新民被一掌悅醒,回憶前尖,恍如夢寐,虎目向各人一瞥,立即向於志敏拜倒,哭道:“於師兄雖將我救活,但我已無面目見師尊。”

於志敏正色道:“事情不致如你想的那樣嚴重,你受魔女所迷,不算是你的過,再則小弟先事思慮未周,導成彭兄的過錯,更不能辭咎,回中原後我向今師解說便了!”

彭新民含淚點頭,爬了起來,向眾人看了一眼,又欲對邱處機下拜。邱處機雖是初來,因先聽於志敏說了一番,再聽於志敏與彭新民所說的話,那還不心頭雪亮?忙阻止彭新民下拜,並道:“貧道若遇著令師,自會將情由解釋,不必多禮了。”

然而,彭新民因不見他的妻子喬大,也不見魚孝的妻子嵇孔小,徵了一怔,雙目注視魚孝臉上,欲求解答。

魚孝帶著幾分攬轉道:“彭兄不必多問,再過些時,我一定會告訴你!”

彭新民知道定有蹊蹺,也不再問!

阿爾搭兒卻喚一聲:“敏郎!”接著道:“谷裡面怎樣了?道長說血焰劍煞氣很重,要把冤魂超度,不然就會害人,你說怎樣做才好?”

於志敏道:“谷裡面的魔黨全已被擒,也會帶他們躬來,用血焰劍照他自己的良心,使他們反省過來,然後請邱道長度化冤魂。”

邱處機忙道:“你休麻煩我,令師就可以度化。”

於志敏笑笑道:“晚輩也能度化,只因既要搭台打樁,又要費七七四十九天之久,恩師不知在何處坐關,晚輩也須急回中州,只好懇求道長做這善事了!”

邱處機迫於無奈何,只得答允!

於志敏見群魔仍然星羅棋佈跪伏冰上,笑問道:“邱道長還不吩咐他們起來?”

邱處機笑道:“這是尊駕所為,貧道不過因人成事,怎好越殂代皰,而且貧道也不通魔話。”

於志敏“哦”了一聲,目視錢孔方道:“勞你命他們起來罷!”

“你又不是不懂魔話?”錢孔方故意刁難,接著又道:“魔黨新降,崇拜權勢的心尚未盡除,你那聲望和絕頂的功夫還用得著。”

於志敏頷首道:“你說的也是!”雙腳一跺,扶搖直起數十丈,朗聲叫道:“冰原之神,獵熊童子,今天已施威重罰老魅,你等若已悔悟,速起來集中在神劍之下。”說畢,將綠虹劍一擲,暗施瑜伽奇功將飛出去的劍在空中劃了一個極大圓圈,然後向腳下一落,插在冰原之上。

群魔一聽“冰原之神”已嚇得膽寒股粟,再見飛劍的奇技,更是心倪神眼,歡呼一聲,爭先恐後一適奔上前,將綠虹劍圍在當中。

於志敏待群肅立,忽把手一招,綠虹立即飛回手上,飄然落回諸女身旁。

錢孔方眼見檀郎裝模作樣搗鬼,心頭暗笑,這時更是吃隨笑個不止。

於志敏詫道:“你們笑些甚麼?”

錢孔方望了諸女伴一眼,笑道:“你們不覺這人在搞鬼麼?”

於志敏嘻嘻笑道:“有邱道長在此,鬼也搗得不大!”

邱處機獲聽於志敏語,自覺十分受用,接著笑道:“貧道痴長數百歲,平生也慣常捉鬼,就是不擅搗鬼,對於鬼預仙者更無下手之處,小友以劍行道,盡伏群魔,不負聖劍之名了。”

於志敏倏地記起忽不赤曾稱他為“劍聖”,這時邱處機又說出“聖劍”兩字,靈機一動,忙道:“綠虹劍是劍中之聖,猶有可說;晚輩以殺止殺,決不敢當劍聖兩字!”

邱處機闇然道:“莽莽神州,何處非罪惡淵自有了聖劍,豈無使用聖劍的劍聖?小友若不佔此封號,只怕被別人佔用而汙辱了!“於志敏暗想:“這老道上回與張三峰廝打,也只因封號的事,可見名譽害人之極。”正想大發議論,忽見大夥人自冰谷列隊而出,笑道:“忽不赤一行也來了,若非魔教內鬨,東北總壇熟悉玄冰谷內情,炸塌冰山,開闢道路,清除內部機關埋伏,只怕千百年後,另有惡魔佔用,才是後患無窮,更非一個綽號的事了。”

邱處機知他籍題發揮,卻又無懈可擊,附和一聲,一笑作罷。

不消多時,忽不赤一行帶了不少魔黨到達,還抬有兩位奄奄一息的老人,錢孔方、絲孔圓、刁孔扁三人向那邊一瞥,“呀!”一聲驚呼,飛步奔去!

原來那兩位正是天王莊主人男貞子和女貞子他們弟子散失,被東北總壇襲破根據地,只率得三位男徒奔來玄冰谷,又被玄冰老魅說他洩漏機密,廢去一身武功監禁在冰原之下,並命王妙如、包妙始、曹妙嫦三人留作孌童。

王、包、曹三人原是女貞子的愛徒兼孌童,再充老魅孌童原無不妥,無奈老魅天生驢形,最為鑿柄,以致每一輪值,定是血流漂杵,曾幾何時,只剩下皮包瘦骨,在冰原震裂的時候,吐血身死。

天王莊二老還算幸運,雖被廢盡武功,卻因監禁的秘室十分堅固,冰原震裂,冰峰倒坍,不過將他震傷,並未壓成血餅,才被忽不赤這夥人於清管冰谷時找了出來。

錢、竺、刁三女當時雖覺得乃師並非善良,並暗通中原諸小俠而相繼出走,但她自幼就受男貞子撫育,十多年來,男貞子對她們仍是愛護備止,這時眼見乃師傷重將死,無不痛哭失聲。

阿爾塔兒黯然道:“敏郎!你看他兩人還有沒有救,也把人家救一救呀!”

於志敏知道男貞、女貞原是兄妹自相苟合,老大不願救他,卻因阿爾搭兒淚然欲淚,又覺不忍,說一聲:“我試試看!”矮身下去,拍通兩老七十二處穴道,再給他兩人含了幾粒靈藥。

過了約半盞茶時,兩者腹中一陣雷鳴,吐出幾口餘血,於志敏一看那血色,不覺輕輕搖一搖頭。

邱處機也嘆一氣道:“肝胃牌三經俱絕,無可救了。”

錢孔方“哇”一聲哀叫,倒往阿爾塔兒懷中。

於志敏看得只是搖頭,嘆道:“肝胃牌三經雖絕,若傷者武功尚在,仍不難救活,但這兩位老人先被廢去武功,點斷經脈,要想續回經脈,最少也得花上一年的時間………”

錢孔方剛被阿爾搭兒拍醒過來,一聽丁志敏要一年時間,急道:“你說是還有救?”

於志敏點一點頭。

“救呀!”錢孔方帶著哭聲叫了起來。

諸女雖覺二老原是敵人,但受傷到這般田地,怎能見死不救?也紛紛催促檀郎下手。

惟有半仙之體的邱處機暗想三經盡絕,仙丹也難救命,怎生救得轉來,他心內兀自狐疑未定,於志敏己自懷裡取出一包金針。

由得邱處機自命為長春真人,此時也不禁失聲呼道:“小友竟連佛法的金針度厄也學到了!”

於志敏搖搖頭道:“晚輩學得不全,所以一直未敢擅用,而且佛門雖然廣大,不度無緣之人,謠老前輩與佛門有無辦法,只有盡心盡意,才可判別了。”

他雖然認為沒有多少把握救治天王莊二老,依舊一計接一針,刺進二者各處針道,約經頓飯時光,男貞子一聲哀吟,睜開半隻老眼,迅速向各人一掠,又合了起來。

錢孔方急叫一聲:“師父!”

男貞子面呈愧色,卻不肯開眼。

在這時候,女貞也“哎”一聲呻吟,睜開雙目。

於志敏忙道:“老前輩覺得怎樣?”

女貞子用那弱如遊絲的聲音,斷斷續續道:“是我們那幾個娃兒哭麼?我不行了,她們做得很好,總算沒有玉石俱焚,替祖師創下的流民會留下清白的一脈。”

甭說是“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亡,其言也善。”

諸雲芬為惡一世,在這重傷將死,幸得苟活的片刻,竟會想到師門清白的事,說起來也令在旁邊的人感慨萬端。

於志敏見他還要無休止地說下去,忙道:“老前輩不必多言,我用金針度厄,繼續貶穴。”

“啊!金針度厄?佛門無上的濟世功夫……”女貞子一聽金針度厄,似覺自己尚有無窮的生命,雙目暴射出一種希望的光輝。

但是,任憑三位女徒哀泣呼喚,幾自雙目緊閉的男貞子諸雲芳忽然厲喝道:“哥哥!你我還不該死麼?”

女貞子被她這位成為妻子的妹妹一喝,不覺長嘆一聲,連說:“該死!該死!……”猛吐一口鮮血,雙眼向上一翻,便自嚥氣。

錢孔方生怕乃師也要自尋短見,玉指一伸,欲點男貞子穴道。

男貞子慘笑一聲道:“好娃兒!不必這樣,為師獲再見你們,死也瞑目了,難道還教我繼續作孽現世?”狠狠一咬牙根,鮮血也衝口而出。

錢、竺、刁三女見師傅與師伯相繼身亡,一慟幾絕,攬著男貞子的屍體陶陶哀哭。

瑾姑、阿爾搭兒忙將她三人披開勸慰,好容易才肯止悲聲。

於志敏點頭嘆嘆道:“兩位前輩臨終自覺,不失為善人,我拼著耗損一半真氣,也可使他在半年內康復,那知他竟這般烈性,但他又在那裡尋到這種烈性毒藥?”

錢孔方哭得兩眼紅腫,聽於志敏獨自探索毒藥的來源,恨恨地罵一聲:“蠢才!你不看裡面有假牙?……嗚,嗚,快賠我師父來!”

於志敏見她哭得像個淚人兒,還要罵人,想笑又不敢笑,說一聲:“是,是!”對冰原劈下一掌,打陷了一個深窟。

錢孔方驚道:“你可是瘋了?”

於志敏道:“讓他兩位老人家靜靜地躺在這冰清玉潔的窟中罷。”

錢孔方一瞥之下,發覺檀郎眼眶也有點發紅,心想:“我以為你是木頭人哪!”含淚點頭道:“你去吧,那邊還有許多人待你解救。”

於志敏回頭一看,突見忽不赤帶來魔俘個個垂頭喪氣,生趣全失,急慢應一聲,攜著血焰劍奔去,在他面前一陣晃動,果然把那如醉如痴的群魔驚醒。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48
發表於 2024-1-25 16:48: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回 垂死悟前因 人言也善 凱旋歸瓦剌 孽障猶多

這便是以魔制魔,以毒攻毒的最高妙用,群魔畏懼這枝血焰劍,因而屈於淫威,受老魁指使,連到身家性命,也置之不顧,老魅雖死,血焰劍餘威還存在他們心底,這時以火焰劍脅迫他們醒悟,然後加以誘導,自然事半功倍。

邱處機看得妙趣橫生,呵呵大笑道:“小友真善於以矛攻盾了。”

於志敏笑道:“還是道長洪福,否則一時也處之不盡。”

“小友這話怎說?”邱處機感到有點愕然。

於志敏道:“若非道長洪福,怎能迅速完成七七四十九天的功德?”

邱處機知道他提的是超度冤魂的事,不禁朗聲大笑。

忽不赤此時真把於志敏當作天人,趨前一拜道:“請劍聖指示今後行止。”

於志敏楞了一楞,旋道:“北地魔氣盡靖,但老魅斷臂而逃,只怕又起風波,幸有老英雄與貴壇各英雄將玄冰谷徹底摧毀,縱使老魁有心重建,也不是百年內的事。此地苦寒乏食,駐留不易,還是回完達山聯合各族,銳意防魔為上策,至於這百多名俘虜,既已痛改前非,不便當作俘虜看待,完達山到天王莊一帶,地廣人稀,合宜開發,由忽不赤英雄帶去,指令他們各自謀生便了!”

忽不赤見於志敏分拔得井井有條,歎服再拜,就地曉諭群魔,清點人數,細查身份,果然的男女老少都有,都是魔宮著名人物,但此時覺悟之後,馴著羔羊,當下歡天喜地,作別率眾而去。

於志敏送走忽不赤一行,立將血焰劍捧到邱處機身前,笑道:“此劍不但請道長倫去冤魂,並請道長收了。”

邱處機連說幾句“使不得。”連著又道:“貧道代化冤魂是份內的事,至於說收此寶劍,貧道無功受祿,實不敢當。”

諸女也覺偌好一枝寶劍,輕易送給別人,不禁相顧愕然。

於志敏依舊滿面容風道:“這劍非得道長收下不可!”

“原因何在?”

“晚輩必須回南尋親,不能再往遼東,此劍能鎮壓群魔,還請道長收下為是。”

丘處機沉吟片刻,才說一聲:“也罷!貧道暫且收下,將來再命軒兒送去好了。”回顧周明軒道:“軒兒帶你媳婦兒隨我去罷!”

彭新民嘴唇一動,卻望著於志敏不敢作聲。

丘處機笑道:“彭賢侄想是也要東歸,卻愁令師戒律是不!”

彭新民俊臉一紅,低頭不語。

丘處機笑道:“一切包在我身上,令師若果不容,大不了再和他打一架。”

諸女想起前情,不禁全笑出聲來。

於志敏道:“彭兄回去見令師一面也好,小弟還有信函託彭兄帶去面呈。”

彭新民自知與諸俠同行,不見得怎樣光彩,也就頷首答應,好在同行多時,已學得不少藝業,總算有個交代了。

於志敏取出紙筆正要書信,忽然“啊呀”一聲,一縱身軀,向忽不赤等人追去。

張惠雅愕然道:“他這人真是瘋了,好端端又來嚇人。”

阿爾搭兒道:“雅丫頭難道不知他要問那駱伯伯的消息?”

要知阿爾搭兒終日記掛他敏郎,於志敏大事小事無不被記在她心上。張惠雅卻白她一眼,“呀”一聲道:“就是你知道,人家全不知道哩!”

阿爾搭兒對女伴可不怕拌嘴,且她與張惠雅情份不淺,眉毛一挑,“哼”一聲道:“知道就別問人家啦!”

“鬼才問你哪!”張惠雅力回敬一句,忽見邱處機笑吟吟望她兩人拌嘴,不覺粉臉一紅,腳尖勾起一塊碎冰,並把它踢開老遠,對錢孔方道:“咱們幫你把今師下葬!”

彭新民、周明軒、魚孝,抬起女貞子的屍體躍下冰窟放好,接著是錢孔方、竺孔圓、刁孔扁,將男貞子的屍體下葬,張惠雅諸女幫忙將碎冰推下,善良?罪惡?一時難以分別的天王莊二老就此長埋。

約有炊許時光,於志敏笑吟吟攜了一大圍熊皮回到,一見冰墳已經築成,點頭道:“這樣也好,不過有點可惜!”

錢孔方詫道:“你說什麼可惜?”

“你們曾經拿海豹皮作為老人家殮衣麼?”

錢孔方被檀郎反問,不由怔了一怔,下葬必先收殮,是不可少的禮儀,卻沒有人想到這個,原因是當時也沒有可供埋葬的物品。

然而,她們一看於志敏抗了一大圍海豹皮回來,不禁思到自己草率大意。

邱處機總算練達,諮嗟道:“小友果然心細如髮,這事連貧道都未想到,但人死入上為安,既然葬下也就算了;你趕快寫信罷!”

於志敏將熊皮放在營頂,隨對阿爾搭兒道:“你們整治點吃的,也好算作送別道長和彭、週二只的離筵。”

彭新民見於志敏單說他和周明軒,不覺望魚孝一眼道:“魚兄今後行止如何?”

“家師早命小弟追隨於師兄!”

邱處機縱大笑道:“你師父號作機衡,果然名實相接,這方面我竟輸了一著。”

彭新民因魚孝追隨於志敏南下,不免面呈愧色,暗自懊悔,但話已說過,不便再請求同行,只好默默無言。

於志敏雖在埋頭寫信,但各人的對答全聽進他耳裡,各人的神情,也投進他的眼簾。他邊寫邊想,也有了一個決定。片刻,書信寫畢,繼續寫下一頁“導引奇術訣要”交給彭新民道:“此函代呈令師,對吾兄自然不過分苛責,另一紙導引訣訣要,為小弟贈與吾兄之物,用志不忘,請吾兄一併收下。”

彭新民唯唯從命,恰見阿爾搭兒自前宿的方向奔來,於志敏道:“她們真快,信寫好了,吃的也弄好了。”

搭兒相距還有幾十丈,就揚聲高叫:“敏郎!快請道長過來呀!”

這一席雖說是離筵,但除了竺孔圓與她同門兩姐妹有點黯然,彭、周、魚三人頻訂後會之約,餘人盡是高聲談笑,冰屋之內,充滿歡樂氣氛。

極地冰原無分晝夜,也不知吃了多久時間,吃畢即行,各走他該走的方向。

這是一個清朗的天氣,一隊一隊大雕在天空翱翔,尋找它們的獵物。廣漠無邊的原野,不但積雪已融,並已顯得十分乾燥。

在這廣漠的原野,不時看到柳葉樹林和小小的溪流。但是,那麼廣大的原野,只有於志敏一行在上面蠕動。

他們從不分晝夜,四時嚴寒的極地冰原,依賴天頂的星宿經緯,走了好幾個月,終而進入分晝夜的地區,漸漸看到大雕的身影。

照說這一行小俠長征玄冰谷,獲得決定性的勝利,理當興高采烈,談笑風生才對。但是,這一行人的領袖於志敏似是心事重重,俊秀的臉上,不時掠過一絲愁苦。

難道是“近鄉情更怯”,也還是另有事使他擔憂?因為於志敏是這般神情,引得這一行小俠個個沒精打采,互相說話的聲音,也低到彼此僅聞。

阿爾搭兒向天空上一隊大雕看了又看,忽然叫起來道:“你看!那一隊大雕是瓦刺來的!”

張惠雅笑道:“你這丫頭最會胡說,怎知它是由瓦刺來的?”

阿爾搭兒朝於志敏身上呶呶小嘴,又道:“看呀!我決不騙你!”

張雅惠這才知她要逗檀郎喜歡,也附和說一聲:“好像是哩,這一對雕參是白頭班翅。”

於是,瑾姑、孔扁、孔方、阿萄、阿莎、阿菩、玉鸞以及於志強、魚孝等人俱隨聲附和。

但附和由他附和,於志敏仍是愁眉不展,淡淡地望各人一眼,又默默邁步。

這是一種無言的緘默,阿爾搭兒首先就感到不耐,玉掌輕拍檀郎肩尖道:“敏郎,你心頭想的甚麼,可是擔心駱伯伯自己一人,不能由奴兒干回到中原?”

於志敏搖一搖頭。

“那就是久不見王姐姐和閔丫頭。”

於志敏又搖一搖頭。

“這回我猜得準對,一定是擔心回去找不到公公。”阿爾搭兒自以為一定猜得對,不料看到的又是檀郎腦袋一晃,恨得她把於志敏肩尖亂搖一陣道:“你不會晃晃肩膀麼?”

於志敏被她鬧得沒法,只好笑笑。

各人也笑了。

笑聲幾乎傳出十里之外,這是進入草原後,各人第一次發自內心的歡笑,嚇得天空上的大雕飛得更高,更遠。

魚孝隨眾笑了一陣,叢容道:“如果小弟猜得不錯,於師兄擔心的可能還是因為彭兄。”

於志敏點點頭道:“魚兄猜得不錯,但事尚未僅此。我奇怪的是將到達天山莊時,那一老一少往那裡去了,由她們能用火器一事看來,該與玄冰谷同黨,但在冰谷卻未遇上。再則鄂克老賊,和牛祥明也沒有再見,休又被玄冰老魅偶爾遇上,結伴擾亂中原。

諸女見檀郎連親父生死未卜的事都不放在心上,反而擔憂朝廷大事,直覺得杞人憂天,大大不值。

但魚孝卻大為歎服道:“於師兄這份悲天憫人,公爾忘私的襟懷,小弟不知幾時才能做到?”

秦玉鸞接口道:“魚兄既能猜中阿敏心事,要沒有同感,怎能辦到,可見也是不弱哩!”

魚孝不知秦玉鸞話裡有刺,仍然遜謝不迭。

於志敏卻聽出嬌妻語氣不滿,不覺把頭一擺。

阿爾搭兒笑道:“敏郎為了老魅擾亂中原而擔心,尚有話說,至彭新民已隨邱道長遠去遼東,擔心他作甚?”

於志敏嘆一口氣道:“敢情我已把事做差了,他戾氣來除,真不該給他一張引導訣要。”

張惠雅“哼”一聲道:“他敢誤入歧途,自有張道長清理門戶,理他作甚?”

於志敏臉上掠過一絲憂色,嘆道:“我只望他不越走越偏,若待他入了歧途,縱使張道長清理門戶又有何益?”

他感慨系之嘆息幾聲,忽對魚孝道:“小弟欲請魚兄代辦一事,不知可使得?”

魚孝忙道:“師兄之命,小弟赴湯蹈火而不辭!”

於志敏道:“言重了,其實這事也不是太難,因為小弟一家已遷往瓊崖,日後難得在中原行走,魚兄眼前藝業不下子彭兄,但他性情露骨,制服卻不容易……”

魚孝道:“師兄的意思是要小弟設法擒他回來?”

於志敏搖搖頭,說一聲:“不是!”接著又道:“彭兄雖然比較接傲,但也肯服正理,只怕他羞返師門,被壞人引誘,小弟想請魚兄日後若能與他相遇,不如同行風同止,時加規勸。”

魚孝笑道:“朋友交誼,理當如此,師兄何必叮囑?”

於志敏道:“此事遲了就怕有變,小弟擬請魚兄於一二日內專程回遼東,明訪暗探彭見是否已返師門,若依然未返,請即在江湖查訪,好在由這一帶到遼東地廣人稀,彭兄那樣的人物不難尋找得到。”

魚孝面顯難色道:“著他不聽勸解,又將如何?”

於志敏道:“諒不至頑冥不靈,縱令他意圖越軌,但須顯出一二手絕藝,他自然心服。

因此,小弟意欲以瑜伽奇術,使魚兄增進十年功力,不知意下如何?”

魚孝大喜道:“但憑師兄教導。”

於志敏見魚孝答允這事,心頭上輕鬆許多,談笑風生,直到架帳住宿。

這一夜起,於志敏費了一夜和全日的功夫,在魚孝身上施展瑜瑜奇術。次日傍晚,魚孝平空增進十年功力,並還學了不少絕藝。

雖除留下阿爾搭兒、錢孔方、秦玉鸞、張惠雅四人守護於志敏行功之外,於志強夫婦便與諸女四散打獵,弄來不少野獸,當夜開懷大嚼。

第三天清晨,魚孝與諸小俠作別,徑奔遼東。於志敏一行,繼續南下,曉行暮宿不覺將達瓦刺都城。

阿爾搭兒記起年前戲弄也先,冤他花了三倍價錢賣馬一事,不覺笑臉盈盈道:“妙啊!

我們又回來了,再冤也先請客!”

張惠雅好笑道:“諸葛亮的空城計也只演一回,要是演第二回,定被司馬義捉了,我看算了罷,體去自討沒趣。”

阿爾搭兒“哼”一聲道:“我們替他除了魔頭,破了玄冰谷,難道不值得擾他一餐?”

於志敏笑道:“值,倒是值得。但人家不請,難道強迫他請麼?我搜了老魅不少珠寶,敢情可把兩個瓦刺買了下來,我們自己吃還要痛快得多,誰耐煩和他那些王兒官在一起拘束。”

阿爾搭兒見檀郎也表示反對,立即改口道:“是呀!人家不過說說罷,雅丫頭就愛認真。”

刁孔扁因與錢孔方誼屬同門,自視出身地位決不在別人之下,見阿爾搭兒順從夫意,不覺笑道:“搭兒丫頭端的夫唱妻隨了!”

卻不知阿爾搭兒冰雪聰明,對於刁孔扁事事逞強,不大理會,但瑾姑諸女已深感不滿,此時“哼”了一聲,並不作答。

錢方笑道:“四師姊!你若逗得搭兒丫頭說一句話,我就不再姓錢。”

習孔扁碰了阿爾搭兒一個軟釘子,自己不禁,再被錢孔方一激,不由得冷冷道:“你姓不姓錢,於我甚事?”

於志敏認為她師姊妹拌嘴乃是常事,於志敏卻由這位嫂嫂語氣,語音中,聽出不太簡單,不覺眉頭一皺,但也只好放在心裡。

諸小俠兒語聲喧,不覺已到城門,守門的兵士瞥見來的這幹少年男女,人人帶有刀劍,微微色變,雙戈立即交叉封攔城門,喝一聲:“且慢進城。”

於志敏抱拳一揖道:“我們上回曾經來過,不是外人。”

敢情攻打都督的事曾經轟傳瓦刺全國,守門兵士立即收戈肅立,其中一名連忙陪笑道:

“小哥可是龍捲風於小俠?”

於志敏含笑答了一聲。那兵上忙道:“小俠情稍待一會,待小的通報再來迎接!”

於志敏見說要國王親來,忙道:“不必驚動可汗,我們是過境岡園,不必,不必……”

那兵士笑道:“可汗早有令下,小的自當如此。”向他的同伴呶呶嘴道:“你快通報上去!”另一兵士立即回身。

這時城門只有一名兵士。自然擋不住諸小俠的行動,但對方既以禮教羈糜,只好望門鵠候。

錢孔方向阿爾塔兒笑笑道:“我們口福不淺,果然是挑他一餐,而且還是可汗宴客,那怕不比也先丞相的還勝幾分。”

諸小俠聽她兩人又在議論吃的,全都會意而笑。

那知經過很久的時間,暮色已經沉西,才聽到城內吹起姿厲的號角。

阿爾搭兒是韃靼人,一聽角聲,臉色微微一變,說一聲:“敏郎!可汗宴客難道要集中兵馬?”

於志敏也不知其然。

刁孔扁笑道:“只怕是列隊迎賓吧?”

忽然,幾匹快馬由城裡飛馳而出,馬上一位萬夫長裝束的將官南出城門,一躍下馬,自報名號道:“瓦刺國萬夫長掃古不花奉命恭迎俠駕。”

於志敏兄弟急欠身作揖道:“怎敢當萬夫長降步?”

彼此謙遜幾句,攜手走進城門。

阿爾搭兒偕諸妯娌緊跟在於志敏弟兄身後,滿心不是滋味,暗想:“好大架子的,可汗既不能親迎,也先該出來才是,只遣一個萬夫長,分明是瞧不起人。”

掃古不花引領諸小俠達賓館,分賓主坐下,才說出可汗脫脫不花和丞相也先前幾天已經遠行,國中諸事,由他暫代。

以瓦刺這樣一個小國,萬夫長已不算小,代理國王自然非他莫屬。然而,阿爾搭兒趁檀郎與掃古不花寒暄的時候,秀目視此察彼,發覺賓館執事全非上次所見暗道:“國王,丞相遠行雖非常事,但也不至於連賓館執事也帶去呀!”

她心裡犯疑,但也不說,在座的瓦刺英雄只知她是哈撒林赤的小女兒,不會武藝,也沒有誰留神她的神情。

旋而大開盛筵,於志敏弟兄上座,錢孔方,刁孔扁分坐在弟兄兩邊,掃古不花和三位千夫長在下首相陪。另一席是瑾姑、搭兒、惠雅、玉鸞,阿菩、阿萄、阿莎七位女俠。另一席是六位千夫長和二位資深的百夫長。

阿爾搭兒雖未與檀郎坐在一席,但她為防變生肘腋,早叮囑錢孔方和諸女加意小心,並矚各人暗將得自魔窟的解毒藥服下,而且坐在於志敏對面也便於關照。

於志敏雖因愛侶再三叮囑,又因不見新新幹圖,巴烏拉那些英雄人物而有所狐疑,但他旋又自己解釋成那些瓦刺英雄當然追隨可汗前往,至於在座的萬夫長不過是留守國都的人,能有多大作為,所以也開懷痛飲。

酒已半酸,掃古不花忽道:“於英雄此番遠征極地,毀去玄冰谷,可說是功高蓋世,鄙人幸因可汗不在,獲親近英雄,畢生榮幸已極。於英雄見多識廣,敝帳有一位啞老人頗能雜技,於英雄願否一觀,順便指撥指撥?”

於英雄心思:“蒙人雜技,甚是著名,看看也無不可。”當下點頭同意。

演技人站成兩列,背向門外,掃古不花對他們說了幾句,便由一位佝僂老人將帶來的八根長矛分別立在八方,加些長矛並不插進地面的花崗石,卻是屹立如峰,分毫不動。

阿萄對她身旁的阿莎小聲道:“這個有甚麼奇怪,我們不但做得來,而且可以躍上矛尖,來幾個金雞獨立和筋斗翻雲。”

那知話聲未落,佝僂老人忽向同伴作個手勢,立即走出六男二女由矛杆往上爬,眨眼間即達矛尖,一手握著矛尖,身子也就倒豎上去,然後一縮身子,顫巍巍一腳站在矛尖之上。

阿爾搭兒不問別人如何,自己就首先鼓掌喝采。

要知這類雜技,若由輕功絕高的武林人物施展出來,自然不必驚奇,但佝僂老人這一夥,似非武林名宿,單憑“熟能生巧”這一要義,能練到“一索登天”的技藝,確已十分難得。

然而,奇技尚未僅此,六男二女登上矛失之後,一位年約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忽然一聲吆喝,八人同時舉步,一個換一個的位置,像走馬燈般在八根矛尖上疾走,最後竟化作紅黑相間的色圈,若非諸小俠眼力甚高,幾乎看不清對方的身影。

阿爾搭兒連叫:“好看啊!好看啊!……”差不多要離座而起。

張惠雅心想:“這丫頭瘋了,怎好這般失儀?”急拉一拉她的衣角。

不料手剛抓上,阿爾搭兒的手也迅速落下,在她手腕一握。張惠雅驀地明白阿爾搭兒原有深意,也急忙暗裡留神。

佝僂老人似因貴賓鼓掌狂歡,古銅色的臉上猛可抽搐一下,泛起一絲笑容。旋又向其餘三人打個手勢,各走近長矛,每人託說兩枝長矛,也在廳裡疾走。

這座大廳高約五丈,下面有人託著長矛,矛上又各站有人,看起來幾乎與瓦底相接。

忽然上面一聲嬌叱,那位年紀較輕的婦人手臂一揚,一縷白光自腋下飛出,疾射她對面的夥伴。

諸小俠知道這類賣藝者,常作驚人之事,只微微一笑,並不放在心上。

果然那夥伴腰身輕折,手臂一仰,已對別來的飛刀接著再一揚手,兩棲飛刀分襲他前後兩人。

霎時間,一變二,二變四,四變八,八變十六,滿空盡是雪亮的飛刀,看得在座各人眼光級亂。就在這一瞬間,阿爾搭兒一聲嬌叱,三條身影同時離座,“鏗鏘”一陣急響,夾著幾聲饞呼,在譁亂中又聽錢孔方厲喝一聲:“給我站著!”一道墨綠色光華已繞廳一週,鎮懾瓦刺群雄。

然而,卻有兩條身影已掠出門外,一閃而逝。

阿爾搭兒傍在於志敏身側,深情款款問一聲:“你受傷了?”

於志敏苦笑一聲道:“幸我暗以罡氣護身,人雖未傷,卻給那老賊走了。”眼角瞥見身旁的於志強麵包慘變,不覺大驚道:“你怎樣了?”

於志強咬緊牙關,似在強熬極大的痛苦。

於志敏叫一聲:“使不得!”運指如飛,一連點遍他周身三百六十一穴。

原來那佝僂老人乘諸小俠仰觀飛刀的時候,操矛疾轉,到達於志敏的身前,其餘三位託予的人也分別到達諸小俠身側,長矛一放,佝僂老人雙掌已分別向於志敏弟兄發招,其餘三人也同時進擊諸女。矛尖上八人,原是互換飛刀,這一瞬間,竟將所有飛刀全射向諸俠女頭上。

這是以生命作為賭注的謀殺,諸小俠武藝之高,冠絕群倫,居然有人敢假借演技,當面下手,那些人若非別有所恃,定是懂懂無知。

諸小俠裡面,過半數的人也不信對方有此下策。

但阿爾搭兒擔心她的敏郎,暗與張惠雅留神對面席上。於志敏由阿爾搭兒眉目飛動得神情,起初還認為她過份多心,待演技人入廳,各席挪移很遠,也就留神起來。

因此,佝僂老人發動暗襲的瞬間,阿爾搭兒與張惠雅秦玉鸞首先躍起,四掌一掃,幾十把飛刀全被震飛。

於志敏固然也要躍起,不料坐在對面的萬夫長掃古不花,腳尖猛地一勾,上軀也微向後仰,反而受了佝僂老人一掌打在胸前,若非早以罡氣護身,在佝僂老人大前掌之下,早就死於非命。

佝僂老人一擊不能達到目的,便知不妙,在諸小俠來不及牆門之前,與掃古不花同時掠出門外。

錢孔方見狀急起,一劍繞室封門,將未及逃走的人全部截下。但幾位演技的兇徒,卻被阿爾搭兒橫臂掃刀連他們也全掃下矛尖,死去大半。

於志強藝業雖也不弱,但因連年奔走,僅練成各種世絕身法與招式,罡氣尚未練成,怎經得起佝僂老人襲擊?尚幸佝僂老人大部份真力打向於志敏,所以他只覺一股寒氣透心胸,未至登時身死。

廳中尚有十幾名瓦刺勇士和千百夫長,眼見阿爾搭兒只是擊手之勞,即有幾名演技人死於非命,個個嚇得面色慘變,呆若木人,連呼:“不是我們!”

於志敏因哥哥受傷,不暇追敵,只叫:“搭)L妹妹!你們當心外人進來,待我救好哥哥再作區處。”

那知諸女正在開始行動,屋頂上忽然“格”一聲響,幾十扇門窗同時落下。

於志敏急喝一聲:“走!”抱起於志強,首先躍出,諸女藝業高強,俱分別掠出門外。

只有阿爾搭兒當時靈機一動,一手抓起年紀較輕的演技婦,在門窗盡合的瞬間,奪門而出。

於志敏向那些門窗一瞥,不禁苦笑道:“你們快以寶劍劈開窗救人,但千萬不可進去。”

諸女僅信檀郎機智過人,急急動手。

於志敏在嫂嫂刁孔扁護衛之下,將志強放在院前,以內力氣功,把他所受的冰魄掌毒驅出體外。

霎時,於志強周身一陣震抖,如中三險瘧疾。於志敏知他若能安度玄關,則功力又增一倍;若不能度過,被內轉毒回血脈,只怕當時就會身亡,急喝一聲:“守護心脈要緊!”

於志強鼻內“哼”了一聲。

於志敏忽覺拊在他哥哥百會穴的手猛可一震,幾乎要把掌心震離頭頂,急吸一口真氣運氣入掌,強將於志強體內的潛勁驅回,再經一盞茶時,才聽到於志強猛地“蓬”一齊巨響,真氣盡洩。

刁孔扁眼見丈夫出此大丑,不覺粉臉通紅。

於志敏反向她笑說一聲:“恭喜!”

刁孔扁臉紅紅地厥嘴道:“人家這樣子,還好意思取笑哩!喜從何來?你哥哥這時還不能說話。”

於志敏笑道:“他這時賴著嘿!我助他血脈再多運行一個周天,那時還你一個生龍活虎的丈夫就是!”

孔扁連呸幾聲,但又不敢離開半步。

阿爾搭兒率諸女劈開賓館門窗多時。但門窗開後,一股奇臭衝出,迫使諸女都退出三丈開外。過了半晌,臭氣略滅,錢孔方擒了兩粒避臭丹,靠近破窗一看,裡面不但空無一人,而且空無一物。

諸女明知賓館大廳定另有地下室,甚且另有極其歹毒的埋伏,但因門窗均以厚鋼形成,夫婿早叮囑不可進入,只好留守在遠處,以觀變異。

秦玉鸞相距最近,這時聽到於志敏刁孔扁說話,以為人已治好,歉然而到,才說得一句:“廳裡沒有人……”忽然發覺於志敏正在閉目,運功不禁楞然低說一聲:“嫂嫂!難道他兩人未醒?”

刁孔扁接口道:“我的好弟婦。還是過一會再來罷,別害人家走火入魔哪!”

那知錢孔方也恰在此走近,以為刁孔扁編排她,卻“哼”

一聲罵道:“我才不像你那樣饞,盡守著魚腥不走!”

於志強兄弟俱已清醒,只因一個想多獲功力,一個願意多授,才依運氣行血,度過十二重樓,不料錢孔方走來一罵,不禁失聲而笑。

於志敏一躍而起,即問一聲:“廳裡怎會沒有人?”

秦玉鸞搶先說了,諸女也聞聲來到。

於志強到:“莫非地下還有機關,我們趕快去救。”

於志敏道:“這時還救甚麼?敵人明知那些破銅爛鐵做成的門窗,困不了我們,所以關閉門窗,不過欲以毒氣把我們毒死,他那管同黨的死活?”

阿爾搭兒道:“我擒得一名賤人,你問了她為甚要向我們下手?”

於志敏縱目四望,見原是燈火萬家的瓦刺國都,這時零落得像數點疏星,連賓館對面的丞相府也不過幾盞半明半滅的燭光,與以前大不相同。心想:“若非國家出了大事,這上萬戶的國都怎會空城而去?”

他覺得這事大有蹊蹺,忙道:“你和錢妹妹訊問就行,我和哥哥往各處看看去!”

錢孔方忙道:“搭兒兒丫頭跟你們去,這裡有我和各位姊姊就行了!”

阿爾搭兒甜甜一笑,走到於志敏身邊,說一聲:“要不要我?”諸女郎面呈羨色。

於志敏見這位愛妻恍如小鳥依人,怎能說個不要,但看清妻妾的顏色,不禁有點猶豫,說一聲:“怎會不要,但你們得守護這俘來的人,佝僂老人和萬夫長俱非弱者,得把綠虹劍留下來用,你也只好留下了。”

阿爾搭兒雖覺幾分失望,仍然溫順地點點頭道:“我們把那人帶往前次紮營的地方等你!”

張惠雅輕斥道:“你這丫頭要搞甚樣的玄虛?”

“在這裡審問,恐怕有人偷聽呀!”

張惠雅自知駁她不過,只好說一聲:“依你。”

於志敏暗贊阿爾搭兒慧心,表面上不動聲色,說一聲:“你們去罷!”揮一揮手,與於志強徑奔龍相府。

相府裡果然空無一人,但被褥、傢俱,仍然陳設整齊,決不像匆忙出走,也不像經過大的變亂,究竟那些人往何處去了,任憑於志敏搜盡頭腦,無法尋到一個所以然來。

於志強在乃弟面前,可說是是一位“愚者”,默默跟在他的身後,這時忽然說一聲:

“敢情丞相府裡也有地窖?”

於志敏道:“當了大官,更是怕死,那會沒有地窖?”他仔細搜索,忽叫一聲:“哥哥!你先退往外面!”

於志強道:“可是找到消息了?”

於志敏道:“若不找到,要你出去作甚?”

“我陪你進去不行麼?”

“那樣一來,我臨死都沒有人報個信息!”於志敏把乃兄轟出門外,向壁間嵌鈕一按,“格”一聲響處,一張大床立即縮進牆裡,於志敏急一躍登床,隨床入壁。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49
發表於 2024-1-25 16:48: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回 審俘搜蹤 餘兇授首 偵巢驗發 一蝠飛空

整張床鍘進壁裡,好端端的牆壁又立即關閉得天衣無縫。

於志敏藝高膽大,心細如髮,俊目流盼,早把啟閉牆壁的機關記牢,但整張床仍然直往下降。

約經十息之久,忽見側面現出一條黑黝黝的隧道,那張大床一震之下,也立即停止。

於志敏知已落到地底,掏出一顆鰻珠,向四壁仔細審察即向隧道走去。

隧道盡頭,是一間極大的石室。於志敏進去一看,但見東倒西歪,七橫八豎,盡是勇士裝束的健夫,有的面色變成燻黑,有的略為灰敗,看樣子已有半數被死神招去。

於志敏不禁慨嘆一聲,急將未死的人救醒。

其中一名健壯漢子向於志敏審視片刻忽然“呀”一聲叫道:“小可汗!我叫做兀瑪,在都魯山見過你。哎!也先丞相不知在那裡,脫脫不花死了,巴烏拉也死了!”

於志敏聽說也先失蹤,國王身死,不禁吃了一驚,但兀瑪與其他同夥餓了幾天,並被別人用一種狠毒的制血法使他不能動彈多時,已是有氣無力,只好說一聲“先住外面再說罷!”

兀瑪詫道:“我們在什麼地方?”

於志敏道:“丞相府的地下,你不知道?”

“哦我頭都搞昏了,咱們走!”兀瑪先帶路,打開另一處隧道,回到丞相府的大廳。

這些幸運的生還者,大多數是丞相府中的衛士,對於府中各處十分熟悉,餓了幾天,此時迫不及待,各湧進廚房,整治饌食,僅剩兀瑪一人陪著於志敏弟兄在廳上說明詳情。

原來幾天前,丞相府忽然來了三位不速之客求見也先,當即由巴烏拉先迎入賓館以便說明來意。那知巴烏拉一去不回,旋而十幾位武功高強的漢子,湧進丞相府,與各衛士發生格鬥。

各衛士人數雖然不少,依然被來人殺得七零八落。在危急時刻,又有二三十人湧到,其中一位萬夫長裝束的人高叫:“丞相已將脫脫不花殺死!”

各衛士微愕問,一條黑影迅如閃電般射入衛士群中,但見黑影一到,衛士就如巨斧伐木,逐個倒地。

於志敏問出這段情由,忙道:“賓館是不是也有地下機關!”

兀瑪道:“機關是有的,但平時尚未使用過。”

“那些機關是何人設計”

“聽說都是北方請來的人!”

“丞相和脫脫不花是否有仇怨?”

“脫脫不花為人懦弱,雖然被尊為韃靼可汗,但他反而畏怯也先丞相幾分,不致於要造叛,而且,就算丞相造叛,那能不用我們參加?”

於是,於志敏推論到也先定被人挾制,而挾制也先的人又必是喬裝演技的人,至於何人挾制也先,待阿爾搭兒審過俘婦,便知曉的,接著又問一聲:“你對於國內的萬夫長是不是都能認識?”

兀瑪笑道:“我們當衛士的人,最重要是本身的忠心和武藝,其次就是認人的眼力,休說只有幾個萬夫長,甚至於百夫長以上的人,我也能夠背誦得出來。”

於志敏笑說一聲:“那就行了。萬夫長裡面,有沒有人名喚掃古不花?”

“有”

於志敏一怔,旋道:“他長相甚麼樣子?”

“高大的身軀,長長的臉孔,凹目塌鼻……”

“不對!是個高鼻子!”於志強立即加以糾正。

兀瑪跟隨巴烏拉到過都魯山,也認得於志強身份,笑道:“兀瑪沒有錯,掃古不花確是塌鼻子,他年輕時和人廝打,被打斷了鼻樑,長大後仍然高不起來。”

於志敏微笑道:“我相信你就是。你說的是真掃古不花,我們見的是假掃古不花。”

“假掃古不花在那裡?”

“跑了!”於志敏接著把所見的事,對兀瑪說了一遍,忽聽一聲:“阿敏!”錢孔方和秦玉鸞同時到達。

秦玉鸞未待於志敏發問,叫一聲:“和我們救人去!”

“救誰?”

“也先!”

“在那裡?”

“都魯山!”

兀瑪聽說也先陷在都魯,急得跳起來道:“小可汗快和我去!”

於志敏從容道:“不忙!往都魯山需要很多人馬,你們還未吃飯,怎可去得?”

兀瑪急得亂轉,連說:“怎麼好?……”

於志敏道:“都魯山由我們先去,你則與同伴飽餐後,往皇宮各處尋找還有多少勇士再集結大批人馬前往。”

兀瑪點頭答應。

四小俠離開丞相府。以最快的速度,與阿爾搭兒諸女會合。

阿爾搭兒一見面就嘆道:“敏郎!這場禍事,是我們遺下來的禍根呀!”

於志敏道:“這話怎講?”

“你說那佝倭老人是誰?原來他正是被我們斷臂逃走的玄冰老魅……”

“哦”於志敏嘆了一聲。又不解問道:“他那斷臂怎地又重合了?”

“他削下別人的手臂裝在自己的傷處,用藥連接起來,據說還能夠動作,只是失去那臂上的武功。”

於志敏不禁嘆息一聲,續道:“餘下幾人都問出來歷沒有?”

“萬夫長是鄂克老賊,還有個牛祥明,而且裡面有我們兩位熟人哩!”

於志敏一驚道:“是誰?”

阿爾搭兒笑了一笑道:“你先猜猜看!”

於志敏想了半晌,苦笑道:“這怎能猜得著?”

阿莎笑道:“在這裡!”她一閃身軀,於志敏即見那俘婦躺在地上,近前一看,赫然是在冰原走失的嵇孔小,不禁大吃一驚:“這是怎麼一回事?”

丁瑾姑年紀較長,雖是姬妾身份,但阿爾搭兒幾位正房並未把她當作下人,見諸婦難於啟齒,喊一聲:“阿敏!”接著道:“總算是惡有惡報,淫有淫報罷,她兩人當時離我們不久,便遇上魔窟中八大行者的四位,廝殺之下,失手被擒,受了多少折磨,恰遇上老魅逃出,強帶她兩人來瓦刺,先殺死到過都魯山的巴烏拉和比較著名的瓦刺英雄,擄了也先,殺了脫脫不花,本來要擁也先侵掠州,也先還未決定,我們隨即到達,臨時變卦,要誘殺我們,現在喬孔大已跌下煤毒窟中死了,你瞧這個應該怎樣辦?”

於志敏不勝慨嘆,問一聲:“她還清醒麼?”

張惠雅道:“本來她已服過魔宮的迷性藥,被我們救醒,但救醒之後,一切又是茫然,只能再給她服迷藥,給她受點苦頭……”

於志敏的目光不覺移向錢孔方和刁孔扁身上。

錢孔方道:“你休望我,我和嫂嫂俱不認她為同門,你該對她怎樣便怎樣,就有一樣不準!”

“那一樣不準?”

“呸!你又不是傻瓜,她兩人為甚麼出走的?”

於志敏俊臉一紅,卻又不能不答,沉吟道:“這事該是魚兄才好處置,誰也不便越殂代皰,眼前還是要她帶路去救人要緊!”

錢孔方“晤”一聲道:“你還不算迷糊,快走!”

二男十女各施輕功向都魯山飛奔,遙見龐大的山影橫在眼前,但山影下似有幾個黑影向東疾奔。於志敏輕叱一聲道:“若非魔頭,有誰在這裡走動?你們帶嵇姑娘跟後來,錢妹,張妹,秦妹,搭兒妹跟我走。”

話聲一落,五少俠加足功勁電擊而去。

於志敏輕功最快,並事先消除頭前的罡氣,飛縱時並未引起嘯聲,相距尚有半里,即看影下的人,身上背有重物,心說:“不好,莫非魔頭欲將也先挾走?”

他知道也先是瓦刺的主腦人物,若果被玄冰老魅帶走,用迷藥迷失心智,任由老魅指使,將來中原的北疆便永無寧日。

因此方向略斜,迎頭趕去。

那夥人果然是玄冰老魅一行,原以為能暗襲成功,於志敏弟兄一死,餘人即不足畏。不料下手的結果,只傷了一個於志強,老魅和鄂克逃出大廳,伏身暗處,自然看得清楚。

他眼看四大行者一個也未逃出,情知已落在諸小俠手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發動機關,要將諸小俠和自己人全陷於毒氣裡面。那知結果又僅白白犧牲十幾位武藝的高手,諸小俠又奪門而出,並還擄去嵇孔小。

這時,老魅才感孤掌難鳴,雖有若干手下人冒充兵士,那些連七八流都算不上的角色,怎能挽回這場慘敗?於是,他與鄂克帶了操縱秘密機關的兇徒,急急轉回都魯山,幾經計議,終而決定將也先藏往他處,以免嵇孔小洩密。

那知都魯山原有地道入口,多被於志敏炸燬,雖存有幾處未曾炸到,但一進裡面,卻是十分逼厭,不經搜尋,定被找到,附近除了都魯山,匝往難到再找山洞,只好在盆河岸尋找。

但他們一再耽擱,於志敏一行也及時趕到。

老魅重傷之後,功力雖打了折扣,仍不失為第一流高手,遙見幾十丈外,一道黑影飛來,已明白是怎樣一回事,急命鄂克帶了也先避過一邊。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身影閃到,朗笑道:“老魅!鄂克老兒!久違了,老朋友見面,正要盤桓盤桓,何必說走?”

玄冰老魅見僅於志敏一人,不覺怪笑幾聲道:“你道我真個怕你不成?”那知話聲方落,空中幾聲輕嘯處過,四道影子破空而下。

他這時明知逃跑不了,反而桀桀狂笑道:“姓於的!你休得恃強,我們先說個條件再打?”

玄冰老魅道:“你們這次追來,大不了得想要也先回國,所以我們就有條件可講!”

於志敏暗道:“這魔頭倒是厲害。”隨意應一聲:“清說!”

“要想也先活命,就只准你一人送我們離境,否則,我先教鄂克把他殺死,再和你拼個兩敗俱傷。”玄冰老魅得意忘形,竟自己洩漏也先在誰手中,也許認為始終要拼一場,有他在場,於志敏一時也無法將人奪去。

於志敏一陣大笑道:“老魅!你想錯了!我已利用成吉思汗的寶弓,傳令大漠各族另立新可汗,也先生死,與我何干?”

玄冰老魅聞言不覺一怔。

於志敏乘老魅一怔的瞬間,厲喝一聲:“滾!”身如電發,右擊老魅,左襲鄂克。

阿爾搭兒四女也同時發動,八掌齊出,一陣狂風驟卷,幾名戈薩克的魔黨俱被打飛十丈開外。

玄冰老魅發覺上當已經太遲,剛動得掌形打算硬接於志敏的一掌,阿爾搭兒力重萬鈞已達面前,只得一躍避開丈許。

於志敏由老魅身側一閃而過,疾取鄂克路克。

鄂克路克身背一個大皮袋,轉側不便,他本是於志敏手下敗將,豈敢接招?滴溜溜一轉身軀,將背上的也先迎向掌勢。

怎知於志敏眼明手快,“頓!”地一個耳刮,打得他半邊臉孔發麻,一把已將皮袋奪下,再飛起一腳,踢得他連滾幾滾。

於志敏奪得皮袋,一聲:“休放老魅走了!”順手一撕,將皮袋撕作兩半,果見也先昏昏若死,一瞥間,看出他只是驚嚇過甚,忙交給剛趕到的於志強,一晃身軀,奔向老魅,喝一聲:“對付你這兇殘魔魅,本不須講甚麼道義,但我仍願給你一個公平,來,來!你我各憑之藝業勝!”

阿爾搭兒說一聲“讓給你!”另追一名薩克魔黨玄冰老魅明知難敵於志敏,卻打算搶一兩個女的也好撈回本錢,厲笑一聲,身形向阿萄一罩,雙掌如輪,當頭罩落。

阿萄正恨沒有機會出手,見老魅到來,“哧”一聲笑,盡力發出一掌,“蓬”一聲響處,老魅被震出後退三步,她自己所站的地而陷下三尺。

於志敏笑說一聲“老賊!你儘管打好如意算盤,不一定要找我打”

玄冰老魅巴不得於志敏不出手,見自己方才一掌,似稍勝那少女半籌,不覺面呈喜色,“嘿”一聲奸笑,正要再度發掌。

那知一聲嬌叱,另一條身影挾著勁風當頭罩下。

玄冰老魅只好雙掌向上一迎。

“蓬”那條身影倒退丈餘,老魅站處陷下三尺。

卻聽阿菩笑道:“阿莎!這回輪到你啦!”原來她恐怕阿萄內力不繼,搶先上來和老魅換了一掌。

玄冰老魅被阿菩凌空一掌,打得他氣血翻騰,這才知道所有女的也不好惹,急忙氣納丹田,力運雙臂。

阿莎一閃腰肢,站在老臉面前三尺,笑說一聲:“休得偷跑,先接姑奶奶一掌”話聲落處,雙掌齊發。

玄冰老魅怒吼一聲,奮力一揮,兩股狂風捲射。

那知阿莎忽然一歪身軀,雙掌一合,斜劈右肩。玄冰老魅意忘他的右臂是舊傷甫愈,急急向上一迎,猛覺萬鈞重力一壓。“頓”一聲脆響,右臂已被打斷,痛得他慘嗥一聲,躍起三丈有餘,卻見嵇孔小茫然站在另一少女身側,心想:“要不是這賤婢,怎引來這大難?”

他一狠心腸,凌空射到,左掌盡力向嵇孔小劈去。

站在嵇孔小一側的是丁瑾姑,她藝業比起阿萄三女猶勝一籌,見老魅飛來,靈機一動,身子一撥,讓過老魅掌力,雙掌向老魅身軀劈去。

就在同一時間,兩聲慘呼響起,老魅被打飛五六丈,像殞星般向地面墜落,嵇孔小也被老魅掌力掃飛丈餘,玉殞香消,委頓地上。

丁瑾姑假籍老魅之手殺死嵇孔小,瞞得過諸女,卻瞞不過於志敏,阿爾搭兒和錢孔方。

於志敏暗道:“雖然是狠心了些,但也省得麻煩。”

錢孔方認為嵇孔小已肯叛,就算是敵人,死了卻也省事。

阿爾塔兒心腸最軟,見狀不禁驚叫一聲“瑾姐!你不該用冷月飛星一招!”身隨聲到,抱著嵇孔小的屍體啜泣。

錢孔方、刁孔扁覺她這位同門可恨,但人已死了,十數年同門之誼,也不禁黯然墮淚。

丁瑾姑被阿爾塔兒一說,也帶著幾分內疚的心情,撫屍道:“嵇姑娘!是我害了你!”

於志敏黯然道:“人已死了,還有什麼好哭的,她有我們這麼多人送葬,已超過受辱多了!”

略慰幾句,將敵人所背皮袋打開,原來裡面盡是也先的姬妾。

救傷葬死,鬧了半夜,遙見一條火龍由瓦刺都城婉蜒而來。於志敏道:“定是兀瑪帶來人迎老丞相回都了,我們慢慢走罷!”

也先愴然道:“我已無面目再見族人,於大汗諸……”

於志敏正色道:“你若稱我為於小俠,我可以不理你們瓦刺的事,你稱我為大汗,便得聽從我的命令!”

也先恭應一聲:“是!”

於志敏道:“你知道是就好了,脫脫不花已死,你不回都,誰能制理瓦刺?你已往妄圖挾外自重,以致國破王死,正當竭盡餘力,好好恢復舊觀才是。

“是!”

“就跟我們走!”

也先被於志敏正義言詞,訓斥一頓,又愧又感道:“稟大汗,我想另由族中選出一人,繼承脫脫王位,可能使得?”

“是日後的事,眼前是還都要緊!”

“是”

諸小俠與也先一行緩緩走向火把,不需多時,兩方相遇,兀瑪一聲:“遠相回來了!”

瓦刺群雄紛紛下馬,就地俯伏下拜。

也先慌忙避過一邊,高呼:“你們先拜新可汗!”

於志敏道:“不必多禮了,快回去商議大事為好!”

群雄拜畢起身。也先走往一位將官面前,叫一聲:“掃古不花!這幾天你在那裡?”

“丞相!我和九位千夫長全被你拘禁了,直到兀瑪找到,我才知真象,脫脫國王可是你殺的?”

“於可汗告訴我才知道脫脫已死,誰說是我殺的?”

劫後相逢,感慨的話也說不盡。掃古不花命部眾讓出幾匹駿馬給也先一行,也先又轉請諸小俠上馬,願意徒步跟隨。

於志敏笑道:“我們走的比馬還快,要馬作甚?先往賓館等你!”揮手作別,與諸俠飛奔而去。

阿爾搭兒走了一程,看見都城已近,心有所感,幽幽道:“敏郎!難道瓦刺在等待也先回來?”

於志敏笑道:“我又不想當大可汗,等他回來幹嗎?”

“尋啊!”阿爾搭兒臉上浮起歡悅的笑容,“在我族裡當個小可汗也好,別和他們搶什麼的?”

錢孔方笑道:“你這丫頭好不自私,還想獨佔哩!”

“碎!你那塊木片還在敏郎身上啊!”

錢孔方粉臉一紅,諸女一陣好笑。

於志敏笑笑道:“你們不說,我反而忘記了,也該留個信息給也先才好!”

秦玉鸞道:“不勞大駕,我替你寄東留刀!”

張惠雅笑道:“寄東倒是可以,為甚要留起刀來,難道要把他殺了?”

“倘若他再受人挑弄,與大明為敵,殺他又有何難?”

於志敏心想:“你也聰明得多了。”隨口說一聲:“那就去罷,措詞要和緩些。”

“哼!這也要你說?”秦玉鸞扮個鬼臉,徑向瓦刺都城奔去。

這一行小俠抱著愉快心情,路上毫無耽擱,直達阿爾搭兒的部落,小住幾天,又復登城,經過賀蘭關,神木關,雁門關,回到河澗府故居,果見偌大一座莊院,空無一人,成群鳥雀,自庭中飛起,蛇鼠成離,鳥糞積堆寸許。

錢孔方知道這份荒涼的景象,是自己師徒所造成,面帶愧色,對於志敏道:“你見景傷情,恨我不恨?”

於志敏黯然道:“你當時維護我兄嫂,感謝還來不及,怎能恨你?”

錢孔方甜甜一笑,自與諸女除糞打掃。

於志強億及當年匆忙出走,紅姑也許未及通知蟬兒,她很可能還在林中練藝,趁著諸女忙著打掃,將情由悄悄對於志敏一說,並道:“你打不打算與我蟬師姐相見?”

於志敏愴然道:“若不打算見她,我何必再回這裡?但我卻要分派你做一份差事。”

“什麼差事?”

“你往府城多買一點吃的東西回來。”

“這不算難事,你打算住多少天?”

“三天也就夠了,但你得往謁見府尊一趟。”

“為什麼?”

“將我們往北方的經過對他說,請他將情由詳報上去,使英宗安心做他的皇帝,並封也先為王,但千萬別在府城耽擱,也請府尊休來。”

“若是他堅持要來見你呢?”

“你不懂得說可能會有廝殺?做官的人一聽說廝殺,還不把他膽子嚇破?”

這一夜,於志敏將諸女分班歇息,卻把蠟炬燈火點得通明。

他料定蟬兒若不在近處則罷,若在近處,看見這間封閉將有兩年的莊院,忽有燈光透出,定要回來偷窺,於是,不難和她相見。

那知他這“安排香餌釣金鰲”的計策,空等了一夜,除了風過成音,根本不聞人聲。

阿爾搭兒睡眼惺惺地跑出中廳,一聲:“敏郎!”把打噸的於志敏喚醒,卻在他臉頰上親了親,柔聲道:“你住房裡歇歇罷,蟬姊姊不會來了!”

於志敏見她那份神情,知她也是一夜未睡,憐恤道:“你不好好睡覺,替我擔甚麼心?”

“擔心是真的,但不全是為你,我一想起蟬姊姊那樣可憐,怎還睡得著覺?我還打算和錢丫頭幾人,白天往樹林裡搜她一搜哩!”

“不好!她不認得你們,休鬧出誤會來!”

“正因為不認得我們,才好故意引她現身。”

於志敏心想。這確也只一條計策,蟬兒除了認識一個秦玉鸞,全未與諸女見過,若果諸女往林裡打打鬧鬧,犯了她的性子,真要出面干涉,那時自己和秦玉鸞立刻現身,她還能往那裡跑?唯一擔心的是,諸女藝高人多,生怕對嚇得她近走高飛,更無尋處。沉吟片刻,額首道:“這樣也好,但別過分顯露武藝,省得把她嚇得不敢出來,須知她這時的藝業,比你們任何一個也上不了哩。”

“好了,人家自然懂得,你可去睡了,要不,我就把你抱給秦丫頭。”阿爾搭兒淺淺地笑著。

“碎!”秦玉鸞由屏風後面轉了過來,俏罵一聲:“浪蹄子!人家才不像你哩,我要他嗎?”

阿爾搭兒笑道:“摸壁鬼!我早知你擰手擰腳走來了,不給你,給誰?”

秦玉鸞粉臉微紅,推於志敏一把,笑道:“我們幾個全起來了,你找阿莎去!”

屏風後“噗”一聲笑,阿莎閃身走出,“唷!我的鸞姊呀!單是你一個起來了哩!”話聲方落,瑾姑、阿菩、阿萄、惠雅、錢孔方相繼來到。

錢孔方笑道:“你再不進去睡,可要我八姊妹抬你?”

於志敏雖覺有幾分煩惱,到底也被這幾位嬌妻美妾惹笑了,說一聲:“你們抬抬也好!”

瑾姑笑說一聲:“來呀!”向女伴含笑招手。

於志敏一聲長笑,騰躍而去,身後卻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待他半睡半醒,似覺有一種柔軟的東酉輕拂臉頰,睜眼一看,原來是秦玉鸞伏在床沿,額前劉海的柔發,正拂在他臉頰上,詫道:“怎的你還未去?”

秦玉鸞笑道:“我再去,誰來伴你?”

於志敏聽得心神一蕩,趁機挽她上床溫存一番,然後問道:“我到底睡了多久?”

“這時已過了晌午,你說睡了多久?”

於志敏“呀”一聲,躍身而起,匆忙穿了衣服,梳洗完畢,飄然上屋。

秦玉鸞見他恁地匆忙,問一聲:“你去那裡?”

於志敏道:“去找她們!”

“死人!她們都在前廳!”

“找到蟬姐沒有?”

“你自己問去!”

於志敏略一躬身,越過兩進正屋,一進前廳,即見於志強和諸女愁眉不展,急問一聲:

“出了甚麼事?”

張惠雅道:“你怎麼這時才出來?”

於志敏驟憶方才旖旎風光,深覺不可為外人道也,微微怔道:“你們先說!”

諸女相顧一笑。

阿爾搭兒道:“蟬姊姊敢情是走了我們沒找到她。”

“可找到她居住的雜木樹叢?”

阿爾搭兒點一點頭,又道:“那樹叢裡面,收拾雖還齊整,但被褥衣物全無,好像很久以前,就沒有人住了。”

於志敏道:“誰帶我去看看?”

阿爾搭兒道:“大伯已買菜回來,我們要張羅吃的,瑾丫頭秦丫頭一和你去罷!沒有去過,也該去看一看!”

秦玉鸞緩步而出,見諸女伴以一種神秘眼光看她,不覺嫩臉微紅,強笑道:“你們看我有甚出奇!”

這真是欲蓋彌彰,於志強也看出有異,拉實的臉孔,說一聲:“你們說說笑罷!”徑自蹬往後院,他後腳剛過屏風,身後已起了一陣嬌笑。

於志敏,秦玉鸞由丁瑾姑帶路,疾撲蟬兒隱居的樹林,毫不費事找到那幾十株糾結在一起的雜樹。

樹葉茂密的心蓋。枝杆交結如盤,確是天然的大木屋,木屋下有個空洞,距地約有二丈,雖可供人上落,若武藝不精,同樣不能上去。

於志敏真氣一提,已進木盤裡面,取出鰻珠仔細察看,即見樹枝縫隙塞有一小卷,一小卷的發團,料是梳頭時脫落的頭髮,被塞進樹隙裡面。

他取下發團—一驗看,知是同屬人所有,但那些柔髮油盡去,梳下的時間最少也在半年以上,可見最近半年並沒有人在這裡梳頭。

這座奇異的木屋,因為四壁不透風,也透出一股黴氣,足證明久無人居。

蟬兒既然隱居在這間木屋,半年前她又往那裡去了?她曾經答應紅姑守候在這裡,若非出了大事,決不會離開,但自己在兩年前,給哥哥的秘笈已轉到她手中,她靜靜練一年半,功力上雖未能登峰造極,藝業早應比原來加強十倍以上,還能有何樣兇險?”

於志敏思索多時,死難解答。

秦、丁二婦見檀郎入巢已久,並無聲息,也相距躍了上去,於志敏思索正緊,毫無所覺。

秦玉駕好笑道:“這人瘋了,我們快拖他下去。”

她一開口出聲,於志敏立即回頭苦笑。

秦玉鸞看他手裡還握幾團亂髮,笑道:“這些可是蟬姐留給你作表記的?”

丁瑾姑道:“方才我們上來,怎沒見這些亂髮!”

“你們一大堆人上來亂叫亂蹦,怎能看得見東西?”

知妻莫若夫,於志敏說的真正對了,他這八位妻妾,除了阿爾搭兒和錢孔方比較精細之外,能餘六人俱是因人成事,時時顯出依賴的性格;在喧譁鬧嚷中過生活,但於志敏這樣直說,二婦怎肯服氣?”

丁、秦二人同時在鼻裡“嗤”了一聲。

秦玉鸞接口便道:“你除了找到幾根亂髮,另外又找到什麼了?”

於志敏目光觸及一顆木釘下面,一塊樹皮已被剝去,但上面已長了不少苔莓,靈機一動,笑道:“你兩人上來這麼久,只顧對我嚼舌,可曾看見那個?”

“哼!早就見了!”

“哼!誰不看見?”

於志敏對她兩人一喝一和,並不在意,移步上前,輕輕拂去苔莓,即隱約看出一行娟秀的字跡,不禁驚喜道:“霜妹先已來過,蟬姐走是跟她南下了。”

舊時雙枕痕何在,昨夜孤燈夢未全。……字跡確是王紫霜所寫,只有王紫霜那樣情深義重的人,才寫得出極富感情的詩句,可惜下面幾句被蛐蜒蛀蝕,已無法辨認。也只有王紫霜先找到蟬兒,告知于冕失蹤那椿大事,才可使蟬兒認可而南下。

二婦至此,佩服得說不出話來,過了半晌。秦玉鸞才幽幽道:“她們既已走了,我們還呆在這裡作甚?”

於志敏心事一鬆,急忙和二婦回莊,將事對阿爾搭兒諸女說了。

錢孔方笑道:“亂髮和那樹皮空白,搭兒和我都曾看到,但說那亂髮,我們那一早上起來,不梳下一小撮,樹皮空白上面有個木撅,本是掛鏡子的地方,不知道你卻由糞土裡招出寶貝來!”

各人飽食一餐,睡足半天,星夜離莊南下,打算先與王紫霜會合,才好分配搜尋于冕的工作,不料甫過長江,即見半空中紅影一閃。

阿爾搭兒失聲道:“那隻可是閔丫頭的萬年蝠?”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50
發表於 2024-1-25 16:49: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回 美婦探群山 七情困體 妖師精五遁 一劍飛頭

上回說到於志敏一行由玄冰谷凱旋,經過河澗府,獲知蟬兒已隨王紫霜、閔小玲、穗姑等人南下,乃兼程回南,不料甫過長江,即見半空中紅影一閃,阿爾搭兒認為是閔小玲在都魯山得到萬年蝙蝠,不覺失聲而呼。

於志敏向空中一瞥,說一聲:“果然不差,待我喚它下來。”對正萬年蝙蝠的方向,撮嘴一聲長嘯。

嘯聲發出不久,一道紅影疾射而下,在諸小俠頭上打個盤旋,“吱吱……”叫了幾聲,一飛而下,直歇在於志敏肩上。

那果然是萬年蝙蝠,它雖歇在於志敏肩尖,但又“吱”一聲尖叫,立即騰身飛起。

於志敏說一聲:“不好!你們隨後來!”一聲輕嘯,依著萬年蝙蝠的方向追擊。

諸小俠一看萬年蝙蝠再度飛起,情知有異,於志敏既已疾追,諸小俠也不怠慢,阿爾搭兒、錢孔方、張惠雅,秦玉鸞、瑾姑、阿萄、阿菩、阿莎、於志強、刁孔扁,十條身影疾如流星趕月,一個接一個劃過原野的上空。

這一群小俠,人人藝業高絕,連到於志強夫婦經過幾個月苦練,也和住時判若雲泥,江南人煙稠密,但那些路人只覺頭上一聲聲的輕嘯,便見一線掠過,根本不知何物,嚇得驚疑不定。

那是通靈蝙蝠具是萬年行動,飛快起飛,驀地化作一道紅線。

於志敏施展絕頂輕功,在萬年蝠下方疾走,也不知走了多遠,只覺渾身發熱,汗珠直冒。

這是於志敏行道以來,絕無僅有的事,住時他由岡底斯山兼程趕往北京,還沒有出過半顆汗珠,可見此行回異尋常。

他一面緊追萬年蝠,心裡卻是暗自著急。

要知王紫霜的藝業與於志敏不過一肩之差,閔小玲比起王紫霜,不過略遜一籌,蟬兒和穗姑雖然不行,也非尋常江湖人可比,以她四人聯手,尚且出了差池,對方的藝業豈不比玄冰老魅尤勝幾分?

萬年蝠平時與閔小玲寸步不離,若非四女遇險,它怎會獨飛千里求救?

日色銜西,前面千降聳立,於志敏辨認山勢,知是已到至峰山脈。萬年蝠飛了半天不作一聲,這時卻一連尖叫幾聲,直向雪峰山主峰投射。

於志敏暗道:“這裡還有何等厲害的人物?”也急急趕向主峰。

但他由萬年蝠出聲示警一事看來,知已接近敵地,為了消除罡氣與天風衝擊所發的銳嘯,身法也略緩下來。

眨眼間,登上千丈峰頂,遙見一點紅影在漩渦密佈的巫水往復飛翔,不禁“哦”一聲暗道:“這就難怪了!”

於志敏料想王紫霜四人定是被困水中,正待躍身而下,忽聽松樹林中,有人“咳”了一聲,急又藏過一邊,待探確息。

接著就聽到那人細聲細氣道:“師兄!你我這回用不著拈閹了,來人又是一個女的,好好用七情網抓住她!”

另一人接口道:“師父不喜歡女色,前天困住那個遲遲不肯下手,這個可別讓他知道。”

於志敏聽了兩人的對話,知是尚未出師的淫賊,暗道:“你兩人死期也快到了!”但他為了看看七情網究竟如何厲害,仍然藏身暗處。

那兩人色迷心竅,祗顧到由另一條路上山的佳人,沒想到死神就在他兩人身後,議了一陣,其中一人又道:“師弟!你走往那邊候著,”待她臨近了再出手,省得她叫喊起來。“兩條身影立即分散。

那萬年蝠只是發覺於志敏久未下水,又飛回峰頂尋找,“哎”一聲尖幾疾向他身藏處射落。

它這一聲尖叫,立即驚動兩淫魔不約而同地回頭一看,“師兄!像是有人藏在近處?”

“你放心罷!雪峰千刃,後面沒有路徑,誰能夠上來?敢情又是那小怪物作祟。”

於志敏本是被萬年蝠叫得一震,認為對方若果真個走近,少不得打個死的,擒個活的,總不教他洩漏了出去;不料對方竟是那樣粗心,不禁暗自好笑起來。輕拍萬年蝠幾下,用手一指阿爾搭兒一行的來向,縱它飛去。

兩淫魔分頭埋伏,於志敏由稀疏的林木看過去,只見一條纖影向這邊峰頂急縱幾步,又緩行步,似是十分吃力,認得正

是穗姑到來,暗自吃驚道:“她獨自一人上山幹甚麼,難道也是萬年蝠引來?”

於志敏狐疑未定,穗姑已走近樹林,略一猶豫,突然一飛縱身形,登上樹梢。

“好一個逢林勿入!”於志敏暗讚一聲。

但她登上那棟樹梢,恰又是淫魔藏身的所在,穗姑猶自未覺,只見她向四周略一瞻顧,即喃喃道:“閔丫頭說她來雪峰山,怎地鬼影未見?”

敢情她覺得站在那株樹梢,仍未能盡覺近處,腳尖用力一蹬,身子也即時撥起。

但在這一瞬間,忽有一聲斷喝,一幢綠光急劇上升,穗姑只叫得一聲:“喔!”身子也猛地一落。

淫魔“嘿嘿”兩聲輕笑,就要伸手接人。那知尚未接觸穗姑身子,於志敏喝一聲“你敢”遙彈一指,點中他的穴道,身隨勁去,一掌劈開七情網,接下穗姑,放在地上。

另一淫魔只聽一聲吆喝,便已寂然,還不肯信他師兄失手,問一聲:“師兄!擒住了沒有?”

那知他話聲甫落,於志敏身如電閃,循聲而到,不待他看清人影,一把擒在他頸骨上,低喝一聲:“你想死還是想活?”

淫魔幾時曾想到有此突變,驚楞半晌,才叫得出一聲:“英雄饒命!”

於志敏冷冷道:“若要性命,便將七情網和解藥交出來!”

淫魔被擒頸骨,轉測不便,又不知來的是何樣人物,沒奈何,由袖裡取出一團綠如葉,軟如綿的東西,說一聲:“這就是七情網!”

“還有解藥哩?”

淫魔將解藥取出。

於志敏收了七情網和解藥,把淫魔拖往他師兄身旁,說一聲:“你休打歪主意,只要稍動一下,我就把你劈死!”

淫魔這時才看清擒他的人,原是一位十七八歲的美少年,不禁叫出一聲:“你是龍捲風!”

“知道就替我站著!”

淫魔驚得膝蓋一軟,跪在地上,身子不猶顫抖不已。

於志敏不加理會,將解藥抹在穗姑鼻孔外面。

稍停,穗姑茫然除睜開星目,忽見於志敏站在身側,不禁叫一聲:“是你!”一躍而起。

於志敏點點頭道:“她們也快到了,霜妹現在那裡?”

“我們四人為了尋找公公的蹤跡,由霸王莊起就分開了!”

於志敏驚道:“父親不是被擄在霸王莊?”

“早已被移往別處,霜丫頭和蟬姐問不出下落,恨得狠殺一陣,還給他放一把火,燒個精光。”

於志敏聽說父親又被挾走,臉上不禁掠過幾重優色。但那萬年蝠又飛了回來,“吱”一聲歇回於志敏肩上。

穗姑道:“這畜生死也古怪,閔丫頭外出兩天,它竟不回去找我,反而找到了你們!”

於志敏隨口向淫魔喝道:“你們把那女的困在那裡?”

“在巫水的青龍潭下。”

“為甚麼要和我們作對?”

淫魔吃了一驚,眼珠一轉,即道:“這個不關我事,是師兄見她上山尋人,才報知師父用七情網擒下,拘禁在青龍潭下的水牢中。”

“拘禁後,待作何用?”

淫魔被問得一怔,但見於志敏目光灼灼,瞪在他臉上,又不敢不說,嚅嚅道:“我師父元胎已結,待煉飛昇時自當用作護法。”

於志敏博覽群書,旁通仙佛,淫魔這席鬼話怎能騙得他過?而且縱使真需人護法,也得用親信弟子才是,那能起用俘虜作護法之理?

他毋須思索,便知淫魔的師父定是在左道旁門,不知煉那一鍾歹毒的妖術,但竊聽他兩人談話之時,已知淫魔的師父不喜女色一項屬實,照此看來,閔小玲應該是有驚無險。縱是如此,於志敏畢生嫉惡如仇,怎肯輕易放過?

只見他俊目一睜,目光就好比兩枝利劍別在淫魔臉上,喝一聲:“你師父是誰?藏匿什麼所在?”

淫魔被於志敏目光所懼,驚得幾乎伏在地上,顫聲道:“我師父號稱萬幻居士………”

一語方華,林外厲喝一聲:“師弟!你找死,和誰在裡面講話。”

淫魔一聽那人喝聲,驚得面色慘變,目中放出乞憐的眼光,似求於志敏火速把來人打死。

哪知來人話聲方落。即有一聲嬌笑道:“你還發甚麼狠。”

於志敏聽出是阿爾搭兒的聲音,忙道:“當心七情網,抓住他!”

“抓住了!”錢孔方笑答一聲。

於志敏知她兩人一到,諸女也接踵而至,順手提起點昏的淫魔,向另一人喝一聲:“往外面去!”

那淫魔一出林外,見十來位俠男俠女個個風姿綽綽,幾乎把他嚇呆了,忙悄聲道:“龍捲風大俠!你只須饒我不死,我可帶你進入師父的練功室。”

於志敏料不到又遇上一個背叛師門的淫魔,此時正要用人,無暇多加考慮,點頭道:

“我答應你就是!”

那淫魔道:“我師父共收有二十四位弟子,據說是依照二十四氣而排列,我本姓雍名碩果,排在雍降之位。

“你是第十八位弟子?”

“大俠你說對了。但我們二十四人俱苦不堪言,每日須作龍虎之交,供師父採補煉嬰之用。”

於志敏臉色驟寒,喝一聲道:“不必說了,你師父是龍陽派的餘孽,快說他藏在那裡,帶我們進去!”

雍碩果臉上掠過一絲喜容,指著峰上一方巨石道:“此石向右一轉,即現出一條甬道可直達山腹,但兩道盡頭的埋伏不少。”

“曾經滄海難為水。”於志敏不知經歷多少機關,埋伏,險地,絕域。怎會把這裡的埋伏放在心上?笑笑道:“你對於那些埋伏可否全懂?”

雍碩果搖搖頭。

阿爾搭兒道:“敏郎,還有兩人,你怎麼不問?”

於志敏道:“一個一個來。”舉手間,拂開雍碩果的師兄的穴道,喝一聲:“你叫什麼名子?”

那人一經醒轉,瞥見一群俱是面孔陌生的少年男女,自己的師弟雍碩果一臉惶恐之色,另一位師兄呆呆地站在一邊,已知落在別人手中,嘆一聲道:“我叫做寒露,不算是怎樣的人物,但你們這夥人死期也到了,由得師兄驚蟄在你手上也無濟於事。”

於志強比乃弟急燥得多,上前就是一記耳刮,把寒露打得俏臉紅了半邊,喝一聲:“誰要你說那麼多?”

寒露怒目一睜打算拼命。

於志敏冷冷笑道:“你敢在我眼底使橫,保你有苦頭吃,我問一句你就說一句,要是多說一句,就是一個耳刮子。”

寒露瞥見於志敏目光如電,雍碩果也向他連眨眼皮,這才斂起兇焰,說一聲:“你要問甚麼?”

“山腹裡的埋伏,你能不能完全會走?”於志敏才問得一句,即見寒露目光一移,又冷笑道:“你敢使奸?”食指一伸,一縷勁風射出,寒露的衣服已被刺穿一個小洞。

寒露驚得大叫一聲:“啊呀?”臉色一變。

忽然間,雍碩果所說的秘門山石猛地一轉,五六條身形急躍而出。

為首一名大喝一聲:“誰敢來此撒野?”手底一揚,丈許方圓的綠光登時飛出。

張惠雅冷哼一聲,雙掌交換劈出,綠光與掌風一觸,立即倒捲回去。

秦玉鸞叫一聲:“好哇!”纖腰一閃,已繞往那兒人身後,“刷”地一聲,拉出寶劍,叫道:“誰敢上前吃我一劍?”

除了穗姑監視雍碩果,錢孔方監視她點倒的淫魔,阿爾搭兒依偎在檀郎身側之外,其餘諸女俱一步閃開,將敵人圍在核心。

於志敏急叫一聲:“捉活的!”

為首那人料不到眨眼間,己方全居劣勢,厲喝一聲,“你們是什麼人?”也撥出一枝似鉤非鉤,似劍非劍的奇形兵刃。

於志敏冷冷道:“我們是甚麼人,你用不著問,姑念你們被妖人擄充龍陽君,受了不幸,快帶我們去尋那妖師和拘禁女子的所在,然後各自逃生去罷!”

他本來存心放龍陽派的弟子一條生路,怎知這幾名弟子中有的中毒已深,以苦為樂,為首那人被於志敏直言無隱,也就羞惱成怒,冷笑道:“你說得好生容易,黃花閨女作媒婆,自己還不知保得住保不住哩!”

於志敏喝一聲:“就先教你知道厲害”

阿爾搭兒急說一聲:“不要你!”

阿莎叫一聲:“我是笨鳥先飛!”宮步一移,斜掠到那人面前,劍走龍蛇,疾點心坎。

那人視覺眼前一花劍尖已到,手中奇形兵刃急向上一格,怎知阿莎藝業比他強得太多,腕底一翻,但見銀光一閃,劍峰過處,那人一隻手腕已被削斷,慘呼一聲,躍起支許。

阿莎喝一聲:“去你的罷!”迎空劈出一掌,把那人打下山峰。

阿萄眼見阿莎一招傷敵,自己也手心發癢,叫一聲:“誰敢來接姑奶奶一招?”

餘下幾名弟子見對方一位少婦只須一劍一掌,就把自己的同門打死,驚愕得張大了眼睛,雙腳也釘緊在地上,待聽阿萄一叱,才叫得一聲:“哎呀!”紛紛跪倒。

於志敏正欲有所吩咐,猛見秦玉鸞所站那方巨石忽又動,急喝一聲:“鸞妹!”一步縱上。

秦玉鸞也自驚覺,真氣一提,身子已拔起丈餘。

就在這一瞬間,一般碧綠的火舌由石下伸出,“波”一聲爆裂開來,登時疏火硝煙,籠罩丈許。

於志敏怒喝一聲:“還你!”雙臂一圍,張口一吹,那時些已爆開的煙火竟被他以“化虛為實”的內力吹口石隙,同時又聽到石下大叫一聲:“快退!”

因為那叫聲十分蒼勁,於志敏意料定是萬幻老妖,忙叫一聲:“帶水火鐲的趕快進去!”

這對水火鐲自從方幼齡贈與於志敏之後,尚未派上用場,於志敏見石下冒出火來,情知老妖煉有水火既濟之寶,才想起這一對寶物。

套著火鐲的張惠雅和套著水鐲的錢孔方聽檀郎吩咐,同聲答應一個“好”字,兩道劍光領前,直投洞口。

於志敏急道:“瑾姊、鸞妹也去!”

兩道劍光也隨後投入。

水火玉鐲合壁起來,果然十分靈異,滿洞硝煙硫火被鐲光一迫,登時讓出一條通衢,現出那條甬道。

於志敏向洞裡一瞥,突發一掌,將當作洞門的一方巨石打飛,笑說一聲:“有那老妖受的了,哥哥嫂嫂和阿萄三人守在這裡,搭兒妹妹跟我去救人”

阿爾搭兒驚道:“要去救誰?”

“閔姐姐!”

“哎呀!她在那裡?”

“在洞底下的水牢!”

阿爾塔兒忙說一聲:“快走”

於志敏點點頭,回顧跪在地上一干“龍陽君”道:“你們那一個懂得打開水牢的方法,快帶我去!”

這一問,竟把一群龍陽君問得面面相覷。

於志敏冷笑一聲道:“你們不說,我也能夠進水牢去救人,但你們的命也到此為止了!”

雍碩果驚得面容變色,急道:“龍………龍捲風大俠,休休這樣!打開水牢,除了師父,就只有大師兄立春,二師兄雨水能夠懂,我們雖能走到水牢,卻不懂得怎樣可以打開。”

於志敏說一聲:“那就行了!”一招手,把餘俘悉數點倒。“阿爾搭兒詫道:“你要做什麼了?”

於志敏道:“若不先把他們制倒,若再有強敵到來,我們的人不嫌麻煩麼?”回顧雍碩果道:“你先行帶路!”

雍碩果道:“我只懂得由洞裡面去!”

“羅嗦!還不快走?”

“雍碩果雖知於志敏不至於把他殺了,但要他帶路人洞,與妖師為敵,也還戰戰兢兢,沒奈何只好緩緩移步。”

本來前面已有四女窮追妖師萬幻,水火玉鐲制壓那些硝煙硫火,甬道上再不應危險,那知雍碩果帶領於志敏夫婦將走完甬道的時候,忽然“隆”一聲巨響,眼前立即一暗。

於志敏目光銳利,立即看是一塊鋼門阻在前面,不覺微“噫”一聲道:“這是甚麼意思?”

阿爾搭兒道:“他們想關門打叫化哩!”

於志敏笑道:“沒那樣簡單,而且這一點障礙,也擋不了我們!”回顧雍碩果道:“你會不會打開這道鐵門?”

雍碩果也是一臉驚疑之色,道:“這裡原本就沒有門,怎麼忽然………”一語未畢,身後“格”一聲響,登時又是一暗。

原來兩道前後鐵板遮住,三人所站的地方就好比在一間窄長的小屋。

當然,萬幻老妖設置這重重鐵閘,是防備外敵來侵,也同樣防備門下背叛,所以列在他門下第十八位門徒竟未知有此絕地,這時竟連叫:“完了!師父竟連我也關在這裡。”

於志敏好笑道:“你還想活不成?不好好供出各處機關設置,我就叫你先死。”

雍碩果吃這一呼,更驚得連話也說不出來。

於志敏道:“我先不問你別的,老妖師有何種過人的藝業,你總該知道。”

“啊!”雍碩果驚魂略定,忙說一聲:“他精於五遁!”

“金、木、水、火、土,五遁?你見他施展過了?”若果一個人能做到借物遁形,確是於志敏平生的勁敵,但若能煉到這般地步,為何被四女追得他逃之夭夭,不敢還手?於志敏心裡犯疑,忍不住再問一遍。

阿爾搭兒雖經檀郎要移花接木的絕學,灌輸以極高的藝業和極厚的功力,但對於五行生剋,八卦奇門這一類雜學仍是一竅不通,只有眨眼睛的份兒。

雍碩果見於志敏能夠一口說出五遁的名目,訝道:“大俠真是天下奇人,居然也通曉五遁。我雖不知師父五遁煉到何等地步,只見他能夠遁在水中一個晝夜。”

於志敏失聲道:“那是潛水嘛!我能夠遁上半個月。”

阿爾搭兒“噗哧”一笑道:“我有避水龍珠,敢情遁十年也行,只怕沒有吃的。”

於志敏不禁大笑。

雍碩果見這一對少年男女身居險地,依然恁地叢容說笑,連帶他也禁不住笑了,接著又道:“我師的火遁是袍袖一揮,立有烈火飛出,人也即時失蹤。”

“這個不難,因有烈火阻隔,他貼地一掠,自然走得無蹤無影”於志敏解釋火遁的道理,又道:“你再說金遁。”

“那是他有幾面銅鏡,只要把銅鏡一搖,我們就眼光繚亂,再看時已不見人影。”

“這個更容易。他的木遁,可是在林緣一恍,即時不見?”

雍碩果驚道:“大俠果然精通此道!”

阿爾搭兒笑得幾乎彎不過腰來,一手搭在檀郎肩上,笑道:“土遁也用不著了,藏在地底下就是。”

雍碩果說一聲:“不!”接著道:“土遁是抓起一把泥土,揚成一陣塵埃,然後隱起身形。“

於志敏笑道:“照你這樣說來,可遁的方法大多了,還有煙遁、霧遁、雲裡遁種種,一時也說不完,且先看我的掌遁!”

話聲一落,一掌向鐵閘擊去,只聞震天價一聲巨響,那千年鐵閘即被震飛尋丈。

雍碩果看得駭然,搖搖頭道:“大俠有此抑技,天下何處去不得?”

於志敏道:“你見的太少了,這種藝業並沒甚了不起,還是快點帶路要緊。”

雍碩果才說得一聲道:“是”,目光觸及甬道盡頭,忽又叫一聲:“不對”敢情我那妖師已施展五行大騰挪妙法,以致一切景象與前迥異,連我也認不得了。“那鐵閘未落下之前,於志敏曾瞥見甬路頭有一座神壇,這時把鐵閘打開,那神壇卻無端失去,知道雍碩果所說不假,但說到什麼“五行大騰挪妙法”,還不是騙人的東西,於志敏如何肯信?

他微微一笑道:“管他小騰挪也好,大騰挪也好,不把這巢案例轉過來,也看不出小爺的本事。”掣出金霞劍,接起續球,叫一聲“跟我走!”一步已跨進去。

阿爾搭兒生怕檀郎有失也緊緊跟隨。

那知兩人後腳剛踏實地面,即聞身後“砰”一聲響,回頭一看,雍碩果已失去蹤跡。

阿爾搭兒恨道:“這狗頭竟敢賺我們上當。”

於志敏苦笑道:“他真個趁土遁走了,這個倒不要緊,只怕他放水進入水牢中,閔姐姐便難得活命了。”

阿爾搭兒忙叫一聲:“我們衝進去!”綠虹劍一揮,一片綠光過處,竟被她砍出兩條甬道,即聞秦玉鸞歡呼一聲:“我們在這裡!”

於志敏詫道“她們三人呢?”

秦玉鸞道:“她們在前面劈門,我和道瑾丫頭在後。”

於志敏道:“那老妖可是走你們這邊?”

瑾姑接口說一聲“是!”

於志敏道:“這樣也好,你們攻這邊,我和搭兒攻另一條甬道。”

阿爾搭兒道:“我開路,敏郎你斷後!”首先拔步,衝進另一條甬道。

這邊兩道雖有幾處閘門,怎當得綠虹劍竟這種神物利器?

尤其是阿爾搭兒要在檀郎面前顯能,綠虹劍二丈四尺芒後被她揮成一團極大的光環,面前有路自不必說,兩側堅實的石壁,也平白被她削開不少。

於志敏一枝金霞冰雖然峰利,因有阿爾搭兒在前,反成為無地用武的英雄。

頃刻間,阿爾搭兒已攻進裡許,忽見前面綠光一閃,於志敏忙叫一聲:“當心!”

阿爾搭兒及時將寶劍一旋,只聞“砰”一聲脆晌,玉腕也被震得一麻。

於志敏詫道:“這老妖竟也會用火器,讓我走在前面。”不待阿爾搭兒同意,腳尖一點,身軀已由她頭上疾掠而去。

“砰!砰!……”一陣急劇的響聲,彈丸接著銳嘯飛來。

於志敏歷經魔窟,見事已多,手中劍舞成一幢金網,將射來彈丸全部震飛,轉眼間又衝上二十來丈。

在石壁間忽然“嗚”一聲輕響,極微的硝磺氣息自壁間透出。

於志敏大喝一聲,與阿爾塔兒用足功勁疾射向前。

一個蒼老的口音呵呵笑道:“大好埋骨之所,還要往那裡走?”

於志敏一聽,便知是老妖藏在近處,可惜看他不見。但阿爾搭兒聽音辨向,立對那石壁猛劈一劍。

這一劍劈出,只聞“呀”一聲驚呼,分明是一間空室。

於志敏大喝一聲,一掌劈出,“隆”一聲巨響,那石壁已被震開,現出一個圓門。

圓門內是一座偏殿,金壁輝煌,香菸繚繞,幾條身形一閃而逝。

於志敏叫聲:“快進去!”右手揮劍,左手牽著阿爾搭兒一躍而進,身後又是崩天裂地的巨響,硝煙隨即湧進神殿。

阿爾搭兒說一聲:“我們快追那老妖,別再讓他走了!”

於志敏一眼看到嵌在神座下的一塊石板,笑說一聲:“他走不了!”一劍劈開石板,即見一個尺許見方的小,石穴裡滿是鋼絲鐵線。

阿爾塔兒訝道:“你怎知有這些東西?”

“石板上面很多批鈕別成的圖案,若果不是總機括在這裡,至少也該是重要的分機。你用綠虹劍斬斷那些鋼絲鐵線,待我看它還有那些怪異。”

阿爾搭兒將綠虹劍錢伸入石災一旋,銅絲鐵線應手而斷,一陳軋軋的聲音驟起,斷了的線全縮進石壁。阿爾搭兒忍不住叫一聲:“我明白了!”

那知一語甫畢,頭上“格”一聲響,整座石殿立即搖搖欲塌。

於志敏叫一聲:“不好”撓起阿爾搭兒疾衝殿後。

但那麼神殿始終沒有塌下,僅是搖晃不止。

於志敏定一定神,說一聲:“是了!老妖定在另外地方發動機關,無巧不巧被我們斬斷逮殿的總線,所以他只能發動一半,這回我們追去,定可要他的老命。”

夫婦兩人繼續前行,一路留意兩側,忽聞流水作響,其中還夾有閔小玲的罵聲。

阿爾搭兒面泛笑容道:“閔丫頭和人打架哩!”

於志敏道:“老妖這水遁是不通,我們快去!”

阿爾搭兒高呼一聲:“閔丫頭!”猛衝過去,才拐兩個彎,即見閔小玲拿著一枝鐵棍,力戰五名妖徒。

敢情閔小玲蒙難的時候,寶劍已被妖賊收繳,只好用鐵棍當作武器,而且飢餓了兩天,以致一時未能取勝。

阿爾搭兒大喝一聲:“妖魔!還不拿命來?”一劍橫掃過去。

妖魔怎知厲害?一見劍鋒掃到,俱甩兵刃來擋,但聽“喀擦”一聲,三名小妖首當其衝,連人帶刃各被掃成兩段。

於志敏也一閃而到,瞥見一位遍體紅裳佝僂老人,料是萬幻老妖,忙叫一聲:“玲姐!讓我來打!”一晃身軀,到達老妖身側。

閔小玲急道:“讓我打死這老賊!”

那知她兩人這麼一爭,卻被老妖看出空隙,一劍擲向閔小玲心坎,低頭一掠,“冬”一聲躍入水中。

閔小玲叫一聲道:“不好!”待反身入水。

阿爾搭兒笑說一聲:“水遁!”纖腰一閃,已追進水裡。

閔小玲回頭一看,但見一團紅光在水底滾動,阿爾搭兒已快追及老妖身後。

於志敏一掌劈死僅餘一名龍陽君,握緊閔小玲的玉掌道:“閔姐姐!委屈你了!”

閔小玲聽得檀郎溫詞相慰,想起年來的苦處,不禁“哇”

地一聲哭了起來,撲向於志敏懷中,她那溼淋浴一身衣服,把檀郎沾在一起。

萬幻老妖雖然熟諳水性,但怎比得上阿爾搭兒身佩避水龍珠?

他正暗喜水牢直達江面,所以赴水逃生,不料才走沒有二三十丈,即見水中奇光耀目,回頭一看,又見一道綠光擁到背心,急雙掌一劃,斜泳丈餘,遁入水牢,即將牢門關閉。

阿爾搭兒心想:“這樣你死得更快!”走近中門,劍鋒一撥一絞,那塊鋼門即被挖開一洞,藉珠光一探水牢,正見老妖浮在頂端,即將攀穴離水,又急補一劍,一股血水散開,老妖的屍體也急劇墜落。

阿爾搭兒順將老妖的腦袋砍下,攜水上岸,瞥見檀郎與閔小玲抱作一團,不禁“噗哧”

一笑。

閔小玲急把於志敏推開,回頭朝阿爾搭兒“呸”一聲道:“死丫頭還敢笑人哩!”一眼瞥見她手上的人頭,又急道:“你怎麼把他殺了?”

“不殺留來幹甚麼?”

“公公的消息要問他才知道。”

於志敏一驚道:“怎麼說?”

閔小玲道:“我們四人打下霸王莊,聽說公公已被移往別處,我索性給霸王莊放一把火,並放話出去,說是與公公失蹤的事有關,使江湖上傳播開來,我們也好分途打聽,果然在前幾天尋到蛛絲馬跡,不料一到雪峰山,即逢上兩個狗頭和這老妖賊打了起來,老妖賊本事不大,但他一張稀奇古怪的網兒一撤出來,我竟被它迷倒。”

於志敏道:“那正是七情網,我還搶得一張。”

“管它叫做什麼網哩!反正我被關在這裡,幾乎就要悶死,幸而以罡氣護身,勉強支持下來,方才不知怎的,鐵門忽然打開,我出得門來,恰巧老妖也趕到,急切間只好拔門閂的鐵棍來和他打。”

於志敏“哦”了一聲,正要說出破洞經過,忽聞下水牢的甬道傳來一陣廝殺聲。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6-16 20:16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