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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佟芯 -【藥鋪小東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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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7 00:04:4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藥鋪小東家 作者︰佟芯

穿成庶女當自強!靠著醫術逆轉勝~

一覺醒來,她才發現自己過勞死穿越成了皇商姚家的庶女,
頂著個死而復生晦氣的名頭,實在是爹不疼娘不愛,
為了避免被嫁給個七老八十的老頭當繼室,
她決定利用自己的醫術重振家里的藥鋪產業,
讓她那個愛錢的爹明白草草嫁了她太虧了,
只是……這局面簡直是地獄難度啊,
有人到處貼黑函,說找她看病會被她施妖法,
做藥丸只賣良心價,就有人抹黑她用劣質藥材,
好不容易靠著四處義診加上專治婦科開闢一條路,
她那嫡母又設計毀她清白,幸好有人相助……等等!
救她的怎會是被她目睹兩次殺人現場,被她耍兩次的歹徒,
還說他是璟王,當初是在替皇帝辦差!
這下她該怎麼談判,才能讓他打消挾恩要她以身相許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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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7 00:05: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穿成庶女要自強

天空一片灰蒙蒙的,是個陰天。

齊韻仰望著天空,不明白她明明睡在她溫暖的床上,怎麼一覺醒來,人到了戶外,躺在地上對著天空看。

正確的說,她躺在一個像棺材的長形木箱子里……她這是在作夢吧?

「嗚嗚,小姐……」

「小姐,您命好苦啊……」

什麼聲音?

女人們的啜泣聲穿透了她混沌的思緒,她清楚的听到她們口里哭喊著小姐什麼的,四周還伴隨著吵雜的搖鈴聲。

現在是什麼狀況?夢里總會有千奇百怪不合邏輯的事發生,齊韻算是個大膽的人,頓時想看看木箱外的情況,于是她用手撐著想起身,但左手卻一陣刺痛,她下意識看過去,驚訝地發現在左手腕內側處有一道觸目驚心的長條傷口。

她心里嘀咕道,她才沒有受傷呢,這一定是夢,不必擔心,只是……這傷口也太真實了,居然還會痛……

齊韻伸出右手,扶住木箱子的邊緣,緩緩地坐起身。

齊韻看到她的四五公尺前,有好幾個穿古裝的女子,她們一邊燒著金紙一邊哭泣著,還有一個做道士打扮的男人一手拿著長劍,一邊搖著鈴,嘴里不知在念著什麼經。

這是在……作法軀邪嗎?她這是在作什麼夢,竟夢到了古人,還夢到自己躺在像棺材的木箱子里,真是怪詭異的。

就在這時,那些女子發現齊韻盯著她們看,紛紛倒抽了口氣,露出了驚愕的表情,道士的表情更夸張,他嚇得一坐到地上,臉都刷白了。

這場面靜止了好一刻,沒有人敢動一絲一毫,就連齊韻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話,只能靜觀其變。

良久,其中最年長的婦人出聲了,落著淚,欣慰的道︰「太好了,小姐,您沒死……」

在婦人身旁的年輕小丫鬟更哭得淅瀝嘩啦,朝其他人道︰「我就說,我們小姐不會這麼輕易死的,你們看,她人好好的……」

「不,她明明早斷氣了,早就死了!」道士大聲截住丫鬟的話,表情無比的恐懼,對著齊韻尖嚷,「她是殖屍……詐屍了啊……快逃!」說完,他扔掉手里的劍和鈴鐺,連滾帶爬的轉身就跑。

她早已經斷氣了,她是殖屍?

齊韻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暈眩,隨著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齊韻的身體異常的虛弱,就這麼昏昏睡睡了好長一段時間,長到她以為她是不是睡了七天七夜。

這期間她曾短暫的醒來過幾次,以為自己已經夢醒了,躺在她熟悉的席夢思床上,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樣的景物︰古色古香的床榻,床柱兩端綁著的暗紅色布鰻,還有兩個穿著古裝服的女人。

她們的臉孔她看不清楚,因為她總是很快又睡著了,但她們說話的聲音在她耳邊回響著,像極了那兩個因為她活著而高興吶喊的女人,這兩人對她非常悉心照顧,總是時常過來為她擦汗換衣。

這場夢……為什麼還醒不過來?還是說她穿越了,成為了她們口中的小姐?齊韻曾經看過朋友塞給她的穿越小說,破天荒的冒出了這個念頭。

不,不對,書里流行的穿越都是死後魂穿的,她明明還活得好好的,不只身體健康,也沒交通意外,就算是穿越,也要有必須遵守的準則吧……

在這時候,有個婦人端了水盆進房,想為自家小姐擦臉,一見到床上的人睜著雙眼,她喜出望外的眼里泛起淚光。

她馬上放下水盆,快步挪步到床邊,哽咽的朝齊韻道︰「小姐,您終于醒來了,您現在意識清楚嗎?您有好幾次醒來又馬上昏睡過去,真讓人擔心極了!」

「雲姨,小姐醒來了嗎?」年輕丫鬟進了房間,從婦人身後跑來,對著床上的人看,喜不自勝的道︰「太好了,小姐,您終于醒來了……」

齊韻實在不忍心破壞這兩人歡喜的心情,但不得不說,「可以……給我鏡子嗎?」

小丫鬟機靈的道︰「小姐放心,您睡著的這段日子,奴婢每天都有幫您擦面霜,好讓臉色不難看。」說著,她俐落地去拿個小鏡子。

齊韻自被子里伸出手想爬起身,婦人馬上攪扶她讓她坐起來,待坐穩後,她從小丫鬟手里接過小鏡子,想看看她現在的模樣,好知道她是不是和她家小姐長得一模一樣,才會被誤認。

但看到鏡子里的人影,齊韻陡地嚇了一跳,她在鏡里看到的是一張清秀白皙的臉蛋,卻並不是她的臉,或者該說整個身體都不是她的,這身體的左手腕內有一道她沒有的傷痕,右手的中指也少了她長期握筆的繭,好似是她的靈魂進入了這個女人身體里。

想到這段時間她睡睡醒醒的,有時在白天、有時在夜里醒來,每一次看到的都是同樣的景物,還有左手腕內側真實的疼痛感,一切的一切,都讓她很難去否認這不是穿越……

只是,她明明沒死,為什麼這樣不合邏輯的事會發生在她身上?

「小姐,您怎麼可以想不開呢,您讓奴婢好難過,要是您真有萬一,奴婢怎麼對得起您死去的娘……」婦人抹著淚道。

「小姐,幸好您還活著……」小丫鬟哭得用袖子抹抹鼻涕,抱怨的道︰「老爺太沒良心了,隨便找個人來看就說您斷氣了,也不讓王大夫來治,還說您自盡晦氣,怕會影響到他的運勢,派了個道士來做法,草草要將您下葬……」

齊韻听到這里,終于明白自己醒來看見的場景是在辦喪事,她不禁打了記冷顫。

該不會是原主死了,她的靈魂才能趁虛而入吧?

那她……究竟是怎麼死的?

齊韻仔細回想她從棺材中清醒前最後的記憶,記得在她閉上眼入睡前,她已經熬夜了三天沒睡覺,在實驗室研發著最新的中藥藥品。

她今年二十八歲,在現代是個中醫師,她的爸爸和爺爺也都是中醫師,家里就開了一家頗有規模的中醫院,還附設了中藥藥廠,研發著各種中藥制成的藥丸藥散。

最近藥廠在研發最新款的藥丸,她是成員之一,一忙碌起來就沒日沒夜的,好幾天都沒有回家休息,在進度完成後,她終于回到家,連衣服都沒換的就飛撲上床,立即睡著了……不對,她是昏倒了!

齊韻腦海里的記憶越來越清晰,當時的她強忍住,意,先去浴室想洗個澡再睡,卻因太過疲勞一個暈眩,一頭撞上浴室里的鐵架子倒下。

齊韻嘆了口氣,她大概就是這麼撞到頭昏過去,加上她一個人住來不及急救才死去的吧!爸爸媽媽白發人送黑發人一定很傷心……她真是太不珍惜自己的身體了,才會過勞造成這種結局,她只能希望哥哥和妹妹可以多多陪伴他們了。

齊韻是個處事冷靜的人,厘清她的死因和她穿越的事實後,她並沒有沉溺在悲痛的情緒里太久,她很快地振作起來,畢竟在這個時空她也得活下去。

「可以告訴我,你們叫什麼名字嗎?還有,我叫什麼名字,是個什麼樣的人?」

兩人似乎大受驚嚇,婦人嚷著道︰「小姐,您這是忘了奴婢們了?奴婢是雲娘,她是翠花啊!」

翠花也驚呼起來,「小姐,您怎麼會問這種奇怪的問題,您不認得奴婢們,還連您自己叫什麼都忘了嗎?」

齊韻看她們一臉倉皇的樣子,馬上將她看過的那本穿越小說里的台詞說了一遍,「大概是死過一遍,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雲娘听了蹙起了眉,「是有听說過走過鬼門關的人,會失去以往的記憶……」

「是這樣子嗎……」翠花依然憂心,卻沒有追問下去。

接下來,兩人告訴齊韻她想知道的事。

婦人叫雲娘,是這身體的原主姚芝恩生母的陪嫁丫鬟,翠花則是自小被賣進姚府里,年紀很輕,才十五歲。

而姚芝恩是商家之女,出生在富甲一方的皇商姚家,是家主姚賢的第八名小妾葉姨娘所生的女兒,爹不疼、嫡母厭惡,排行老五,在年初葉姨娘病逝後,姚芝恩這五小姐的處境更引人堪憐。

看起來,原主的命真不好……齊韻看向她受傷的左手腕又問︰「那我為什麼會想自盡呢?」

兩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回答。

最後雲娘說道︰「大概是……葉姨娘在年初病逝,小姐很傷心才想隨著去吧。」

翠花神色黯然,擔憂地看她,「是啊,葉姨娘不在後,小姐成天都郁郁寡歡的……」

「是嗎?」齊韻喃喃地道。原主恐怕是沒了娘親這個依靠,不知未來何去何從才會一時想不開吧,真可惜,才十八歲,是花樣年華。

雲娘看自家小姐沉默的模樣,總覺得小姐像變了個人,心里覺得古怪,但又想著肯定是她想太多了,打消了這個念頭,露出和藹的笑容道︰「瞧奴婢都忘了,小姐好幾天沒有吃飯了,只喝了點米粥,肯定餓了吧,奴婢去弄點飯菜給您吃。小姐也別再想過去的事了,身體康復最重要。」見齊韻點頭,她便朝翠花使使眼色道︰「好好照顧小姐。」

「是。」翠花忙點頭,她們兩人都怕小姐再想不開。

雲娘這才走了,不久便端了飯菜回來,雲娘深怕她吃不飽似的,端來一大鍋的紅薯粥加上三大盤的青菜。

「奴婢想了想,小姐睡了那麼久,還是喝點粥好消化,這菜是我們自己種的,這醬瓜是奴婢自己腌的,很好配飯的。」

齊韻看這樸素的菜色自然也明白原主不受看重,沒有銀子買肉,不過有粥和青菜吃,也算不差了。

「看起來很好吃呢,謝謝了。」她拿起筷子夾菜吃。兩人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精神也好,都放了心。

在這時,翠花望向齊韻拿筷子的右手,突然慶幸的道︰「雖然小姐是左撇子,可右手已經用得很自然了,現在左手受傷,用右手拿筷子剛好呢。」

雲娘也注意到了,點頭道︰「說的也是,小姐要是用左手拿筷子就不方便了。」

齊韻當下一怔,動也不動,原主是左撇子?

「小姐,有什麼問題嗎?」雲娘以為自己說錯話了,微感忐忑,翠花也露出慌張的神色。

她們都覺得小姐在蘇醒後個性有點不太一樣,不再像以前一樣文文弱弱的沒有脾氣,一雙眼明亮,透著慧黠,當然,她們不敢說出口。

齊韻望向她們,疑問的道︰「我是左撇子,但可以用右手吃飯?」

兩人面面相覷,不知小姐怎會這麼問。

雲娘想到她什麼都忘了,便仔細回回答道︰「是的,因為夫人看您用左手拿筷子不順眼,強逼著您改用右手,但私下您仍習慣用左手,所以兩手都可以正常使用。」

齊韻听了更生疑惑,「那如此說來,我應該是用慣用的左手拿刀割右手才對,怎麼會用右手拿刀割左手呢?」

此話一出,兩個奴僕都覺得有道理,你看我、我看你的,都感到毛骨悚然了。

齊韻接著又問︰「我是左撇子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雲娘率先回答道︰「因為夫人不喜歡您是左撇子,為這事責罵過您,所以小姐對于自己是左撇子一事是很自卑的,在外人面前總會裝成右撇子,只有在親近的人面前才會用左手……」老爺也看過小姐用左手用膳,但那麼多年的事了,想必老爺早忘了。

那知道原主是左撇子的人極少,凶手的範圍太大了,無法鎖定。

齊韻又問下去,「我自盡的那天,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嗎?」

雲娘深深吸了口氣,道︰「是有那麼一點讓人在意的事。在出事前兩天,小姐背著我們偷偷溜去找住在城東的表少爺,從小到大,小姐都心儀著表少爺,葉姨娘一走,小姐就像失了主心骨哀慟不已,說是想跟表少爺一道離開京城……」

她遂即想起小姐沒了記憶,連忙補充說明道︰「表少爺是個四處行醫的大夫,參加完葉姨娘的喪禮後說要前去蘇州義診,說是在那里有一批流離失所的貧民需要他救助,小姐想隨表少爺一塊到蘇州,當然心里也是想離開這個家。那天您大概是怕夫人不讓您去,也怕連累到我們,便說也沒說一聲就一個人去了城東,讓奴婢們一頓好找,回來時,您的臉色好蒼白,像是遇到多麼可怕的事……」

「什麼可怕的事?」齊韻好奇了。

雲娘搖搖頭,「奴婢問了,小姐只說表少爺有客人沒見上面,便先離開了,卻在途中遇到登徒子騷擾,把您嚇得一路跑回來,接著您便躲在房里不肯出來了……」

翠花也想起這段記憶,「啊,奴婢想起來了,那天小姐真的好奇怪,連要送飯給您吃,您都說不餓,說要睡了,感覺小姐很怕那個登徒子……那時奴婢還問小姐要不要報官,但關于那個登徒子在哪遇上的,還有他的長相特征,小姐都一概不提,真的很怪,小姐平常什麼事都會對我們倆說的。」

雲娘又接著道︰「到了隔天,小姐您更奇怪了,彷佛前一天可怕的事不曾發生,笑容滿面的對我們說會再到城東找一次表少爺,求他帶您走,還開開心心的收拾起行囊來,結果……」她頓住,臉上盡是疑惑,好半晌才開口,「小姐在當天晚上就自盡了,奴婢不懂,一個說要和心上人一起走的人,會突然想不開自盡嗎?」

齊韻听得臉色凝重,心里有底了,「我恐怕是被殺的。」

「小姐您說,您是被殺的?」雲娘和翠花對看了眼,都嚇得一顫。齊韻凝視她們,不禁想問出她們的真心話,「你們……怕我嗎?畢竟我是死而復生的人,就算你們對我再忠心耿耿也會害怕我吧……我的身邊只剩下你們兩個人了,我能信任的也只有你們,我不希望你們的忠心是建立在對我的畏懼之下,我希望你們對我暢開心扉,和我是同一條心,才能一起對抗那未知的殺人凶手。」

猝不及防地被這麼一問,兩人都愣住了。

在齊韻感到失望時,雲娘充滿氣勢的道︰「奴婢怎麼會怕小姐呢,奴婢可是看著小姐長大的,小姐是那麼善良的人,老天爺肯定是舍不得讓您這麼走了,才讓您回來,奴婢歡喜都來不及了……奴婢和小姐同條心,要保護小姐!」

翠花也挺起胸膛,發自肺腑地道︰「翠花也是,翠花真的好怕小姐就這麼闔眼走了,如今小姐好端端的在奴婢面前,奴婢真的開心都來不及了,奴婢不怕小姐的,奴婢也和小姐一條心,要保護小姐!」

雖然她們打從心里感激主子活著,但主子斷氣過是事實,讓畏懼鬼神的她們心里多少有一點疙瘩,但現在听到齊韻說她只剩下她們兩人,希望她們對她暢開心扉、不畏懼她,跟她是一條心,激起了她們的惻隱之心,再加上听到齊韻說她是被殺死的,更讓她們同仇敵慨,心都傾向了她。

听她們這麼一說,齊韻淺淺一笑,「跟你們說吧,其實是菩薩指引我回來的,說我陽壽未到,把我趕回陽間。」

雲娘和翠花一听到這句話,嘴巴張得大大的。

雲娘率先回神,欣喜道︰「果然我們小姐是個很有福報的人!」

翠花不太識字,卻要掉書袋,「這叫做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齊韻笑了笑,接著正色朝她們道︰「我自盡的真相,誰都不能說,這宅子里有人要害我,以後我們必須更有防心,小心防範才行。」

「是的!」兩人都重重的點頭,心里都想著要努力保護好小姐。

翠花像想到什麼,道︰「對了,夫人對小姐最刻薄了,總是扣小姐月錢,三不五時就找理由責難小姐做錯事,說小姐都是跟葉姨娘學壞的,她會不會就是凶手……」

「這話可不能亂說啊!」雲娘責備道。

齊韻不以為意,「沒關系,說來听听吧,我想知道為什麼嫡母對我那麼刻薄。」

「奴婢來說吧……」雲娘先是說起原主生母葉氏的身分。

葉家原本家境不錯,歷代都是行醫的,雖然不算是非常有名氣的醫藥家族,但頗得街坊鄰居的信賴,在地方上有一定的名望。

然而葉氏的兄長為人太老實了,為朋友擔保借錢,最後朋友跑了,落得家產變賣的命運,傳承數代的藥鋪子就這麼被賣掉了,他氣急攻心,一個倒下後就沒再醒過來了,跟他感情甚篤的妻子也病逝了。

而賠了一間藥鋪子和兩條人命還不夠,債主還要拿葉家的祖屋抵債,為了不讓祖屋被奪走,也為了讓佷兒能習醫,盼著有朝一日重振家業,葉氏只好答應給看上她的姚賢作妾。

葉氏雖非大戶人家的千金,但受到好的規矩教養,舉手投足優雅大方,所以在剛被納進姚府時,葉氏受到了姚賢的萬千寵愛,以至于在一次妻妾間的爭執中,讓姚賢替葉氏說話,對蔣氏說,她這個庸俗的女人,永遠學不會葉氏優雅的貴女姿態。

這一句話讓蔣氏怨恨葉氏到底,不只用計陷害葉氏讓姚賢不再寵愛她,還將她視為眼中釘的折磨她,扣她的月錢用度、私吞她該分到的用物,連她生病也不讓她請大夫,讓她活生生病死。

听完後,齊韻真為原主的生母感慨,葉氏作妾乃是生活所逼,卻被同為女人的正妻仇視,怎麼不去怪那個想左擁右抱的男人呢?

接著,齊韻客觀的分析她的想法,「這也不代表嫡母就是殺我的凶手,她身為嫡母能整死我的法子很多,隨便栽贓就能害死我,不必刻意假裝我是自盡的,不過……」她停頓了下,「對她還是要小心。」

在不知道真正殺她的凶手是誰之前,蔣氏的嫌疑不會消除。

「是!」兩人都直點頭,謹記在心。

齊韻繼續吃粥,她是真的餓了,一碗粥很快就見底,雲娘又為她添了一碗。

雲娘絮絮叨叨地說︰「小姐,您剛醒來,元氣還不足,需要好好補補身子才行,奴婢明天一早上市集買條魚……」

齊韻疑惑一問︰「嫡母不是都會扣月錢,我們還有錢買魚?」

「夫人發下來的月錢是不多,但奴婢會做點針線活拿去店家寄賣,小姐也很會縫荷包,縫得精巧漂亮,賣得非常好,所以偶爾我們還是可以加些菜的。」雲娘說道,忙將腰帶上掛的桃色牡丹滾邊荷包拿出給她瞧。

齊韻這一看,唇角微微一僵,這種精致荷包哪是她繡得出來的,以後也繡不出來。

翠花補充道︰「還有唐姨娘和江姨娘,有什麼好吃的也會分送過來,所以我們日子還算過得去。」

原以為原主在姚家人人可欺,原來還有人相助?齊韻好奇問道︰「我跟她們兩人的關系很好嗎?」

「當然好了,唐姨娘和江姨娘和咱們姨娘一樣,都被喜新厭舊的老爺拋棄在這座後宅,彼此間都會互相照應,她們還有來您的喪禮……」雲娘臉色微變,「大概是看到小姐您從棺材里爬了出來,受到了一點驚嚇,這才沒有來看您……」

翠花急著道︰「小姐,她們都是很好的人,興許過個兩天就會來看您了……啊對了,奴婢去跟她們說菩薩指引您回來,她們就不會怕您了!」說完,她就要走一趟。

「,這事不急,先陪我吃飯吧!」齊韻看她莽撞的要走,叫住了她,然後朝她和雲娘綻開笑容道︰「以前的事情我都忘記了,我想多了解我身邊的事,也想多知道這宅院里的事,我們就邊吃邊聊吧。」

「小姐……」兩人對看了眼,恭敬不如從命的搬來椅子坐。

以前小姐就時常喚她們坐下來一塊用膳,當她們是自己人,而今小姐的個性雖然變了,但仍將她們當成自己人,這點心意不變,她們都很高興。

三個人一道用膳,雲娘和翠花都是話癆,說個不停,齊韻聆听居多,听她們說起原主的表哥不只醫術好、心地好,還長得很俊,是原主外祖家重振家業唯一的期盼,也是原主外祖家唯一的親人。

听到原主和那二十出頭的唐姨娘是好朋友,唐姨娘原本受寵,因為生了個啞巴兒子被冷嘲譏笑,而三十歲的江姨娘則是因為不孕被冷落。

也提及了蔣氏生的嫡子嫡女個個鼻子都長在頭頂上,囂張得很,會欺壓庶子庶女。

听起來在姚府生活就像在地獄一樣。

齊韻在現代是名中醫師,賺了錢就買了自己的小套房,是個獨立自主的女人,她實在無法忍耐的過著這種窩囊、長期受欺壓的日子。

只是,能怎麼辦呢,在這男尊女卑的時代里,她這個生母已故,不受父親疼愛,又被嫡母欺壓,婚事被拖到十八歲、沒有依靠的女人,逃到了外面的世界能活下去嗎?等等,她不是還有醫術嗎?而且,她還有個當大夫的表哥……

齊韻心里有了目標,但前提是必須把她這破身子養好,也要將她手腕內的傷疤消除,她剛好有個藥方子可以去除疤痕。

她想著,添了第三碗粥,雲娘和翠花都看傻眼了,小姐竟變得這麼會吃。齊韻朝她們一笑,「光靠縫荷包賺的太少了,相信我吧,總有一天,我會賺很多銀子,讓你們天天吃山珍海味的。」

雲娘和翠花都听愣了……小姐在說什麼傻話?齊韻不再多說了,她目光晶亮,熠熠生輝。

從今天起,她不再是齊韻了,她叫姚芝恩,老天爺既然給了她重生的機會,那麼她就要代替死去的姚芝恩好好活下去,活出自己的命運。

對姚賢來說,不受疼寵的姚芝恩死而復生是極晦氣、令人恐懼的事,因此下令當天參與喪事的人都閉上嘴,但仍究傳了出去。

那道士在離開姚家前曾對下人說溜嘴,加上買棺木的事也人盡皆知,根本瞞不了多久?

現在,姚府上上下下都繪聲繪影著此事,說姚芝恩是被陰魂附身了才能在斷氣後活過來,說是見到她會倒楣,不能與她對上眼。

想當然耳,沒人敢上她住的小院落,據說以往,姚家那小了她兩歲,排行第六的嫡妹姚芝蘭都會三不五時差人喚她過去當她的跟班,現在都不敢了。

姚芝恩覺得得了清閑正好,她可以專心調養身體,她托了雲娘幫她采買了一些藥草,好搗成泥用來敷傷口,去除傷疤。

雲娘很驚訝她怎麼懂得藥草,姚芝恩心想,反正以後她是要走當大夫這條路的,早點說出她會醫術也好,便喚來翠花一起解釋。

姚芝恩笑笑地先是從書架上取下表哥送她看的醫書,說她是從醫書里學來的,接著編起菩薩的故事,說菩薩除了指引她明路讓她回到陽間,還告訴她,祂開啟了她的天賦,日後要用來行善。

原本她不明所以,在她翻看了醫書後,發現她竟對內容融會貫通,才看個一遍就深深記在腦海里,這才明白菩薩的意思,菩薩是要她行醫救人。

一般人都是敬畏神明的,雲娘和翠花就這麼听信了,也為菩薩賜予她天賦之事感到驕傲不已,認為她們的小姐是個人上人。

姚芝恩也是認真想走行醫這條路的,哪怕她知道在這個叫太京王朝,一個十分男尊女卑的朝代里,女子要當大夫很困難,但當中醫師是她上輩子熱愛的工作,她不想放棄。

再者,姚府也不是她可以安心久待的地方,也許一個不小心,她這個可憐的庶女就被嫡母賣掉了,或是被藏在宅院里仇恨她的凶手害死了。

所以她有離開姚家的打算,她計劃在離開後,要用她的醫術養活雲娘、翠花和她自己。

姚芝恩想的很遠,更想到她有個表哥幫襯,或許可以助她順利離開姚家,往後和他一起到京城外的縣城四處行醫,過著自由自在不受局限的日子。

現在的她,該做的就是先調養好身體,等表哥從蘇州回到京城。

在休養的日子里,姚芝恩也不是沒事干的,除了搗搗藥草外,也托了雲娘幫她買了針做針炙練習,以免荒廢功夫太久,順便打發無聊的時光。

幾天後,唐姨娘和江姨娘一起來拜訪她了,嘴里說著關心她的身子,想看看她過得好不好等話,但臉上卻流露出膽怯,不敢輕易靠近她,像在害怕什麼。

姚芝恩知道她們的心思,把菩薩指引那一套說詞拿出來用,果然馬上去除了她們的懼意,加上唐姨娘有個可愛的兩歲兒子,姚芝恩也喜歡小孩,話題變多,自然很快地打成一片,只不過唐姨娘的兒子都兩歲了,卻不會說話,只會咿呀咿呀的,說不出長句子,大夫也看不出毛病來,姚芝恩旁敲側擊,唐姨娘就不禁垂淚,說有人說是她這當娘的有問題,才會生出個啞巴兒子。

「韋安怎麼會是啞巴呢,每當我說話時他都會看著我,他是听得懂的,也會釀、釀的叫我娘,只是說得不好……」

姚芝恩猜想韋安是不是有發展遲緩的問題,雖然她不是相關科系的醫生,但她的朋友當中就有人的小孩有發展遲緩的問題,因此她多少了解一點。

她試著一問,「韋安會玩游戲嗎?」

「嗯,他很會玩捉鬼的游戲,很會躲又很會跑。」

「會玩扮家家酒嗎?」

「嗯,他會幫忙撿葉子撿花,還很愛撿小石子,喜歡把石子堆得高高的玩……」

「那他會不會指著自己身體的一部位?」

「這沒問題的,他肚子痛時會比肚子,被蚊子咬也會指著他的腳表示他被叮了。」唐姨娘點頭道。

姚芝恩從玩游戲的「粗動作」、堆石子的「細動作」,還有指著自己身體部位的「身邊事務處理和社會性」,以及「語言和認知」來判斷孩子的發展狀況。問完後,她綻開笑容道︰「放心,這孩子很正常,不是啞巴,只是語言發展遲緩,學說話慢了點而已。」

「太好了,韋安不是啞巴……」雖然有些詞匯不懂,但不是啞巴這句話就讓唐姨娘听得大喜,欣慰的和江姨娘互看了一眼,又問︰「那我該怎麼做,才能讓韋安學會說話?」

姚芝恩教導道︰「首先,你這個當娘的要有自信,你表現得不安焦慮,孩子也會感受到的。接著,你要多點耐心常跟孩子對話,鼓勵他說話,自然而然地他就會說話了……」見唐姨娘神色茫然,她又道︰「放心,我和江姨娘會一塊幫你的。」

「是啊,妹子,我們會幫你的。」江姨娘拍拍她的肩,好使她安心。

「是!」唐姨娘抹抹眼角淌出的淚,心里感激不盡。

雲娘和翠花在旁看著也都點了頭,真心希望韋安少爺能快點學會說話。

之後,唐姨娘每天都會帶著姚韋安到姚芝恩的院落里學說話,就這麼過了大半個月,終于有了成效。

據說姚韋安喊了姚賢一聲爹,還說了要爹爹抱抱的話,說了他當歌謠背起來的一段詩詞,讓姚賢大喜之下,賞賜很多東西給唐姨娘。

唐姨娘記著姚芝恩對他們母子的幫助,把賞賜的布料和臘肉帶到姚芝恩的院落,也把江姨娘一道叫來。

「這麼多東西……你該自己留下來的。」姚芝恩見到食材和布料,感到十分驚喜。

唐姨娘抱著玩累了趴在她懷里打瞌睡的兒子,朝她和江姨娘感激道︰「我已經留下我和韋安的份了,這些是給你和江姊姊的,尤其是你,芝恩,多虧有你,韋安在老爺面前才能有好的表現,往後他這個庶子才能受到看重,你盡管收下來就是。」

姚芝恩听到她有留自己的份了,也不羅唆,大大方方的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也不客氣了。」江姨娘伸手模了模姚韋安的頭,道︰「看來,以後要靠韋安讓我們享福了,韋安看來就是聰明相,長大後肯定能當個大官的。」

她沒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更將韋安當成自家兒子疼愛,看到韋安如今會說話,她的欣喜不亞于唐姨娘。

唐姨娘露出滿足的笑容,「可以當大官是很好,但當不成大官也沒關系,我只要他健健康康的就好了。」

姚芝恩和江姨娘相視一笑,她們雖然不是人母,但可以了解為人母的心情,孩子的健康遠比什麼都重要。

接著,姚芝恩例行的幫姚韋安把脈,說姚韋安很健康,也替兩位姨娘把脈,兩人如今都很信服她的醫術。

姚芝恩曾準確的說出她們有月事不順、頭疼的老毛病,靠著幾帖藥就治好了,前陣子雲娘中暑,她插個幾針針灸也好了,她們都深信她真的受到菩薩恩賜醫術天賦。

在姚芝恩把完脈後,告訴她們兩人體質都偏冷,要吃點食補的什麼後,江姨娘好奇一問︰「芝恩,你說你夢見了菩薩,那你有清楚看到菩薩的模樣嗎?」

唐姨娘對這話題感興趣,豎起耳朵听著。

「嗯,菩薩看起來慈祥,四周都是金光很刺眼,但也很暖和。」姚芝恩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著善意的謊言。

「真的好神奇……」兩人想像著那幅光景都十分激動,姚芝恩這際遇可不是尋常人可以經歷的。

接著,江姨娘像想到什麼,道︰「對了,芝恩,雖然菩薩要你行醫行善,但你一個女子要如何當大夫?畢竟這世間的大夫都是男子,女子要行醫可是一條很辛苦的路……」

唐姨娘樂觀地道︰「可以的吧,老爺名下的藥鋪子說過缺坐堂大夫……」

江姨娘搖了頭,「听說那間叫博仁堂的藥鋪子經營虧損,老爺有收掉的念頭,再說,老爺會容許自己的女兒拋頭露面當坐堂大夫嗎?」

唐姨娘沉默了,最後感嘆道︰「芝恩,如果你是個男子,就可以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了,老爺也會讓你一試的,真是可惜啊……」

江姨娘跟著嘆了口氣,用惋惜的眼神看她。

因為她是女人,所以很可惜,就只能這麼放棄嗎?

姚芝恩並不認同這種想法,但她也沒有辯駁,知道她們倆生長在這種保守的時代里,有這樣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王嬤嬤,你不能這麼進去,我要先向我家小姐通報……」

冷不防地,屋外傳來雲娘氣憤的叫嚷聲,接著就見一個年約五旬,身形寬胖,看起來趾高氣揚的女人推開門踏了進來。

姚芝恩雖然不認識對方,但听雲娘等人提過嫡母身邊最得力的心月復王嬤嬤,也明白對方身分,而王嬤嬤身後還跟著四、五個丫鬟,雲娘和翠花擋不住她們,只能無奈的跟進來。

唐姨娘見到這情況,忙抱著兒子離開椅子,往後直退,她懷里的姚韋安似是感受到母親的不安都醒了過來,,江姨娘則靜悄悄地往唐姨娘方向走去,幫忙安撫姚韋安的情緒,看得出也在防備著王嬤嬤。

這王嬤嬤……是很可怕的人物嗎?

姚芝恩思索著,而此刻就只有她仍然坐在位置上,沒道理一個下人無禮的擅闖,她這個當主子的還要站起來迎接她。

「有事嗎?我們在喝茶呢。」她擺明表示對王嬤嬤打擾她們的不滿。

王嬤嬤見到姚芝恩等三人原本是想先酸她們幾句的,但想到姚芝恩死而復生,再看到她這麼不慌不忙的姿態,只覺得異常,五小姐跟過去截然不同。

她模了模手臂,覺得都雞皮疙瘩起來了,想著莫非真的被什麼不干淨的附身了?

只是她雖然害怕,卻一向跋扈慣了,此時也不肯留點口德,嫌棄地道︰「要不是夫人有交代,我還真不想來呢,真晦氣……我話說了就走!夫人要我來看看五小姐,你要是身子沒什麼問題的話,就可以準備婚事了。」

婚事?在場听到的人都嚇得瞠目結舌,遑論是正主兒的姚芝恩。

薛氏一向不關心原主的事,才會讓原主都十八歲了還沒許人,現在居然要她成親,是打著什麼歪主意?

姚芝恩很快地冷靜下來,問道︰「嫡母要我嫁給誰?」

「是住在城西做船的林老爺,他在幾個月前曾在廟里見過你和葉姨娘去上香,對五小姐一見鐘情,想娶你當繼室。」

「城西做船的林老爺……」雲娘暴怒到瞠大的眼都充血了,「他都七十歲了,是要小姐嫁過去守寡嗎?」

翠花搗住嘴,難以置信的搖頭。

唐姨娘和江姨娘也都不敢相信,姚芝恩這麼花樣年華的姑娘,怎麼可以嫁給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也太悲慘了。

不知道是雲娘吼得太大聲了,還是氣氛太凝重了,姚韋安在這時候嗚嗚哭了起來,愣住的姚芝恩才被這哭聲震得醒了過來。

饒是她有多沉穩,听到自己要嫁給一個七十歲的老人做繼室還是嚇到她了。

王嬤嬤對上姚芝恩不禁流露出的受驚眼神,咧開嘴,得意的笑道︰「五小姐,想想你的身分只是個庶女,能嫁為繼室算不錯了!而且林老爺是知道你那晦氣事的,還特地去打听過,但他表明不信邪,說他命格硬,配你正好。」

「夫人覺得這婚事得來不易,便要老爺幫你應了,這麼好的婚事,你最好要心懷感激的出嫁,你留在姚家,只會害得姚家風水敗壞,讓老爺更怨恨你!」

趾高氣揚的說完一連串的話,王嬤嬤滿意的抬起下巴,領著一干丫鬟轉身踏出廳堂。

人走後,雲娘死死的握著拳頭,從齒縫迸出話,「老爺和夫人簡直是在糟蹋小姐啊!做人不能這樣啊!」

「他們不是人!是禽獸!」翠花跟著怒喊。

江姨娘朝姚芝恩憂心忡忡道︰「芝恩,這下該怎麼辦,要是你嫁過去,你這輩子就毀了……」

唐姨娘同樣擔心,「是啊,該怎麼辦才好?」

姚芝恩面色沉凝,從王嬤嬤的話里她听得出來,是蔣氏主導婚事的,大概是對著父親說她晦氣,會敗壞姚家風水之類的話,才讓父親應了這婚事。

她思考了下,緩緩啟唇道︰「我想跟我爹談談,或許能讓他改變心意。」她是他的女兒,他真的對她一點父女感情都沒有嗎?

江姨娘搖了頭,「老爺他是個市儈又重名利的人,對他沒有用處的人,他是不會留的……」就如同她,當年為她著迷,用了手段強納她為妾,但自從她被大夫宣布不孕後,就再也不曾踏進她院里,非常的冷酷。

「那我就讓自己變成有用處的人吧!」姚芝恩冒出這句話,淺淺一笑,「我可以讓博仁堂賺大錢,讓他打消讓我嫁人的念頭,取消婚事。」

兩個姨娘都呆住了……她說了什麼?

姚芝恩沒多解釋,一說完馬上踏出廳堂,一刻都不敢耽擱,就怕明天就下聘了。

「小姐是要上哪?」

「小姐,等等啊……」

搞不清楚狀況的雲娘和翠花趕緊跟上,一路追著小姐來到姚賢的院落外。

姚芝恩想見父親並沒有那麼容易,院落外看守的護衛把她們擋下了。

府里誰不知道姚芝恩自盡身亡又從棺材里爬出來的事,護衛用著恐懼的目光看她,「五小姐,這不行的,老爺不會見您的,請您回去吧。」

姚芝恩依然堅持,「請幫我通報。」

為了讓她死心,護衛只好說道︰「老爺近來風寒不癒,怎麼會見您,就怕沾上了您身上的晦氣病得更厲害……您就快回去吧!」

雲娘和翠花听到這話都很生氣,但怕多說什麼會節外生枝,只盼小姐快離開,執意見老爺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就在這時,有兩個下人送藥來了,護衛馬上放行,卻依然把姚芝恩三人攔住。

「不知道梁姨娘送的這湯藥有沒有用,老爺的風寒愈來愈嚴重了……」

「老爺怕苦,大夫開的藥方子他喝了幾天沒用就不喝了,我看這藥湯最後也是倒了,梁姨娘真是做了吃力不討好的事,她應該買藥丸的……」

「藥丸一樣沒用,老爺為了治風寒,買了聖惠堂賣得最好,據說是專治風寒、一吃便見效的藥丸,連吃了幾天都沒用,那一顆小小的藥丸就要咱們好幾天的月錢,老爺白花錢,可是氣得跳腳……」

「唉,現在不管是送藥丸或送藥湯的,都會挨老爺罵吧,老爺這風寒不是什麼大病,卻那麼難治,吃什麼都沒用……」

端著藥進院落里的兩個下人,邊走邊小聲交談起來,姚芝恩耳尖的都听到了,往他們的方向看去。

「小姐,我們快走吧……」雲娘朝翠花使了眼色,兩人一塊拉她走,就怕她會突然朝老爺的院落里跑去。

現在的小姐和以前不一樣,她膽子奇大,行為舉止都令人難以捉模,光是說要讓自己變得有用處,要讓藥鋪子大賺錢,好讓老爺取消婚事就足以嚇死人了,這會兒老爺受風寒,她絕不能讓她見老爺,免得她的膽大言行惹來老爺的懲罰。

姚芝恩安分的被拉著走,不是因為打消主意,而是……

她眸底閃動著睿智的光,喃喃地念道︰「或許,可以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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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7 00:05: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接管博仁堂

「方大嬸,你前幾天喝了我開的藥方子後,胃有好多了嗎?」

姚芝恩院落的廳堂里,她和個婦人面對面坐在一張桌子前,她幫婦人把脈後問道。

這方大嬸是廚房的二廚,時常感到胃脹,有火燒心的不適,患有俗稱的胃食道逆流。姚芝恩問過了,這與她長期的飲食習慣有關,只要她一忙起來就會不按時吃飯,一次又吃多,又特愛吃辣,也難怪胃會受不了,上回她開了半夏厚樸湯、柴陷湯、苓桂術甘湯等藥方子讓她去藥鋪子抓藥,以疏解她不適的癥狀。

方大嬸感激不盡地道︰「五小姐,您給奴婢的藥方子很管用,奴婢幾帖藥喝下去就好多了,真的謝謝您!」

姚芝恩放下了把脈的手,「管用就好了,你這脈象比上回好多了,不過你平日也要多注意飲食,要定時定量吃飯,不能吃辛辣的食物,還有甜食都不行,吃飽後也不能馬上躺下……」她細細的叮嘩。

「是、是,都听五小姐的。」方大嬸忙點頭道。

姚芝恩又道︰「你也可以用食補改善你的胃疾,可以煮四神豬肚湯,對胃很好的。」

方大嬸點頭道︰「奴婢明白了,這湯奴婢會做,改日奴婢也做給五小姐吃吧。」

姚芝恩自然客氣了幾句,兩人又笑吟吟說了一會兒話,方大嬸這才離去。

翠花馬上跑到姚芝恩的背後,殷勤的替她揉捏肩膀,「小姐,今天好多人來找您看病,您肯定很累吧!」

「其實不會累……」姚芝恩嘴巴是這麼說,但感覺翠花按摩功夫很好,這麼按挺舒服的,就讓她按下去了。

雲娘替她倒了茶,笑咪咪地道︰「現在大家都夸小姐醫術好,過不久肯定會傳到老爺耳里!」

翠花點頭道︰「是啊!老爺肯定會派人來召見小姐的,會如小姐所願取消婚事的,把藥鋪子交給小姐的!」

「希望如此。」姚芝恩喝著茶慢條斯理道,這是她那日求見不成後想到的法子。

既然父親嫌她晦氣,不願見她,更別說願意和她商量婚事,那麼,唯有讓父親看到她能帶給他的益處,他才會願意見她。

她想到的便是幫他治風寒,而要做到這點,首先,她必須證明自己是有醫術的。

要如何證明呢?府里有小毛病的下人不少,她可以先幫下人看病。

可是人人都怕極了她這個死而復生的人,又該怎麼辦呢?簡單,讓雲娘和翠花把菩薩送她回陽間,賜予她醫術天賦那一套說詞傳出去。

人人都懼怕鬼怪,卻十分祟敬神明,菩薩這說詞化解了眾人對她恐懼的目光,再者,她是真的懂醫術,借由替人治病,更加強了神賜醫術的說法,現在,受到她醫治的下人們,都成為她的宣傳小幫手,如今府里應該沒人不知道這套說詞。

唐姨娘也幫上她很大的忙,親自向父親說明是她治療了韋安,韋安才學會說話的,對她是更大的加分。

現在,她只要耐心等待時機就好。

她听說父親的風寒患了近一個月都好不了,這次替父親看病對她而言是絕佳的機會。說人人到,守門小丫頭入內,說姚賢派人來傳話了。

「小姐,老爺讓您馬上過去一趟!」

雲娘和翠花都喜出望外的望向姚芝恩。

「走吧!」姚芝恩自椅子上站起,信心滿滿地道。

主僕三人隨著丫鬟走了一段路,到了姚賢的院落,先前不得其門入,現在護衛看到她來了,眼神都變得閃閃發亮。

畢竟受到菩薩照拂的人,誰不敬重呢?

「小姐,您來了,快請進吧!」

姚芝恩來到廳前,被領進廳,就見坐正中間主位上的姚賢和蔣氏。

姚賢身強體壯,臉部輪廓深邃,看得出有風流的本錢,此時雖因風寒臉色帶有病氣,精神不濟,但朝她看來的眼眸是非常精爍有神的;嫡母蔣氏高瘦,相貌普通,臉上涂了不少脂胭增色,一身珠光寶氣的,有點俗氣,唯獨那雙眼異樣精明,不屑打量的神態盡顯刻薄。

這兩人都是要小心對付的人,姚芝恩提醒著自己,緩緩地走到他們面前,恭敬的請安道︰「爹、娘。」

「府里傳得沸沸揚揚的,說你起死回生,是菩薩送回來的,真有此事嗎?」姚賢因風寒不癒,說話帶有濃濃的鼻音,一雙利眸打量起她,覺得她氣質都變了,過去那種小可憐惹人厭的樣子都不見了。

「是啊!還真厲害,說是菩薩賜給你醫術,讓你替人治病,听說你那住處,都成了小醫館了。」蔣氏話中帶刺,明顯不信什麼菩薩之說。

姚芝恩垂下眸子,沉穩地道︰「女兒也想不到自己會有這等經歷,我記得我走在一條黑漆漆的路上,菩薩現身了,四周彌漫了金光。菩薩告訴我,我陽壽未盡,祂將賜給我天賦,讓我在世間行善,救助百姓……」

蔣氏不屑的哼聲,打斷她的話,「是你在作夢吧!你在耍什麼花招……」

「安靜點。」姚賢不耐的揮了揮手,見蔣氏閉上嘴,一雙如鷹銳利的眼打量著姚芝恩,徐徐問道︰「听唐姨娘說,是你治好韋安的病。」

姚芝恩知道父親是信了這菩薩之說,說道︰「其實韋安並沒有生病,他是語言發育遲緩,只要多點耐心與他對話,就會進步神速。」

姚賢听她說得謙虛,並沒有攬功,頗滿意地點了頭,又問︰「你什麼時候發現你會醫術?」

姚芝恩將早想好的台詞慢慢說出口,「女兒房里有幾本表哥送來的醫書,以往都是隨便翻的,畢竟看得懂字卻不知其意,但我現在看醫書,就像被醍醐灌頂,瞬間能融會貫通,連把脈和針灸都無師自通了,女兒深信,這就是菩薩賜給我的天賦……」

說到一半,姚芝恩抬起眼,直視著他道︰「爹,听說您要把名下的博仁堂收了,可否讓我一試?菩薩希望女兒用醫術行善救人,女兒大難不死,想遵照菩薩的指示行醫行善。」這可是相當大膽的話,姚賢臉色頓時變得嚴肅,很難相信這是他印象中懦弱內向的五女兒能說出來的話。

「真是反了,這丫頭是跟老爺您要博仁堂啊!都忘了自己要嫁人了嗎?」蔣氏拉開尖銳的嗓子朝丈夫喊道。

姚芝恩毫無退縮,仍是直視著父親,「爹,如今我在菩薩的恩賜下學會醫術,我想我或許可以讓博仁堂起死回生。听說博仁堂才開三年而已,就這麼收了不可惜嗎?爹,要是博仁堂的生意起來了,就能賺錢了,另一方面,女兒也可以遵從菩薩的旨意行醫行善,這是兩全齊美的好事。」

姚賢的姚記旗下有布店、南北貨鋪,銀樓錢莊、酒館什麼的應有盡有,就唯獨沒開過藥鋪子,姚賢是個有野心的人,見京城最大的藥鋪子聖惠堂生意興隆,三年前便大膽一試,卻因不諳此道加上用的人不對,導致一開店就虧損到至今,就這麼收攤了,確實是有損他這皇商威風的。

只是,姚賢也覺得姚芝恩太大膽了。

明明是個只該待在後宅的無能女子,竟想利用他的藥鋪子行醫,還試圖說服他答應,連兩全齊美這種話都說得出口,著實讓人不悅。

他不以為然的一哼,帶著怒意斥道︰「你這半調子醫術,治治個小毛病是可以,要當坐堂大夫真的行嗎?再說,哪有女人當大夫的,你當你是趙女太醫再世?女人當什麼大夫?從沒听過這種事!你這個丫頭死了一遍膽子都變大了,竟還敢跟為父的談交易!」趙女太醫是十年前出現的女大夫,專治各種疑難雜癥,在太京王朝名聲響亮,受到百姓們的愛戴,還被召進宮里當女太醫,卻在五年前離奇身亡。

有人說她是過于操勞猝死,也有人說她是詐死退隱,因為遺體被送出皇宮後,就這麼消失了,沒有人知道她被葬在哪里,只留下她的傳奇。

姚芝恩來到這個太京王朝不久,還不知道趙女太醫的事,但她听得出來,父親是對她的醫術有懷疑才會搬出趙女太醫的事。

她邁上前一步,又膽大直言,「爹,請讓我證明我的醫術,听說爹的風寒都快一個月了還不癒,可否讓女兒把脈看看?」

蔣氏真听不下去了,這丫頭不知道哪學來三腳貓的功夫,就張狂起來了!

「府里王大夫都治不好的風寒,你能做什麼!你該不會是為了推掉和林老爺的婚事,才會故意撒謊說什麼菩薩顯靈,以為只要能靠藥鋪子賺錢就不必嫁人吧?你別想!」蔣氏怨恨的瞪著姚芝恩那張和葉氏長得相似的臉蛋。

她恨那個女人,她永遠都忘不了那個女人帶給她的羞辱!她真恨不得眼前的丫頭在自盡那天可以流光血死去!

如今就算這丫頭活下來,她也不會讓她好過,她就是要這賤人的女兒後半輩子全毀,她不會讓她有扭轉局勢的機會!

和蔣氏一樣,姚賢當然也懷疑姚芝恩的說詞,但是姚韋安會說話是真有其事,她替下人們把病治好也是事實,再加上他都大發雷霆了,她居然還沉得住氣的說想幫他把脈,試著證明她的醫術,讓他不由得改變了主意。

「那就過來把脈吧!」他倒想看看,她是真有本事還是在耍花招。

「老爺!」蔣氏真不敢相信丈夫竟被說動了。

「閉嘴!」姚賢朝她一瞪,蔣氏只能把不滿吞下去。

姚芝恩心里一喜,走到父親跟前為他執手把脈,再觀望他的面相,要他吐舌,看過後她道︰「舌質淡紅,苔薄白,脈浮緊。爹,您這是風寒襲肺,您有打噴嚏、流清鼻涕、咳嗽、痰稀白,以及渾身酸痛、怕冷的癥狀吧。」聞言,姚賢微微挑了眉,看來是真的懂醫術,不過……

「你說的跟王大夫說的一樣,但王大夫開的藥方子我吃了沒用,你開的藥方子難道就有用?」

姚芝恩心里一咯噎,這四月天里很容易染上風寒,但只要對癥下藥並不難治癒,她本以為是姚賢的藥不對癥,病況才會纏綿至今,然而听了他的話,顯然不是這個問題。

為什麼會治不好呢?是有她和王大夫沒有發現的問題嗎?

是飲食出了錯?還是沒按時喝藥……

在這時,姚芝恩注意到姚賢脖子上有著淡紅色的疹子,正要開口詢問,冷不防地,姚賢一陣狂打噴嚏又流鼻水,身旁的僕人趕緊遞上帕子。

姚芝恩仍然很介意那疹子,順著目光看去,進而發現姚賢身後的矮桌上放了個精致的小金爐,正焚燒著薰香。

難怪她打進屋子里來,就聞到一股淡淡好聞的香氣。

「這香是……」

當然沒有人會回答姚芝恩這個問題。

蔣氏嫌惡的看她,「出去吧,老爺要歇息了。」她哼了哼,露出充滿惡意,存著看好戲心態,苛刻至極的笑,「下次來,你就替老爺開個藥方子,要是喝了沒用,你就等著嫁人吧!」

姚賢本就對姚芝恩沒多在意,耳听妻子刻薄的言語自然毫無反應,讓下人伺候著回房了,姚芝恩想攔也攔不住,幾個奴僕上前請她出去。

她于是不再逗留,與其留下來浪費時間糾纏,還不如繼續在姚賢的病上下功夫,這是她唯一翻身的機會,她非得治癒姚賢的風寒才行,如今便要查出那讓病情反覆的根源。

「小姐,還好嗎?」

雲娘和翠花在外頭等待,一見她踏出廳堂忙圍住她問。

姚芝恩沒有回答,一逕往前走。

直到她見附近沒閑雜人時才道︰「你們誰可以幫我查查父親的日常飲食?」

翠花自告奮勇道︰「小姐,奴婢來吧,廚房里除了那位方大嬸可以問,奴婢有認識的丫鬟在老爺的院子里做事。」

「翠花,那拜托你了。」姚芝恩朝她點了下頭,又道︰「還有,我進去大廳里有聞到某種薰香,那不知是燒著什麼香。若不是飲食有狀況,就是有外力所致導致風寒不癒,我在猜,父親是不是因那薰香不適……」

她頓了下才續道︰「我看見父親脖子上有疹子,起疹子的原因很多,除了吃食,有的人身子敏感,聞到某些氣味便會打噴嚏、流鼻水、起疹子,我猜,父親恐怕不適合用那薰香。」

「這交給奴婢來查吧!」雲娘難得興奮的道,總算有她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奴婢去查查薰香的來源,打听這薰香是何時開始用的,老爺又是何時發疹子的,在老爺身邊,奴婢也有幾個熟稔的朋友!」

「雲娘,也拜托你了。」姚芝恩又仔細地想有沒有被她忽略的細節,倏地想起前些天送藥進院落的下人說過的話。

他們說,老爺怕苦,不愛喝湯藥,向聖惠堂買昂貴的藥丸吃,那她開了方子恐怕他也不願喝,不喝就難以痊癒,她也得把藥做成藥丸才行……

姚芝恩轉向雲娘問道︰「我們買得到蜂蜜嗎?」

雲娘面露為難,「蜂蜜嗎?是買的到,但可貴了,小姐,您買蜂蜜做什麼?」

姚芝恩微微一笑,「我想用蜂蜜做藥丸。」

姚芝恩在現代是名中醫師,參與了自家中藥藥廠的藥品研制,將各種中藥藥方用膠囊包裝推出市面,獲得了不錯的回響,在這里她得純手工煉制藥丸。

說到這個,姚芝恩就很感激過世的爺爺曾教過她用蜂蜜做藥丸,將藥材搗成粉,再熬蜜來拌藥粉,做成蜜丸。

用蜜蜂來制藥丸,是最古老做藥丸的方式,蜂蜜不只有黏性方便藥丸成形,且類似甘草可以滋補脾胃,調和藥性,讓藥丸不那麼苦,更能防止中藥氧化變性,可說是最適合制藥丸的良物。

在這太京王朝並不盛行吃藥丸治病,多數人還是習慣自己抓藥煎藥喝,不習慣吞藥丸,而且藥丸對一般百姓來說也太昂貴了,只有在大醫館或大一點的藥鋪才買得到。

但反過來說,藥丸市場有開發的空間。

事實上,做蜜丸不需要太困難的技術,且一次份量只要做的多,成本就能壓低,能以平價的價格販賣,讓更多平民受惠,不讓高價壟斷市場。

她想,姚賢對這利潤肯定是感興趣的,當然前提是,她必須成功制出蜜丸才行。

距離上次做蜜丸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但當初爺爺是手把手教過她的,她還記得制作的順序,以及藥粉和蜂蜜的比例,她想,只要多練習個幾次便能成功制出來。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姚芝恩沒有那麼多練習的機會,因為蜜蜂遠比她想像中還要昂貴,還有中藥材也不便宜。

為了買這些,雲娘都挖出了她們賣荷包攢來的銀子來湊,也跟唐姨娘、江姨娘借錢,她一定要一次成功制出蜜丸,要是失敗了,她就沒銀子再買藥材了!

姚芝恩因此更加謹慎小心的制蜜丸,首先,她將抓來的中藥研磨成粉,各種藥材的調配比例必須是正確無誤的。

接下來是煉蜜,她將蜂蜜放進鍋里,放了一點清水用小火煮,煮到蜂蜜冒出大量黃色泡沫時關上火,把煉好的蜂蜜分成三等份,分別放入三種不同藥性的藥粉攪伴,最好是五百公克的藥粉,配上六百公克蜂蜜的比例,但得視中藥的藥性做微調。

攪拌均勻,放涼到不燙手後,姚芝恩雙手抹上芝麻香油,像揉面一樣,將拌好蜂蜜的藥粉揉成面團狀,再搓成長條,用刀切成一份一份,與之搓圓。

最後一步,是把這些蜜丸放進鍋子里用灶火保溫烘干。

因為爐灶和她在現代使用的電子鍋不同,差一點火候就會失敗,所以她將這些蜜丸分成好幾次烘干,再從中選出最成功的。

終于,大功告成了!

姚芝恩看著長盤上一顆顆煉制好的藥丸,因藥性不同,用形狀大小做區別,總共有四種不同的藥丸,這四種藥丸必須一起配水吃,才能達到成效。

雲娘和翠花都幫她打探到需要的情報了。

那薰香是一個新納的梁姨娘送上的,從老爺染上風寒後便幫他點上了,說是風寒讓人昏昏欲睡,讓他提神用的,老爺頭一回用薰香,覺得有效,屋子里便從早到晚都點著,但之後他流鼻水的現象就更嚴重了。

而那脖子上的紅疹,據說老爺從來沒有吃東西過敏過,是自點上薰香後才長疹子,王大夫有來看過,也說是過敏,但沒找出原因,也因為老爺不愛喝藥,只開了膏藥擦而已。

林林總總的說起來,姚芝恩認為薰香就是過敏源,若輕忽過敏源,只吃治風寒的藥,沒根治過敏,這風寒當然好不了。

因此,在她煉制的這四種藥丸里,除了治風寒的藥丸外,還配上了專治過敏的藥丸。

「小姐,這就是蜜丸嗎?」雲娘和翠花都看得雙眼發亮,她家小姐居然做的出這種市面上昂貴的蜜丸,真的太厲害了!

姚芝恩抹了抹額上的汗,「把小瓶子拿來吧,裝一裝就送過去!」她可沒時間休息。

沒多久,姚芝恩便提著一個木籃子前往父親的院落,還沒踏入院落門口,就見蔣氏從里頭走了出來。

在蔣氏身邊除了如影隨行的王嬤嬤,還多了個穿著櫻色衣裳的貌美少女,正摟住蔣氏的手臂撒著嬌,看起來頗為親密,不知說了什麼,把蔣氏逗笑了。

雲娘心知姚芝恩不認得,提醒道︰「小姐,她就是六小姐,您的嫡妹。」

姚芝恩點了頭,她听說過這嫡妹叫姚芝蘭,被蔣氏寵壞了,個性驕縱跋扈,曾把原主當成下人叫來喚去的,如果可以,她真不想遇上這對難纏的母女,偏偏是同條路她避不了,只能上前請安。

「女兒向娘請安。」

蔣氏見到姚芝恩,語氣滿是嘲弄,「兩天了,你的藥方子開好了?」

「是的,我正要去找爹。」姚芝恩點頭應道。

蔣氏見她手里提了個木籃子,挑眉問︰「這個是……」

姚芝恩當然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做了藥丸的事,就怕她從中搞破壞,簡單的說︰「這是要給爹的藥。」

蔣氏頗為吃驚,還以為她只寫個藥方子,沒想到連藥都煎好了,寶貝似的自個兒提著,難道是什麼靈丹妙藥嗎?

她是不信,但即便這可能性微乎其微,她也不想讓這丫頭真的治好老爺的病。

蔣氏命令丫鬟道︰「還愣著做什麼,快把五小姐手里的湯藥帶去給老爺……」

「娘,我自己送就好,我想順便幫爹把脈。」姚芝恩截斷她的話,堅持要親自走這一趟。

蔣氏眯起眼,竟敢反抗她,「你……」

她正要發火,姚芝蘭已拉著她的手臂催促道︰「娘,別管她了,我們不是要出門看戲嗎?再晚一點就演完了!」

蔣氏被女兒吵得沒心思管姚芝恩,她狠狠瞪了姚芝恩一眼,就不信她區區一碗湯藥真能讓她如願以償,「走吧。」

一從姚芝恩身邊走過,姚芝蘭故意把話說得很大聲,「娘,我才不信她說的菩薩之說,肯定是胡的,她一個躺過棺材的人那麼晦氣,怎麼會得到菩薩照拂!我才不想對上她的眼,跟她說上一句話呢,那可會讓人倒楣一輩子的!」

姚芝恩听到這句話並沒有反應,見她們母女走遠,和雲娘、翠花雙雙松了口氣。

要是她的木籃子被帶走了,里面的藥瓶子肯定會被扔掉吧!真是多虧姚芝蘭開了金口,「走吧!」

姚芝恩提好木籃子,跟護衛打了招呼,踏入了院落里。

五天過後,姚芝恩去了一趟姚賢的院落。

姚芝恩踏進廳里,早沒有先前聞到的薰香味,而坐在主位上的姚賢臉上不再帶有病氣,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看到她來了心情頗好的朝她揮了手,要她靠近點。

在這五天當中,她來過好幾趟,每天都替姚賢針灸,好改善他的過敏癥狀,讓他的鼻子舒暢點二尋麻疹早點好起來,吃藥加上針灸雙管齊下,如今差不多痊癒了。

相對于姚賢的神采奕奕,坐在旁邊的蔣氏一張臭臉,袖下的手攢成拳頭,握得死死的,不甘心姚芝恩治好了姚賢的風寒!

姚芝恩視若無睹,走到姚賢跟前關心問道︰「爹,您今天好多了嗎?」

「好太多了!你的醫術比王大夫還要精湛,果然是菩薩賜下的醫術!」姚賢聲音洪亮道,再也沒有濃重的鼻音,困擾他一個月的難纏風寒終于治好了。

姚芝恩謙虛道︰「爹,女兒只是發現屋里的薰香對您太刺激了,會讓您的癥狀更嚴重,要是沒這薰香,爹早就痊癒了。」

其實不單單只是薰香問題,姚賢怕藥苦,不愛喝湯藥也是一個問題,幸好換成蜜丸他就願意吃了,再加上姚賢飲食很正常,平日不吃辛辣食物也不飲酒,才能好得那麼快。

「你這孩子真是謙虛!」姚賢夸贊道,接著責難起始作俑者,「若不是你提起,我還不知道梁姨娘送上的薰香是我風寒不癒的主因,早不該點什麼薰香的,那女人還說可以讓我聞著有精神,豈料更嚴重……」

「爹,梁姨娘是關心您,恐怕也沒料到這個結果,您別怪她。」姚芝恩听出他的苛責,不禁為不認識的梁姨娘說話。

「你這孩子真善良啊!」姚賢感嘆道︰「芝恩,你這性子跟你娘真像,都是那麼溫柔善良。爹真愧疚過去忽略你那麼多,在你娘過世後也沒有對你好一點,你會怪爹嗎?」

「爹是這個家的支柱,養育我長大成人,女兒怎麼會怪爹呢?」姚芝恩說得十分真摯,心底卻不相信他的話。

從姚賢忽視原主,輕易地就打算把她許給一個老人來看,他是個本性無情的人,他如今會為過去的事感到抱歉,只是發現她有用處,並非真的反省,打從心底覺得自己錯了。

姚賢听了頗高興,直點頭道︰「真是個好孩子,爹以後會善待你的。」

「謝謝爹……」姚芝恩狀似感動的低頭道。

這是什麼狀況?蔣氏看他們父女倆一來一往的對話,發現到情勢徹底跳月兌了她的掌握,從她沒有攔劫到她送藥給老爺的那一天起,一切都變了樣。

藥丸!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丫頭竟會煉制藥丸,還當真治好了老爺的風寒!

這不成,她要阻止,絕不讓這賤丫頭得意!蔣氏插嘴道︰「老爺,林老爺說明天要來下聘……」

姚賢卻變臉了,銳利的目光掃向她,「你在說什麼渾話!芝恩的醫術這麼好,還難得的會煉制藥丸,怎麼可以將她嫁給一個將死的老人,這分明是在糟蹋她!把這事回絕,不準再提!」

「老爺……」蔣氏听得一口血都要噴出來,搗著胸口,臉上的粉妝都快崩了。

老爺這是認同了那個賤丫頭的醫術,怕是真的會接受她的提議……不,不可以!鋪子該是她的孩子的,而這賤丫頭就該淒慘落魄,怎麼能把鋪子給她管,讓她翻身?

「十年前有個趙女太醫,若是姚家出了個女太醫倒也不錯……」姚賢壓根不理妻子,喃喃地道,接著笑了,毫不隱藏他的野心。

他對姚芝恩道︰「姚記旗下的博仁堂總共有三間,這三間藥鋪子就歸你管了,務必要讓它賺大錢。」

誰也不知道姚芝恩听到這一句話有多麼喜悅,終于,她成功踏出了第一步,她改變了她原本要所嫁非人的悲慘命運,還得到她想要的事業。

她臉上沒有一點急躁,沉穩自信的道︰「謝謝爹,我絕不會讓您失望的。」

蔣氏恨恨地瞪視她,卻是無可奈何。

姚芝恩一直忍耐到踏出姚賢的院落,才告訴在外頭等候的雲娘和翠花兩人這個好消息,兩人都為她感到高興。

唐姨娘和江姨娘在知道此事後,也笑著說等她發達後要靠她過好日子享福了。

第二天,姚芝恩帶著雲娘和翠花去視察博仁堂,她先去了總號,這才發現經營不善這情況遠比她想像的還糟糕,看這虧損的帳面就知道了。

難怪姚賢想把藥鋪子收了,日日虧損加上請來的大夫都離開了,一天沒幾個客人上門,關門是遲早之事。

明明店內寬闊,裝潢大器,為什麼會走到這地步?姚芝恩不禁詢問。

「因為聖惠堂就在隔壁大街上,那是有百年歷史的老字號大藥鋪,在京城一帶有十幾家分號,京城百姓們長久以來都習慣到那兒抓藥,那里的大夫醫術也精湛,深受信賴。

「所以就算姚記有皇商名頭,開了許多賺錢的鋪子,開藥鋪子也佔不上一點便宜,再加上博仁堂開不到一年,鋪子里就發生了有管事卷款逃走的事,那是一筆很大的錢,虧損很大……老爺見這藥鋪子賠了錢,更不敢再進藥材,請更好的大夫,放著不管的下場就是賠得更多。」

回答姚芝恩話的是負責博仁堂的李掌櫃,他早得到姚芝恩要接下博仁堂的消息,此刻並不隱瞞,雖然他很懷疑一個嬌俏的姑娘要如何扛下博仁堂的生意,但又想老爺既然會讓自己的女兒來接管,應該是有幾分本事,態度還算恭敬。

他也只能冀望五小姐真有才能,真的有傳聞中的醫術,能救活博仁堂,要不博仁堂收了,他和伙計們飯碗大概也不保了,畢竟老爺是個非常勢利的人,沒有用處的藥鋪和沒有用處的人,都是不會留的。

「那藥材放哪呢?」姚芝恩問道,對藥鋪子來說,藥材是最重要的。

李掌櫃帶她到庫房里看藥材,姚芝恩逐一檢查著藥材,微微蹙眉。

庫房里是有很多藥材,連上等的人蔘靈芝都有,但可惜保管不良,又放太久了,有發霉的現象。

她惋惜道︰「這都不能用了,勉強用藥效也都減低了,不如不用。」她又問︰「那分號鋪子有好一點的藥材嗎?」

李掌櫃搖了頭,「分號用的藥材,都是從這里送過去的。」

也就是說,沒有可用的藥材了……姚芝恩想煉制一些日常應急的藥丸,像傷風感冒、腸胃炎、頭痛,止痛消炎的藥丸,她都想試著做看看,這可需要用上許多藥材,此外,藥鋪子里也必須供客人抓藥,沒有藥材,等于沒辦法營業。

「看來得暫時停業了,等重新進藥材再開業。」姚芝恩打定主意後,望向李掌櫃道︰「李掌櫃,趁這段停業的日子,我們來討論一下博仁堂日後的經營方針吧,你在這里待了三年了,遠比我還要了解博仁堂,應該會有一些想法才對。」

「小姐,謝謝您看得起小的,小的自然會盡一己之力。」李掌櫃點頭。

雲娘和翠花插不上嘴,在一旁听著兩人的對話,都覺得要讓這博仁堂搖身一變成生意興隆的藥鋪子是大有希望的。

「首先,得重新進藥材,一定要品質好的藥材才行,然後,還要請大夫……」姚芝恩盤算著要做的事,就連藥鋪里的裝潢擺設她也想改造一下,才有嶄新的新氣象,吸引客人前來。

李掌櫃听了不得不打斷她,「小姐,依照現在的虧損,怕是連進藥材的錢都不夠呀……」

「這該怎麼辦才好,是不是要跟老爺拿錢?」雲娘憂心沖沖道。

姚芝恩仔細一想,臉色微沉。

姚賢嘴上說得好听,說什麼若姚家能出一個女太醫倒也不錯,將這博仁堂全權交給她,卻沒有多撥給她人手,也沒有發銀子給她。

難道他不知道,這藥鋪子虧損的很嚴重,沒有銀子,她事事都做不了嗎?

姚賢應該是知道的,這種甩手不管的態度或許是虧損太大了,顧忌得多,他不想再投入錢經營,要她自己想辦法,自求多福,或者……他是在考察她。

畢竟姚賢是個精明的商人,目前只看到她治癒好他的風寒,煉制出治風寒的藥丸,不知她的醫術高明到何種地步,有沒有能耐救活博仁堂,想暗中觀察她,確定她的價值,有價值,才會投資她。

但不管姚賢真正的想法是如何,她都不應該在第一時間求援。

李掌櫃在這時提出一個法子,「小姐,我們之前都是跟藥商進貨的,但藥商一般都賣得比較貴,一般尋常的藥材有農戶種植,我們可以尋找願意跟我們合作的人,直接與他們簽約收購,民間也有專門的采藥人,聘他們會比跟藥商買便宜,采來的藥也可以應急。」

姚芝恩听到采藥兩個字,雙眼瞬間發亮,「哪里挖到藥材?」

「這附近的山里就有了,一般常用的藥材都挖的到,只是數量比不上種出來的,品相也未必可用,若是要昂貴的靈芝人蔘,就要更往深山去……」

連靈芝人蔘都挖的到……姚芝恩冒出了個好主意,「那何必花錢找人采呢,我們自己挖吧,挖到了就是我們的,還能省下一筆買藥材的錢!」

自己挖?雲娘、翠花和李掌櫃听到這驚人之語都懵了,小姐是在……開玩笑吧?

姚芝恩是認真的,她認得許多藥材,上輩子也曾跟著爺爺到深山上挖過幾次野生藥草,所以她興致勃勃的帶著他們以及藥鋪的伙計們一起上山采藥材去。

果然古代山上資源豐富,像是用來補血的三七,預防感冒的黃耆,養顏女敕頰的桃膠應有盡有,若是能采到人蔘靈芝就好了!

姚芝恩抱持著希望,但畢竟是珍貴的藥材,沒那麼好挖到,能順利挖到平日常用到的藥材就不錯了。

上山采藥這件事進行一次後,姚芝恩就上了癮,日日早上一出門就往山上去挖藥草,在黃昏前下山返家。

以往她這個庶女要出門,都要告知蔣氏一聲,要不就得偷偷模模從後門溜出去,現在姚芝恩每天要到博仁堂,姚賢給她對牌,讓她不必向蔣氏請示便可光明正大出門,這大概是姚賢唯一為她做的好事。

蔣氏管不著她出門,不知從哪听說她山上挖藥草的事,看到她衣上帶有泥巴,嘲諷她像野猴子在泥地上打滾。

姚芝恩無所謂她怎麼說,她現在忙得很,不要來妨礙她就好。

而這段日子,姚芝恩除了忙著挖藥草,也撥空回外祖家找表哥,同是醫者,她希望可以和表哥互相切磋醫術,請他到博仁堂當坐堂大夫,可惜家中老僕說他人還在蘇州,不知何時才會回到京城。

于是她上了香後,便向老僕留話,先行離開,只能等表哥回來跟她聯系了。

日子就在忙碌中流逝,這一天,姚芝恩同樣上山挖藥草去,這座山簡直是寶藏,今天她找到好幾種對身體很好的藥草,她全都要帶回去。

當姚芝恩擔起裝藥草的筐子時,才發現太陽都快下山了,太晚了。

「糟糕,雲娘和翠花看我沒回去,現在肯定很著急地在找人!」

今天,她只帶著伙計上山挖藥草,沒讓她們兩人跟來。

她深深認為雲娘兩人沒有挖藥材的天分,與其帶她們上山,不如讓她們留在藥鋪子里打掃,才不會又不小心把藥草可利用的部位弄斷,讓她心疼得緊。

不過,伙計每日工作的時辰是固定的,她不好意思不付加班費又耽擱他們太多時間,下工時間一到便讓他們先行回家,自己則多留在山上一會兒,才會一個沒留意便忘了時間。

可是從山上走到山下,最快也要花半個時辰,走到一半,太陽就不見影了,四周黑抹抹的一片,所幸姚芝恩隨身帶了火熠子,馬上點燃了樹枝,照亮了前方的路,不至于迷了路。

走著走著,她發現前方樹林里似乎是出了什麼狀況,傳來嚇人的哀號聲。

原本她以為是有人意外受困了,醫者的本能讓她加快往前走,當她意識到她目睹的是一樁凶殺案時,頭皮一陣發麻。

位于她前方二十尺處,有個黑衣男人一手持著火把,一手持著長劍刺進一個男人的身體,一拔劍,那個人立即往後傾倒在地,一動也不動,在那個死去的男人四周,還橫躺著一具、二具、三具……至少有七、八具的屍體。

而那個黑衣男人就這麼居高臨下的盯著那幾具屍首,任手里的劍滴著血,一滴又一滴的往下墜,在地上匯聚成一灘,血的氣味也彌漫開來,是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畫面。

然而,這個殺人凶手的相貌一點都不可怕。

那黑衣男人手里的火把清楚地映出他的臉孔,姚芝恩所看到的容顏是那麼聖潔又俊美,宛如謫仙下凡,她從沒見過那麼好看的男人。

在這時,黑衣男人似乎是察覺到林中的火光,冷不防地朝姚芝恩的方向看來。姚芝恩一個激靈回神,馬上躲到大樹背後,心髒怦怦跳著,宛如有千軍萬馬在胸口奔騰,都快喘不過氣了。

糟糕!她被發現了!她看到他殺人了,會被滅口嗎?

「誰?」

姚芝恩搗住口鼻,瑟瑟發抖不敢出聲。

「都偷看到了,不出來嗎?」

黑衣男人的聲音很好听,溫柔磁性,卻讓姚芝恩驚恐萬分,但姚芝恩知道她必須冷靜,只要她一個沉不住氣的逃跑,就會暴露行蹤,她只能按兵不動。

「在哪邊呢?我來找找……」

姚芝恩從他踩在草地上的窸窣聲听到他往左走,稍稍松了口氣,再發現他改往右走時,她嚇得額頭都快冒汗了,她平常並不是個容易驚慌的人,但這根本堪比恐怖片。

不會吧……被找到了?

黑衣男人往姚芝恩躲藏的大樹走,在距離約五、六尺處停下,「原來在這里。要我去找你嗎?」

姚芝恩這才發現她忘了熄火,難怪會透露她的行蹤。

那個人就在大樹後頭,她該怎麼辦呢?

姚芝恩當機立斷的將樹枝熄了火,藏在背後,然後鼓起勇氣自樹後踏了出來,現身在那男人面前,男人手里持著的火把燒得太旺了,她依然可見那俊美好看的五官,然而,長得再好看也沒用,依然是個殘酷嗜血的壞人。

「公子,不好意思,天色昏暗得讓我看不清楚路,原本我想問你路的,但好像嚇到你了……」姚芝恩听到自己順利的發出了聲音,此時的她只能裝傻,假裝不知道他殺了人,再找機會逃跑。

「你說,你看不清楚路嗎?」黑衣男人問,倒是意外窺視自己的是個女人。

姚芝恩抬高頭看他,縱使這男人很可怕,她也得神情自若的對著他演戲,「是啊,太暗了,我只看到公子你一個人……」

「真的只看到我,沒看到我後面一地的屍體嗎?」他冷冷一笑,往前一邁。

姚芝恩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又試圖鎮定下來,用閑話家常的語氣說話,「公子,你真愛說笑啊!天色太黑了,我怕有野獸出沒,先走一步了,你自己要多小心……」

「有野獸的話,我會一劍刺死它的,你不是看到了我手里的劍嗎?」

姚芝恩咽下了口水,那血淋淋的劍身令人一懼,她無法控制腳步的再往後一退。

「姑娘,你在怕什麼?不是說迷路了,我正好可以帶你出去。」他輕輕踩在草地上,發出了異常刺耳的窸窣聲。

「不、不必,太晚了,孤男寡女不好……」姚芝恩推托道,一邊往後退。

「姑娘,你在怕什麼,就算我們是孤男寡女,這些人都成了屍體了,有誰敢說閑話?」他極為不屑地哼道。

這男人……她都一再表示自己沒看到他殺人了,為何他還不放過她?

姚芝恩在強大的壓力之下生起無比的怒氣來,不吐不快,「公子可真奇怪,我們根本不認識,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更不知道你從哪里來的,我要如何去報官舉發你殺人的事實?就算我真的去報官了,等官兵趕來,你人也不見了,甚至連地上的屍體都收拾干淨了,我去舉發你對我有什麼用處?你根本用不著殺我滅口!」

這一連串話讓黑衣男人都听愣了,沒想到她會理直氣壯的責難起他來。

「啊!後面!」姚芝恩突然像看到什麼,指向他背後,「我看到在你後面,有個倒下的人拿了刀要對你……」

黑衣男人轉了身,什麼拿刀要偷襲他的人沒看到,就只有倒在地上死透的屍體,意識到被騙了,再回頭就見她拔腿狂奔進黑暗的樹叢里。

他並沒有追上,只扯了扯嘴角一笑,跑得還真快。

這女人明明是怕他的,總會忍不住往後退,卻膽量十足的敢與他對杠好幾句話,還敢騙他……

「還真是有趣的姑娘。」他收回了視線,瞥向地上的屍體,眼神變冷,道︰「清除干淨,可以跟皇上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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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7 00:06:0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醫術得支持

自那一夜死里逃生後,姚芝恩再也不敢一個人上山挖藥草,且一定會在黃昏前離開,不敢多逗留。

雲娘欣慰的以為是那天她晚歸害她和翠花擔心得要命,她終于受不了她們的叨念,願意乖乖听話了,完全不知姚芝恩那夜遇到的事。

姚芝恩並沒有將那事告訴她們,一來是不想讓她們擔心,二來,她怕她們知道後就再也不讓她上山了,她還想去挖藥草呢,她深信她白天去是不會有危險的,對方不至于敢在大白天殺人吧。

日子久了,姚芝恩也漸漸淡忘掉那日的恐懼了,她專心整頓新店面,找師傅來重新打造櫃台和門面,也投入煉制各種藥丸的工作里,她做了風寒藥、腸胃藥,還有各種常用藥,也做了跌打損傷藥布。

當然有些昂貴的藥材,是不容易挖的,她只能咬牙花錢買,幸好娘親有留一份嫁妝給她,是外公外婆留給娘親,娘親偷偷藏起來再傳給她的,剛好可用那筆錢買藥材。

雲娘看到姚芝恩要用嫁妝的錢買藥材還挺心疼的,要她省著用,說是往後她要嫁人,蔣氏是不會為她添多少嫁妝的,要自己留著,以後在夫家才有底氣。

姚芝恩其實並沒有結婚的打算,她覺得單身生活挺不錯的,但因為她怕雲娘會被她這特立獨行的話給嚇到,她並沒有將這想法說出口。

從小到大,她一直以為自己有個美滿的家庭,直到她升國中才知道,原來父親在外面養了小三,母親為維持家庭忍耐著,到最後兩人演變成各過各的,互不干涉,只有在孩子面前扮演恩愛的假面夫妻,所以她對婚姻一直存有不信任感。

穿越之後再得知原主的娘曾經受寵過,最後遭拋棄,讓她更不想結婚了。

在這個時代,男人三妻四妾太普遍了,不管是卑微的妾,還是必須要寬宏大量的正妻,她都不想當。

她只想好好成就一番事業,只要能好好經營這博仁堂,發揮她的醫術,她就不怕餓死,而且可以過著有尊嚴的日子。

而在整頓新店面,還沒開張的這段日子里,姚府里資深的王大夫來向她辭行。

姚芝恩萬萬沒想到她治好了父親的風寒會害王大夫被辭退,王大夫笑笑地要她別愧疚,說他原本就有告老還鄉的計劃,夸她醫術好又細心,注意到他沒發現到的過敏因素,要她一定要把博仁堂成功做起來。

在姚府里,大多數下人們對她要接手博仁堂也很看好,在他們心里,好心為他們治病的五小姐就是菩薩的化身,都齊齊為她打氣。

終于,在一切籌備好後,挑了個良辰吉時,博仁堂終于重新開張了。

為節省成本,姚芝恩只讓總號先開張,因此不需要太多人手,目前僅有的人手就夠了,可顧店,也可負責上山挖藥材。

重新開張,當然要有新氣象,姚芝恩在門面上做了不小的改變,例如重新粉刷,匾額也換了,櫃台等家具都重新擺設了,還印了廣告單宣傳,上頭寫著開張前七天,每天都會有不同的藥丸打八折優惠,看診免費,只收個藥材費,可說是很便宜很吸引客人的宣傳。

姚芝恩用著充滿熱枕的心等待著客人前來,可是一天、二天、三天過了……一只蚊子都沒飛進來。

,她從李掌櫃口中得知,以往生意再不好,也是有幾個人進來抓藥,畢竟隔壁街的聖惠堂人多,時常要排隊,不耐等候的人就會來,如今又是重新開張,還有辦優惠活動,起碼也會有看熱鬧的人,怎麼會完全沒人上門?

這天,雲娘到外面逛了一圈,手里拿著一疊紙張,氣沖沖地沖進藥鋪子內。

「小姐,奴婢終于知道為什麼都沒客人上門了!有人在城里的牆上到處張貼這個,小姐您看,寫得太不像話了!」

「寫了什麼?」翠花不太識字,連忙追問。

雲娘怒氣沖沖地叫道︰「說小姐明明早斷氣躺進棺材了,卻突然復活從棺材爬出來,這分明是被鬼附身了,說小姐不是人,還說小姐替人治病是在施妖法害人,給小姐看病就會倒大楣……這話太過分了!」

「什麼?怎麼可以這麼說小姐,小姐明明是菩薩救活的!」翠花忿忿地道。

李掌櫃湊過頭看,看到這充滿惡意的字句,也很不平,「這胡寫個什麼,也太羞辱人了!」這些日子他和姚芝恩共處,他真的覺得她是個做事細心,個性又好的姑娘,且吃苦耐勞,比任何人還拼命,他已經認同姚芝恩接手生意,如今說她不是人又說她施妖法,給她看病會倒大楣,真是太缺德了!

姚芝恩听了倒沒有暴跳如雷,只是覺得古怪,「這事很奇怪,外面的人怎會知道?」

她自盡又復活的事早被姚賢下了封口令,畢竟是不光彩且惹人恐懼的事,而今這事都過那麼久了,姚府里說的也都是菩薩救了她、賜與她醫術的好事。

這會兒在博仁堂重新開張之際,竟有人到處張貼這種污磯她名譽的紙張,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姚府里的人張貼的,其目的是想害她沒生意。

「該不會是夫人想對小姐使絆子吧?」

「對,一定是夫人!」

雲娘和翠花都想得到,姚芝恩自然第一個也想到是蔣氏拖後腿的。

只要博仁堂生意差,沒人上門,她煉制的藥丸賣不出去,姚賢就會認為她沒用處,會隨便將她嫁出去。

「什麼?夫人會這麼做?這明明是自家的藥鋪子,哪有人會這麼對自己人下手的,又是自家的女兒……」李掌櫃都听驚了。

「就是會!」雲娘和翠花雙眼里燒著熊熊怒火,朝李掌櫃肯定地道。

李掌櫃搗著胸口,一臉害怕……這內宅爭斗,也太可怕了吧!

「不過我們沒證據……在這里說說便罷,切記不能說出去。」姚芝恩囑咐道。

「那小姐,我們就只能這麼被陷害嗎?」李掌櫃忍不住地道,雲娘和翠花也都無奈地看向她。

「當然不行。」姚芝恩篤定道,說的頗有氣勢,「我們報官吧,姚記在京城是有名望的,有人在城里惡意散播這種中傷我的謠言,只要我們報官,官府是不會坐視不管的,就算最後查不出什麼,捉不到人,來個警告也好。」

「小姐,您說得對,報官吧!」李掌櫃大力拍了手。

「老爺知道這事也會生氣的,若主謀真是夫人想來會收斂點吧。」翠花揄著拳道。

「那奴婢就把這疊紙送去官府!」雲娘點頭,她手里的一疊紙張都是證據。姚芝恩做下報官的決定後,心里痛快多了,只是又不免擔憂起生意。

人們都是迷信,也恐懼鬼怪的,短期間恐怕都不會有客人上門了,她煉制的那些藥丸……都不會有人買了。

她只能坐以待斃嗎?

想到這兒,姚芝恩搖搖頭,眼里重新升起光芒。沒有人來找她看病,她去找病人看病總行了吧!

日久見人心,只有她救活的人多了,人們就會相信她是真的被菩薩賜下了醫術,不是妖魔鬼怪,她要打破謠言!

在眾人分頭去辦事之前,就听姚芝恩又道——

「除了報官,我也要洗刷我身上的污名,所以來義診吧!京城里有貧民窟嗎?」

在沒人願意找她看病的情況下,義診是她唯一可以接觸到病患的機會,表哥身為醫者四處到外地為窮人義診,她也可以。

听到她要去貧民窟,雲娘不贊同地道︰「小姐,那地方很髒的,不是您該去的地方……」

姚芝恩朝她笑了笑道︰「雲娘,你當我是金枝玉葉嗎?我現在是個大夫,大夫是不能選擇病人的。」

雲娘听了感到慚愧。

李掌櫃爽朗一笑,「我真是愈來愈欽佩小姐了!京城里是有一處貧民所居的區域,現在晚了,明天我帶您過去吧!」

「好,那我現在先來準備一些會用到的藥……」

姚芝恩著手準備,抓起幾種常用藥還有藥丸。

翠花見狀馬上拿出姚芝恩專門用來播藥材的背包,「小姐,用這個裝!」

沒事做的雲娘顯得有些困窘,她吸了口氣,大聲道︰「小姐,明天奴婢也要跟您一道去,雖然奴婢什麼都不會,但多少可以幫上您的忙!」

姚芝恩看他們是這麼與自己團結一心,由衷感到開心。

放藥放到一半,她靈光一閃,笑道︰「對了,我都忘了,我還有一個優勢在,肯定會讓客人上門的。」

「什麼優勢?」三雙眼楮充滿期待的望向她。

「我是女人的優勢。」姚芝恩信心滿滿道︰「我想,肯定有一些身懷隱疾,但因為對男大夫存有顧忌,不敢去看病的女人。同是女人的我,可以讓她們安心來看病。」

說完,她朝李掌櫃道︰「幫我做個告示,就寫我專攻婦科和美容,看月事不順、不孕和皮膚美容。」

隔天,姚芝恩來到了貧民所居之處,雲娘、翠花和李掌櫃都陪她一道來了。

姚芝恩望著這一間間用茅草搭建的簡陋屋子,懷疑這樣的房子能不能抵擋寒風,下雨了會不會從屋頂漏水,再觀察住在這里的人,他們身上穿的都是一補再補的衣裳,看得出來過得很貧苦。

對于有外人到此,居民們都用好奇的目光看向他們,畢竟一般人是不會踏進這里的,不過,在睇了一眼後,又都垂下眼低頭忙于自己的工作,有的人在砍木材,有的人在編著竹鞋,他們忙著維持生計都來不及了,哪管的上別人要做什麼。

在這時,有個年約十歲的男孩跑到姚芝恩面前,朝她伸出手來,「你看起來很有錢,給我錢吧!」

姚芝恩在姚府里雖然是個受嫡母苛待,被扣月錢的庶女,但也過得比這的人好很多,身上泛著光澤,顏色鮮艷的緞子,讓人一看就知她不是尋常百姓。

姚芝恩還是頭一回遇上向她討錢的孩子,愣了一下,便有個婦人跑來,氣急的扯住孩子的耳朵痛罵道︰「你這孩子,在當乞丐嗎?我們人要有志氣,不能隨便向人乞討!」

「娘,痛,快放手……」

「還敢說痛!」

「娘,是真的,我肚子痛……我想跑茅廁……」

婦人嚇得松了口氣,看到孩子跑茅廁去了,喃喃地道︰「怎麼連你都這樣了,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姚芝恩听婦人憂慮的喃喃自語,關切問道︰「請問,是出了什麼事嗎?」

「姑娘你是……」婦人懷有戒心的看向她,畢竟平常不會有大戶人家的姑娘來到他們這地方。

姚芝恩馬上說出她的身分,「我是大夫,我來這里是來義診的,有需要的地方請告訴我。」

听到義診兩個字,婦人瞪大了眸子,像看到了救星。

「原來姑娘您是大夫,那麼我的孩子有救了!」她激動的捉住了她的手,哀求道︰「請幫幫我!我家里有兩個孩子又吐又拉的三天了,其中一個還發燒了,現在連老大都鬧肚子痛……大夫,請您救救他們,要是他們有了萬一,我這個當娘的也不想活了……」說完,她欲朝她下跪磕頭。

「別這樣!」姚芝恩扶住了她,用沉穩的語氣安撫她道︰「你別慌,我會救他們的,請帶我去看看孩子們吧。」

婦人連連點頭,迅速地帶著他們踏入家門。

不久後,姚芝恩便為三個孩子把完脈,診斷出濡脈的脈象,即是脈象細,輕浮而無力。

當人患有急性胃腸炎時,吐瀉過度,便會出現這種脈象。

「沒事的,只是吃壞肚子了,大概是吃了不干淨的食物。老二癥狀嚴重點才會發燒,吃了藥就會退燒的。」

婦人聞言放了心,抹了抹淚道︰「都怪我這當娘的讓孩子們挨餓,這些孩子吃不飽,便會上街去跟人討吃的,大概是吃了什麼壞掉的鬧肚疼……我真對不起孩子們,我丈夫早死,我只能接針線活,打點零工賺錢,賺的不多……」

此番話听了讓人心酸,雲娘安慰她道︰「辛苦你了,要養孩子不容易啊……」

姚芝恩嘆了口氣,貧窮到沒錢看病,甚至三餐吃不飽的人大有人在,比起來,她日子算是算很好了,她要盡一己之力幫助他們。

她備了些藥材,挑出可以用于治療急性胃腸炎的藥材後,讓翠花去煎藥,接著吩咐李掌櫃去買點米糧來,她不只是想治癒他們的病,也想溫暖他們的胃。

之後一連幾天,姚芝恩都來義診,和第一天遇上的母子四人都熟悉了,有那被稱呼為胡大娘的婦人幫忙,減少了居民對她的懷疑。

除了胡大娘的三個兒子,這個貧民區還有許多身患疾病卻沒錢看病的百姓,姚芝恩一戶戶的替他們看病。

姚芝恩展現了她的醫術,除了望聞問切、開方子外,還施針治療,第一次見識到她的針法的李掌櫃當時直稱贊,說她這功夫比之前博仁堂坐堂大夫的還要熟練厲害。

每天中午,她們都會煮一大鍋有營養的肉粥和這里的居民分享,這一天,看診告一段落,姚芝恩見雲娘、翠花在胡大娘家里忙著切菜洗米,挽起袖子要幫忙升火,不料,她一抬起頭來,一張白皙秀氣的臉都被薰黑了。

「小姐,您怎麼變成這樣啊,快擦擦。」雲娘都嚇壞了,忙用帕子沾水替她擦臉。胡大娘拿了幾把青菜進來,也被她這張臉嚇到了,「姚大夫,您怎麼可以做這些活,您快出去,廚房不是您該來的地方……」

「我真的會做飯,只是不會用灶……」她比較會用瓦斯爐。然而,哪有人會相信她會做飯,在她的臉被擦干淨後就被推了出去。

閑閑無事,姚芝恩只能在附近走走,剛好見胡大娘的大兒子大智捧著一把漂亮的白花過來,送給她。

「姚大夫,我剛拔下來的,送您!」

「這花好漂亮,謝謝你。」姚芝恩接了過去,接著問他道︰「大智,你好多了嗎?」

大智仰著頭看她,眼里滿是崇拜,「是!我好了,肚子不痛了!姚大夫,您好厲害,我以後也想像您一樣當大夫!」

經過這幾天接觸,姚芝恩覺得大智是個聰明孩子,聞言就笑著問︰「你想當大夫,必須先識字,再學習認藥草,要不要來我的藥鋪子里當藥童?」

「藥童?我嗎?」大智不敢相信的指著自己。

姚芝恩點點頭,又不好意思地道︰「不過因為我的藥鋪子現在沒什麼生意,月錢可能不

大智沒听仔細,听到有活計可做就像猴子蹦蹦跳跳著,「太好了!我有月錢可領了!我要去跟我娘說!」

姚芝恩看他這副活力充沛的樣子,不禁失笑,看來,他的腸胃炎真的康復了。

不一會兒,肉粥煮好了,香氣撲鼻到每個村民都自動拿起碗來舀粥吃。

這肉粥可不是淡如清水的,而是真的有肉和菜的,姚芝恩想讓村民真的吃的飽,這會兒,一個個村民搬來椅子,捧著碗吃粥,吃不夠再盛,每個人都笑容滿面,不再眼神黯淡無光,姚芝恩也和大伙兒愉快的吃著肉粥,在想著廚房里還有地瓜青菜,要不要來加菜。這時候,有個年輕人走了過來,見到這景象感到吃驚。

他是貧民區梁大娘的兒子,平常都在外地工作,三個月才回家一趟。

梁大娘一眼看到自己的兒子,喜出望外地道︰「阿仁,你回來了!來,快過來見見姚大夫!」

「什麼姚大夫?」

梁大娘捉起兒子的手,邊走邊說︰「姚大夫是博仁堂的女大夫,娘前陣子扭傷腳好久都好不了,還腫了個大包,連路都不能走,姚大夫她幫我治好了,現在娘用跑的都行了!」

說完,她將兒子拉到姚芝恩面前,中氣十足的打招呼,「姚大夫,這是我兒子!」

「你好。」姚芝恩飯吃得好好的,梁大娘突然拉了個人來,把她嚇了一跳,不過她還是很有禮貌的從椅子上站起向他問好。

梁大娘回頭見兒子呆愣著沒反應,以為是姚芝恩長得太美,讓兒子看呆了,不禁氣得打了他一下背,「臭小子,干麼盯著人家看看,快叫聲姚大夫好啊!」

阿仁是看得驚了,他緩緩伸起手指向姚芝恩,發抖道︰「博仁堂的女大夫,不就是那個從棺材爬出來,被鬼附身的女人……」

兒子說的再小聲,梁大娘還是听到了,她倒抽了口氣,用力打起兒子,「你在胡說什麼!對姚大夫這麼說話真失禮!」

姚芝恩也听到了,臉色微微變白,還以為這地方的人不知道,結果還是……傳來了嗎?

「我沒胡說啊,是這上面寫的!」阿仁被娘親打痛,冤枉地大叫,接著從衣襟里拿出一張紙來,大聲道︰「上面寫說博仁堂的女大夫在一個多月前割腕自盡,明明已經斷氣了,要下葬了,卻從棺材里爬了出來,說她不是人,她是被鬼附身了,只要讓她用妖法看病,那個人就會倒大楣!我一路走回來,听到很多人都在說著這事,每個人都怕得要命,根本沒人敢給她看病!」

此話一出,周遭是一片鴉雀無聲。

梁大娘早死的丈夫曾當過夫子,兒子阿仁是貧民區里唯一識字的,看得懂紙張內容,居民不會不信他,更別說梁大娘知道自家兒子不會說謊,一時有點無措。

姚芝恩是想澄清的,她相信以她的口才,絕對可以說明一切的,卻不知該如何說起,她突然不敢看他們,怕從他們眼底看到恐懼,真的把她當成鬼。

事發突然,雲娘、翠花和李掌櫃都不知所措的互看著,最後,雲娘忍不住出聲,「不是的,是有人污蔑我們小姐……」

「姚大夫是好人,不是鬼!她治好我們家三兄弟的腸胃炎!」稚女敕的聲音傳來,是大智的聲音,他跑了過來,在阿仁的面前大喊。

胡大娘听到兒子的聲音,瞬間回過神過來,應和道︰「姚大夫每天都來為我們義診,還煮粥讓我們吃飽,是天大的大好人!你們良心都被狗吃了,都忘了嗎?」

梁大娘心里油然生起愧疚,也大聲喊話道︰「對,胡大娘說的對,姚大夫是天大的好人!在我們沒銀兩看大夫時,是她救了我們,還給我們一頓溫飽,她對我來說不是鬼,是菩薩!」

其他人回想起姚芝恩為他們治病時親切的模樣,也滿心感動,一個個說起話來——

「是啊!姚大夫是菩薩!沒有大夫肯踏進來貧民區替我們治病,我們死在這里也沒人知道,姚大夫是唯一一個願意救我們的人!」

「那紙張肯定是別人亂貼,想毀了姚大夫的名聲,是假的,大家別信!」

「對,不能信,我們要相信雙眼看到的,不能听信謠言!」

姚芝恩听到居民一個個為她說話,眼眶濕潤了起來,她不是菩薩,他們才是,那麼善良的願意相信她。

「還不快道歉!」梁大娘大力的打著兒子。

「別打了,我道歉就是……」阿仁朝姚芝恩彎腰道歉,「姚大夫,對不起,我什麼都不知道就胡說八道……姚大夫,謝謝您治了我娘的腳。」

雲娘、翠花和李掌櫃見到這種結果都不禁微笑,為姚芝恩感到高興。

姚芝恩幾乎要喜極而泣,但她忍了下來,朝阿仁綻開微笑道︰「熱粥還很多,快一起來吃吧!」

回程的途中,姚芝恩坐在馬車上,唇角仍彎彎的餃著笑。

她告訴自己,讓博仁堂賺大錢是很重要,但她一定要保持醫者的初心,這份救人的心意,絕對不能忘。

而出乎意料的是,好事成雙了。

回到了博仁堂後,伙計朝她歡喜地道︰「小姐,有生意上門了!要出外診了!」

「真是太好了!」雲娘和翠花都雀躍起來。

姚芝恩剛回來有些疲憊,但一听到有外診,哪還有疲憊,雙眸一亮,精神奕奕地道︰「還等什麼,準備出發吧!」

這回姚芝恩只帶了翠花前去看診,讓雲娘跟李掌櫃在鋪子里打理事務,若她到傍晚都尚未回鋪子,那就關店休息,雲娘先行回府。

求診的是個富家小姐,這位小姐長期有月事不順的問題,一來潮就疼痛難耐的在床上打滾,什麼事都做不了。

如今她要出嫁了,總不能嫁到夫家也這一副病懨懨的樣子,更怕影響到生育,她的母親才會請她來看診,想說請女大夫來為女兒看診的話,女兒才不會對經痛感到難以啟齒,能徹底的調養好身子。

姚芝恩在把脈後發現她是虛寒體質,有氣滯血瘀的現象才會經痛,開了幾帖調經的藥方子好讓她順利排出經血,還為她做艾灸,以疏解她的疼痛,也教導她在飲食方面不得吃偏冷的食物水果。

姚芝恩在看完診才知道,原來這富家小姐的母親是看到博仁堂貼的廣告單才來的,她起初很猶豫該不該來找她為女兒看病,畢竟她死而復生的謠言傳得滿街都是,是後來暗地里觀察她,發現到她總是到貧民區義診,是個有善心的好大夫,才決定請她來的。

听完這番話,讓姚芝恩深信一件事,多行善事一定會有好的回報的。

「姚大夫,謝謝您,這是我們夫人說要賞您的。」府里的一個老嬤嬤送她到門口後,將一個荷包塞入她手心里。

姚芝恩忙搖頭,要將荷包還給她,「我早已經收過診金了,今天你們夫人還請我吃晚飯,我怎麼可以……」

老嬤嬤覆住她的手,不讓她歸還,「我家夫人交代的,說要好好答謝您,小姐也很感謝您,說您的醫術高明,大大減輕了她的疼痛,所以您一定要收下才行!」

見她們好意,姚芝恩也只能收下,「那真是謝謝了,過個兩天我再來施針。」

道別後,府邸大門關上了。

和姚芝恩一道前來的翠花終于出聲道︰「小姐,看來賞金很多呢!明天可以加菜吧?」

姚芝恩是有此主意,尤其唐姨娘和江姨娘在這段期間里一直鼓勵著她,還借了不少錢給她,不只是做藥丸的錢,還有煮給那些貧民吃的肉粥,她們都有出一分力,她是該買些好菜的請她們的。

「你只知道吃。」她捏了捏她的鼻子,「已經很晚了,快走吧!」

馬車就停在對面的大樹前,大總管知道老爺讓她掌管博仁堂,得天天出門,不敢不派馬車給她,現在她每天都搭著馬車前往藥鋪或出外診。

從這到姚府的路程要半個時辰,眼見都要抵達姚府了,車夫卻突然緊急停下,說是車輪壞了,需要修理,姚芝恩和翠花只能下車。

翠花一下子慌了,走來又走去,拿不定主意,「小姐,這時候哪雇得到馬車,也不知道馬車何時才修好,該怎麼辦……」

「夜風涼快,就直接走回家吧,反正也不遠。」

姚芝恩看看四周眼熟的環境,估計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能走回姚府,她跟車夫說了聲先走後,便大步往前。

「小姐,等等奴婢啊。」翠花忙追上,對于小姐說要走路回家這件事感到驚嚇不已,大白天就算了,現在是夜里,天那麼黑,還挺可怕的。她有點害怕的躲在姚芝恩背後,囁嚅道︰「小姐,會不會有鬼出現……」

姚芝恩瞧她畏畏縮縮的,好笑地道︰「怕什麼,兩邊都有住的人家,還有路燈,月亮也那麼亮……怕的話手給你牽。」她朝她伸出手。

翠花扁著嘴,「奴婢才不要,又不是小孩子。」

「走快點吧,雲娘會擔心我們的。」姚芝恩加快了步伐。

「是!」翠花心驚膽跳的跟著走。

姚芝恩以為短短不到一刻鐘的路程,卻走得比想像中久,而且走到一半就不見任何一戶人家了,大路的兩邊只看到一棵棵矗立的大樹,在夜里格外像處于荒郊野外,陰森森的。翠花嚇得要命,把她的手臂攀得緊緊的。

姚芝恩側過臉安慰她道︰「別怕,姚家就在前面了。」

翠花在這時像看到什麼的驚叫了一聲,「小姐,鬼、鬼真的出現了……」

「胡說什麼,都快到家了……」姚芝恩轉頭往前看去,就見前方不遠處有好幾個人在打斗,刀劍聲在夜里顯得格外響亮。

當她意識到她們看到的是什麼時,還來不及拔腿逃跑,地上就布滿了屍體,有個黑衣人追殺著一個負著傷的人,往她的方向奔來……

哧!

劍刺入人體的聲音,姚芝恩驚駭的听到了,見那個人倒下,死在她面前,一瞬間全身寒毛都豎起了,但真正讓她感到害怕的是殺人的黑衣男,在剎那間,她看清楚了他的面容……

「死人了啊!」翠花尖叫了聲,在翻了白眼後癱軟倒下,昏了過去。

姚芝恩見翠花昏倒了,馬上蹲拍打她的臉,現在可不是昏倒的時候。

「翠花,你快醒醒啊……」她戛然止住聲,大氣不敢喘,她知道自己正被牢牢盯著。

那一夜,那個在山上殘酷殺了許多人的黑衣男人,她永遠都記得他的模樣。

他有著一張比神仙還出塵俊美的臉,卻是心狠手辣,邪惡無比的,偏偏此時,他又拿著正滴著血的劍,站在她面前。

姚芝恩腦里的警鈴大作,告訴自己必須快點逃,然而翠花昏倒了,她做不到丟下她一個人逃,只能待在原地。

「姑娘,又見面了,為什麼我總是被你撞見這樣的場面?」

姚芝恩倒抽了口氣,他居然認得她!

看了眼昏倒在地上的翠花,而周遭也是沒有人可以求援的,她也只能跟他周旋,再想辦法帶著翠花逃跑。

打定主意,姚芝恩抬起眼來裝傻道︰「公子,你認錯人了吧?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

「這次又要說,沒有看到屍體嗎?」黑衣男人嘲諷地道,一個箭步逼近了她,勾起她的下巴,彎身傾近她道︰「這樣,看清楚了嗎?」

對方的舉動讓姚芝恩猝不及防,只能圓瞠著一雙難掩慌亂的眸子,與他近距離對看。

那是張天人般俊美絕倫的臉,近看更是完美得無可挑剔,是她有生以來見過最好看的臉,此時他正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她,因為太靠近了,她都能感受到他在說話時,那純男性的氣息微微噴在她臉上,有些熾熱,有些曖昧,是足以迷惑、讓人腦袋混沌的。

姚芝恩屏住氣息,告訴自己他是個致命的男人,她必須保有冷靜和理智才能月兌逃。

「怎麼,你的腦袋還想著要逃走這件事?以為逃得了嗎?」

姚芝恩腦袋確實轉得快,瞥了眼他滴著血的左手臂,沉著地道︰「我沒有要逃。」

「什麼?」黑衣男人有些意外。

「公子,你的手受傷了,身為醫者,我怎麼可以逃走呢,我來幫你療傷吧!」

「你是大夫?」黑衣男人當然也知道自己手受傷了,看她說的冠冕堂皇,松開了勾著她下巴的手,覺得她的反應有意思極了,「那就讓你療傷吧!」

說完,他盤腿坐在地上,將劍擱在一邊,倒想看看,她在打什麼主意。

姚芝恩其實是想拖延時間,要是有人見到這一地的屍體去報官就好了,所以還真的打算替他治傷。

她將他的袖子往上卷,察看他的傷口,發現傷口不大,但有點深,便從她隨身的藥箱里取出她為自己準備的飲用水,替他清潔傷口。

清洗完後,她取出一瓶藥粉灑在傷口上面,止完血後,她再抹上藥膏,然後用剩余的清水讓自己洗手,再取出一條帕子為他包紮傷處。

為了拖延時間,她這一連串的動作都做得十分緩慢,可是一切結束後,她抬起頭看,發現四周依然寂靜,沒有一點人聲,不禁懊惱的蹙著眉。

黑衣男人始終注視著她的動作,此刻她懊惱的樣子自然也盡收眼底,質疑道︰「你真的是大夫?」

「當然。」听他一問,姚芝恩便回過神。

「動作太慢了,是故意在拖延時間等人來救你嗎?」他湊近她耳邊,譏笑地道︰「你以為,你那些小動作我沒看到嗎?」

姚芝恩一噎,這男人是有讀心術嗎?

「不過,倒是包紮的不錯。」男衣男子看著那繡工細致的粉色帕子,以及角落上的「芝恩」兩字,不禁想,這是她的閨名嗎?

姚芝恩用的帕子是原主以前繡的,看他盯著那帕子上繡的名字,卻也顧不得被他知道名字可能會帶來的麻煩,滿腦子打轉的仍是她該如何月兌身。

等人救援是不可能的,下一步,她該怎麼做呢?

慢著,就算是黑幫殺手,也都是有江湖道義的吧?就算沒有,她也只能一試。

「公子,我救了你一命。」她大義凜然地道。

「什麼?」黑衣男人一時听懵了。

「公子,我說的清楚點,你這傷口有點深,要是偏了點傷了血脈,就會失血過多死亡,就算沒有失血過多,放著不管也會潰爛,發炎發燒而亡,所以說,我救了你一命。」

姚芝恩說了一連串話後,切入重點,「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要了我的命,當然,我一連兩次撞見你殺人的事,我會通通忘了,也會忘了你的臉,絕不會帶給你威脅的。」

終于听懂她的話中話了,黑衣男人暢快地大笑,覺得她的膽子忒大,居然敢自稱是他的救命恩人,要他放了她,她果然很有意思。

姚芝恩可不覺得好笑,只覺得全身發冷,就怕他不顧什麼江湖道義,先殺為快。

「真看不出來,你看起來那麼乖巧,實際上卻那麼厚臉皮。」說完,黑衣男人提起劍,自地上一躍而起,睥睨著她,「我叫韓霄,記住我的名字,下次見到我,別說認不得我。」

他扯了扯唇,充滿嘲弄地道︰「現在,趁還沒有驚動到任何人之前快逃吧,以免我改變主意。」

獲得活命的機會,姚芝恩忙著搖著翠花,「快起來!別暈了!」

「小姐,有死人……」這回翠花終于有點反應,喃喃自語著,半眯著眼,依舊不太清醒。

「快起來!」姚芝恩不敢耽擱,使出吃奶的力氣,硬是把她扶起來,「把頭低下,別看!把腳踏出去,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要翠花別抬高頭看,是怕她看到那男人又會受驚暈過去。

翠花听她嚴厲的口吻,似是察覺到異常危險的氛圍,配合她的步伐快步走。

韓霄看姚芝恩扶著翠花快步走過他身側之後,轉了身,繼續看起她的背影,直到她的影子愈來愈小。

「逃的還真快,真的把我當成殺人魔了。」他哼了哼,接著睇向左臂處包紮的帕子,邪氣一笑,「無三不成禮,還會有下一次見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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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7 00:06: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嫡母又設陷阱

「我叫韓霄,記住我的名字,下次見到我,別說認不得我。現在,趁還沒有驚動到任何人之前快逃吧,以免我改變主意。」

半夜,姚芝恩從睡夢中倏然驚醒過來,圓瞠著黑眸,眸中滿是驚嚇,額頭都泌出一層汗了,她呆愣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抹抹汗,確定她剛剛是在作夢。

她居然夢見了那一夜,那個男人拿著長劍,睥睨著她,恐嚇的要她快逃。

「都已經過了一個月了,怎麼會突然夢到……」該不會是不好的預兆吧?

姚芝恩輕搖了頭,事不過三,管他叫韓宵、韓消還是韓霄,她都不會那麼倒楣的再遇上他。

那一夜的事讓翠花受到不小的驚嚇,發了一場高燒,在雲娘的逼問下她只好說出實情,看到雲娘擔心的神情,她決定往後不只不能在外面逗留太晚,也絕對不落單,才能不讓身邊的人遇上危險。

不過,福禍相倚,發生了不好的事,就會有好的事上門。

在她幫那位富家小姐治好月事不順後,她的母親介紹了妹妹的女兒給她看病,那是個滿臉長了青春痘的少女,因為自卑不敢出門,更怕往後嫁不出去。

姚芝恩診出她體質脾胃蘊熱,為她開了清熱解毒的藥方子,再配合她的體質替她針灸,要她一天三次抹藥膏,當然,飲食的控制也很重要,她囑咐她平日不宜吃油炸冰冷的食物,保持正常作息,如此治療一陣子,少女的滿臉痘痘就有了改善。

那戶人家很感激她,少女的母親又介紹了手帕交給她看病。

這些富貴人家的夫人們平常都會辦茶會、花會什麼的,彼此都是互相認識的,一個介紹一個,為姚芝恩介紹了好多病人,有不孕的,更年期不適的,更有丈夫在外面尋花問柳,將病傳染給妻子的,這些教人難以啟齒的病,她們不想讓男大夫看,都找上姚芝恩。

于是,這半個月來姚芝恩幾乎每天都得出外看診。

雖然她都是很低調的看診,想保護病患的隱私,但還是傳出了風聲,讓她在看婦科上漸漸建立起口碑來,再加上她在貧民區義診的事被傳了出去,還有官府正如火如荼的抓著在城里四處張貼紙張,污蔑她名譽的造謠者,漸漸地有客人上門來抓藥和買藥丸,帶動了博仁堂的生意。

想到這些好事,姚芝恩將噩夢拋在腦後,又沉沉入睡。

一早,她醒來時精神飽滿,吃過早膳後來到博仁堂,就見到大智。


大智每天都會搭著鄰居伯伯到市集賣菜的牛車,來博仁堂當藥童,識字是他首要的任務,看到姚芝恩來了,他忙不迭拿著習字本跟上她道︰「姚大夫,這些字我都會寫了!」

姚芝恩仔細看了下,模模他的頭,「寫得很好,很厲害喔!」

大智有點氣惱地道︰「姚大夫,我十歲了,是大人了,您別老模我的頭。」

姚芝恩噗哧一笑,更故意地模頭,「小鬼頭!」

大智害羞得很,連忙躲開來,拿來放在地上的一袋紅薯道︰「對了,這是我娘要給您的!」

是地瓜!姚芝恩從袋子拿出一根紅蕃,「看起來很好吃,我讓雲娘來做蕃薯糖好了!幫我跟你娘說聲謝謝嘍!」

如今姚芝恩每隔個幾天就會去貧民區義診,幫患有慢性病的民眾們看診,他們沒錢,就會拿家里頭現有的東西送她,可能是幾顆橘子、幾顆蒜頭或是一把青菜,雖然東西都很便宜,卻都是他們的心意。

這樣真誠樸實的情感,讓姚芝恩想更多的幫助他們。

現在博仁堂的生意總算漸漸上了軌道,姚芝恩相信只要再熬過一段時間,博仁堂就會開始賺錢,從虧轉盈,她打算到時候讓另兩家分號開張,屆時需要多名伙計,她想優先從貧民區里找人,好讓他們有糊口的工作做。

只是伙計好找,大夫就不好找了。

姚芝恩穿越來到這太京王朝才知道,在這個時代里,民間大夫沒有所謂的醫生執照,也沒有醫學院可讀,大都是靠著一代代傳承下來的醫術成為大夫的,只要醫術能得到人們的信任,就會留下好名聲,自然就會生意興隆。

但有好名聲的大夫大都會選擇更大的藥鋪子或醫館當坐堂大夫,怕是她請不起的。

而醫術更高明,追求更好的前途的大夫,則會去報考醫官,好進入皇宮當太醫。

招聘告示貼出去這麼久,也沒多少人來應征,再加上姚芝恩不想隨隨便便請個二流大夫,也只好等待表哥回京了。

這會兒,有伙計通知有外診,姚芝恩叮嚀大智道︰「你乖乖學習,我要去出外診了,不會寫的字你再問李掌櫃。」

姚芝恩拿了針包,翠花被訓練成她的助手,則背起必備的藥箱,和她一塊搭上馬車。

今天,姚芝恩來到一個大戶人家家里,患者大概是不想被發現請她來看病,安排她從後門進入,被帶往一座院落的房間里。

患者柳小姐是個十七歲的少女,姚芝恩見到她,起初還看不出她有什麼病,看她吞吞吐吐的,且一靠近聞到一股氣味後,心里便有個底了。

柳小姐的母親代替女兒說起話來,「姚大夫,我這女兒打一出生就有這氣味了,看過很多大夫都治不好,從小到大都自卑的躲在閨中不出門,連個朋友都沒有,如今已到適婚年齡,總不能當老姑娘不嫁,听說您醫術精湛,連不孕都治得好,拜托您行行好,一定要治好我女兒這毛病……」

姚芝恩握住了她的雙手,沉穩地回答道︰「夫人,你別急,我會竭盡所能的醫治的,先讓我替你女兒把脈吧!」

把完脈後,她請柳小姐月兌下衣服,讓她看看流汗發臭的部位,可以確定這就是狐臭。

一般來說,狐臭可用外科手術處理,用中醫治療的話,必須試著改善體質,姚芝恩判斷這位柳小姐是濕熱狐臭,她開了甘露消毒丹等清熱利濕的藥方,再對她進行針灸,刺了內關、極泉、太沖等幾個穴道,好通過調理氣血來改善狐臭問題。

針灸完,姚芝恩朝柳小姐笑道︰「後天我會帶著止汗粉來,你只要一日三次的擦,再搭配施針和喝藥,這狐臭問題就會慢慢改善,不再犯的。」


她想用綠豆做止汗粉,綠豆具有清熱解毒的功用,將其打碎過篩成粉狀再炒到微焦,添點類似薄荷粉的香粉,涂在腋下,不只可減少汗量,減輕皮膚搔癢紅腫,更有利尿作用,以清除體內多余的濕熱。

聞言,柳小姐期盼又不敢置信,語帶顫抖道︰「姚大夫,我這病真的可以完全治好,不再犯嗎?以前大夫來看過,治了幾次沒用就說我沒救了……」

姚芝恩看出她既期待又害怕受傷害,才十七歲的孩子,居然吃了那麼多苦頭,讓人看得多心疼。

她朝她保證道︰「別的大夫是別的大夫,我是我,我會完全根治的,以後你可以大大方方的出門,再也不怕別人異樣的眼光了。」

「太好了,娘,姚大夫說這病可以完全根治,我可以和正常人一樣出門逛街了……」柳小姐听得快喜極而泣,朝娘親說道,她的母親也一樣紅著眼眶快哭了。

姚芝恩看母女倆那麼開心,不忘囑咐的道︰「柳小姐,你還得注意你的飲食,平日不宜多吃味道太濃郁或太刺激的食物,像是大蒜洋蔥和辛辣食物,才不會在吃下去吸收後,讓流出來的汗帶有異味。」

「是!姚大夫,我全都听您的!」柳小姐笑中帶淚地保證。

十七年來,她過著自卑又膽怯的日子,成天不敢見人,就怕被人恥笑,遇上姚大夫,她的人生總算是看見了希望。

姚芝恩出完外診後,折回了博仁堂。

雲娘在門口轉著,見她和翠花下了馬車,喜出望外的道︰「小姐,表少爺來了!」

姚芝恩驚喜地道︰「你是說表哥來了!」

雲娘點頭道︰「就在里面等呢!」

姚芝恩忙踏進藥鋪子里,就見李掌櫃正在接待一名五官俊朗的年輕男人,那人便是她等待已久的表哥葉宗輔,他正一邊和李掌櫃說話,一邊觀看著陳列在櫃台上的各種藥瓶子,沒注意到她回來了。

「表少爺長得真俊啊,和咱們小姐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雲娘和翠花互相擠眉弄眼著。

大智听了好奇地道︰「這話是表示姚大夫以後會嫁給他嗎?」

姚芝恩當然有听到他們在背後嘀嘀咕咕,回過頭朝大智解釋道︰「大智,他只是我的表哥,就跟親哥哥一樣,我不會嫁給他。」說完,她再朝雲娘和翠花嚴肅地道︰「我和表哥只是表兄妹,你們倆以後別再說這些讓人誤會的話,知道嗎?」

雲娘和翠花听了都納悶極了,小姐以前不是很心儀表少爺,非他不嫁嗎?難不成失了記憶,就變得不喜歡了?

這時的姚芝恩已上前一步朝葉宗輔打了招呼,「表哥。」

葉宗輔望向她,投以爽朗的笑,「芝恩,你回來了,听德叔說你來過家里找過我,我昨晚回到京城才知道這事,今天就馬上來找你。你這藥鋪子真大,真不錯。」

姚芝恩雖說是第一次見到她這個表哥,但雲娘和翠花曾描述過他這個人,說他心地好,個性也很好,對她這個表妹很照顧,今天真正見到他,果然是個如她想像中親切的人,因此她也沒什麼拘謹的回話。

「表哥,我一直在等你回來,我有事想找你商量。」她指著用來會客的圓桌道︰「坐著喝茶吧!」

葉宗輔見她落落大方的樣子,著實一愣,「剛听雲娘說了,听說你失去了記憶,連個性也變了,看來是真有其事。」

「是的,發生了很多事呢。」姚芝恩先是落坐,替他倒了杯茶。她知道雲娘肯定全都說給他听了,沒再多言。

葉宗輔坐在她對面的位置,嘆了口氣道︰「姑姑過世的那段日子里,我應該多陪著你的,不該急著去蘇州。听說你在我離開京城的前一天有來找過我,偏巧那天我有客人來不能見你,讓你就這麼回去,沒想到隔天我一出發到蘇州,你就出了那種事……若是我們有見上一面,或是我馬上去找你,听你訴訴苦,興許你就不會出事了,真的對不起……」

姚芝恩知道他指的是她因為走不出母親過世的陰霾,想不開自盡一事,笑笑地道︰「表哥,這不是你的錯,你不用跟我道歉。我只知道,我現在這條命是菩薩賜給我的,我會好好珍惜的。」

葉宗輔听她說起菩薩,不由得想起雲娘所說的發生在她身上的離奇之事。

真的很神奇,一個原本不會醫術的人,無師自通的學會把脈施針,甚至連給他的感覺都和以前完全不一樣……雖說受過嚴重創傷的人有可能會失去記憶,甚至改變自身的個性,但在他看來,她彷佛換了個魂魄,眼前的她就像個陌生女子,內蘊的氣質和外在的神態全都變了,不再是以前那個文靜內向的小表妹。

「芝恩,我很好奇,你說你失去記憶了,那你現在看著我,對我有一點印象嗎?」

姚芝恩看出他是在懷疑她的身分,學醫的人本就會追根究底,不過她不怕。

她輕搖了頭,扮起可憐的模樣道︰「我對表哥沒一點印象,說真的,要不是雲娘提醒我說你來了,我也認不出你來,以前的事我都忘了,也不知道以後能否想起來,不過我會努力想起來的,再怎麼說,表哥都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不能想不起來……」

葉宗輔看她難過的樣子,馬上勸慰道︰「想不起來也沒關系,你人好好的就好了。」

看他沒再追究下去,姚芝恩悄悄松了口氣。

「對了,你說要找我商量,是想留我在這藥鋪子里當坐堂大夫。」葉宗輔主動提及道。

姚芝恩看了眼雲娘,果然什麼話都被她講光了。

她點了頭,朝他道︰「是的,不知道這次表哥會在京城待多久,方不方便,畢竟我一個女大夫恐怕無法讓人完全信任……」

葉宗輔喝了杯茶,爽直地道︰「當然方便了,自家表妹的忙我怎麼會不幫?我這幾年來都待在外地四處行醫,說真的也累了,所以我打算今年都待在京城里,能有份差事做也好。」

聞言,姚芝恩欣喜不已,「真是太好了!表哥,謝謝你!」有表哥幫忙,博仁堂的生意肯定會蒸蒸日上。

果然,在葉宗輔當坐堂大夫後,博仁堂的生意變得更好了,京城里有不少人听聞過他四處行醫救人的好名聲,也有一些是葉家以前的老病患,知道他現在在博仁堂當坐堂大夫,都特地前來給他看病,姚芝恩覺得自己真是選對了人。

不過,博仁堂的名氣,主要還是靠著姚芝恩專看婦科建立的好口碑帶來的,加上坊間傳出了姚芝恩為貧民義診,還有菩薩賜給她醫術的神奇傳聞,一傳十,十傳百,自然帶動更多人上門求診,葉宗輔不過是來的時機正好,錦上添花。

來求診的病患變多了,連帶的姚芝恩所煉制的藥丸也受到矚目,比起市面上太過昂貴的藥丸,姚芝恩定的價錢親切多了,加上還有特價優惠什麼的,更帶動起賣量,有些人吃過後覺得遠比聖惠堂賣的藥丸藥效還好,又回頭來買。

于是乎,各種藥丸都被搶光賣光了,姚芝恩又緊急煉制藥丸上架。

姚芝恩成功打破了長年以來藥丸市場被壟斷的局面,讓一般平民百姓都買得起藥丸,也樂于嘗試吞藥丸,用藥丸治病不再是有錢人的專利。

無法避免的,姚芝恩被大罵打壞行情。

聖惠堂等幾個喊的出名號的大藥鋪見生意被搶走了,竟聯合起來暗指她身為女人醫術不精,煉制的藥丸不純,才賣得便宜,企圖破壞她的名聲。

還真的有人深信這言論,認為一個女人家的醫術怎麼比得過男人的,駁斥過去菩薩賜給她醫術的傳聞,認為是她編出來的,說菩薩怎麼會選中女人來救人濟世,句句都是對她的鄙視。

姚芝恩心知她煉制的藥丸確實有其藥效,賣得比大藥鋪的便宜是因為她有良心,賺得較少,聖惠堂等藥鋪分明是在中傷她。

而質疑她的醫術也讓她心生不滿,只因為她是女人,就可以在沒有證據、沒有調查的情況下質疑她的醫術嗎?這分明是對女人的歧視。

姚芝恩知道她處在這個朝代里,無法改變世人重男輕女的觀感,心里滿滿的苦水,不知該如何為自己平反,她或許可以告那幾家大藥鋪中傷她,但其他人惡意的言論她無法控制。

今天一早,姚芝恩在出門前被姚賢叫到大廳去。

姚芝恩並不意外,姚賢一直有在關注博仁堂的生意,會定時差人拿帳本去看。

只見姚賢頗為欣慰的道︰「把博仁堂交給你果然是正確的,爹沒有看錯你,這些日子來,博仁堂漸漸從虧轉盈,開始在賺錢了,我看就打鐵趁熱,下個月也讓另兩間分號重新開張吧,假以時日,肯定會愈賺愈多的。」

「爹,我會更加努力的,絕不會讓您失望的。」姚芝恩一臉乖順的道。

「不過,要是這藥丸的價格能再賣高一點,盈利就愈高了……」姚賢對這一點感到美中不足,「罷了,薄利多銷也好,這也是一種做生意的手段,想到能從那些大藥鋪手里搶走這藥丸的獨門生意就痛快。」

「是,爹。」姚芝恩听父親雖有小不滿,但仍是贊同她定下的低廉價格,悄悄地松了口氣。

「還有,芝恩,你別在意那些中傷你的話,客人都被我們搶走了,他們心有不甘賺不到錢才會到處放話,要告到官府是很容易,但博仁堂的生意才剛有起色,還是不要輕易樹敵,你就忍忍吧,要是他們做的太過火,真的影響到藥鋪子的生意,爹再處理也不遲……」

「是。」姚芝恩也只能這樣應聲,她早知道父親只將她當成搖錢樹,根本沒顧及過她的感受。

這時,坐在姚賢身旁的蔣氏按捺不住,陰陽怪氣地道︰「芝恩,這藥鋪子生意好是好事,但你是姚家的女兒,和那些低賤的貧民走得太近不好吧,他們可是又病又髒的,外人會怎麼說?還有,听說你那表哥也來博仁堂幫忙了,這走得太近,會不會有損你的清譽啊?」

姚芝恩本來想直接忽略蔣氏,但蔣氏總是喜歡在她面前刷存在感,蔣氏不說話刺她一下不行嗎?

「娘,我身為大夫,怎麼能挑選病人呢?我有今天的名聲,也是多虧那些貧民口耳相傳的,我該感激他們才對;至于我和我表哥也只有兄妹之情,這藥鋪子里有很多伙計在,是不怕被說閑話的。我倒覺得在我背後說我是鬼,給我看病會倒楣的造謠者才是最陰險可怕的,幸好官府已經捉到了人,那人也承認是他張貼紙張中傷我,真是老天有眼。」姚芝恩不卑不亢的對著蔣氏說,這句老天有眼說得格外嚴厲。

官府是捉到了造謠者,但她知道那只是個替死鬼,真正的主謀並沒有捉到。

蔣氏怎會听不出姚芝恩的暗示,她對上她直視的眸子,銳利的眸光閃爍著,然後一聲笑,語氣變得柔軟,「我這個當娘的,也只是擔心你的清譽會受到影響,畢竟女兒家年紀到了總是要嫁人的,所以我才想得多、說得多一點。你說官府已經捉到造謠的人真是太好了,姚家女兒怎麼可以被詆毀呢……」

說完,她熱絡地道︰「對了,月老節快到了,這對女兒家是很重要的節日,那天,府里所有的姑娘們都會去京城最大的月老廟參拜,拜完再放月老燈,好找到如意郎君,芝恩,你也一道去吧。」

姚芝恩看蔣氏四兩撥千金的避開話題,在她面前假裝是慈母還真是令人作惡,再听到她說月老節這節日,邀她一塊放月老燈,總覺得心懷不軌。

蔣氏肯定是想找機會陷害她將她嫁掉,如此一來,她就無法繼續經營博仁堂,但這也要看父親肯不肯。

「娘,博仁堂生意很忙的,很多事需要我交代,而且我還要準備兩家分號的開張,月老節那天恐怕沒空……」姚芝恩婉拒,說完後瞥了眼姚賢。

果然,姚賢模了模下巴,發話了。

「芝恩說的對,兩家分號都要準備開張了,這節骨眼上,你還帶她去放什麼月老燈,哪有這空閑,再說了,芝恩可是未來的趙女太醫,能隨便找個人將她嫁掉嗎?多花點時日慢慢挑就行了,可要挑最好的男人。」

蔣氏听姚賢將姚芝恩當成寶,心里可恨了,但表面上得把話說得好听,「老爺,我也不是硬要芝恩現在嫁人,只是想芝恩如今是個大夫,多認識一些人,也算是替博仁堂建立人脈,當然,若能認識堪為良配的公子,這對博仁堂……不,是對姚記更有幫助,再說了,芝恩忙藥鋪子的事也忙了那麼久,總該喘口氣,出去走走吧。」

姚賢想想也對,「芝恩,你就跟你娘一塊去吧,去見見世面,出去走走透透氣也好。」

父親都這麼說了,姚芝恩不能再拒絕,柔順地道︰「是。」

姚賢想到還有一件事,趕緊說︰「對了,這分號要開了,有需要用上銀子的地方,就直接跟帳房報帳吧。」

姚芝恩听了大喜,「謝謝爹!」

果然,姚賢是如她想的不夠信任她,才沒有一開始就撥銀子給她,現在她真的做出成績便大方起來,幸好她苦撐了過來,讓姚賢看到她的實力。

「還有,你住在那個小院落里太寒酸了,我已經吩咐下去了,要大總管派人好好打掃蓮池邊的菡萏院,那里正空著,你搬去剛好……啊,還有,那麼大的院落,你也需要多幾個下人,大總管那邊有一些新人……」

「爹,女兒可以自己挑人嗎?畢竟以後我也會在自己的院子里煉藥丸,需要可以信任的人,自個兒挑人會比較好。」姚芝恩提出了要求。

換到大院落是好事,雲娘和翠花老是嚷著她們住的地方太小、太偏了,但她可不想讓蔣氏有機會安插她的人。

姚賢點點頭,「這是自然,你就自己挑吧。」

「謝謝爹。」

蔣氏見丈夫如此善待姚芝恩,更加不舒心,暗自咬了咬牙。

「好了,你去忙吧。」姚賢揮了揮手,朝身邊的老僕道︰「叫莊姨娘到後花園去,我想听她彈個曲子。」

記得莊姨娘是姚賢的貴妾,平日還頗得寵愛,是個有點手腕的人,可以和尖酸刻薄的蔣氏和平相處……姚芝恩在退下前瞥了眼蔣氏,才轉身離開。

今天她算是與蔣氏打成平手吧,月老節那天,蔣氏肯定會耍什麼花招,她得小心點。

蔣氏確實是不安好心的,在回到房里後,對姚芝恩的辱罵可不少。

「那個賤丫頭,以為藥鋪子生意變好,仗著老爺重用,就膽敢有恃無恐,不把我這嫡母看在眼里!很好,這次沒成功將她拉下去,到了月老節那天,她就得任我宰割了,我是不會讓她好過的!」

姚芝蘭也在,她慵懶的坐在一旁嗑著瓜子,听著娘親的抱怨,忍不住道︰「娘,您怎麼特別討厭那個姚芝恩啊,還找人到處在城里貼紙,說姚芝恩是被鬼附身,被她看病會倒楣,幸好您塞了夠多的銀子給那個人,那個人才扛了罪責,要不讓爹知道您想讓博仁堂沒生意就不妙了。」

她是討厭姚芝恩,時常找她麻煩,但也不像娘親處處針對她,非置她于死地不成。

蔣氏恨恨地道︰「因為我討厭她那張臉,和她那個狐狸精娘長得一模一樣,都是個虛偽的婊子,表面上裝清高,心機可重了!現在她死過一遍後,更是詭計多端,更懂得拿捏老爺的心!」

蔣氏是在婚前對丈夫一見鐘情的,當時他對她百般殷勤,滿口甜言蜜語,讓她以為他們兩人可以恩愛偕老,豈知丈夫娶她只是為了她娘家豐厚的家底,且他本性風流,成親不到一年的時光,他就背叛她,納了妾,見一個愛一個,後宅里都塞滿女人,讓她傷透了心。

日子久了,她也只能安慰自己,反正丈夫是個喜新厭舊的,不管他納了多少妾,她才是他最重要的發妻,誰知偏偏來了個葉姨娘。

姚賢平日再怎麼慣著妾室,也是敬重蔣氏這個正妻的,但在當年她和葉姨娘的爭執里,丈夫竟替葉姨娘說話,破口大罵她庸俗,說她永遠都學不會葉姨娘優雅的貴女姿態,這是她心里永遠的痛,也因此她處心積慮的陷害了葉姨娘,讓葉姨娘遭到誤會被拋棄。

可看到葉姨娘被冷待多年,重病死去後,蔣氏心里的傷痛仍沒有撫平,她將這份仇恨轉移到姚芝恩身上,說穿了,姚芝恩不過是她發泄的對象罷了。

現在,看到丈夫如此重用姚芝恩,將博仁堂交給她管理,蔣氏心里更有不甘,滿腦子只想著怎麼能讓那個女人的女兒受寵?她一定要將她拉下去。

她瞧女兒悠哉的啃著瓜子,真是看不下去,「芝蘭,你別以為一切與你無關,待姚芝恩真的成為你爹心目中的趙女太醫,飛上天了,你這個嫡女就等著被冷落了,以後人中龍鳳的好對象,都是姚芝恩的。」

「什麼!這可不行啊,我怎麼可以輸給一個庶女!」姚芝蘭這才意識到危機,她擔心的道︰「娘,那怎麼辦?」

蔣氏露出陰冷的笑,「你爹最重視的就是名聲了,姚記的名聲就是一切,若這賤丫頭和男人私通,你想,你爹還會讓她掌管博仁堂,讓她當坐堂大夫嗎?」

月老節當日午後,一輛輛馬車從姚家出發,一輛接著一輛行駛在寬敝的街上,加上一路跟隨的家丁護衛,還真是好大的陣仗。

今天是月老節,他們要前往京城里最有名的月老廟,姚芝恩坐在在其中一輛馬車內,同行的雲娘和翠花顯得比她還興奮。

忙完搬到菡萏院的事後,兩人最期待的就是月老節了,她們想替小姐祈求一段好姻緣。

「小姐,听說拜完月老再到廟宇後方的神仙池放月老燈,月老就會听見您的心願,賜給您如意郎君的。」雲娘含笑道。

翠花則是興致勃勃,「如果是和心儀的男子一起放月老燈,那麼就會結成連理、百年好合!」

姚芝恩听她倆說完,認真道︰「你們有興趣的話,也可以一起放月老燈。」

小姐看起來當真對嫁人不感興趣……兩人失望著,嘆了口氣。

姚芝恩不懂她倆怎會那麼沮喪,提醒道︰「嫡母不會無端對我這麼好,今天我們都要當心點,知道嗎?」

「是。」兩人也只能說是了,不然要說什麼?

抵達寺廟後,姚芝恩下了馬車,見到處都是來拜月老的年輕姑娘,臉上都帶有羞怯、期待,心想這月老節果然是個重要的日子。

听說入了夜後會來更多人,整個偌大的池子漂滿燈美麗極了,但由于怕晚歸危險,蔣氏選在白天里來,美景她是看不到了。

這會兒,馬車里的姑娘們也都一一下了車,多是與姚芝恩年紀差不多,或是更小的孩子,她上面的四個姊姊已經出嫁了。

姚芝恩看得出來,這些庶出妹妹們懼于蔣氏都不敢靠近她,一個個朝蔣氏和姚芝蘭圍去,原主還真的受到排擠,要不是有唐姨娘和江姨娘在,她在府里還真的沒有朋友。

蔣氏在前方吩咐,「都一道先進廟里拜月老吧,再到寺廟後的神仙池放燈,放完燈,你們可以自行去逛逛,不過,都得帶著家丁,不能獨行,知道嗎?」

在寺廟外有兩排綿延不絕的小攤子,總是被關在府里的女孩子們,想到可以自由自在的吃吃喝喝的,都興奮了起來。

接著,這一干姚家女眷齊齊踏入了寺廟山門內,蔣氏走在最前頭,依次是姚芝蘭這個嫡女,再來是庶女,姚芝恩故意走在最後面。

「小姐,要是您今天能穿得更漂亮就好了,可小姐的衣服就那幾件,瞧,六小姐的衣裳多美,像仙女一樣……」翠花不敢說,就連其他庶出小姐都穿得比小姐體面多了。

「說什麼話,我們小姐天生麗質,皮膚又白,就算穿得普通也像仙女。」輸人不輸陣,雲娘揚起下巴說了這句。

姚芝恩沒注意在听,此時的她感覺到自己被一道強烈的視線盯住,她匆匆往右後方一看……沒有人?是她的錯覺嗎?

「小姐,怎麼了?」翠花看她一直往右後方看去。

「沒事,走吧。」姚芝恩笑了笑,往前走。

在姚家女眷進主殿前,有個俊秀公子踏了出來,身邊跟著小廝護衛,從衣著上看得出來他家世不凡。

在這廟里,拜的不單單只有月老,同在主殿上的還有其他神明,因此前來參拜的男人也不少,當然也會順便拜個月老,好廣結善緣,前途似錦。

這個貴公子認得蔣氏,主動和她打招呼,幾個庶女見了他都不爭氣的臉紅了。

「姚夫人,真巧。」

「劉公子,我帶我家女兒們來拜月老,希望能替她們找到如意郎君。」

貴公子輕佻的瞥了蔣氏身後的女兒們,一笑,「你家女兒們一個個都是美人,尤其是這位……這是嫡出小姐六小姐吧,真是長得艷若桃李,讓人移不開眼。」

他笑得一雙桃花眼更迷人了,姚芝蘭被看得又羞又怒,饒是多麼驕縱的性子也讓她低下了頭。

「劉公子,謝謝你的稱贊。」蔣氏有意無意的往旁一挪,遮住女兒,再擠出笑來,「我還要帶女兒們參拜呢,先走一步了……」

劉公子點點頭,不再說話。

踏進主殿後,姚芝蘭小聲的問母親,「娘,那人是誰呀,居然這麼無禮的看人,看起來真輕浮……」

蔣氏嚴肅地道︰「那是劉老將軍的兒子,劉老將軍長年在邊關駐守功勞無數,他這個兒子卻是個花名在外的,還沒成親就納了不少妾,平常看起來是風度翩翩,一旦喝了酒就會變了個人,丑態百出,還會粗暴的打人,曾有小妾被他打跑了……」

她往後瞥了姚芝恩一眼,輕聲道︰「不覺得拿他來跟那個賤丫頭湊合挺好的嗎?還是個將軍之子呢,能當上妾算是她高攀了。」

姚芝蘭倒抽了口氣,「娘,你打算讓那丫頭跟他私……」通這個字還沒說出口,她手臂就被娘親捏了一把,讓她痛得說不出話來。

蔣氏早查到這名公子有到處獵艷的習性,知道今天這月老節他會來一趟,好尋找他的新獵物。

對蔣氏而言,這是絕無僅有的好機會,只要她想辦法將這個男人灌醉,再將姚芝恩引過去,那麼她就能除去眼中釘。

她暗暗吩咐了心月復,那人就悄悄離開送上陳年美酒給他了……

走在最後面的姚芝恩完全沒注意到那個劉公子長得是圓是扁,當然更不知道蔣氏的計謀,她對拜月老這事沒興趣,但還是入境隨俗的拿香參拜,拜完後,便和其他妹妹們分頭去放燈。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帶出來的人數不夠還是怎樣,所有人都被分派到家丁護衛保護,就只有姚芝恩沒有。

「小姐,這樣恐怕不安全,要不我們就跟著其他小姐走?」雲娘提議道。

正巧,排行第七的庶妹姚芝英朝姚芝恩走來了,親切地道︰「五姊姊,你沒分到家丁,怕有登徒子出現,我們一起走吧。」

姚芝恩知道這個庶妹平素與姚芝蘭交好,對她愛理不理的,會突然好心的找上她,怕是有鬼,便婉拒了。

「大白天的,有那麼多人在,怎會有什麼登徒子,我們自己逛就好。」

姚芝英被拒絕了,倒也沒糾纏,模了模鼻子走人,而雲娘和翠花這時也察覺古怪,對看了一眼,警戒起來,告訴自己絕不能讓小姐獨處。

姚芝恩她們三人來到了神仙池,這池堪比一座小湖,遠比她們想像中還要大,四周圍都有人圍著放月老燈,姚芝恩選擇到有樹蔭遮蔽,人煙少的那一邊放燈。

在放下燈之前,得在燈上題字,翠花見了自家小姐用炭筆寫下的字,哇哇叫道︰「小姐,您怎麼在燈上寫生意興隆啊!」

「是啊,這生意興隆不合宜吧!」雲娘也想搖頭。

姚芝恩抬起頭疑惑道︰「那我要寫什麼?」

雲娘兩人听了都快暈倒了,怎麼辦,小姐真的沒救了!

在姚芝恩將手里的月老燈放下池之前,排行第十的庶妹姚芝琪來了,她停下動作問道︰「十妹妹,有事嗎?」

姚芝琪才十二歲,長得圓潤可愛,怯怯地道︰「五姊姊,我們放完月老燈了,想到後山乘涼休息,吃個點心,你要不要一塊來?」

「我們?」姚芝恩反問道︰「是娘要你來叫我的嗎?」

姚芝琪沒想到她會這麼問,愣了一下才道︰「不,是我自己找五姊姊的……」

姚芝恩不信,十妹平素很怕蔣氏,她是沒膽子自己找上她的,更讓她起疑的是,為何要找她去那麼偏僻的地方?

「十妹妹,我想在這里休息就好了。」姚芝恩婉拒了她,見她一臉害怕被責罵的神色,更深信這個邀約不對。

姚芝琪離開後,雲娘慍怒地道︰「這到底是想干什麼,一直來找小姐……」

「別搞壞了我們的好心情,來放燈吧!」說完,姚芝恩便放下了燈,再坐在池畔旁的石子上,觀賞著景觀。

接手博仁堂以來她每天都很忙碌,一刻都不得閑,能像現在這樣安靜的看風景,讓自己沉澱下來也不錯。

她看著雲娘和翠花都呆站著,笑道︰「腿不酸嗎?都坐下來休息吧!」

「是!」兩人和姚芝恩感情好,平素不講究那麼多禮儀,便不客氣地落坐了,而一坐下來放輕松,翠花肚子就叫了,這聲音可大了,雙手摀著還是被听到了。

姚芝恩失笑道︰「肚子餓了就到外面的攤子買點吃的吧!雲娘,拿銀子給她。」

翠花可愛吃了,哪會說不,她接過銀子,問道︰「小姐您不一起去嗎?肯定很熱鬧、很好玩的。」

姚芝恩連動都不想動,「不了,這里很涼快,我想坐著休息。」

雲娘叮嚀道︰「翠花,你就去買點小姐愛吃的,我在這里陪小姐,你快去快回吧。」

「好!」說完,翠花迅速跑掉。

姚芝恩感到虧欠雲娘,歉疚道︰「害你得陪我,不能去逛了。」

「您說這是什麼話,奴婢本來就該陪著小姐……」雲娘望著周圍聚集的人,有點不安,「這兒人那麼多,應該不會出事吧……」

「這里不會的,眾目睽睽之下敢對我做什麼呢?」姚芝恩隨口應著,悠閑的賞著景,放下她繃緊了一整天的心神。

她渾然不知,在不遠處的廟宇屋頂上,有個銀衣男人朝她的方向看來,那托著下顎,坐在莊嚴屋頂上的坐姿還真是囂張。

那個銀衣男人正是韓霄,他望著姚芝恩露出興味表情,就像是正在觀察著好玩的事物。

「果然是無三不成禮啊……」他喃喃的念道,輕了輕笑。

在她剛踏進廟里時他就注意到她了,一路跟著她,听著她和丫鬟的對話,更躍上屋頂觀察著她,覺得十分有趣。

她居然在月老燈上寫上生意興隆四個字,真是奇葩;她也真是個沉靜的姑娘,年輕姑娘們都喜歡湊熱鬧,放完燈後就去逛街了,就只有她悠閑的坐在石子上休息。

他不禁好奇地想,如果他突然現身在她面前,她會有什麼反應?被她一連撞見他兩次殺人場面,這也是一種緣分吧?

「王爺。」有個護衛打扮的男子以輕功躍上屋頂,敬重的喊了韓霄一聲。

韓霄正是太京王朝皇室里排行第七的璟王,是當今聖上最寵信的弟弟,輔佐皇上登基有功,在皇上登位的頭兩年為皇上分憂,處理內憂外患,現在天下太平,則轉為暗地里為皇上做些骯髒事,例如清除某些有威脅的禍害,那兩夜姚芝恩看到他殺人,就是他在執行任務。

今天會來這月老廟,也是他剛從皇宮離開沒地方去,想到今天是有名的月老節,便換下朝服,來湊個熱鬧,沒想到就這麼無三不成禮的,再次遇見了姚芝恩。

這是他第一次在大白天里遇上她,她一身鵝黃衣裳,是那麼的樸素,在她那群妹妹里,實在是稱不上多美,不過,他見識過她的冷靜和伶俐,知道她是最有意思的那一個。

「查到了嗎?」

「王爺,這姑娘名叫姚芝恩,是姚家女兒,今天姚夫人帶著女兒們來參拜。」

「姚家?」

「正是開設姚記的姚家。」

韓霄挑了眉,「今天進宮,皇上交辦的案子正與皇商姚賢有關,這麼湊巧,她竟是姚賢的女兒。」

芝恩,那帕子上繡的名字。

當時他對這個名字雖感興趣,卻沒有想去查她的念頭,是今天又巧遇她,才讓他一時興起的派人去查她,哪里想得到她和他的緣分這麼深,這種緣分……是孽緣嗎?

「王爺,還有一件奇怪的事。」屬下又道。

「說。」

「屬下在打听姚姑娘的身分時,剛好偷听到姚夫人身邊的僕人在說姚夫人有交代,無論用什麼法子,用騙的用拐的都要將姚姑娘引走,听起來像是想對姚姑娘不利……」

韓霄意味深長的一笑,「難怪不時有人來找她,她倒機伶,都拒絕了。」

就在這時,屋頂下有了動靜,有個丫鬟匆匆跑到姚芝恩面前。

「小姐,翠花她受傷了!」

「怎麼會?是出了什麼事?她傷得嚴重嗎?」姚芝恩听了後立即站起,憂心忡忡的問。

「攤販架的棚子倒塌了,她被壓傷了,現在被送到寺廟後院里的廂房內療傷!」

「快帶我去!」

她和雲娘一前一後的隨著那丫鬟跑走,韓霄在屋頂上看得一清二楚,他不屑地道︰「瞧她對付本王聰明得很,竟會誤入這種陷阱。」

他扯起笑,張狂地道︰「本王要去看熱鬧了,真不知道她看到我這個殺人魔去救她,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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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7 00:06:4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危險分子是璟王

姚芝恩一听到翠花受傷了,忙不迭地跟著那丫鬟進了寺廟內,穿越長廊,來到供香客歇息的廂房,越過一間又一間,終于停在一間房間的門前。

「就在這間房里。」

姚芝恩推門而入,一股難聞的酒味撲鼻,環顧四周只有一個陌生男人趴睡在桌子上,桌上堆滿了酒瓶,在他後面是張空蕩的大床,哪里有翠花的影子?

姚芝恩驚覺到不對勁,轉頭想離開這房間,可砰的一聲,房門被關上了,下一刻,她听見了鎖門聲,立即大力拍門。

「快把門打開,快放我出去!」她喊著,卻只听到匆匆奔離的腳步聲,只能放聲求救,「來人啊!快來人啊!誰幫我把門打開!」

她想起了雲娘,她不是跟著她一塊來了,跑在她後頭,人呢?

「雲娘,你在哪里?你在外面嗎?有听到我的聲音嗎?快幫我把門打開啊!」

她喊到嗓子疼,拍門拍到手酸,感到很絕望,雲娘人呢,該不會是出事了吧?這麼大的廟里應當有很多香客在的,怎麼都沒人?

她真是太大意了,防了又防,卻輕易地相信了一個丫鬟的謊言,被拐騙進這房間里!

現在回想起來,那引她前來的丫鬟有點面生,想來是蔣氏怕她認出人來,找了新人充當丫鬟。

蔣氏打的主意她會不明白嗎?孤男寡女的同處一室,這人又喝了酒,一旦對她做出不規矩的事,不管她是不是被迫的,她的名節都毀了!

屆時,她能不被逼著嫁人嗎?父親還會讓她經營博仁堂嗎?

她必須逃走!

「美人兒,你別喊了,我耳朵都快聾了……」

姚芝恩全身都豎起寒毛了,她僵硬的轉過身,就見原本醉酒的男人醒過來了,從桌面上抬起臉,色迷迷的看她。

「美人兒,你在做什麼,快來幫我倒酒啊!」這男人正是劉公子,他以為自己置身在青樓,將她當成青樓姑娘的叫喚著。

姚芝恩理都不理他,扛起了張椅子,大力敲撞大門,想破門而出。

劉公子見狀都驚了,「哎喲,還挺凶悍的,別這樣,太粗魯了,把門弄壞要賠錢的,不如陪我玩吧,我們來玩捉鬼游戲吧,捉到了就讓我親一下……」他搖搖晃晃的從位子上站起,想捉住她,色欲薰心都寫在臉上。

「滾開!」姚芝恩作勢用椅子砸他。

「哎喲,你想殺人嗎?不過我倒是喜歡這種潑辣的,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們來玩吧!」他雙手扣住了她手里的椅子,「這椅子太礙事了,先拿開吧!」

姚芝恩以為自己是有辦法與他抗衡的,但她低估了男人天生佔優勢的力氣,她手上的椅子竟一下子就被搶去了,她還被拖往床邊。

姚芝恩這時才真正感到害怕,她拼命掙扎,用盡全身力氣的捉住桌沿,好不被拖向床,一邊尖聲喊叫,「你這個混帳!快放開我!」

「罵啊,再大聲的罵啊,只會讓我更興奮,想把你綁起來!」劉公子笑得婬邪,在這時松開了她,解起了腰帶。

姚芝恩也不是省油的燈,趁著他解腰帶之際,捉起了桌上的空酒瓶,心想干脆一不作二不休,打破他的頭再逃走!

冷不防地,鏘的一聲,門鎖被一刀砍斷了,旋即木門就被踹開,韓霄大搖大擺的踏了進來,身後跟著砍了鎖收起刀的護衛。

姚芝恩見到來者狠狠愣住了,這男人不是那個殺人魔嗎?

「你是誰?竟敢壞我好事!」劉公子見有人闖進房了,不甚高興的沖向他,想攆他走。

韓霄一把擒住他的手臂,面無表情的輕輕一扭,喀的一聲,傳來骨頭斷裂的聲音,緊接著的是男人殺豬般能刺破耳膜的哀號聲。

「啊……痛死了……我的手斷了……」

韓霄不屑的把人甩開,朝著姚芝恩微微一笑,姚芝恩被他這狠辣的行徑嚇壞,一時無法回過神。

幾乎是在同時,外面傳來一連串的足音,是蔣氏、姚芝蘭和一干丫鬟家丁護衛來尋她,外頭此起彼落的響起「五小姐您在哪兒」的呼喚聲。

姚芝恩這才回過神來,隨即見蔣氏踏進房門。

說意外又不意外,畢竟這是蔣氏設計好的戲碼,姚芝恩真不想遇上這個殺人魔,卻在這時無比慶幸他的搭救。

「這是……怎麼回事?」蔣氏進房,第一個表情是錯愕的,只因場景和她所想的情節不同,房門竟是大敞的,她安排好的男人躺在地上抱著手臂打滾,房間里還多了兩個男人。

這是……出了什麼差錯?

韓霄雙手環胸的注視著姚芝恩,顯然不想多費力氣解釋他的身分,要她自己看著辦。

姚芝恩看出這男人不打算解釋,她鎮定下來,有條不紊地道︰「娘,我被一個丫鬟騙了,她說翠花出了意外,被送來香客的廂房,我急著趕來,走到一半,我遇上這位熱心的公子,他見我慌慌張張的,便陪著我一道來,結果一來到房間,翠花並不在,就只有這個醉漢,他醉得不像話,想冒犯我,這位公子看不慣便折了他的手。」

韓霄邊听邊點頭,聰明的姑娘,說的真好。

听她說完,蔣氏簡直要吐血了,從哪冒出來的程咬金,居然在這重要的時刻多管閑事,自以為在英雄救美嗎?可惡!

雖然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她應該要好好道謝,可蔣氏氣得咬牙切齒,袖下掄著拳,尖銳的指尖都快戳痛手心了,根本說不出半句話。

知道娘親全盤計劃的姚芝蘭,在發現計劃遭破壞後心里是慌了一下,但在她對上韓霄異常俊美的相貌後,神情竟變痴迷了,呆呆地看著他,幸虧蔣氏沒看到她的表情,要不就氣死了。

「姚夫人,快、快讓人將這廝捉起來,他折斷了我的手……」劉公子疼痛得完全酒醒了,認出了蔣氏,氣憤的叫喊道。

蔣氏聞言心中一喜,縱然見眼前的男子貴氣非凡,不是她可以招惹之人,但怒氣蒙蔽了她的眼,她只知道要拿劉公子當借口,把韓霄兩人抓起來泄恨,于是咄咄逼人地道︰「對,不管怎麼說都不可傷了人,這位劉公子可是劉槐劉老將軍的兒子,你折斷他的手,怕是無法向劉老將軍交代了……」

她就要叫護衛上前逮人,可猝不及防的,一把長劍朝她揮來,指向她的臉。

「放肆!見到璟王爺還不下跪,竟還敢囂張的大放厥詞!」

「璟王爺?」蔣氏被揮來的劍嚇得不住往後退,撞到了後方的丫鬟。

蔣氏也是個見過世面的婦人,這聲璟王爺,讓她終于注意到眼前這銀衣男子腰間佩戴了一塊玉佩,那上頭雕刻的印記是皇族才能用的,再加上他這睥睨眾人的姿態,她終于知道怕了,一個腿軟的跪下。

「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妾有眼不識泰山,還請王爺恕罪……」

她一跪,姚芝蘭也跪下了,眼底流露出祟拜之情,後方的一干丫鬟家丁護衛同樣全都跪下了,更甭說那位劉公子了,就算手折斷也得跟著跪。

就只有姚芝恩呆愣著一動也不動,這個男人是璟王?殺人魔竟是個尊貴的王爺?

她耳邊轟轟作響,眸底一片驚駭。

接下來的發展出乎姚芝恩意料,韓霄說要揪出引她入廂房,意圖謀害她的丫鬟,說是若沒有他的搭救後果不堪設想,要她說出那丫鬟的臉部特征讓他的屬下作畫,方便尋人。

不久後,韓霄的其余手下在廂房附近的草叢里找到雲娘,雲娘指稱她跟著姚芝恩一道往包廂方向跑去,卻在途中被襲擊,昏了過去。

雲娘說那力道很大,她是受到男人的襲擊,看來,策劃謀害姚芝恩清白的人不只那名丫鬟,還有共犯。

至于劉公子,知道他差點鑄下的大錯後滿口喊冤,說他再風流也不會對姚家的庶女下手,且又是在莊嚴的寺廟里,是有個香客對他說這廟里藏了好酒,帶他來這廂房里喝酒的,他醉了才會將姚芝恩當成青樓姑娘冒犯,且他記得那個信徒的臉,他可以和那個人對質,證明他是受誣陷的。

而劉公子的小廝在不久後趕來了,說是被人無端端打暈,在草叢里醒來,劉公子被設套的可能性極大。

韓霄在听完雙方說詞後,讓屬下畫出劉公子所描述的人,大陣仗的派人在寺廟四周圍找起犯人和線索。

而他自己竟是要以救命恩人之姿,到姚家一趟。

姚芝恩坐在回程的馬車上,還感到腦袋發脹,震驚于殺人魔居然變成王爺這回事,又懷疑這男人說要替她查出真相是抱著什麼心思,是覺得好玩嗎?

翠花在逛完攤販後回到寺廟里,才知道姚芝恩出了這種事,雲娘也被襲擊,在馬車里哭哭啼啼的自責極了,姚芝恩抱住她,安撫著她。

另一輛馬車里,蔣氏那張臉可比新粉刷的牆還慘白幾分,坐立不安著,姚芝蘭卻還想著韓霄,覺得韓霄就像仙人,那麼的俊美絕倫,露出了痴迷的笑。

「真可惡,失敗就算了,竟還招惹上璟王……」

姚芝蘭听娘親這一聲罵才回魂了,有點怯懦地道︰「娘,您不會被發現吧……」

要是娘親被捉到,父親肯定會發怒的,她這個嫡女在父親心目中的地位也會跌到谷底,而且她也怕璟王會對她印象不好。

蔣氏神色凝重,「應該不會,我留了個人幫我處理後續,只要他們有分到錢,就不會把我招供出來。」

約莫半個時辰,馬車抵達了姚府,姚賢剛好在府內,接到通報知道璟王大駕光臨了,馬上吩咐下去,晚上要準備最豐盛的佳肴招待韓霄,務必要把韓霄款待得賓至如歸。

天下人都知道,璟王是當今聖上的同胞弟弟,平日最得皇上的寵信,可說是個權傾朝野、說風是雨的人物,他身為皇商平常都幫朝廷采買,也和許多達官貴人做過生意,但皇族可是頭一回,若是能跟璟王搭上關系,想必往後做許多事都十分方便,對他是百利而無一害。

姚賢用盡心思接待韓霄,打開大門迎接他入府,將韓霄請進廳里,迎上大位,然而當他得知韓霄前來「做客」的理由時,老臉差點垮下來。

他還以為妻子帶著女兒們去月老廟參拜,是結了什麼善緣,他哪個女兒被看上,才能迎來璟王這號大人物,沒想到竟是出了這種事……真是丟了他的老臉!

他火冒三丈的責罵起蔣氏,「你這個娘親是怎麼當的,居然讓女兒落單出這種意外,要不是璟王相助,那後果當真不堪設想!」他氣歸氣,也得問清楚,「那在你帶去的那些人里,你認為誰是最有嫌疑的?」

「老爺,這我也不清楚,芝恩說那婢女很面生,卻穿著姚府的婢女服,我猜是外頭的人假冒成府里的丫鬟騙她的。」蔣氏低頭道,她平常並不是個怕事的人,但此時的她心里有太多懼怕,深怕被韓霄發現她是主謀,在老爺面前揭發一切,因此完全不敢看往韓霄的方向,語氣也變得軟弱。

姚芝恩見蔣氏明顯作賊心虛,又想撇得一干二淨,故意湊一腳,道︰「爹,今天陷害我的這個人,會不會與先前在城里四處張貼污蔑我的紙張,傳不實謠言的人有關?我怎麼看,官府捉到的那個人都不像主謀,我想在這背後定然有個厲害的主使者,先是企圖污蔑我,再來是毀我清譽。」

姚賢覺得有理,忿忿道︰「到底是誰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害你!這要好好查,務必要捉出真凶!」

蔣氏听到這話捏緊手心,牙根都咬酸了。

同樣留在廳里的姚芝蘭為娘親暗暗擔心,同時又忍不住瞥向韓霄,難掩臉紅心跳,只能祈禱娘親陷害姚芝恩的作為不會被逮到。

「姚當家,這事就交給本王來查吧。」韓霄听完姚家人的對話,勾起唇角道。

「多謝王爺,這等家務事,讓您費心了。」姚賢一邊說一邊覺得古怪,為何璟王會想親自調查這樁事,莫非是為芝恩打抱不平?

韓霄笑了笑道︰「別這麼說,只能說本王會踫上這件事表示跟姚家有緣分,若能有始有終查個水落石出也是好事,而且其實本王這次來拜訪,也是想跟你談一筆生意。」

「生意嗎?」談到生意姚賢便雙眼發亮,「王爺想做什麼生意?」

「古董,本王想找齊一套很昂貴的古董。」說著,韓霄望向姚芝恩,若有深意地道︰「不過在那之前,本王想先跟五小姐單獨說幾句話,可以嗎?」

姚芝蘭錯愕的抬起頭來,王爺想單獨跟姚芝恩說話?這孤男寡女的,不妥當吧……

姚芝恩卻顧不得什麼清譽,她心頭只感到驚濤駭浪,他是怕她把他是殺人魔的事說出去,想私下威脅她嗎?

姚賢看了看韓霄,再望向姚芝恩,心里更篤定兩人有什麼,所謂英雄救美,暗生情愫,不就是這回事嗎?

他暗喜著,樂見其成地道︰「芝恩,你就陪陪王爺吧。」

姚賢讓大總管安排一個幽靜的花廳,私下囑咐姚芝恩要小心服侍韓霄。

服侍?他把女兒當成青樓女子嗎?姚芝恩跟在韓霄的背後,往花廳的方向走去,心里極不悅姚賢為巴結韓霄就這麼把她賣了。

雲娘和翠花跟在她後頭,雲娘蹙緊眉,看出姚賢想讓姚芝恩攀龍附鳳的心思,但又想到傳聞中璟王性情乖張倨傲,覺得並非好事。

韓霄大步流星,在踏進花廳後,旋過身,瞅著姚芝恩,似笑非笑地道︰「姚五小姐,我們又見面了,本王真高興。」

翠花原本沒細看韓霄,天潢貴冑的臉她哪敢直勾勾看,是听到這句又見面了,她才狐疑的抬起頭,一瞥見韓霄俊美的臉龐,嚇得她背脊發涼。

她想起滿地屍體的那晚,縱使當時夜已深,但有月光,還是明亮得讓她看清楚了那名黑衣男人的五官……翠花兩眼翻白,陡地往後一倒。

「翠花!」雲娘連忙從背後扶住她,在門邊守著的僕人也奔上前幫忙扶著。

「帶她下去休息吧。」姚芝恩囑咐,翠花想必是認出了韓霄,嚇暈了過去。

「是。」雲娘不知翠花昏倒的實情,憂心忡忡,雖不想讓自家小姐和璟王獨處,但也沒辦法。

姚芝恩見翠花被帶下去了,仍有點擔心的注視著她們離去的背影,心想她若能跟去扎個針,翠花就能馬上醒來了。

「看來你這個丫鬟很怕本王,當本王是凶神惡煞。」

姚芝恩听韓霄說得揶揄,回過頭,忍不住惱怒的直言道︰「當凶神惡煞是自然的,任誰都不敢相信,堂堂一個王爺會是個殺人犯。」

「大膽!」護衛朝她大聲斥喝道。

韓霄朝護衛揮了手,「出去吧。」

當護衛一離開,這廳里就只剩下姚芝恩和韓霄兩人獨處了,她更感受到強大的壓迫感。

「看來,你把本王記得一清二楚,這是好事。」韓霄莞爾,朝她跨出步伐。

姚芝恩本能的往後一退,明知不該沖撞他,但想到翠花被他嚇暈,她就管不住嘴巴,「那根本就是個噩夢!」

那天早上夢到他,果然是不好的預兆!

「噩夢嗎?倒也不錯。」韓霄一笑置之。

姚芝恩心里疑問重重,索性開門見山道︰「王爺,您是因為我撞見您殺人的場面,才會跟蹤我到月老廟里去,假意救了我、說要幫我查案,再跟著我回家,實際上是想警告我不能說出那兩晚我看到的事吧!」

「警告?」

還要裝傻嗎?姚芝恩氣勢洶洶地道︰「畢竟堂堂王爺殺人傳出去總是不好。」

韓霄大笑出聲,「看來,你真把本王當成殺人魔了,本王不過是清除對朝廷有害的禍害罷了,一連兩晚被你撞見,還真是湊巧。」

「清除……禍害?」姚芝恩一愣,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貴為王爺,這種事應該輪不到他親自出馬吧?

姚芝恩想到使喚得了他的只有皇上,又想到那兩晚他都是單槍匹馬,他該不會是听命于皇上,為皇上秘密辦事吧?

「至于在月老廟遇上你,也是巧合,剛好本王對你有那麼一點好奇,就偷偷躲在屋頂上偷看你,再派人去查你的身分,查到你嫡母要陷害你的事,接著就看到你被個丫鬟引走了,本王就偷偷跟上。」

他在屋頂上偷偷看她?再偷偷跟在她後頭?怎麼听起來像變態跟蹤狂?

姚芝恩難以置信有人會做出這種行徑,雖然不能否認,她是因此才能獲救,只是這份救命恩情,她無法輕易在這男人面前說出口。

「好了,現在說說看,你打算怎麼做?你那嫡母想害你名節不保,你想如何處置她?要本王大發慈悲的放了她,還是要揭發她,報了這大仇?」韓霄邪氣地道,相當好奇她的反應。

姚芝恩沉默了,心想要放了蔣氏,下次再讓她害她嗎?

不,她可不是聖母,無法容許有人一再的威脅她的人身安全。

她抬起頭道︰「王爺既然那麼熱情想辦這案子,那麼就辦到底吧!」

韓霄挑了眉,「本王真滿意你的回答,要是你回答放了她,那就不好玩了。但本王是從來不做虧本生意的,本王救了你,保住你的名譽,現在又幫你對付你嫡母,除掉禍端,不是有句話說,受人滴水之恩,定當涌泉相報,你想如何答謝本王?」

姚芝恩心頭一凜,她早該知道,天底下沒有那麼好的事,這男人幫她是另有圖謀。

就算他不是殺人魔,也絕非善類,畢竟他連殺人都不痛不癢了。

冷不防地,韓霄又朝她跨出步伐,輕輕挑起她的一綹長發握在掌中,傾,在她臉旁低聲邪魅的道︰「說真的,本王不介意你以身相許的。」

太近了,實在太曖昧了……

姚芝恩心跳失序,每一次呼吸都能將他的熾熱氣息吸進胸腔里,她本能的想往後退,偏偏頭發被他扯住動不了。

她徹底的明白,若這男人真的想得到她,她是避不開的。

姚芝恩馬上轉了念頭,避不開不如正面應付他,她腦里浮現一個大膽的念頭,雖然那是一個與虎謀皮的交易,但若成功了,對她也有好處。

「如果說,我身上有比以身相許更好的籌碼,想跟王爺談更大一筆的交易呢?」這男人是高高在上的璟王,是權傾朝野的男人,她可以利用。

「交易?本王有興致了,說來听听。」韓霄松開她的發絲,露出興味的笑看著她。

得到自由後,姚芝恩稍稍往後退,和他保持個距離才安心,接著拉開左袖,露出潔白的手腕,在那兒有道淡得快看不見的長條疤痕,這是她每日三次的抹藥才變淡的。

「任誰看,這都是我割腕自盡過的傷痕,可實際上,這並非出自于我的意願。」

韓霄看到她手上有疤痕時很是訝異,她不像是會自盡的人,听到她最後那一句更覺得有意思,不禁揚起眉梢問︰「這話的意思是……有人想殺你,故布疑陣偽裝你是自盡的?」

「王爺真是一點就通。」姚芝恩細細解釋,「我明明是個左撇子,為何會用右手拿刀割左手?我當真想不透,而且據我的丫鬟說,我在自盡前心情很好,對她們說好我隔天一早要去找我表哥,我沒有自盡的道理。」

韓霄听得迷糊了,「你自己對出事前後的記憶沒印象?」

「是的,在我清醒過來後,我失去了所有記憶。我原本以為是嫡母想害我,但又覺得不是,畢竟她有太多方法可以害我,不需如此大費周章,再者嫡母若真的想要我的命,今天不會只打算讓我失去名節而已,我想,是另一個藏得更深的人想害死我。」

韓霄听完後拍了手心,玩味地道︰「那麼你是希望本王替你捉出凶手了?」

「不只是找出凶手,我希望王爺還能當我的靠山。」

「靠山?怎麼說?」韓霄挑了挑眉。

姚芝恩直視他,坦白道︰「實不相瞞,我爹是個極勢利的商人,我原本是他最不看重的庶女,他要隨便將我嫁給一個七十歲的老人當繼室,是看在我會醫術的分上才收回成命,讓我掌管他那快倒閉的藥鋪子。

「不過,一個女人要經營藥鋪子不容易,好不容易藥鋪子的生意有起色了,開始賺錢了,竟被同行打擊說我這個女大夫醫術不精,制的藥不純。

「下個月我有兩家藥鋪分號要開張了,我希望王爺能對外美言,不必說太多華而不實的話,只要您肯定我的醫術便夠了,如此一來,就不會有人因為我是女人看輕我的醫術,這藥鋪子的生意也會變得更好,我爹也會更看重我,讓我繼續經營藥鋪子,另一方面,那個躲在暗處想加害于我的人,也會因為王爺心有忌憚,不敢輕舉妄動。」

韓霄听完她這一連串說的話,毫不客氣地嘲諷哼道︰「你可真聰明,一箭雙雕,好處都被你佔盡了,還真貪婪啊,真看不出來你是這種會利用人的女人。」

被看出私心,姚芝恩窘迫起來,又有點扼腕,所以……不行嗎?

「那,說說看給我的報酬是什麼?」

姚芝恩听到他這句話又充滿了希望,沉穩答道︰「我可以當王爺專屬的大夫。」

「當本王的大夫?」韓霄嗤笑了聲,嫌棄地道︰「這一點意思都沒有。」

姚芝恩繼續說服,「王爺,您的性命安危比什麼都來得重要吧,您想想,那晚要不是我及時幫您包紮,您恐怕會因失血過多一命嗚呼,或者傷口潰爛發炎截肢……」

「停!」韓霄真是听不下去,「沒見過你這種厚臉皮的女子,你的醫術真有那麼好,無論什麼疑難雜癥都會治?」

「是的。」姚芝恩自信十足的回道,「而且我想,王爺平常為皇上辦的是極機密之事,要是不小心負傷了,肯定不想被人發現吧,由我來醫治會比請太醫方便。」

韓霄听到這一句,黑眸一眯,接著哼笑了聲,上前一步勾起她的下巴,略有不悅地道︰「總覺得被你坑了,這是個賠本生意呢。」

心思真玲瓏剔透,看透了他為皇上秘密辦事,拿這事來說服他點頭。

太近了,這男人說話都要靠那麼近嗎?又動手動腳的,真沒禮貌!

姚芝恩難以抵擋韓霄彷佛要望進她心底的深邃眸光和噴在她臉上的熱氣,但別開臉又顯得自己在害臊,只能直視著他,冷靜地道︰「絕對劃算的。」

「算了,就當本王打發時間吧!」韓霄終于松開了她的下巴。

日前他進皇宮,皇上又交付他新的任務了——皇上懷疑近來小動作頻頻的丞相有造反的跡象,要他去查個清楚。

首先,他從丞相的周邊人物查起,查到丞相近來與皇商姚賢有密切的生意往來,也不知是真的做生意,還是在掩人耳目,畢竟姚賢是富甲一方的皇商,有足夠的金錢供丞相招兵買馬,所以他得接近姚賢,從姚賢身上調查。

這個姚芝恩,算是他辛苦工作下的慰勞了,和她周旋挺有趣的,可以讓他放松心情。

「謝王爺。」成功了!

姚芝恩重重松了口氣,但旋即,她發現自己放松的太早了。

韓霄在這時候坐上了椅子,看了一桌早備好的酒菜,朝她勾了勾手,笑得十分囂張傲慢地道︰「芝恩姑娘,倒酒吧,陪本王喝個幾杯,得先讓本王看看你有誠意的一面。」

姚芝恩听到這句話頓時硬生生僵住了,這男人,真當她是青樓女子了?

下一瞬,對上他那傲慢里帶有調侃捉弄的眼神,知道他是故意的,她暗暗磨了磨牙,告訴自己,為了大局,只能忍一忍了。

那日晚上招待韓霄的筵席,姚芝恩也在場。

她是庶女,照理說,原本不該有她的位子,但她獲得姚賢的允許了,充分顯示父親對她這個庶女的看重。

韓霄也在姚賢介紹姚芝恩是個大夫時,順口說了句,他若病了希望由姚芝恩醫治他的話,還說等博仁堂的分號開張,他會掛上由他親自題字的匾額,又說博仁堂以後就由他照看,有麻煩可以找他等話。

隔天一早,整個姚府都知道姚芝恩的醫術受到了韓霄的器重,有了韓霄這靠山關照,這是何等光榮的事,大伙兒都高興不已。

兩天後,蔣氏受到了姚賢的嚴懲。

韓霄派去的人捉了幾個可疑人犯,在逼供之下,他們都如實說出是受到蔣氏的支使,蔣氏存心灌醉劉公子,將姚芝恩引到廂房里,想害姚芝恩失去貞潔的事實。

姚賢在大怒之下,連夜將蔣氏送往山上偏僻的尼姑庵去,直呼她讓他在韓霄面前丟了大臉,哪有當家主母會謀害自家女兒的,他不想再看到她這張丑陋的臉,要她到尼姑庵吃齋念佛好好的反省。

姚芝蘭去送母親一程,哭得梨花帶淚,「娘,您離開了,那我怎麼辦?」

蔣氏慈藹的順了順她的發,「娘沒事的,又不是一輩子都不回來了,等你爹氣消了就會讓娘回來的……」她一頓,小心叮嚀女兒道︰「倒是你,以後別去找姚芝恩麻煩了,那個丫頭不再是以前那個任人宰割的小可憐了,不是你可以應付的人,不要招惹她。」

姚芝蘭難以置信向來強悍的母親會說出這番告誡,「娘,她是死了一遍後,被鬼附身才那麼厲害嗎?還是她真的被菩薩庇佑?」

蔣氏也說不上來,她只知道,她輸了,輸得淒慘。

明明她最恨的那個葉氏早已經死了,她心里偏過不了檻,偏去找她女兒麻煩,如今被扳倒了,被老爺深惡痛恨,她只能說悔不當初……

「總之,記住了,別去招惹姚芝恩,她攀上了璟王,受到璟王的庇蔭,自有她的手段,你斗不過她的,離她遠一點。」

「她憑什麼能得到璟王的庇蔭。」姚芝蘭不滿的怨道。

蔣氏看出了女兒眼里的私心,厲聲告誡,「璟王不是你可以妄想的男人,你以為他會看上你嗎?你就安分的過日子,不爭不搶,再怎麼說你都是個嫡女,你爹會幫你安排好婚事嫁人的。」

姚芝蘭陷入從未有的沮喪里,一句話都沒說。

而在蔣氏最落魄之際,姚芝恩便成了最風光的。

姚府里的庶女們都見風轉舵想親近姚芝恩,尤其是七小姐姚芝英和十小姐姚芝琪,她們曾在月老廟邀過她,深怕被誤會是受到蔣氏唆使的來澄清討好她,連向來最吃得開的莊姨娘也有意拉攏姚芝恩。

只是,姚芝恩都沒空搭理她們,博仁堂兩間分號就要重新開張了,她每天都忙里忙外,早出晚歸的。

終于,到了分號開張當天,韓霄差人送上三面匾額,連總號都有,就寫著懸壺濟世、術精岐黃等字樣,一掛上後,造成了轟動。

韓霄權傾朝野,姿態向來高得很,不見他特別關照過誰,這特意送上匾額給博仁堂的舉動,可是前所未有的頭一回,不正是肯定姚芝恩的醫術嗎?

于是在分號開張當天,鋪子里賣的各種藥丸都熱銷一空,一連數天,有不少人上門買藥丸都空手而歸,還得要預訂才買的到,哪還有歧視她是女人,醫術不精,做的藥丸不純才會賣等等惡意言論。

接著不久,京城里出了件大事,老字號聖惠堂所賣的號稱吃了就見效的天價藥丸,用的藥材並不純,加了便宜的劣藥,被官府查封了,老板等一干的大夫伙計都被捉去審問了。

京城百姓們為之震撼,他們所信任的聖惠堂竟賣假藥斂財,其他幾家大藥鋪也把藥丸價錢抬得太高了,分明是在騙錢,反過來看博仁堂,他家藥丸價錢實惠又有效,人人都夸姚芝恩醫術好又具有仁心。

姚芝恩明白聖惠堂賣假藥被查封肯定是韓霄的作為,要不怎會在這個時間點暴露?那日她豁出去的和韓霄做交易,果然是正確的決定。

姚賢見到這種生意大好的盛況,還有聖惠堂落敗的慘狀,自是開心得闔不攏嘴,一掃蔣氏帶給他的陰霾。

這天,姚芝恩提早讓三間藥鋪子休息,在總藥鋪後方的一片空地上架了烤肉架烤肉,想答謝這段日子以來和她一起努力工作的伙伴們。

這烤肉架是用磚石和鐵網子簡單架成的,鐵網上鋪著肉香四溢的五花肉串,雞肉串和羊肉串,還有香菇、青椒、玉米等青菜,周圍擺了十幾來張的小板凳,眾人和樂融融的坐在一起,雲娘和翠花來回走動,一邊幫忙將烤好的食物分給眾人吃,一邊跟著大快朵頤,忙得不得了。

江姨娘和唐姨娘得到姚賢的許可前來吃烤肉,姚韋安拿著肉串吃得好開心,大智帶著他兩個弟弟來,也都吃得停不下來。

「好好粗,可惜我娘說有事不能來……」大智含糊不清地說。

姚芝恩知道胡大娘是不好意思跟來,含笑道︰「我準備了很多肉,就包一些回去給你娘吃吧。」她望向伙計們,其中有好幾個同樣是貧民區出身的年輕人,「你們多吃點,也帶一些回去給家人吃吧。」

貧民區里的人平常哪有那麼多肉可吃,還可以帶回去?

幾人聞言都感激地道︰「姚大夫,謝謝您,您人實在太好了,為大伙兒義診,還給我們工作,讓我們不必挨餓……」

姚芝恩不只選人在藥鋪子里當伙計,連到山上挖藥草的工作也都交給貧民區里沒有活計的人做,現在幾乎是每戶人家都有工作可做,日子過得平穩多了。

姚芝恩雙手叉腰,拿出老板的威嚴道︰「所以你們得認真工作才行,偷懶的人我是不會請的!」

眾人連連保證,「我們會認真工作,不會偷懶的!」

姚芝恩笑了笑,又催他們快點吃肉,多吃一點。

江姨娘見她沒怎麼吃,將她拉來,塞了一串肉給她,「芝恩,你瘦了一圈知道嗎?你才需要多吃點!」她自個兒也咬了一口手的肉串,「天啊,這烤肉怎會這麼美味,真是太好吃了……」

「那也得看烤的人是誰!」李掌櫃過去當過大廚,因此由他負責烤肉,「這烤肉可是要看火候的,還有這醬汁,可是我精心調配出來的,刷上去當然美味了,我看我都可以去擺攤賣烤肉了!」

姚芝恩看李掌櫃得意洋洋,看到大伙兒听了都在笑,覺得這氣氛真好。

在這時,葉宗輔來了,他是去出了外診,才這麼晚過來。

姚芝恩見他來了,將手里還沒吃的烤肉串遞給他道︰「表哥,快來吃烤肉吧,熱騰騰的很好吃。」

葉宗輔對著她手中的烤肉串長長吸了口氣,「好香啊!都餓死了!」他一放下背著的藥箱,便不客氣的將烤肉串拿過去,大口吃起。

姚芝恩看著他這吃相,隱約想起什麼,讓她愣住又揉了揉頭。

「怎麼了?」葉宗輔看她盯著他看。

「我剛剛好像想起了什麼,這幾天偶爾會有一些畫面掠過腦海,但每當要仔細想時,就會感到頭疼。」

「芝恩,莫非你恢復記憶了?」葉宗輔大驚的問道。

姚芝恩搖了頭,「只是想一些片段,剛剛我想起了我曾經做飯給表哥吃,你吃得很開懷……」

「還有想起其他的嗎?」葉宗輔向前一步,單手扣住她的肩膀問。

「也有稍微想起我娘的樣子了……」姚芝恩發現葉宗輔的神情異常認真,甚至是帶有緊張的,她從未見過他這樣,不禁問︰「表哥,你怎麼了?」

葉宗輔這才發現他捉著她的肩膀,他忙松了手往後一退,有些困窘地道︰「抱歉,我只是……太高興了,畢竟你是我的表妹,我當然希望你快點恢復記憶。」

「沒關系的。」姚芝恩听他這麼說便不在意了,事實上她原本是想不起任何原主的記憶的,是托他這個表哥的福,才慢慢地自腦海里冒出一些片段。

她想,是由于原主愛慕著她這個表哥,這身體才會受到刺激回想起來吧,只是記憶都不太完整就是。

葉宗輔仍是感到尷尬,將最後一口烤肉吃完後,擠出話道︰「芝恩,你說你只要仔細回想就會頭疼,那麼你就不要勉強去想,順其自然吧,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我知道了。」姚芝恩看他一副做錯事的樣子笑了,然後指向香氣四溢的烤肉架,「表哥,那邊還有很多的肉和菜,我們一起吃吧!」

接下來的日子,姚芝恩忙得像陀螺,要煉藥丸還要看診的,真想住在藥鋪子里算了。

不過,她忙得很有收獲,最近出外診不再只是看婦科,也有大戶人家的老爺公子來向她求診,這說明她這個女大夫漸漸受到了男人們的肯定。

而在這段期間內,姚芝恩有听聞過韓霄來過家里幾趟和姚賢談古董生意,不由得慶幸她都不在府里,沒機會遇上他。

姚賢一廂情願的認為韓霄對她感興趣,她真怕她在家里,姚賢會要她去伺候韓霄,這種事再來個一次她可會受不了,而且和那個男人相處壓力太大了,必須時時防備著他,可以的話,她並不想遇見他。

今天,姚芝恩難得早點回家,沐浴完後,她坐在床上,拾起桌上的一只香包。

這是表哥送她的,說是只要戴上他做的這個香包,就不會犯頭疼了,也會容易入睡,她就試試吧。

如此想著,把香包戴上脖子後,姚芝恩下床想吹熄放在桌上的燈,卻突然听到門外一陣急遽的敲門聲。

「誰?」

「小姐,快開門!」

姚芝恩並沒有留奴婢在房內守夜的習慣,待她沐浴完,便將雲娘和翠花趕去睡了,現在听到翠花的聲音還真令她意外。

姚芝恩怕是有什麼事,忙披了件外衣便去開門。

翠花見門開了,便沖進房躲在姚芝恩背後,一臉驚嚇,而她這一讓開,馬上有一名黑衣人踏進房里。

姚芝恩認出是上次和韓霄一起到姚府的護衛,只見他指示著另兩名護衛將韓霄攙扶進來,此刻的韓霄似乎失去意識,低垂著頭,看起來不太妙。

「你們王爺怎麼了?」

「王爺受傷了!姚大夫,快救救我們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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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7 00:07:0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被催眠回到七歲

璟王府。

深夜,韓霄仍待在書房里翻閱著卷宗,看了好一會兒後便將所有卷宗掃到一邊去,然後托著下巴,狀似思考著。

他的貼身護衛陳洋從外面的僕人手里端過茶壺,這是王爺熬夜的習慣,務必要喝上一壺泡得又濃又苦的茶。

他將茶壺擱放在旁邊的小圓桌上,倒了杯茶後,放到韓霄面前,提醒道︰「王爺,您的茶。」他遲疑了下,忍不住問道︰「王爺,這案子沒有進展嗎?」

陳洋從小就服侍韓霄,對韓霄是忠心耿耿,是韓霄最得力的心月復,熟知韓霄替皇上調查各種大大小小的案子,因此比起其他手下,他更勇于直言。


韓霄喝了口茶,擱下茶盞後道︰「這些天和姚賢周旋,他果然是個精明能干的商人,一點都不吃虧,但是膽子很小,對于有風險的事都是遠遠的觀察,寧可沒賺頭也不冒險,這種人不像是會去造反的人,事實上,據探子傳上來的情報,也找不出他與丞相有做生意以外的關系。」

姚賢的一舉一動都被他盯著,不管是在外面應酬還是在姚府內,都逃不過他的眼楮,更並未找到書信或者其余能證明雙方有私下往來的證據,讓他懷疑或許一開始他就找錯人了。

听他這麼說,陳洋提議道︰「王爺,您有想過從姚五小姐身上下手嗎?姚賢是她父親,或許她略知一二。」

韓霄用興味的眼光看向他,「你是要本王對她使美男計嗎?」

「屬下不敢……」陳洋馬上縮回去,雖然王爺沒有生氣,但他就是覺得王爺並不高興。

韓霄半眯起眼,哼笑道︰「罷了吧,本王要是使美男計就怕她受不了。」

上回她光是與他獨處、與他談交易,就流露出滿滿的防備心,不停要躲,顯然就算她膽大包天,什麼話都敢說,她骨子里還是怕他的。

要是他再試圖利用她,想從她口中打探出她父親的事,怕是她會對他更避若蛇蠍。

不知怎地,他不喜歡她對他有戒心,再說,他也不屑從一個女人身上打探消息,所以他壓根沒打算從她身上下手。

不過……陳洋這一提到姚芝恩,也讓他想起來他很久沒有見到她了,近來他到姚府時她都不在,成天往藥鋪子里跑,根本沒機會見上面,恐怕她本人正慶幸不必見到他呢。

也因為他去了姚府很多趟,有些情報他不必刻意打听也能知道,因而察覺了某一件她該對他坦誠相告卻隱瞞的事。

「陳洋,你相信這世上會有被菩薩所救,死而復生,那麼幸運的人嗎?」

「當然信了,被菩薩所救的人也會擁有神力,可謂是菩薩的化身。听說姚姑娘在出事前是不懂醫的,是死過後才得到了醫術,肯定是菩薩顯靈才會發生這種奇蹟。」陳洋篤信神明,因此對姚芝恩是很敬重的。

「听說她連個性都變了,還真有意思啊……」韓霄心想,若是依姚芝恩以前內向謹慎的個性,八成他是連理都懶得理的。

陳洋瞧王爺提到姚芝恩時那興致盎然的樣子,不禁道︰「恕屬下多事,屬下總覺得王爺對姚姑娘很感興趣,不如王爺將她納入府中,姚老爺必然會點頭的……」

韓霄瞥了他一眼,一副這是什麼蠢主意的嫌棄樣,「不了,太好得到手沒什麼意思,就這麼像貓抓耗子的逗著她,不是挺好玩嗎?」

听韓霄這麼一說,陳洋更認為姚芝恩對他來說是最特別的。

服侍王爺多年,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王爺對一個女人如此在意,先是破天荒的派人查了姚五小姐的身分,為她出頭保護了她;再為她的醫術背書,當她的靠山;現在還不願以權迫人,而是跟姚五小姐慢慢磨……

他嗅得出來,王爺對姚芝恩可不只是字面上的逗著玩而已,還有更深的什麼,雖然他說不上來,卻能確定王爺的心思不單純,提起姚五小姐,王爺臉上的表情充滿生氣,不再像過去對事物都漠不關心,有如死水一灘。

王爺的心會那麼冷漠,是從王爺的母妃儀妃娘娘遭人害死後開始的吧,後來為了在吃人的皇宮活下來,王爺幫助皇上得到先皇的信任,謀取了儲君之位,再殺掉破壞的人,助皇上登上皇位。

如今,雖然人人都說王爺受到皇上的寵信,得到至高的權力,但事實上皇上是個多疑的,王爺必須小心揣摩,討皇上歡心,位子才能穩固,這其中的艱辛不足為外人道,可以說王爺看似得到了半個天下,卻也像什麼都沒有得到,內心空洞的活著。

王爺總是擺出唯我獨尊的姿態,露出嘲諷又傲慢的笑,內心卻恐怕是寂寞的,不想被人看穿,只能用張狂來掩飾,若是王爺身邊能有個女子相伴,該有多好……

「陳洋,你去問問,本王上回交代要查的姚家所有人的底細查得如何,本王倒要看看,誰有殺害她的動機,本王是不會允許有人敢動她的。」韓霄厲聲道,姚芝恩是他的耗子,當然只有他把玩的分。

「是,屬下天一亮就去問。」陳洋領命。

王爺在姚府安排眼線查姚賢,要另外調查姚五小姐的事情並不難,王爺早在好幾日前就吩咐下去了,也該有個結果,只是到現在他仍很難想像,會有人想殺害姚五小姐。

接著,陳洋見韓霄的茶杯見底了,又添了茶,一邊想著,都子時了,也不知道王爺今晚要熬到何時,王爺只要一查案就不眠不休……

這時,門叩叩被敲響了,有探子前來稟報。

「王爺,有消息了!安插在丞相身邊的人查到丞相換下的衣袍總是沾有奇異的檀香味,更發現他和一個疑似是天祟教信徒的人暗中有連系,看來丞相有可能是入了那個叫天祟教的邪教!」

「天崇教?」韓霄挑起了眉,「連大理寺都無法連根拔起的邪教,丞相會跟那種邪教扯上關系?」他狂肆大笑幾聲,「太有趣了!本王要好好的查,清楚丞相跟這邪魔歪道有什麼關系!」

天崇教,是約在四年前創立的,當天崇教的名號在民間流傳開來時,已經是個盤根錯節、勢力龐大的教派,在京城和附近的大縣城都擁有廣大的信徒。

而這天崇教之所以能在短短四年內崛起,擁有那麼多信徒,據說是因為教主擁有神賜的法力,只要吃下他賜下的神丹,就能治癒百病,永生不死,也能治癒心中的苦痛,令人重獲新生,富有神奇色彩的傳聞比比皆是,都是在贊揚教主的偉大和慈悲。

可要入天崇教沒那麼容易,必須要有門路,得透過信徒引薦才進得去,也听說要有一定的財力才能成為信徒,另外,一入教就必須終生奉養教主,才能得到神力的庇護,有些人因為追求神力,奉上家產而導致家破人亡。

在太京王朝里,除了佛教和道教外,還有各種大大小小的宗教存在著,只要別鬧出什麼害人的事端,基本上朝廷沒那種閑功夫管百姓信什麼教,可天崇教的勢力太過龐大,有太多信徒擁護,為信仰走火入魔、傾家蕩產的人更是不少,朝廷擔心動搖國本,極欲鏈除。然而因為這天崇教勢力過于龐大,也太神秘了,皇上交給大理寺去辦,一直都無法真正滲透進入內部,頗為傷腦筋。

韓霄壓根不信什麼神力,得知丞相與天崇教有關,立刻就往雙方恐怕有更深的聯系,與造反有關的方向懷疑。

他把此事向皇上稟報後,皇上下令要他查清楚,並撥下人手協助他辦案。

韓霄打算派幾名探子混進這天崇教里調查,卻馬上踫上了難題︰這天崇教是朝廷想消滅的邪教,哪個人有膽子承認自己就是信徒?哪里找得到人替他們引薦?

他費不少功夫,終于找到一個急欲月兌離天崇教的信徒。

那名信徒忿忿的說,他是為了罹患重病的兒子入教的,以為吃了神丹能救得了兒子,豈料兒子吃了神丹病情更嚴重,而他自己也在入教後變得奇怪,只要一段日子沒去聚會,他就會感到空虛又暴躁,什麼事都做不好,只有見到教主,聆听教主教誨,心情才會平穩下來,讓他覺得頗古怪。

韓霄懷疑入天崇教的信徒都被操控心智,便和那名信徒里應外合,帶領他麾下的探子入教,繳上一大筆銀兩,好順利見到那神秘教主的面。

幾日後,韓霄順利查探到天崇教內的情況。

天崇教里有著至高無上的教主,還有保護他的左右護法,更有上百個信徒為教主做事,維持天崇教的運作,從尋找新信徒、接送信徒、听教主教誨治病、收取銀兩,都是他們的工作,而除了教主心月復,其余普通信徒,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天崇教大本營位在何處,他們會不定期接到信件通知,約定在某個定點等待馬車,再被蒙住雙眼坐車前往,對方可說是非常的謹慎又狡猾,才讓大理寺至今都找不到巢穴。

信徒也看不到教主的真面目,教主總是戴著金框面具遮住臉,只露出一雙眼楮,左右護法則是戴上銀色面具,右護法比左護法身形高瘦了點。

听探子的說詞,左護法武功高強,右護法則專制各種迷香,一進巢穴,會先聞到淡淡的香氣,韓霄猜測那便是右護法所制的迷香。

有的迷香會使人亢奮,化為不懼死的死士;有的會產生幻覺,變得瘋狂;有的則會使人成為傀儡,任人予取予求。

韓霄想,右護法大概是用了其中一種迷香,來迷惑人心。

探子又說,在教主說完話後,換右護法說話,說著要對教主效忠才能治癒百病,獲得永生等話,還是搖著鈴說。

韓霄一听便覺得這大概是一種催眠術,先是用迷香使人恍惚,再用鈴聲下暗示,使信徒乖乖听話,達成強力的催眠效果。

那迷香恐怕還會使人上癮,間隔太久沒去聚會,便會使人感到空虛暴躁,所以入了教的人多半無法掙月兌,只能淪陷下去。

那名與他合作的信徒,或許是因為兒子的病癥變得嚴重,這才刺激他看清事實,掙月兌這邪門的催眠術。

韓霄對這天崇教愈來愈好奇了,想親自探查,雖然危險,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這次只是探查而已,找找丞相在不在其中,可不能打草驚蛇,查到了就得撤退。

韓霄易容成其中一名探子的模樣要參與聚會,雖然他被蒙住眼,不知會被帶往哪處,但他的人一直跟著,會做下記號。

抵達後,在確認身分後,他被取下了蒙住眼的布,終于看清楚他來到了一個大山洞里,兩邊掛著油燈,他與上百個信徒齊齊往前走。

山洞里有一片偌大的空地里,隱身在眾多的信徒的韓霄,左右看著,並沒有看到長得像丞相的信徒,不知是沒被他發現,還是跟他一樣易容。

接著,教主現身了,站在眾多信徒面前,左右護法就在他身邊。

教主開始教誨信徒,一個個信徒上前跪求教主賜神丹,隱約的韓霄聞到淡淡的香氣,也听到了鈴聲,他瞥見右護法在教主說完話後,嘴里念念有詞,手里搖著鈴,看似是在做法事,實則是在進行催眠。

他是有備而來,先吃下提神清心的藥丸,好不受到催眠的影響。

終于,輪到韓霄聆听教誨,他假裝跪求教主賜神丹,貢獻了一筆很大的銀子,獲得了一顆神丹。

「拿去吧,你會得到本教主法力的庇護的!」

「謝謝教主。」韓霄雙手接過神丹,很快地瞥向教主又低下頭,被面具遮著,他看不到臉,又不能直視教主的眼,就怕引起注意,倒是在拿神丹時,匆匆瞥過教主的右手腕內有顆斗大的黑痣。

得到神丹的必須先行離開,韓霄跟在一群信徒後面,照著事先說好的劇本演——他的屬下鬧點事,吵著要回頭見教主,他再趁著混亂月兌離人群,躲進其中一個洞穴。

這個大山洞里,有好幾條路連接小洞穴,有的是書房,有的是寢間,韓霄一個個找著,想找出這天崇教里深藏的秘密,他不只是為了捉丞相而來,也想幫皇上滅了這個邪教。

「你是誰?」

韓霄听到這聲質問,一個轉身,與右護法對了上眼。

「你來到天崇教,有什麼目的,想查什麼?」右護法咄咄逼人,朝他揮劍。

韓霄冷笑一聲,取出藏在腰間的軟劍,筆直的攻上前,左手往他臉上一抓,右護法以為韓霄是想摘下他的面具,側身閃躲,卻不料韓霄是虛晃一招,傷了他持劍的右臂,從他身側鑽出了洞穴。

右護法抱著受傷的右臂,氣急敗壞地追了出去,咆哮道︰「快來人!有外人闖入,快將那個人捉住!」

這是敵人的巢穴,韓霄自然是不戀戰,以絕頂的輕功直沖出口,把部分信徒嚇得摔跌在地。

「快追!」

韓霄出了洞口,但右護法負了傷也堅持要逮住他,領著一干手下追過去,韓霄見到追兵就殺,右護法用著負傷的左手與他對打頗感吃力,卻不放過他。

右護法怒道︰「你是誰?是怎麼進來的?」

韓霄嗤笑一聲,「你又是誰,非要用面具遮臉,是見不得人嗎?」

在這時候,韓霄埋伏在山洞外的下屬從暗處跳出,一個個拔出刀來,韓霄一揮手,下了生擒右護法的指令。

右護法知道他是打不贏那麼多人的,被活捉更不妙,當下從衣襟里取出一包藥粉,灑向韓霄,韓霄損住口鼻前已經吸入了大半,這香氣遠比在洞內所聞到的還濃重,他很快地感到暈眩,劑量太多,他吃的藥丸是無法抵御的。

下一刻,右護法朝韓霄揮劍,他因暈眩反應不及便被砍中了胸口,在胸口衣衫染紅的同時,他耳邊听見了鈴聲,還有一串字句傳入了他耳里。

右護法在說完話後,意味深長地道︰「殺了你太無聊了,好好享受吧,直到你听到鈴聲醒過來。」說完,他使起輕功,逃之夭夭。

韓霄的下屬們忿忿的追去,要捉住他,陳洋沒有一同追去,反而擔心韓霄的傷,懊惱真是護主不力。

「王爺,您的傷要緊嗎?」

韓霄沒有回話,他瞳孔無神,整個人遽然倒下。

姚芝恩在替韓霄包紮好傷口後,為他蓋上被子,接著朝呆站在她後面張望,坐立不安的陳洋道︰「陳護衛,王爺的傷口不深,沒傷及內髒,你不用擔心。」

陳洋仍是憂心忡忡,「可王爺他吸入了毒粉……」

姚芝恩納悶地道︰「毒粉?可我看他的脈象沒什麼大礙。」

陳洋听了松了口氣,「沒大礙就好了,姚大夫,謝謝您救了王爺。」

「別這麼說,我是王爺的專屬大夫,就一定會好好治他的傷。」她瞧陳洋手指有傷,勸道︰「你的手擦點藥比較好,還有你那些弟兄,我看他們有的人也受傷了,我來替他們看一下吧。」

姚芝恩從陳洋口中大致知道是韓霄是在出任務的過程中遭敵人所傷,至于是什麼任務,這是機密,她便沒有多問。

陳洋忙揮手道︰「不必麻煩姚大夫了,我們自己處理就好了……」

姚芝恩拿出大夫的架式道︰「沒好好擦藥是會細菌感染的,我差人拿傷藥給你們擦。」

陳洋听不懂什麼是細菌感染,但終究感激地道︰「謝謝姚大夫。」

雲娘和翠花兩人先去整理空房,好讓韓霄那些部屬可以休息一晚,再拿了姚芝恩吩咐的傷藥過去。

回來後,翠花見韓霄佔了自家小姐的床,在小姐房里歇息,不禁憂心忡忡道︰「小姐,您的房間被王爺佔去了,您要睡哪?要不您今天睡奴婢房里吧,奴婢可以打地鋪……」

「不了,今晚王爺恐怕會發燒,我得照顧他。」他可是皇上的親弟弟啊,她可不敢掉以輕心,一晚沒睡是不要緊的。

「可您和王爺孤男寡女……」雲娘心有疑慮。

「是啊,要是王爺半夜醒來對您……不如奴婢們留下來陪您吧!」翠花本來就懼怕韓霄了,不放心地道。

姚芝恩好笑地道︰「他可是受了重傷,就算醒來能做什麼?好了,你們都快去睡!」

除了雲娘兩人,她同時將想留著守夜的陳洋趕去睡了,把房門關上,回頭再看向躺在床上的韓霄,不禁嘆了口氣。

「一陣子沒見到你這個大魔頭還以為厄運過去了,沒想到……」人算果然不如天算!她伸了伸懶腰,「要來熬夜了,要是有咖啡可以喝就好了!」

謹慎起見,姚芝恩每隔個半時辰會用手心量量韓霄的額溫,看他有沒有發燒,見他流汗了便幫他擦汗。

基本上,他睡得很安穩,沒有發燒的征兆,只是隨著夜深姚芝恩也難忍困意,她打了記哈欠後,便坐在桌前,手托著頰、半眯起眼,打起瞌睡來了。

不知不覺,姚芝恩便趴在桌上睡死了,當她醒過來時,已經是隔天早上,陽光都照進了屋里,她想到了韓霄,忙不迭從椅子上站起,卻見韓霄早已醒來了,睜大著一雙黑眸,好奇地望著她。

姚芝恩心里一突,總覺得他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和平常不一樣。

「王爺,您醒來了,有哪里不舒服嗎?」基于大夫的責任,她關心的詢問,見他沒說話,她伸手撫上他的額頭,「沒有發燒,看來昨晚喝下的藥有效。」

待姚芝恩收回手後,韓霄仍是用著好奇的目光看她。

一開始,姚芝恩當作他是好奇她怎會出現在他面前,但見他圓滾滾的黑眸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看,神態看起來還很是天真無邪,她就愈心生古怪。

兩人大眼瞪小眼半晌,韓霄開口了,說出一句令人震驚的話——

「姊姊,你是誰?」

姚芝恩渾身一震,以為听錯了,吶吶道︰「王爺……您叫我什麼?」

韓霄沒回答,試著下床,卻扯痛了傷口,他搞著胸口,一雙眼淚汪汪的看著她,「姊姊,霄兒好痛……」

姚芝恩張大著嘴,震驚得呆住了。

這之後就是一陣兵荒馬亂,韓霄因為傷口痛且姚芝恩不理他抽噎起來,雲娘跟翠花又來伺候姚芝恩梳洗,就瞧見這詭異的狀況。

姚芝恩這下終于回神,讓翠花去找來陳洋,幾個人哄了半天總算讓韓霄安靜下來,替他梳洗過後,雲娘又端了早飯來。

「為什麼你家王爺的言行會像小孩一般?他是中邪了嗎?」姚芝恩看了看正在吃飯的韓霄,心里百思不解,示意陳洋跟她到角落去,小聲問道。

陳洋不得不吐露細節,「姚大夫,其實王爺昨天是進一個叫天崇教的邪教巢穴里查探,被里面的右護法灑了粉攻擊,那個右護法善于用迷香迷惑人心,還會使催眠術,昨天我看到那個人在逃走前在王爺耳邊似說了什麼,手里還搖著鈴,我怕王爺是被催眠了……」

姚芝恩听得差點驚呼出聲,還以為什麼邪教啊催眠術啊這是小說里才有的情節,居然真的上演了?不過跟她的死而復生一比倒不算什麼。

「催眠啊……這似乎不是不可能,要不然他不可能變成這樣子,我昨天都檢查過了,他只有胸口受傷,頭部並沒有傷口。」

在姚芝恩跟陳洋說話的同時,雲娘正苦口婆心勸著韓霄吃飯,「王爺,快吃吧。」

「我不吃紅蘿卜。」他撇過臉。

「王爺,這紅蘿卜炖得很軟爛,沒有怪味道,很好吃的。」翠花也耐心勸道,此時行為舉止透著孩子氣的韓霄教她不那麼害怕,她才敢對他說話。

「不要!」他又撇過臉。

這男人是小孩嗎?還挑嘴?姚芝恩在心底吐槽一句,旋即想起他現在的心智確實是小孩子沒錯。

陳洋也加入了勸韓霄吃飯的行列,「王爺,您要多吃點,傷口才會快點好。」

韓霄疑惑的望著他道︰「你是誰?」

陳洋差點跪了下來,「王爺,您怎麼能忘了屬下,屬下是陳洋啊……」

「陳洋?」韓霄納悶地道︰「陳洋不是跟我一樣都七歲嗎?為什麼長得這麼大一個?」

「王爺……」陳洋快哭了,王爺真的變成小孩了。

姚芝恩看著這一幕覺得有點好笑,但她不能笑,那樣很沒良心,而雲娘和翠花見了都心有戚戚,當初小姐認不出她們時,她們就是這樣大受打擊。

陳洋朝姚芝恩求助道︰「姚大夫,要怎麼做才能讓王爺恢復正常呢?治得了嗎?王爺不能一直這個樣子啊……」沒有保護好王爺,還讓王爺變成這模樣,要他如何向皇上交代?

姚芝恩老實說︰「你家王爺是遭到催眠了,我不會破解……要不我來試試,能不能弄點讓他回神清醒的藥好了。」

看陳洋朝她感激的點了頭,她轉而朝挑食的韓霄道︰「霄兒,你的傷口不是很疼嗎?你要快點把飯給吃了才能喝藥,喝了藥傷口就不會疼了。」

韓霄明顯是听進去了,他眨著純真的雙眼道︰「姊姊,你喂霄兒。」

雲娘、翠花和陳洋听到這一句都呆住了,姚芝恩看著這自稱霄兒,軟萌撒嬌的大男人,更感到不知所措。

最後,她深深吸了口氣,決定把這男人當成小孩應付。

她坐到他身邊的位置,拿起筷子喂他吃飯,第一個就夾起他最討厭的紅蘿卜。

「霄兒討厭紅蘿卜,不要吃。」他又是撇頭。

姚芝恩真想笑,勉強忍住了,正經的道︰「快吃下去,待會兒姊姊給你糖吃。」

「姊姊要給霄兒很多糖嗎?」韓霄亮了雙眸。

「是。」她肯定地道。

韓霄就這麼吃下他最討厭的紅蘿卜了,七歲的娃為了糖可以沒有原則。

「好乖。」姚芝恩伸手模了模他的頭夸獎他,「接著來吃魚。」

她細心的把刺給挑了再喂他,他張著嘴吃下了,她又夸他好乖,再模頭繼續喂。

這一幕讓雲娘和翠花看得嘖嘖稱奇,小姐太厲害了,完全把王爺治得服服貼貼的。

「王爺真的很愛吃糖嗎?」翠花朝陳洋問道。

「這個嘛……」陳洋苦哈哈的,心想等王爺清醒後,回想起這段記憶,不知會有什麼反應,最好是……別想起來。

姚芝恩喂完飯後,還有苦差事,就是喂藥。

韓霄躲了又躲,最後還是被無情地抓住,幾乎是含著淚,扁著嘴的喝完藥,雲娘和翠花看了都于心不忍,想抱抱他,當然只敢在心里想想罷了。

姚芝恩大功告成,朝陳洋道︰「我該出門去藥鋪子了,中午我回來,再想想要怎麼配藥給王爺。」

「姊姊,你要去哪,霄兒也要一塊去。」韓霄捉住她的袖子。

「……」姚芝恩一陣無言。

陳洋連忙上前勸說韓霄,說姚芝恩是有正事要做,不能帶他去,然而韓霄便可憐巴巴的保證自己會乖巧安靜,撒嬌希望她帶他一起去。

不得不說,長得好看就是吃香,雖然擺出可憐樣的是個成年男子,非但不讓人覺得不舒服,反而還是讓人心軟。

就這樣,姚芝恩出不了門。

帶個幼兒版王爺到藥鋪去,豈不嚇壞人?難道,她今天得在家當保母嗎?

陳洋歉然道︰「姚大夫,真抱歉害你出不了門,王爺他是七歲時失去母妃的,他大概是將姚大夫您當成他的母妃依賴了……」

姚芝恩唇角抽了抽,原來她不是當保母,是當娘啊!

無奈之下,姚芝恩親自照顧起韓霄。

把一個大男人,還是個身分尊貴的男人留在自己的院落里,傳出去了也不知道會引起什麼軒然大波,所幸她院內的下人都是她自個兒挑選的,都是本性純良,做事安分的,交代一聲後便不會走漏風聲。

既然不能去藥鋪,那麼早上這段時間,要陪他做什麼事好呢?

姚芝恩心想小孩子的本分就是讀好書,便拿了幾本詩詞給他看,要他背起來後默寫下來,無所事事的她,就這麼托著頰看著他寫。

一個殺人不眨眼又性子猖狂的男人,此刻看起來居然如此純真無害……明明是同一張臉,為什麼感覺會差那麼多呢?

姚芝恩看著韓霄專注寫字的模樣,他的五官原本就很好看了,搭配上孩子般的純真眼神,稚氣未月兌的神情,看起來就像天使一樣,她不禁看得入迷。

「姊姊,我默寫好了。」韓霄寫好後,欣喜的將筆擱下。

姚芝恩回過神來,看了他所默寫的詩詞,一字不差,伸高手模模他的頭道︰「太厲害了,王爺,你真是天才啊,才看過一遍就全都背起來了,字也寫得好漂亮……」

韓霄得意洋洋道︰「我五歲時就會背詩了,這沒有什麼。」

姚芝恩瞧他這模樣,倒有幾分他平常時的樣子,有點臭屁,但很可愛。

「不錯。」她又模了模他的頭,待放下手後發現手都疫了,也難怪了,今天她實在模了他太多次頭了,沒辦法,誰教小韓霄又萌又可愛。

姚芝恩瞥了眼桌上的幾本詩詞,心想他早背得滾瓜爛熟了,她也沒有什麼可以教他的,現在,要陪他做什麼事打發時間呢?

他有傷在身,不能玩太激烈的游戲……啊,對了!

「我要做藥粉,王爺,你來幫我吧!」

韓霄不明所以,但看姚芝恩興致盎然的樣子,乖乖的點頭。

姚芝恩于是帶著他往自己的藥房走去,她在菡萏院里整理了一間廂房當藥房,讓她在家里時也可以處理藥材。

在藥房里的藥材她都切好了,還有一部分要搗碎成藥粉,今天他們要處理的是三七,三七質地堅硬,是可以預先加工碾碎,不會影響到品質的藥物,而它有散瘀消腫止痛的作用,內服外用都可以,所以她平日都會做一些備用。

「王爺,我們來搗藥吧!」姚芝恩把工具和藥材都拿出來。這一次要處理的三七她早用藥碾子碾過一遍了,但還不夠細碎,需要人工搗藥,韓霄剛好可以來幫忙。

「搗藥?好像很好玩,我要玩!」韓霄興致勃勃道。

姚芝恩教他一遍後,他接手來做,雖然他心智上是七歲的小孩,但身體是個成年男子,力氣可大了,這搗藥的工作不費力又簡單,夠他玩了。

「很好,就這麼搗,做得很好……」姚芝恩直夸獎他。

「王爺,做的很好!」同樣跟到藥房內的雲娘、翠花和陳洋組成了一隊,全程掛著姨母笑看著韓霄搗藥,他們已經完全忽視眼前成年男子的外型,真把他當七歲娃。

忽然,韓霄玩得太起勁,搗太用力,缽里的藥粉都飛濺出來,噴上他的臉。

「王爺,你的臉……快擦擦!」姚芝恩臨時想找條布幫他擦臉,但藥房里哪會有干淨的布,她自己也忘了帶帕子。

正要跟另外三人拿帕子時,韓霄模索著,從前襟暗袋里取出一條粉色帕子,姚芝恩直接接過那帕子,替他擦起臉來。

「好了。」

「謝謝姊姊。」韓霄沖著她微笑。

真是萌翻了!

「王爺,這帕子還你……」姚芝恩的心都快融化了,將粉色帕子上的粉末拍了拍後,想還給他,卻不經意地在帕子上看到繡著她的名字,愕然地止住聲,「這不是我的手帕嗎?」

第二次見面時她用來幫他包紮傷口,為什麼他還留著?

「這是霄兒的。」韓霄從她手上抽起帕子,放回了衣袋。

姚芝恩心里有疑惑,卻明白此刻的韓霄未必知道他自己正常時做過什麼,便也沒多問,看到他頭發也濺上一點藥粉了,她沒多想的踮腳,幫他拍去發上的藥粉。

韓霄嘟著嘴,「髒了,霄兒要洗頭。」

姚芝恩看向陳洋,「你家王爺有潔癖嗎?」

「這個嘛……」陳洋面有難色不好說,要是等王爺清醒了,想起來他揭露太多他的癖好,他就完了。

「姊姊,幫霄兒洗頭。」韓霄拉了拉她的袖子撒嬌道。

「這個……」姚芝恩為難了,別說她沒有義務幫他洗頭,幫一個男人洗頭怎麼想都太親昵……雖然她心中把他當七歲,可他成年人的外表是無法忽視的,「讓陳洋幫你洗吧?」

韓霄果斷拒絕,「霄兒不要,他那麼大的個頭,一定很粗魯!」

「……」陳洋表示傷心。

「小姐,您就幫王爺洗頭吧。」翠花勸道。

「小姐,我們會幫您的。」雲娘也勸道。

姚芝恩瞪了她們一眼,心想她們不是一個當他是殺人魔,怕他怕得要死,一個囑咐她男女授受不親,要與他保持距離?怎麼現在都變節偏心韓霄了,居然要她幫他洗頭!

「姊姊,母妃以前都會幫霄兒洗頭……」

這句話說得可憐兮兮惹人憐,惹得姚芝恩的母愛大爆發,不禁妥協道︰「知道了,我幫你洗頭。」

姚芝恩長那麼大,當真沒幫人洗過頭發,幸好有雲娘和翠花當助手,總算完成這項工作,她拿了干布,替韓霄擦著發,擦到七分干了,再讓他到院子里曬曬太陽。

接著,到了午飯時間,姚芝恩又是喂飯又是喂藥的,忙得自己都沒辦法好好吃飯,幸好韓霄頗配合的把飯和藥吃下去了,還滿口姊姊長姊姊短的,讓她心里亂甜一把的,甘願喂他。

吃完飯後,姚芝恩幫韓霄換藥,她無比慶幸,這男人現在是七歲小孩的心智,要不她無法想像,他光著上身的讓她換藥時,他會用什麼揶揄眼光看她。

換完藥後,她哄著他去睡午覺,受傷了最好還是多休息。

可惜韓霄睡得不久,她想溜出門都沒辦法,而他又繼續像黏人精的跟在她後走,無論她做什麼事都跟著。

姚芝恩心想,要不是他長得好看,又像小孩純真可愛,她早就煩死了。

到了晚間,又到了喂飯和喝藥時間。

除了治療傷勢的藥之外,姚芝恩也煎了另一種湯藥試著讓韓霄從催眠狀態清醒,也不知道有沒有成效,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她滿懷期待的看著韓霄將湯藥喝下肚,接著等了半個時辰,一個時辰,一個半時辰……听他依然叫她姊姊,她失敗了。

「要配什麼藥才好呢?」姚芝恩在沐浴完踏出浴間,一邊想一邊走著,又揉了揉肩道︰「照顧小孩好累……」

一整天下來,她累壞了,比出外診還累。

洗澡之前,她終于讓陳洋成功將那個黏人精帶去客房睡覺,她總算可以好好休息了。

然而一進房里,她呆呆愣住,被眼前的畫面嚇到了——她看到韓霄從她的棉被里鑽出頭來。

「王爺,你怎會在我的床上?」

韓霄用天真無邪的語氣道︰「霄兒不想一個人睡,姊姊,你陪霄兒睡。」

姚芝恩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這是天外飛來的艷福嗎?

一個活生生的美男子,用著純真可人的模樣,央求她陪他睡……

她在想什麼!

姚芝恩搖掉這念頭,心想要趕他走得費盡力氣,她已經沒體力了,只好哄他睡著後,再到翠花的房里窩一晚。

姚芝恩走過去替他蓋好被子,然後坐在床邊道︰「王爺,我說睡前故事給你听,你听完就得睡覺。」

不等他回答,她咳了咳,說起故事來,「從前從前,有三只小豬,它們分別要蓋自己的房子,豬老大因為比較懶惰,所以用茅草蓋房子……」

一般來說,小孩子听故事听到一半就會睡著了,她看電視劇里都是這麼麼演的,豈料在她說完後,韓霄仍精神抖擻地睜著眸子。

「好奇怪。」

「哪里……奇怪?」

「為什麼小豬們不花錢請人蓋間皇宮,皇宮銅牆鐵壁,大野狼就進不來了。」

「……」說的有理。但故事的主旨不是蓋堅固的房子,是在教導人要勸奮不要懶惰啊!姚芝恩又講起小紅帽的故事,結果說完之後又得到同樣一句話——

「好奇怪。」

「又哪里奇怪了?」姚芝恩覺得他意見好多。

「小紅帽為什麼不去練武功,這樣就能扒了大野狼的皮,還能烤肉來吃。」

……才七歲,這麼血腥好嗎?

姚芝恩只好換個方式哄他睡,「王爺,閉上眼楮,我們一起來數羊吧。」

一只羊、兩只羊、三只羊……一百只羊、一百五十五只羊……姚芝恩念念有詞的,數得眼皮愈來愈重,恍恍惚惚忘了自己數到哪,「我數到幾只羊了?」

「姊姊,有兩百三十二只羊了。」韓霄睜開眸子,提醒她道。

「王爺,你還沒睡……」傷腦筋了,他不睡,今晚她也甭睡了。

「姊姊,你要睡這里,霄兒才睡得著。」韓霄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姚芝恩心想,要不是他頂著純真無邪的表情說,她肯定一拳揍下去。和韓霄充滿期待的雙眼對看了半晌,姚芝恩投降了,爬上了床。

這個男人在心智上只是個孩子,她相信他不會對她亂來的。

「好,姊姊陪你睡。」姚芝恩朝他擠出甜笑,然後躺平,拉上被子蓋上,「好,姊姊要睡了,你也快點閉上眼睡覺吧。」

「姊姊,你身上有好香的味道。」韓霄膩在她身邊,好奇地說道。

姚芝恩想到了掛在脖子上的香包,她取出給他看,「你說這個嗎?這是我的表哥送我的。」

韓霄左看右看,吐出一句,「好丑。」

用灰色布縫的香包確實是一點都不美觀……不過這不重要,姚芝恩抽了抽唇角,「好了,快睡。」

她率先閉上雙眼,假裝睡著,想哄韓霄學她闔上眼楮睡覺。

過了好一會兒……姚芝恩睜開眼,就見韓霄睡著了,發出綿長的呼吸聲,她還特意在他面前揮了手,確定他不會醒來。

早知這麼簡單就能哄他睡,她就不浪費唇舌說那兩個讓他吐槽的故事了。姚芝恩悄悄的下床,欲踏出房間,這才發現下雨了。

她呢喃著,「何時下雨的,下得真大……」

轟隆隆,一道響雷從天際劈下——

「母妃,您不能死……不能死啊……父皇,我母妃是被冤枉的……」

姚芝恩听韓霄忽然一喊,馬上轉身奔回他身邊,只見他像作噩夢般的囈語不斷,表情痛苦不已,她連忙喚他道︰「王爺,你快醒醒……」

韓霄雙手一拉,將她拉上床,雙臂抱住了她,「母妃,您不要死……」

姚芝恩被結結實實的抱在懷里,她能透過衣裳感受他因激動鼓起的肌肉,那是屬于男人才有的體魄,她充分的知道,抱著她的是個男人,不是個孩子,不由得感到臉紅心跳。

但她仍得將這個大男人當成小孩哄。

她輕拍起他的背部,「王爺,別怕,我在這里,已經沒事了……王爺,沒事了……」

韓霄听見她那溫柔的聲音,終于得以擺月兌噩夢睜開雙眼來,原本他還不明白自己抱住什麼,怎會那麼溫暖、那麼令人安心,在抬高頭,看清楚懷里的人後,他露出充滿無助又依賴的笑,像在乞求她,「姊姊,你好溫暖,不要離開霄兒……」

姚芝恩心頭一震,他說話的表情彷佛烙上了她的心,那句「你好溫暖,不要離開」,讓她的心整個揪疼了起來。

她想到這男人雖然貴為璟王,擁有了令人羨慕的權勢,但要爬上這個位子,想必也是經過一路腥風血雨得來的吧,畢竟皇宮里爾虞我詐,皇子們斗爭慘烈,不害人就是等著被害死,而他的母妃或許就是各種角力下的犧牲品。

姚芝恩心疼韓霄從小就喪母,不由得對他承諾道︰「王爺,我不會離開的,你安心睡吧。」

「嗯。」韓霄心滿意足的閉上眼,不忘重新將她抱得緊緊的,唯有這麼抱著她,他才不會听到打雷聲,不會冷到哆嗦,想起母妃離開的那一夜。

姚芝恩傻乎乎的貼著他的胸膛,全身僵硬的動不得。

為什麼她只說了一句不會離開他,就演變成這種局面?她居然又和他抱在一塊了,她又沒有答應要讓他抱,他是把她當成抱枕嗎?


姚芝恩臉都熱了,都快呼吸困難了,只能告訴自己,把他當成孩子就好了,不要胡思亂想,等不再打雷了,再悄悄推開他,在桌子上趴著睡吧……

可她等啊等的,卻抵擋不住困意,闔上眼沉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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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7 00:07:3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最初的悸動

清晨,陽光自窗外穿透進來,照映在床上的一對男女身上。

韓霄和姚芝恩原本是抱在一塊睡的,但隨著熟睡,韓霄早雙手張開平躺在床上,姚芝恩則側躺著,將頭枕在他手臂上。

鈴鈴鈴……清脆的鈴聲自房外響起,傳入了韓霄的耳膜,霎間他陷入似夢非夢的狀態,腦海里閃過一幕又一幕的畫面,然後,他睜開了雙眼。

他的瞳眸里暗藏著復雜的情緒,不再是不解世事的純真孩子。

在這時候,他感覺到手臂很瘦,側眼一瞧,有個女人枕在他臂上。

韓霄先是詫異著,接著像想起什麼,全都明白了,神色富饒興味。

姚芝恩顯然也是被外頭的鈴聲給吵醒的,羽睫輕顫了幾下,然後緩緩地睜開眼來,對上眼前放大的俊臉。

「霄兒,你醒啦……」她伸手拍拍他的頭,擱下了手,又闔上眼,頗有賴床的意味。

韓霄見她做出這般自然親昵的姿態,覺得太有意思了,唇角一勾,想嚇嚇她,「姚大夫,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爬上本王的床,枕在本王的手臂上,又拍本王的頭。」

一連三聲的本王,將賴床的姚芝恩驚醒了,連忙彈坐起身,跳下床,食指指向他道︰「王、王爺,您、您恢復正常了……」

「舌頭打結了嗎?」韓霄哼笑的道,和他同床有那麼嚇人?

姚芝恩平常是個頭腦清楚,說話有條有理的人,但這種時候她實在很難維持鎮定,有什麼比一覺醒來有美男相伴還可怕?

就是可愛的美男,恢復神智,恢復成囂張狂妄惹不起的殺人狂!更糟糕的是她!不是提醒自己等他睡著後要推開他下床的,為什麼不小心睡著了?她真是懊惱得想捶牆。

韓霄在她下床後,慢條斯理的撐起身子,胸前的傷口隱隱作痛,他實在無法有太大的動作,而這一起身,他的衣袍滑開了,露出了一小片肩膀,他拉好衣襟,看了姚芝恩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倒是佔盡本王的便宜了。」

姚芝恩明知道要對韓霄恭敬再恭敬,但听到這句佔便宜,終究忍不住跟他講起道理。

「王爺,您說這句話不太對吧,這是我的房間,昨晚是王爺自己來找我的,您作了噩夢,也是您擅自將我拉上床抱緊我的,受委屈的是我。」

听她這一說,韓霄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情況,神情頓時變得溫柔。

他向來討厭打雷下雨的天候,尤其是夜里,因為他會想起母妃親懸梁自盡的那一晚,總會作噩夢。

雖然在那之後,他和皇兄成功替母妃洗刷了冤屈,鏈除了當年害母妃走上絕路的凶手,也一步一步往上爬,掌握了王朝一半的大權,可他仍活在那一夜里,感到害怕、恐懼、哀傷、痛苦,那一夜所有的感受和記憶都存在他心里。

昨天夜里,他听到了打雷聲,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那一夜了,又感到恐懼,彷佛自己置身于過去,一直到她喚了他。

他追尋著聲音,像捉住浮木般捉住了她,抱住了她,听到她說著一遍遍「王爺,別怕,沒事了」,他感受到了溫暖,讓他自夢魔里醒了過來,想看看是誰。

在他看清楚她的臉後,他感到安心,央求她不要離開他。從來沒有人可以穿透他心里的黑暗,她是第一個,她解救了他。

他以為,這個女人面對他時只會像只刺靖,但昨晚她包容他的全部,她看到了他的害怕、接納他的求助,輕拍著他的背安撫著他,說出了再真心不過的話。

他感激她願意放下她的防心,主動走向他、陪伴他,,他真喜歡那樣子的她,充滿溫柔和溫暖的關心著他,他真希望她永遠都對他這麼好,不要在他們之間劃下界線。

韓霄為什麼要這麼看著她?她……明明沒說錯啊!姚芝恩原本是理直氣壯的,現在都被他看得臉發熱了,總覺得他的眼神太過溫柔,讓她害臊。

終于,韓霄回她話了,大有施恩之意——

「當然還是本王比較委屈了,想讓本王這麼對待的女子可多得很,本王就看在你辛苦照顧我的分上,特許讓你抱。」

姚芝恩听得火氣上揚,什麼特許!

她不禁拉高了嗓門,「王爺,話不能這麼說……」

韓霄更故意地逗弄她道︰「怎麼,你還想頂嘴?這態度也差太多了吧,昨天你對本王可是非常溫柔的,幫我洗頭,又喂飯喂藥的……」

被他揶揄一頓,姚芝恩略略咬牙道︰「那是因為,王爺昨天你是小孩子,是那麼天真可愛,跟現在一點都不像……」

「原來你覺得小孩子的我很天真可愛……多謝贊美。」韓霄挺滿意她夸獎他的,直接忽略她說的跟現在一點都不像這話。

這男人……臉皮真厚!姚芝恩實在想不出其他詞匯罵他,又不能回嘴,只能暗自內傷。

她深深吸了口氣道︰「總之王爺能恢復正常就是好事,真是太好了。」她不用再當他的娘了,可以到藥鋪子看診了,這麼想她的心情便好多了。

接著她說起正事,「王爺,听陳洋說你是受到了那個右護法的催眠,心智才會變成七歲小孩,那你是如何打破催眠,清醒過來的?」真是被她死馬當活馬醫灌的湯藥給救了嗎?

照理說這事屬機密,陳洋不該泄露讓她知道的,但奇怪的,他並不介意讓她知道。

韓霄收斂思緒,想著她是他的專屬大夫,確實該多了解一些,便坦然回答,「其實本王也不太清楚是怎麼打破催眠的,要說的話……大概是听到鈴聲,然後,本王就醒來了。」

「鈴聲?」姚芝恩想了想,「我好像也有听到……」

就在這時,鈴聲在房外響起,而且離這房間愈來愈近,下一刻,雲娘和翠花推開了房門,一人端著洗臉水,一個拿著鈴鐺。

「小姐,您該起來梳洗了。」兩人愣住,都因眼前這一幕瞠目結舌,「為什麼王爺又在您房里?」

「呃,不是的……那是……」姚芝恩懊惱著她動作太慢,她應該拉起被子從韓霄頭上罩住,把他藏起來的,此時她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的存在,她真是跳到黃河里都洗不清了。

韓霄不介意替她回答,「是這樣的,姚大夫昨晚哄本王睡覺。」

「哄王爺睡覺……」兩人都驚了,她們小姐竟那麼大膽。

干什麼用這種眼光看她!姚芝恩澄清道︰「我和王爺又沒怎樣,而且昨晚他還是個孩子。」

听到這話,雲娘和翠花望向韓霄,這會兒才發現韓霄的神情和說話的口吻和昨天不一樣了,連忙恭敬地道︰「王爺,原來您已經恢復正常了,恭喜您!」

韓霄指了翠花手里拿的鈴鐺,「本王大概是听到這個鈴聲恢復正常的。」

「王爺您說這個鈴鐺?」翠花拿高給他看,「其實奴婢拿了這個,是想跟……」他一起玩,這後半句她完全不敢說下去。

姚芝恩也看向翠花手里的鈴鐺,思索後道︰「王爺,陳洋說您是听到鈴聲才受到催眠的,我想這鈴鐺就是個將人催眠的工具,也因此您再听到鈴聲就清醒過來了。」

韓霄听著她說的話,想起了在失去意識前,穿入他耳膜里的鈴聲和一道男人的聲音——

「听到這鈴聲,你就會變成天真活潑的六、七歲小孩。」

「殺了你太無聊了,好好享受吧,直到你再次听到鈴聲醒過來。」

韓霄的黑眸燃著怒焰,怒氣直沖頭頂,他全都想起來了!他確實受到了催眠,那男人還是故意催眠他的,存心挑釁他、羞辱他、玩弄他!

這還是生平第一次,他堂堂璟王被人玩弄在鼓掌之間,變成孩子的說著童言童語,做出幼稚的事來,他的顏面都蕩然無存了!

據說有的人受到催眠後很難醒過來,也有人在清醒後忘記催眠前後的事,韓霄猜測那個人就是故意的,他才會隨便听到鈴聲就能輕易從催眠中清醒過來,也保有完整清晰的記憶。

很好,那個人帶給他那麼沒齒難忘的回憶,他一定會好好回報的。

他一定要殺了他!韓霄在心里發誓道。

而就在這時,大總管踏進了菡萏院。

大總管以往是蔣氏的人,以前哪里肯踏進這院落一步,有事都是差個下人來說,現在居然親自登門來,這代表姚芝恩成為他急欲巴結的對象。

院落里的下人看到大總管來了,知道不能被發現韓霄留在此處的事,飛快的跑來稟告。

翠花听到門外的敲門聲,踏出房間得知情況後,慌張的回來對姚芝恩道︰「小姐,大總管來了,怎麼辦?」她輕瞥了眼韓霄,擔心會東窗事發。

姚芝恩倒是沉穩,吩咐她和雲娘道︰「你們倆出去應付他,問問他有什麼事,別讓他靠近這里。」

「是。」

轉瞬間,房間里只剩她和韓霄兩人,她在確定門有關好後,一個轉身,想對韓霄說話,卻與韓霄撞個正著。

「怎麼,本王有那麼見不得人嗎?那麼怕本王被人發現?是怕有損你的清譽嗎?」韓霄瞧她那謹慎萬分的模樣,滿是嘲弄的哼道。

姚芝恩笑笑地道︰「王爺怎麼這麼說,其實我這是在維護您的清譽啊,您留在這里過夜的事傳出去……對您不太好。」

韓霄挑了眉,把她說過的話還回去,「你不感到委屈嗎?」

姚芝恩說得清清淡淡,不以為意,「跟王爺尊貴的身分一比,我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你終于懂得為本王著想了。」韓霄瞧她說謊也不會臉紅,感到好氣又好笑。

此刻,雲娘在門外道︰「小姐,大總管說表少爺來了,說要見小姐一面,請您到前廳去。」

表哥來找她?姚芝恩心想大概是她昨日沒去藥鋪子,讓他擔心了,揚聲回答,「我馬上過去,你們先幫我招呼他。」

說完,她再對韓霄交代了一遍,「王爺,我要去見客人,您也快回府吧。」這時她才想到,沒看到陳洋,又說︰「陳洋好像不在,您就自己回去吧!」

「你還沒幫本王換藥。」韓霄提醒她道,讓她知道身負的重任。

她哪有空幫他換藥……姚芝恩委婉道︰「王爺,您的傷口不深,沒有感染也沒有發炎,這兩天復原情況良好,您回去後,用一般的傷藥涂一涂就行了,涂一段時日就能痊癒了,若有狀況的話,差陳洋來一趟,我幫你開更好的傷藥。還有,記得不能踫水,就這樣!」

說完後,她便打開房門,吩咐翠花和雲娘到廂房去,她還得梳洗更衣。

就這樣?韓霄簡直不敢相信,這女人口口聲聲說是為他的清譽著想,說得有多貼心,實際上根本就是不把他當一回事,為了見她表哥,連藥也不幫他換了,只要他快走,就這麼扔下他了。

啊……他想到了,她身上還貼身帶著那個表哥送她的香包。

他倒要瞧瞧,她那個表哥長得是圓是扁,讓她把那個人看得比他這個王爺還重要!

姚芝恩前腳一離開廂房,他後腳邁出。

陳洋剛差遣完護衛到市集去買雞鴨,想幫自家王爺補身,也答謝姚大夫的照料,一回到菡萏院卻納悶的見姚大夫往前走得飛快,王爺一臉不悅的跟在她後面,那樣的表情真讓人感到熟悉……

「王爺,您恢復正常了,您是如何打破催眠的?」陳洋感動的淚懸在眼眶里,上前擋在韓霄前頭。

眼看姚芝恩的身影不見了,韓霄板著臉道︰「快讓開。」

陳洋讓了讓,就見韓霄匆匆離開,頓時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怎麼回事?」

這時候的姚芝恩已來到前院。

葉宗輔沒在廳里待著,在外面花園走來走去的,看到她來了,迎上前問︰「芝恩,你昨天一整天都沒來藥鋪子,我很擔心你,所以今天來看看。你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出了什麼事了?」

「我沒有不舒服,是臨時有點事情,但已經處理好了,表哥你不用擔心。」姚芝恩避重就輕的道,韓霄受傷的事可是機密,不能隨便說出口的。

「是這樣嗎?沒事就好了,我還怕你出了什麼事……」葉宗輔放心一笑,想伸手爬爬發,但右手舉高到一半又放了下來。

姚芝恩敏銳的注意到了,關心地問︰「表哥,你的手在痛嗎?」

葉宗輔苦笑了聲,「昨天出外診時,沒仔細看路,一腳踩進個凹洞,狠摔了一跤,這手肘直直撞上地面,都淤青破皮了。」

「表哥,你也太不小心了吧,我看看。」姚芝恩和表哥相處久了,知道他大而化之,粗心大意的個性,有一次還走路走到一腳踏進水溝里呢。

「哎呀,不用了,我自己是大夫,早涂好藥了,不打緊的。」葉宗輔婉拒,看到她背後有人來了,疑惑問道︰「這位是……」

韓霄大搖大擺走來,囂張地道︰「看到本王前來,還不跪下!」

近來和姚家走得近的皇親國戚就是璟王了,葉宗輔想到此,馬上跪了下來,「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當姚芝恩看到韓霄跟上來時,腦袋一轟隆,馬上靠過去說起「悄悄話」,「王爺,您不是回去了嗎?」

韓霄是來看看她這表哥究竟是何等人物,如今一見,長相普普通通,腦袋還笨了點,他不屑地哼道︰「真是個二愣子,連走路也能摔成這樣。就為了見這家伙,你把本王扔下不管?」

姚芝恩听他說得這麼大聲,顧不得男女之別的將他拽到一邊,「王爺,您這麼突然冒出來,又說這種語意不明的話,我表哥听了會怎麼想?」

「會怎麼想?」韓霄看著她拽著他手臂,頗有興趣的問她,「會誤會我們兩人有不可告人的關系嗎?」

姚芝恩馬上松開了他的手,有些困難的擠出話道︰「王爺您是何等高高在上尊貴之人,我和您是雲與泥的差別,表哥他絕不會產生這種誤會的。」

「這麼說來,看到你跟本王在一起,他會覺得有損本王的清譽了?」

「是。」

韓霄看她極忍耐的說出這句話,得意了,擺出一副不跟她計較的姿態,「算了,放過你,本王回去了。」

姚芝恩小聲叮嘩,「王爺,不能走大門,趁著現在沒人時翻牆離開吧。」

韓霄狠狠瞪了她,施起輕功躍起,便不見人影了。

雲娘和翠花也在,听到了自家小姐這句說得極小聲的翻牆兩字,在以往,她們肯定會被她的膽大包天嚇著的,但現在她們只覺得好笑,屈居下風的王爺好可憐。

「為什麼……一大清早,璟王會在這里?」葉宗輔見韓霄來匆匆去匆匆的,也沒要他起身,他便自己起身,困惑的朝姚芝恩問道。

姚芝恩編起理由,「璟王是來找我爹談生意的,他走錯院子了。」幸好,一大清早人不多,沒被人撞見他在府里溜踵……應該沒人看到吧?

「是嗎?可是這麼早就在談生意……」葉宗輔還是覺得奇怪。

「表哥,你吃早飯了嗎?」姚芝恩轉移話題道。

「這倒還沒。」

「那我們到外頭吃吧,再一起到藥鋪子。」

「我正餓著呢,我想喝豆漿配燒餅油條,要吃個兩份才夠……」

姚芝恩見他開心談吃的,早忘了問韓霄的事,暗自松了口氣。

深夜里,韓霄的書房還燈火通明,探子正在向他稟告最新的情報。

「王爺,屬下查到了好幾起與迷香催眠術有關的案子,有人向長期欺凌的媳婦下跪求饒後自盡了,有人性情大變,拿著刀去殺了仇人。還有一起案子讓屬下格外在意,在京城的一戶陳姓商家里,本來該繼承家業的長子,在一夕間心智退化為五歲幼兒,成天哭鬧,連妻子都不認得,家業繼而被次子奪走,目擊到長子被催眠的人是陳府的下人,他據稱看到有個戴斗笠的可疑男人對著長子搖鈴,口里念念有詞,空氣里也充滿著奇異的香味,當他覺得不對勁想向前阻止時,那人便匆匆跑了。」

韓霄听到第三起案子,一個挑眉,「退化為五歲幼兒的心智……這有意思了,現在那個下人呢?」

「那個下人報官了,聲稱長子是受到催眠心智才如同小孩,被次子毒打了一頓,說他胡說八道,在影射長子是遭他所害,他才能得到家業。後來,官府也沒查到什麼,這事就不了了之了,那個下人也因為被控偷了東西被捉去關了,現在待在牢里。」

听完後,韓霄朝探子下令道︰「把他帶出牢里,仔細問問。」

「是。」

「還有,那個次子也查查吧,兄長出事,他是佔到最多好處的,也許真是他找人來催眠兄長的。」

探子離開後,陳洋忍不住地問︰「王爺,這起案子的犯人會是天崇教的右護法嗎?」

「有可能是,他似乎喜歡看熱鬧,性格惡劣……」韓霄撇起陰冷的笑。

殺了你太無聊了,好好享受吧——這一句話不時在韓霄腦海里響著,教他深惡痛絕,因此他把精力都投注在這案子上,恨不得早日捉到右護法,將那人千刀萬剮。

而他將天崇教教主賜給他的神丹拿去讓太醫檢查,結果也出來了,證實了那並不是什麼神丹,而是止痛藥加上迷幻藥罷了,只是讓重病之人以為自己病癒了,而非真正痊癒。

至今為止,天崇教也不知用這種假藥騙了多少信徒的錢財,導致多少人家破人亡,如此禍害百姓,他一定要幫皇上將這個邪教滅了。

可惜自上回他入侵天崇教被識破,讓天崇教有了戒心,原本的山洞據點已經撒除,山洞崩塌了,那天引薦他的信徒許是受到懷疑,沒再收到請帖,與天崇教的連系已然斷了,得再重新找信徒引薦進入天崇教。

可信徒都是刻意隱藏身分的,沒那麼好找,韓霄只能蒐集更多與迷香催眠術相關的案子,好從中搜尋有關右護法的線索,只要找出右護法,便能找到天崇教的巢穴。

韓霄直接找上長期偵辦天崇教一案的大理寺卿,想必他擁有比他更多的情報。

大理寺卿屢屢破不了天崇教案是沒用了點,但他倒是蒐集了三十多起離奇的迷香催眠案,大理寺卿熟知右護法善用迷香催眠術,懷疑這些案子都與右護法有關,一听韓霄的來意,便將調查的所有卷宗送上來供他偵辦,省去了他他不少調查時間。

另一方面,韓霄一直派人跟著丞相,丞相是個老狐狸,近來大概觀察到皇上忌憚他的動作,加上天崇教被入侵了,讓他心有警覺,听說最近下了朝就關在家中,難以從他身上打探到什麼。

到底……丞相在這邪教里扮演什麼角色?

說真的,加入天崇教,必須對教主獻上金錢和忠誠,下跪是必然的,像丞相這種心高氣傲之人,他會甘心當個信徒,對其他人下跪嗎?

現在回想起來,天崇教的教主,那身形倒與丞相很像,聲音比平常高亢,那是因為帶有著被當成神仙信奉的興奮,若是他再壓低聲音,那根本就像極了丞相的嗓音……

有可能嗎?教主就是丞相?

這個念頭從韓霄腦中閃過,他就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他怎麼忘了,他曾在天崇教教主手腕內側看到一顆斗大的痣……

韓霄忙差人過來,將這事吩咐下去,務必要查到丞相手腕內側是不是有顆大痣。

交代下去後,韓霄從椅上站起,伸了伸懶腰。

「走,去找姚芝恩。」

「王爺,這麼晚了,您找姚大夫做什麼?」陳洋有點擔心的問。

王爺前幾天讓他去打听姚大夫表哥的事,他好不容易等到翠花落單時跟她打听,在今天下午跟王爺稟報。得知姚大夫在失去記憶前曾喜歡過她表哥,雖然王爺一句話都沒說,但他總覺得王爺不太高興,現在這時間去找姚大夫,該不會……是要去問這件事吧?

听陳洋這一問,韓霄理所當然的一哼,「還能做什麼?她是本王的專屬大夫,本王有傷在身,她當然要為本王換藥治傷,哪有讓她這麼輕松不做事的道理!」

博仁堂生意蒸蒸日上,姚芝恩因此多請了幾個坐堂大夫來看診,現在博仁堂有了好口碑,她自己的醫術受到肯定,加上月銀開得高,自然能吸引醫術精湛的大夫。

姚芝恩看帳面上的金額不斷往上攀升,不僅僅彌補了先前的虧損,還多賺了很多錢,喜上眉梢,姚賢對這成績也非常滿意,不放過賺更多錢的機會,打鐵趁熱,計劃兩個月後在京城外的幾個大縣城開分號,要她加緊動作研發新的藥丸藥品,好在開分號當天推出新藥品,當作噱頭刺激客人上門。

姚芝恩近來發現愛美來看皮膚的女病患很多,亦有不少人向她詢問保養皮膚用的藥品,所以她想推出一系列美容藥品,從喝的敷的涂的應有盡有,這是個很大的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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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芝恩上輩子家里開的中藥藥廠也有出產過中藥美容藥品,所以她很清楚大部分的配方,只是她必須靠一己之力在兩個月內生產出來,是個很大的壓力。

但這又算得了什麼?她挺過了剛接管博仁堂時快倒閉的窘境,如今藥鋪子生意是愈做愈大,她受到父親萬分的倚重,又有韓霄當她靠山,靠著醫術和煉藥的技術讓自己富有價值,掌握了自己的命運,有什麼壓力是她無法扛下的?

姚芝恩投入美容產品和藥品的制作,又要出外診,並未叫一聲苦。

今天,她去看了外診,在病患家里用完飯才回府,此時天色已晚,她只想快點沐浴休息,明天她還有很多事要忙,豈知一踏進菡萏院里,她都傻眼了。

有人在庭院擺了張大桌子,上頭有著茶具,還有各式各樣的點心。

這麼張狂的人除了韓霄還會是誰?韓霄蹺著二郎腿正在喝茶、吃點心,陳洋拿著大扇子替他擄風,不亦樂乎。

「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相對于雲娘、翠花恭恭敬敬的跪下,姚芝恩驚得動也不動,在韓霄喊了聲起身後,她才反應過來,上前一步道︰「王爺,你怎麼會……」

「本王說要找你,你爹就安排下來了,要本王在這兒等。」韓霄吃了一口小籠包,夸道︰「你家廚子做的宵夜還挺好吃的。」

父親怎麼可以隨便讓個男子進她住的院落里?不怕影響到她的名聲嗎?

姚芝恩勉強一笑,擠出話來,「王爺,您這麼晚了才來實在不妥當,我爹會誤會的……」

韓霄喝了口茶後,挑眉道︰「誤會什麼?」

對她有興趣雲雲的……姚芝恩實在說不出口,姚賢就是這麼看待他們的,恨不得她可以攀上他這個王爺作妾,還曾問過他待她如何,暗示她要拉攏他的心,被她敷衍過去了。

韓霄擱下茶杯,「你以為,本王真有那麼閑,來找你吃宵夜嗎?本王也是有很多事要忙,忙到了現在。」他指向她,「倒是你,該不會是早忘了你的職責所在吧,真是不負責任,你都沒幫本王換過藥呢。」

說來說去,就是在責怪她那一天沒替他換藥,真是小肚雞腸,居然記恨到現在。

姚芝恩無奈道︰「王爺,您的傷並不嚴重,讓陳洋幫您換藥就好了,不用勞煩您特地跑一趟……」都過好幾天了,她就不信他沒有換過一次藥。

韓霄挑剔道︰「陳洋笨手笨腳的,能做好什麼事?本王就是要你換藥。」

陳洋順著主子的話道︰「是啊,姚大夫,我太笨手笨腳了,就請姚大夫替王爺換藥吧,王府的傷藥都沒有姚大夫用的藥好呢!」

姚芝恩無奈的嘆了口氣,「那麼請王爺進房吧。」

韓霄從座椅上起了身。

姚芝恩原本想帶他到一間廂房里換藥,卻見他走往她的房間去。

「王爺,不是那里……」韓霄充耳不聞,逕自走著。

算了……姚芝恩只好跟著他去,囑咐雲娘去拿來她的藥箱子。

進了房間,姚芝恩指示他道︰「請王爺月兌下衣服吧!」

韓霄雙手環胸,意有所指地道︰「本王不希望旁邊有人在。」

「你們都出去吧。」姚芝恩朝雲娘和翠花道,心想,他也太惜肉如金了吧,不過,陳洋干麼也出去……這下子,房間里只有他們兩人,姚芝恩有點不太自在,卻只能硬著頭皮道︰「沒人了,請王爺快月兌吧!」早點換完藥了事。

韓霄反而大搖大擺的坐在床上,指揮起她道︰「你來,本王平素都有人侍候更衣的。」

姚芝恩知道他是存心整她,當她會害羞嗎?拜托,她可是個專業大夫!

她拿著藥箱走到他面前,將藥箱擱在床上後,她先是彎,捉住了他的腰帶一抽,再左右拉下他的外袍,再拉下第二件,第三件……露出了他古銅色的肌膚,還有胸前貼著的一片布,她取下紗布看起傷口。

韓霄看她面色不改,動作迅速,還大剌剌地盯著他的胸口看,微微攏眉道︰「姚大夫,你習慣看男人的身體?」

「身為醫者,這沒什麼的。」姚芝恩收回了視線,打開了藥箱。

「這沒什麼?」韓霄更攏聚眉。

「月兌了還不是都一樣。」姚芝恩用稀松平常的語氣道。

韓霄臉色一沉,「快點上藥。」

姚芝恩看他戰敗,偷笑了一下,沒有承認他是她見過的男人里身材最好的,可是結結實實的六塊肌啊,又不過度發達,線條很漂亮,讓她看得有點臉熱。

「王爺,您的傷勢恢復得很好,我幫您用的這種藥,保證可以讓您不留疤。」說完,她幫他上起傷藥來,先消毒再抹藥膏,然後再用塊干淨的白布覆上,纏上紗布。

韓霄低頭看著姚芝恩的發旋,眼神變得溫柔,忍不住湊近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藥草味。

「王爺,換好藥了。」姚芝恩換藥換的很快,快手將他的衣服拉好,不露春光。老實說,盯著他漂亮結實的肌肉看太久,會讓她覺得自己變了。

韓霄又恢復一貫高傲的神態,「本王最近頭疼。」說完,他往後平躺上床。

頭疼嗎?姚芝恩很認真的幫他把脈,發現沒有問題,瞬間明白他是在耍賴不想走。

「王爺,您沒什麼大礙,大概是替皇上辦差太累了,才會引發偏頭痛,我來開個藥方子給您喝。」就開個消除疲勞、補中益氣的藥方子好了。

「不了,你來替本王揉揉頭就好。」韓霄坐起,指了指他的頭,要她過來按摩。

當她是婢女要服侍他嗎?姚芝恩皮笑肉不笑地道︰「喝藥比較有用,難不成……王爺是怕喝藥嗎?」

「笑話,本王都幾歲了會怕喝藥?」

韓霄這麼說的同時,像想起了什麼,表情變得有點窘,姚芝恩也想到他被催眠,心智回到七歲的那時候,忍俊不住笑了出聲。

韓霄非常清楚她在笑什麼,惱羞成怒道︰「姚芝恩,你最好全部都忘了。」真是丟臉,他堂堂王爺,居然讓她看到了他怕喝藥的一面。

姚芝恩仍是停止不了笑意,「怎麼忘得了呢,七歲的小孩真的好可愛,原來王爺小時候跟一般的小孩沒什麼不同,都那麼天真無邪又怕喝藥。」

韓霄見她笑成這樣,覺得自己該氣惱的,偏偏眼眨也不眨的看得入神,恍若她的笑是一副多美麗的畫。

下一刻,他朝她富含深意地問︰「因為七歲的本王看起來天真無邪,所以那時候的你才願意放下心防親近本王嗎?啊,本王想起來了,那時你模了本王好幾次頭,夸本王好乖好聰明,還笑得好甜,那可是你第一次對本王笑。」

這倒是他受到催眠唯一得來的好處,可以看她對他卸下心防,溫柔似水的一面。姚芝恩的表情瞬間變得僵硬,刻意轉移話題,「王爺,您說您頭疼,比起喝藥,我還有更能治癒頭疼的好法子……」她從藥箱子里,取了一根長針,「我幫您針灸好了!」

韓霄盯著她手里的長針,可一點都不想被這玩意一刺,「姚大夫,听說你死而復生後就變得很大膽,如今一見果然是,一旦覺得本王說的話不順耳就拿這個對付本王。」

听到他說的話,姚芝恩愣了一下,原來他知道了……

當初她是因為怕被說晦氣而下意識的沒提死而復生的事,可心底知道,這件事情當初鬧得沸沸揚揚,他都能查出她的身分了,不可能查不出這件事,早有準備會被發現。

韓霄從她的表情里看出她的錯愕,「你蓄意隱瞞的事,豈瞞得過本王的眼楮?姚大夫,你太不老實了,要與本王做交易,也得將你死而復生的底細告訴本王才對吧。」

姚芝恩沉默久久才發出聲音,「王爺知道或不知道,又何妨?會影響到您的決定嗎?我不認為王爺會因為覺得我晦氣而不敢跟我做交易。」

听她這番話,韓霄哼笑,「真是伶牙俐齒啊。」

姚芝恩抬高眼正視他,看他沒有生氣的樣子,松了口氣,好奇一件事,「王爺,那我死而復生,你當我是鬼還是菩薩呢?」

「你問本王?」韓霄瞅住她,微微地勾起嘲弄的笑,「本王可是向來不信鬼神的,在本王眼底,你就是你,姚芝恩,不是鬼也不是菩薩,本王看到的就只有你這個人而已。」

姚芝恩相當意外他的回答,心底是極震撼的。

第一次,有人這麼回答她,就像是看到這具身軀里深藏的靈魂,真正的她。

「那麼換本王問你,听說在你出意外前,你是喜歡你表哥的?」

姚芝恩不明白他怎會問起這種事,反問道︰「是與不是,王爺何必在意?」這干他什麼事?

韓霄重重一哼,「本王當然在意,要是你因為喜歡那個二愣子,總是無禮的把本王丟下去會情郎,本王不是虧大了?本王讓你當專屬大夫已經是件虧本的事了。」

他居然還在記恨上次那件事,姚芝恩真感到無言,覺得有必要跟他說清楚,她跟表哥原本就是清清白白的。

「王爺,我只把我表哥當成親哥哥看待而已,那日他會找來,也是我前一天沒去藥鋪子,他以為我出了什麼事才過來看看的,平常他是不會來姚府里找我的,所以絕對不會發生你所擔心的事。」

「那你為什麼要戴著他做的香包?」

他連這個都要管?姚芝恩只能耐著性子一五一十的道︰「那是因為我有頭疼的毛病,表哥才做香包給我的,香包里放了很多藥材,聞了就不再犯頭疼。」

韓霄听到她這回答,終于滿意一笑,「如此最好,你可是跟本王的專屬大夫,隨時要為本王看診,要是喜歡上別的男人,突然說要嫁人了,本王會很困擾的。」

這男人在說什麼啊!姚芝恩總覺得他語氣里帶有濃濃的獨佔欲,是她的錯覺吧?韓霄看她邊說話邊拿著針對準著他,看了真刺眼,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將她手里的針奪下,「這針那麼長怪嚇人的,別這麼對著本王,會讓本王以為你要暗殺我,不過……」他話一頓,意味深意地道︰「你有這針防身也好。」

姚芝恩原本想把針搶回來,听到這話愣住了,「王爺的意思是……」

韓霄把玩著針,「其實今天本王過來,還有件事要說,本王派人查過了姚府里所有人的身家底細了,看起來跟你還有你姨娘都無冤無仇的,沒有殺你的理由,不過人心難測,難不保那個人藏得很深,沒被發現,你還是小心為上,把針放在身上防身吧!」

姚芝恩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想到未來還要疑神疑鬼的過日子就覺得難熬,她蹙眉道︰「會不會根本就沒有人害我,是我想太多了,用不慣用的右手割左手,也是有可能的事吧?」

韓霄難得看到她顯露出慌張不安的一面,沒多想,用沒握針的那一手撫向她的頭,往前傾凝視著她道︰「怕什麼,有本王在,誰敢動你一根寒毛?」

他的安撫,以及這十足囂張的話,讓姚芝恩躁亂的心忽然平穩了下來,想想也是,誰都知道韓霄是她的靠山,誰敢動她?第一次,她感受到韓霄是個讓她安心的存在。

說完後,韓霄從她頭上抽回手,將針塞進她手里,下了床,「本王過幾天再來換藥。」

說罷,他順道拉攏好松垮的袍子,沒注意到一條粉色帕子從他的前襟里掉了出來,滑落在地。姚芝恩卻看到了,那……不是她的帕子嗎?她直覺地要拾起,卻被韓霄搶先撿起了。她忍不住問︰「為什麼王爺還要留著?」

韓霄將帕子捏在手心,「姚大夫,本王讓你當專屬大夫,說真的是賠本的生意,這個……就當作一點補償吧!」

只是一條帕子,有什麼補償的價值?姚芝恩想不明白,可在見他極愛惜的將帕子疊成四角形,收入衣袋後,心口生起異樣的滋味。

「本王該走了。」

「王爺慢走。」

姚芝恩心想太好了,喜悅之情都寫在臉上,韓霄見狀,倏地朝她靠近一步。又怎麼了?姚芝恩往後大退了一步。

韓霄朝她富含深意地一笑,「姚大夫,本王真的很喜歡你的親近,喜歡你喊我霄兒,模著我的頭夸我好乖,對我笑得這麼甜,下次見面,也這麼對本王吧。」說完,他這才轉過身,離開了房間。

姚芝恩都听得懵住了,回過神之際,她追了出去,就見他和陳洋施起輕功躍牆離開。

她瞪著那看不到的影子抱怨道︰「真是的,那個大魔頭在胡說八道什麼,我怎麼可能再將他當成孩子的模頭,還對他笑,我看到他閃遠一點都來不及了……」

姚芝恩嘴里罵著韓霄大魔頭,心里卻明白,早在她照顧小韓霄的那一天起,她就因為他純真又可愛的模樣而心軟,也心疼幼年失去母妃而害怕打雷的他,無法再將他當成惡人了。

更何況她心知肚明,和韓霄相遇以來,他從來沒有真正傷害過她,至今還幫助她不少,讓她的生意愈來愈穩固。

而在她看到他珍惜的收好她的手帕,在听他對她說了「姚芝恩,你就是你,不是鬼也不是菩薩,本王看到的就只有你這個人」的當下;在他說「怕什麼,有本王在」的那一刻,她的心猝不及防的一蕩,濺起了一圈漣漪。

這時候的姚芝恩並不知道,這是她對韓霄最初的悸動,在往後,她和他的關系將變得糾纏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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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7 00:07:5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璟王夜夜闖香閨

姚芝恩到國公府出外診,幫齊國公的兒媳婦看診,這是今天最後一個患者,她踏進國公府時已經是傍晚了。

「姚大夫,我的孩子還好嗎?」江氏在她把脈完後,擔心的問。

姚芝恩放下她的手道︰「孩子目前有五個月大了,但你的肚子有點小,可以的話,多吃點有營養的對孩子才好。」

「我的肚子太小了嗎?」江氏模著圓凸的肚子,自責道︰「孩子,對不住啊,我果然是個失職的娘親,居然都沒能好好照顧你……我、我真恨啊,我明明想振作起來,卻什麼都做不好,吃不下也睡不好,我這個娘親真的好沒用……」

姚芝恩一邊听一邊和江氏的奶娘對視了眼,早在看診前,她就听江氏的奶娘說了,自從江氏懷孕後,婆婆就替她的丈夫納了妾,說是她有孕在身不能伺候丈夫,還說開枝散葉是好事,江氏因此郁郁寡歡,情緒不寧,讓丈夫看得郁悶受不了,不再進她的房。

有一晚她想不開竟拿著剪子想刺自己,幸好被奶娘阻止了。

剛剛她替江氏把了脈,有肝氣郁結之狀,孕婦因為體內賀爾蒙的強烈變化,情緒變得較敏感,容易受到周遭事物的刺激,是憂郁癥的高危險群,江氏因為丈夫的納妾,罹患了產前憂郁癥。

姚芝恩握住她的雙手道︰「世子夫人,請你不要責怪自己,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你只是心生了病。」

「我的心……病了嗎?」江氏詫異地道,不知道她竟然生病了。

說起來,這憂郁癥不單單只是心病,也是生理上的病,但說得太詳細江氏不見得听得懂,姚芝恩用還是容易理解的說法說明,「人會生病,心當然也會生病,所以你才會悶悶不樂,做什麼事都提不起精神,也吃不下,但這病是可以治癒的,我會替你配幾帖藥,你要按三餐吃藥,然後也要多吃點飯,多散步走一走,知道嗎?」她叮摩的道。

江氏听到這病治得好,積極地道︰「姚大夫,為了孩子,我會好好振作吃藥的,也會多吃點飯,多走一走。」她模了模圓肚,「我會讓我的孩子健健康康出生的。」

姚芝恩看她打起精神了,又問︰「世子夫人,你平常有什麼嗜好?」

江氏一懵,「這個……我嫁進國公府這一年來,都在學習當個好媳婦、好妻子。」

奶娘在一旁提醒道︰「世子夫人,您會畫一手好畫呢!」

江氏困窘地道︰「那也是嫁人以前的事了,我已經很久沒畫了……」

姚芝恩微微一笑,「那要不要重拾畫筆?」

「我嗎?」江氏忙揮手,「不,這不行,我好久沒畫了,都生疏了。」

奶娘鼓勵她道︰「世子夫人,世子很喜歡您婚前畫的畫呢,要是他看到您重拾畫筆來一定會很高興的,興許會重新進您房里……」

江氏想到丈夫,嘆了口氣,「可他真的會想看我的畫嗎?他現在心里只有那個會哄他開心的小妾……」

姚芝恩在這時插話了,「那麼,就為自己畫吧!自己畫得開心不就得了,也可以當作胎教畫給孩子看,也許孩子出生後,會跟你一樣很有畫畫的天賦。」

在姚芝恩的想法里,與其想挽回男人的心,不如讓自己活得快樂,更愛自己一點。

「我的孩子也會跟我一樣很會畫畫嗎?」江氏綻露笑容,「嗯,我來試試。」

姚芝恩跟著一笑,「那過個幾天,我再過來看你。」她實在很想跟她說句加油打氣的話,但又覺得這樣的話會為她帶來壓力,是不能輕易說的,「世子夫人,若有遇到困難,我會陪著你的。」

江氏點了點頭,「姚大夫,謝謝你。」

看完診後,姚芝恩踏出了房間,翠花跟隨在後,心情沉重,沒有說話。

她陪著小姐看過很多病患,多是為不孕苦惱的,想借著懷孕鞏固地位,而這江氏是有孕了,卻苦惱到生病了,這男人三妻四妾的,實在太害人了。

踏出了國公府,姚芝恩意外的看到了陳洋,「陳洋,你怎麼……」陳洋朝她有禮的點了頭道︰「姚大夫,請您坐那一輛馬車,王爺在等您了。」

姚芝恩望向他所指的馬車,那是一輛很華麗的深藍色車簾馬車,還瓖著珍珠寶石什麼的,太引人注目了,她實在不想搭。

但這麼晚了她已經很累了,只想快點回家休息,沒體力在那邊推拒,最後仍是上了車。

韓霄坐在里頭,一見到她便洋洋得意地道︰「姚大夫,你看,本王對你多好,親自來接你,護送你回姚府。」

姚芝恩是後來才知道,他在姚府安插了他的人保護她,出了府也一樣會有人暗中保護她,他說過她不用怕,有他在,不是隨口說說的,讓她頗為感動。

如今听他這麼說,姚芝恩不禁感激,剛剛的倦怠煩躁都消了。

「王爺,您不必花時間來接我,我也能平安回到家……」

「只是順便。」

姚芝恩真想把感動收回來,皮笑肉不笑地問︰「王爺,敢問貴體又哪里不舒服了?」

韓霄神秘一笑,「本王的病痛可多了,等到了再說。」

姚芝恩傷腦筋的扶著額際。是啊,病痛很多,連被蚊子叮了一個包,一點小擦傷都要她包紮……

這陣子,韓霄幾乎是每天晚上都會當賊般的施輕功跳進她的院落里,什麼看病的理由都有,她感到啼笑皆非又無可奈何,誰教她是他的專屬大夫。

「這次你幫齊國公的兒媳婦看診,又是看不孕?」韓霄好奇一問。

「這倒不是,她有孕了,她是懷孕時丈夫納了妾,整天悶悶不樂,飯吃不下也睡不好,得了郁癥。」

「郁癥,這還是第一次听到,真厲害,你也會看心病了。」

「說是心病,又不單單只是心病,很難治……」很多受憂郁癥所苦的病人,最後都過不了那一關,走上絕路。「說來說去,都是男人的錯,娶一個就夠了,還娶那個多個,才會害人生病!」姚芝恩對韓霄忿忿不平的道。

「你不必對著本王罵,本王還沒娶妻。」韓霄覺得自己被罵得冤枉。原來他還沒娶妻?姚芝恩想了想又說︰「但你應該有很多妾吧?」

韓霄挑了眉,「怎麼,你很在意嗎?」

「一點都不。」姚芝恩笑笑地回,撇開了臉,望向窗外吹起夜風。

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兩人的互動已自然而然的熟絡,還會吵嘴,以前的她肯定是無法想像自己可以對韓霄這麼心無防備,自在的和他同乘馬車的。

姚芝恩吹了夜風一會兒,忽然發現姚府快到了。

「停,在這里停下,我要下車。」

韓霄為她的舉動感到莫名,「可還沒到……」

「怎麼可以讓別人看到我們同車,我要自己走到門口。」姚芝恩想到什麼的認真囑咐道︰「王爺,您也在這里下車吧,您不能從正門進去,要在這里翻牆進去,知道嗎?」

韓霄听了真是瞠目結舌,「你真是……」他堂堂王爺有那麼見不得人,說什麼半夜里來找她會引人猜忌,傳出不好听的傳聞,總是想將他藏起來,簡直將他當成髒東西了!

這會兒,馬車一停下車,姚芝恩馬上一溜煙的奔下。

韓霄愈想愈不快,遂即跟著她下車,然後從後方摟住她的腰,運起輕功往上騰飛,飛至高牆上。

「哇啊!」姚芝恩嚇死了,還以為是被人從背後劫擄了,一躍上高牆才發現始作俑者是韓霄,她伸出拳頭痛打他,「韓霄,你怎麼可以……」

她的小貓拳對韓霄可不痛不癢,「本王有什麼不可以的?」

「快放下我!」

韓霄作勢要松開她,姚芝恩以為要從牆上摔下去,嚇得用力抱住他,韓霄看她抱得緊,軟玉溫香在懷,還挺愉悅的。

「抱緊了,不想被發現就閉緊嘴。」說完,他又騰空躍起,飛掠進一個院落里。姚芝恩看了看四周,焦急道︰「王爺,不是這里,您走錯了。」

「是嗎?」韓霄又一躍。

如此幾次,終于來到菌庵院里,當停在地面的那一刻,姚芝恩好感動,而當她發現她的雙手用力圈緊他的腰時,她腦袋轟的一聲,這才意識到她抱住他好久,趕緊松開他來。

她的臉上布滿紅霞,也不知是羞紅還是氣紅。

「王爺,您哪里不適,我趕快幫您治好,您才好回去休息。」她表面上客客氣氣地說,心里卻哼哼著想,這男人,明明身強體壯,活跳跳的,今天她倒要看看他有什麼病痛!

韓霄懷中失去她柔軟的嬌軀,不知怎地,他感到悵然若失,再見她一副急著趕他走的姿態,更生不滿。

他是王爺,應該是她巴著他才對,怎麼變成他被嫌棄了?

「姚大夫,你怎知道本王沒病?我得的是心病,你也來治治我的心病吧。」韓霄現學現賣的把心病掛在嘴上說,表情真摯得很,沒半點虛假。

「心……病?」姚芝恩听得都闔不上嘴了,他在說什麼?韓霄朝她走近,含情脈脈的看著她,「本王發現一天沒見到你就會犯相思,這是對你的相思病吧!你說,這相思病,要吃什麼藥才好?」

這男人……在胡說八道什麼?而且,眼神還很撩人……

姚芝恩面對這樣的他,是有點難以招架,但也不是治不了他,她伸手模到他的左胸口。她這大膽的行徑,完全把韓霄嚇到了。

「你這是……」

「心跳很正常,王爺,您沒有犯相思。」姚芝恩朝他微微一笑,「王爺,我差人下碗面給您吃吧,吃飽後您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居然這麼輕而易舉地反擊他,韓霄爽朗的大笑一聲,「真有你的!」

「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在這時,雲娘和翠花搭著自家的馬車回來了,看到韓霄已經到了,忙行跪禮,陳洋從牆上跳下,也到了,也不知是不是都看到方才那曖昧一幕,三人的表情都有點尷尬,問安的聲音也有點虛弱。

姚芝恩只能當沒事,吩咐雲娘道︰「雲娘,你去幫王爺煮碗面。」

韓霄扣住她的肩膀,「這次本王是說真的,本王要治失眠。」

「失眠?」

韓霄抬頭看天空,夜色深濃,不見星月,「本王會看一點天象,今晚深夜,會下大雷雨。」

听到大雷雨這字眼,姚芝恩想起了他作噩夢抱住她的那一夜。

韓霄靠在她耳畔道︰「本王要你……哄我睡覺。」

果然下雨了。

姚芝恩听著屋外伴著雷嗚的下雨聲,瞪向佔據了她的床的男人看。

這男人,要她治他的失眠癥,但打死都不讓她針灸,也不喝藥,就是賴定了她要哄他睡,真幼稚,他現在是七歲的小孩嗎?

「不說故事嗎?本王等著听呢。」韓霄一手枕著頭,期待的道。

「好,我說故事。」姚芝恩認了,也只能把他哄睡了,她想了想,開始說起故事,「在很深很深的海底里,有一座城堡,里面住著六位人魚公主……」

「人魚公主?」

「就是長了魚尾巴的人,半人半魚。」

「這是精怪吧!」

姚芝恩抽了抽唇,人魚公主變成精怪……感覺她要說的是靈異故事。

算了,他高興就好。

她繼續說起故事,良久,終于說到了結局,她心里滿是愁悵,心想這真的是個悲傷又唯美的故事。

「好奇怪。」

姚芝恩一听到這句話,心里的美感都不見了,「哪里奇怪了?」

「王子認不出人魚公主是他的救命恩人,還把別的女人當成她,可是個背叛她的罪人,那種人讓他活著做什麼,一刀砍了他,人魚公主不就得救了?她真是個笨蛋!」韓霄嗤之以鼻的罵道。

因為人魚公主深愛著王子,寧可當個笨蛋死去也不願傷害王子。

姚芝恩把這句反駁吞回肚子里,她看得出來,韓霄是個沒有愛過的人,像他這種身分地位的人,向來只有別人追逐愛慕他的分。

「我倒覺得,如果人魚公主一直待在海底,不要遇上王子的話,就可以永遠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不要識得情愛的滋味,也就不會化為泡沫死去了。

「你說的對,你比人魚公主還聰明。」韓霄點頭應和道。

姚芝恩見他雙眸熠亮,嘆息道︰「王爺,您想睡了嗎?怎麼覺得您的精神變好了?」

韓霄揶揄地道︰「你是大夫,怎麼問起本王了?哄本王睡覺可是你的工作。」

這家伙!她一根針就可以讓他睡到明天了,真想偷偷刺他!偏偏她只能哄他……還有什麼故事好說呢?要找個無聊得讓人想打瞌睡的故事才行,唉,想不出來……對了!

「王爺,您的母妃以前都是如何哄您睡的?」她可以偷師學一下。

韓霄回想著道︰「本王的母妃都會唱搖籃曲給我听。」

姚芝恩打死都唱不出寶寶快睡那種曲子,她只能說︰「那她一定是個溫柔的人。」

「嗯,她是個很溫柔的女人,當年我和皇兄還很小,她會哄著我和皇兄睡。」韓霄回憶起過往,臉上流露了難得的溫柔。

姚芝恩听他說起皇上,不禁道︰「王爺,听說是您幫助皇上登位的,想必皇上對您十分信任吧。」

「皇上確實是個好兄長,他待我不薄,重用我,給了我很多賞賜,只是,伴君如伴虎這句話你听過嗎?」韓霄對著床頂看,意味深長的說出這句話。

姚芝恩有點意外他會這麼說,她以為,他在皇上面前相當吃的開,不料,他也得過得小心翼翼。

韓霄抬起右臂,看著長年握著刀柄的長出厚繭的手掌心,「這些年來,我為皇兄除去不少禍害,殺人都已經殺到麻痹了……但其實在最早時,我不願意殺人,我是迫不得己才殺人的,因為我不拿刀,別人就會殺我和皇兄,,皇兄也一樣,以前是個溫厚的好人,漸漸地變得心狠手辣,鐘除異己,而且多疑……皇兄也是身不由己的,所以我不會怪罪皇兄。」

韓霄沒有意識到,在他對她說起心事時,是自稱我,而不是本王。

「只是,為什麼……偶爾我會覺得累,覺得很疲憊呢?」他擱下了手臂,連瞳孔里都是茫然一片。

姚芝恩忍不住放柔了聲音,「王爺,是您的心在累吧,您覺得寂寞,您漫無目的的活著……」

韓霄側過臉看她,「那麼,你就治治我的心,讓我不累,不寂寞吧……」

轟隆隆的一道響雷劈下,房內一瞬光芒萬丈,姚芝恩隱約在韓霄的臉上看到了無助,她心口升起異樣的感覺,讓她一時呆看著他,卻說不出話來。

下一刻,韓霄嗤笑了她一聲,「姚大夫,怎麼連你都怕打雷了,上來吧,本王陪你。」

他拍了拍床上空著的位置。

他一不正經,姚芝恩就回過神了。

「不必,我不怕打雷,怕的是王爺您……」她敬謝不敏。

「我說,上來。」韓霄一手扣住了她,雙眸一眨也不眨地對著她道。

不知怎地,姚芝恩回想起剛剛他一閃即過的無助神情,一個恍神,就這麼被他拉上床,躺在他身側。

韓霄撫著她的秀發,凝視著她道︰「姚大夫,今晚就這麼陪我吧,直到我睡著,都待在我身邊。」

「可是……」

「天亮後,我會翻牆離開的。」

明明不是這個問題……姚芝恩在心里一嘆,他怎麼不明白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沒有一點避嫌的意思啊,兩人這麼同床,這麼曖昧……好嗎?

韓霄仍然凝視著她道︰「姚大夫,總覺得有你在,我就睡得著,我的心,也能被你治癒。」

「那我的本事還真大啊!」陪他睡而已,就能治他的心?這話未免太過曖昧。

「因為,在你身上有我想要的……」那一抹溫暖,那是足以溫暖他心的強大溫柔。

韓霄沒把剩余的話說完,只露出了堪稱溫柔的笑。

怎麼不說下去了?姚芝恩不禁屏息,在她身上,有什麼是他想要的?

在這時,韓霄冷不防地捉起她的手覆住他的左胸口,「你感覺一下,本王的心跳有變快了,點吧?」

這男人……是在干什麼!是在撩她嗎?

姚芝恩的手掌貼著他的胸,不只手心流汗了,臉蛋更是發燙。

「王爺,您這是干什麼?」

韓霄深深凝望著她道︰「本王真的對你犯相思了。」

真的,心跳變快了……

姚芝恩倒抽了口氣,用力抽回手斥道︰「王爺,別開這種玩笑,快睡吧!」

韓霄輕笑了聲,不再逗她了,端正躺好,閉上眼,卻又不忘叮囑,「記住,要陪在本王身邊,不得離開。」

「是、是,我哪里都不去,快睡吧。」她為他蓋上被子後,便乖乖躺在他身側,不過躺了片刻,她不禁也模了模自己的胸口。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模了他的胸口後,連她的心跳都變快了,怦怦怦平穩不下來?

姚芝恩深呼吸著,一遍遍告訴自己要冷靜,危險的男人對女人來說是甜蜜的毒藥,她不能自尋死路。

當他對著她說,他對她犯相思時,她幾乎快溺斃在他眼底……不過,也只是幾乎而已,她有自信她是不會淪陷的。

她對成為因愛變成泡沫的人魚公主沒興趣,這輩子她只想當大夫行醫就足夠了。

此時陪在這男人身邊,她也只是憐他、心疼他,將他當成病人,想治好他的心……如此而已。

「你說什麼,你看到璟王和姚芝恩在一起!這怎麼可能,都這麼晚了!」

小姐拉高的嗓音在夜里可真是刺耳,也難怪了,她看到也是驚訝極了。

丫鬟怕姚芝蘭不相信,心急地道︰「是真的!奴婢剛剛到廚房幫小姐取宵夜時,親眼看到璟王抱著五小姐在半空中飛著,然後縱身跳下,又躍上牆,很快地離開……奴婢不會看錯的!」

姚芝蘭略踉蹌的往後一退,看著桌上的蓮子糕,頓時沒胃口吃了,悶悶地問︰「那你有看到……他們飛到哪去嗎?」

丫鬟怕自家小姐不開心,囁嚅的道︰「看起來是往……五小姐住的院落方向去了。」

姚芝蘭臉一沉,這麼晚了,璟王到姚芝恩的院落里做什麼?

之前她听說過璟王曾特地上門找姚芝恩,父親請他到姚芝恩的院落里去等,那時她滿心嫉妒,可後來沒再發生過類似的事,她也就放下了,原來不止那一次,他們竟還在深夜里幽會,也不知有幾次了……

「真是不知羞恥的女人!」姚芝蘭氣得捉起桌上的蓮子糕,往地上一砸,用力踩,臉上充滿著怨妒。

她明明長得比姚芝恩美上幾分,是姚家最美的姑娘,憑什麼姚芝恩能得到璟王的另眼相看、當她的靠山、在夜里來看她,而不是自己?

「總之,記住了,別去招惹姚芝恩,她攀上了璟王,受到璟王的庇蔭,自有她的手段,你斗不過她的,離她遠一點。」

就在這時,姚芝蘭想起娘親的勸告,只是……她真的有辦法,眼睜睜看著璟王哪天納姚芝恩為妾嗎?

打從第一眼見到璟王,她就對他一見鐘情,她想嫁的人就只有他一人,哪怕只是當個妾她也甘願,她無法容忍一個低賤的庶女,竟能勝過她這個嫡女被璟王看上。

她很清楚父親打的算盤,他想讓姚芝恩攀上璟王,最好是能被他納為妾,如此一來,往後姚記在商場上會更加無往不利,若她向父親告狀,說姚芝恩有多麼不知廉恥的和璟王幽會,父親只怕會更高興,會要她別礙事……

「找幾個人去盯著姚芝恩。」她听到自己充滿憤怒的聲音,她終究還是違背了娘親要她別招惹姚芝恩的忠告,「給我好好盯著,只要璟王進她的院落里就馬上告訴我!」

她一定要想辦法阻止姚芝恩繼續勾引璟王!


馬車徐徐的前進,往博仁堂總號的方向駛去,姚芝恩顯得精神不濟,頭頻頻往下點。

「小姐,您還好嗎?」雲娘問道,翠花也關切的看向她。

「我沒事……」姚芝恩搖了頭道,捏了把臉,努力提振起精神。

雲娘和翠花都知道,自家小姐會打瞌睡,跟璟王三天兩頭在夜里求診有關,只要璟王晚上前來,小姐隔天早上精神就不好。

也不知道小姐用什麼方法替璟王治失眠,得治上一整夜,而且又是孤男寡女的,總覺得不妥,但對方是個王爺,她們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在心里暗暗心疼小姐。

姚芝恩知道她們擔心她,她也真的是有苦難言,要哄韓霄睡覺可是一個大工程,她得講故事給他听,陪他聊天,又得躺在他身邊陪睡,他大爺才願意闔上眼睡覺。

當韓霄好不容易睡著了,她才能偷偷下床離開,他是個極淺眠的人,只要發出一點聲音就容易被吵醒,那麼她就功虧一簣了,但要她就這麼跟著闔眼睡,她又辦不到,只要想到身邊有個男人在,她就睡不著。

倒不是說她怕他對她做出什麼事來,出乎意料的,韓霄對她非常規矩,是她心里不自在,不知自己在害羞緊張什麼……

她為這種事困擾得睡不著,要怎麼讓她們知道?

偏偏她無法阻止韓霄天天入夜後找上她,就連不是雷雨天他也無賴的說他睡不著,要她哄他睡,她真的好無奈。

她唯一能阻止的,就是要求他別再坐著馬車親自接她回姚府,她可不想再陪他翻牆,被他提高高的飛上飛下的,那一點都不好玩,而且他們夜里見面一事要是被傳出去,也怕惹來什麼閑言閑語。

「對了,你們知道有什麼鄉野故事嗎?最好是能讓人听了很無聊想睡覺的故事……」她實在很缺無聊的故事。

翠花兩人都愣住了,「什麼?無聊的……故事?」小姐怎麼會問這種問題?

姚芝恩發現問這種話怪怪的,通常都是問有趣的故事,尷尬笑了笑,「沒事。」她往窗外看,「到了,我們下車吧。」

博仁堂才剛開店,就已經陸陸續續來了很多客人來抓藥了,伙計們都忙里忙外的,大智在店內看到她下馬車了,奔來門口道︰「姚大夫,早!」

「大智,早。」姚芝恩半彎子,和藹地道︰「听說你每天到了下工時間還逗留在藥鋪里很久,有時候晚上還偷偷跑過來,你娘找我說了這件事,她很擔心你知道嗎?」

大智嘴里嘀咕道︰「娘真是多事,我只是覺得待在藥鋪子里比較能專心讀書罷了,我想快點把書本里的內容,還有藥材的名稱樣貌都記起來……」

因為三間藥鋪子生意都大好,藥材的需求量也跟著變多,雖然總號里早有一間倉庫,但並不夠放,于是她撥了一筆建新倉庫的銀子,就建在總號院子後的一塊空地上。

大智正值學習認識各種藥材的階段,姚芝恩為了讓他盡快對這些藥材熟悉起來,除了指導他讀醫書,也讓他每日負責清點倉房里的藥材數目,整理這些藥材,相信對他的學習是大有幫助的。

姚芝恩看他那麼認真學,心里是很欣慰,但還是得規勸,「大智,你年紀還小,還有很多時間讓你慢慢學習,要是操之過急,累壞了身體就不好了。答應我,以後下了工就要馬上回家,晚上也不能再偷偷跑來藥鋪子讀書了,好嗎?」

「是,我知道了……」大智乖乖受教的點了頭,然後抬起頭,朝她笑得純真燦爛,「姚大夫,我會听您的話慢慢學習的,只要我一天學一點,寺我長大後就能成為像你一樣厲害的大夫了!等我當上大夫,我娘和弟弟們就能靠我的醫術不再挨餓了,而且我也能救活很多很多人,讓他們不再受病痛之苦!」

李掌櫃從店里踏出來,听到這番話,鼓勵地模了模大智的頭,「小姐,我們大智真的很上進呢,還是個孝順的孩子,每回您送什麼吃的到店里,他都忍著不吃,都打包回家給他娘和弟弟們吃呢。」

大智似乎是听得不好意思,溜進了店里,見狀,姚芝恩和李掌櫃相視一笑。接著,李掌櫃想起正事,將今天預定的出診單交給她,「小姐,今天排了這幾個外診。」

姚芝恩接過單子看,有新的外診,還有幾個病人是復診。

「看來今天要忙一整天了。」她笑著說,接著望了望藥鋪子內,「葉大夫人呢?」她沒有看到他。

「葉大夫差了人來說今天有點事要辦,所以今天是胡大夫負責坐堂的。」

姚芝恩點了頭,表示知道了。

有好幾次,表哥都臨時說有事要辦請假,讓她總覺得她這個表哥有時候還頗神秘兮兮的,且比她還忙,有好幾次請他教她做香包,想說這香包還真有效,讓她不再犯頭疼,以後她自己做就好,他嘴巴上說好,但都抽不出時間教她,她也不好多問他在忙什麼,總得尊重他個人的隱私。

「那我出診了。」姚芝恩望入店鋪里,看到正在幫忙抓藥的大智,請托道︰「李掌櫃,大智今天也麻煩你照顧了,下工時間一到一定要準時讓他回家,他不回家就派人把他押回去。」

李掌櫃點頭,「我會的,小姐慢走。」

姚芝恩出了一整天的外診,在傍晚來到國公府,今天要替齊國公的兒媳婦江氏看診。姚芝恩在替江氏把脈時,發現她心情頗好,不再像上回那麼憂郁,詢問了這陣子的生活狀況後,奶娘回答,江氏有照著她的叮嘩,按時喝湯藥,也拾起畫筆在畫畫了。

「姚大夫,我一重拾畫筆,就回想起我還在當姑娘時作畫的快樂,可以讓我忘懷痛苦的一切,就好像活出自己了……」江氏模著圓肚,神色溫柔,「每當我感到快樂時,月復里的孩子會踢一下我,就好像被我的心情感染了,也覺得快樂。」

姚芝恩從她的語句間感受到她的喜悅,看來,按時喝藥加上培養嗜好,讓她的病情好轉了,頓時含笑道︰「那可以讓我看看世子夫人的畫嗎?」

江氏害羞了,掩著臉道︰「我太久沒畫都生疏了,有點不好意思讓姚大夫瞧見……」

「世子夫人太謙虛了,明明畫得很好呢!」奶娘在一旁笑道。

「奶娘,你在說什麼啊……」江氏怨嗔了聲,然後害羞的瞟向姚芝恩,小聲道︰「姚大夫若真的想看我的畫,晚上就留下來吃飯吧,吃完飯我再讓你看畫……啊,要不就留下來過夜吧,這樣就不必擔心太晚回家了。」

姚芝恩顯然很驚訝,她被病人請吃飯是常有之事,但這留宿還是頭一次,她有點拿不定主意,躊躇地道︰「這樣……不會太打擾嗎?」

江氏聲音變大了起來,顯然十分期待,「不,不會打擾的!嫁進國公府後,我和我那些閨中密友就沒再見面了,身邊除了奶娘,沒有人可以陪我說點貼心話,我總覺得我跟姚大夫很投緣,只要和你說說話,心情就會變好……」

奶娘也央求道︰「姚大夫,拜托您了,今晚就留下來吧!」

雲娘和翠花也都是心疼江氏的,用眼神拜托著姚芝恩。

姚芝恩不忍拒絕,朝翠花道︰「你去跟外面的車夫說一聲,我們要在國公府過夜,請他回去稟報老爺一聲。」

「謝謝姚大夫!」江氏十分高興,和奶娘相視一笑。

姚芝恩心里想道,不知道韓霄晚上會不會跑來找她,他消息靈通,她上哪他都知道,應該可以很快接到她留宿的消息吧。

今天一整天,韓霄都在忙著查案,連手下都無法確實掌握到他的行蹤,他也因而沒有接到姚芝恩留宿在國公府的消息。

韓霄近來在追查那起受害者受到催眠,心智退化成五歲小孩的案子,這幾天他讓人將那名目擊到疑似右護法的下人從牢里帶了出來,親自審問了他,下人形容那個人戴著斗笠和面紗看不見臉,只知身形高瘦,實在很難判定那是不是右護法。

他反倒從那戶人家的次子身上查到是他花錢聘用那名術士催眠兄長的,有了進一步線索——當然這是韓霄重重用了刑,打得他皮開肉綻才讓他招的。

然而,次子並不知道那名術士的真實身分,只說是一家專賣香料的店鋪幫他介紹的,尋線查下去,韓霄發現那是一家看起來很尋常,實則不太單純的香料鋪,老板是個江湖人士,私下幫委托人處理各種難事,連殺人的生意都肯做。

韓霄佯裝成客戶,出了一大筆錢想找術士幫他催眠人,希望將那名術士引出洞。

他原本以為,自己只能耐心等候術士的消息,誰知他又找到突破性的新線索,他發現大理寺卿呈上的那些卷宗里,有一半的案子都與這香料鋪相關,其委托人都是透過這香料鋪聘用那名術士的,審問之後,那些委托人竟然都是天崇教的信徒,這更讓他更加確信,那名術士就是右護法本人,他私下透過香料鋪接了信徒的生意做,這可真是天助他也,讓他找到了重新進入天崇教的方式。

韓霄軟硬兼施的收買了這些信徒,要他們將他的探子引薦進天崇教里,也從其中資深的信徒口中得知天崇教的一大秘密。

據稱,天崇教主在培養護法人選,總會從信徒里挑選有特殊才能或武藝的人,據說都集中帶到某個地方去,去了之後就沒見過他們回來過。

信徒認為,他們是被教主帶往他住的地方,那個地方稱為仙洞,他們都期望自己能被選中,可以待在教主的身邊,永遠受到教主的庇護。

仙洞……韓霄倒是對那地方好奇極了,那會是個養兵或打造兵器的地方嗎?另一方面,韓霄也證實丞相手腕內側確實有著一顆斗大的黑痣,而他潛入天崇教的那段時間,恰巧听說丞相身體不適,待在家里休養,這也是旁證。

若丞相真的是天崇教的教主,他背著皇上在地下稱王,從信徒手里詐騙錢財,用來養兵、打造兵器,這就是板上釘釘的造反了。

當然,掌握證據是最重要的,這一次,他一定要查清楚仙洞的位置,收集齊全丞相造反的證據,務必要小心,絕不能前功盡棄。

韓霄忙到了很晚,在子時之刻,翻牆飛入姚府去找姚芝恩。

一踏進院落,一個做丫鬟打扮的女手下,不知從哪兒竄出來,停在他面前,恭恭敬敬的稟報道︰「王爺,姚大夫並不在,她去了國公府替世子夫人看診,差人回來通報說,今晚在國公府留宿。」

「是嗎?」韓霄臉上有著明顯的失望。

「王爺……姚芝蘭來了,她是姚家的嫡女,正在姚大夫的房里。」女手下瞥了眼後方的廂房,覺得有必要提醒一聲。

韓霄前陣子借著談生意的名義接近姚賢,時常來姚府,隱約記得總有個女人在他面前晃著,最後被姚賢叫走,那女人好像就是姚芝蘭,但長得是圓是扁他沒印象。

「她來做什麼?」

「屬下不知,最近晚上她總會差人來打探,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想做什麼,然後剛好姚大夫今晚外宿,她就突然跑來了,說要找姚大夫,屬下回她姚大夫今晚外宿,她還是不走,大搖大擺的進姚大夫房里。」

韓霄听完這一連串話,立刻明白了姚芝蘭那令人作嘔的心思。

那女人擺明就是查到了他晚上會過來找姚芝恩的事,故意趁姚芝恩不在府里時,到姚芝恩的房里等他來。

韓霄對這種別有居心勾引他的女人興趣缺缺,朝陳洋道︰「走。」可在轉身之際,一直注意著屋外的姚芝蘭從背後喊住了他。

「王爺,既然來了就請留步,小女子名叫芝蘭,想跟王爺說幾句話……」

韓霄冷笑一下,回頭看她。

姚芝蘭一身紅艷,頭上戴了好幾根金步搖,細致的妝容把她的美貌襯托得更為出色,但韓霄的眼神毫無變化,甚至帶著嘲弄。

他都懶得理她了,她居然自個兒送上門找罵,真是愚蠢。

他冷斥道︰「放肆,見到本王,還不下跪!」

姚芝蘭以為韓霄見到她會有幾分憐香惜玉的,沒想到被他無情的低喝,當下嚇壞了,馬上跪下,「小女子向王爺請安,王爺恕罪……」

她語帶著顫抖,好不容易才把話說完,而在她背後的丫鬟跟著她一起跪,頭還磕著地。韓霄始終沒有允許她們起身,姚芝蘭便不敢擅自起來,只能這麼跪著,原本她還打算利用姚芝恩不在府里的機會,使盡渾身解數的迷住韓霄,這下都有點退縮了。

姚芝蘭是受盡嬌寵的嫡女,養成任性妄為的脾氣,但遇上韓霄這種不留情面的人,無疑是自尋死路。

「你知道本王每晚都會過來,知道姚大夫今晚外宿,便將自己打扮成這模樣來見本王,好,你說,你想對本王說什麼話呢?」

原來,他都知道了。

姚芝蘭見那走到她面前的靴子,听到韓霄森冷的問話,有點提心吊膽地道︰「請……請原諒小女子,小女子戀慕著王爺,想見王爺一面,才忍不住在姊姊的房里等您到來,想借著這機會讓王爺認識小女子……」

「然後呢?」

姚芝蘭鼓起勇氣的抬高了頭,試圖在他面前綻放最美的笑容,「小女子以為,只要王爺見到小女子,便會知道小女子的相貌比姊姊更勝一籌……小女子希望王爺能多看小女子一眼。身為姚家的嫡女,也是姚家最美的女兒,自小便學習各種才藝,琴棋書畫皆通,小女子不會讓您失望的……」

韓霄輕輕呵了聲,這笑聲充滿譏諷,教姚芝蘭渾身一僵。

「這些話听得真無聊。」韓霄指了指她的腦袋,毫不客氣地道︰「你沒有她一半聰明,也沒有她的膽識,就想讓本王關注你,真是丑人多作怪。」

「丑人多作怪?」姚芝蘭瞠著眸,喃喃自語。

「走。」

姚芝蘭見韓霄甩下她,領著下屬往前走,忍不住沖上前,從背後抱住他,「小女子是真心喜歡王爺……」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陳洋的怒斥聲打斷。

「快放開王爺!」

姚芝蘭渾身發著顫,見一把劍抵著她,只差一點就能刺進她脖子里,嚇得松了雙手,雙腿癱軟的滑跪在地上。

「髒了。」韓霄往後瞥了眼被她踫過的外袍,微惱地道,接著充滿嫌惡的瞥了她一眼道︰「別再讓我看到你。」

說完,他運起輕功,片刻就走遠了,和陳洋消失在這院落里姚芝蘭滿心難過又害怕,就這麼動也不動地癱坐在地上。

丫鬟這時戰戰兢兢地起身走過來,囁嚅道︰「小姐,起來吧,我們回去吧……」

姚芝蘭失神地被丫鬟揍扶起來,踉踉蹌蹌走著,顯然還驚魂未定。

一回到房間里,丫鬟替她溫了茶喝,她喝了幾口後,意識清明起來,想到韓霄罵她的兩句話,恨意瞬間強烈的涌上心頭。

不,她怎麼會是丑人!又怎會骯髒!

她居然受到了這種羞辱,在璟王面前,她竟是一無是處,怎麼可能?

她到底哪一點比不上姚芝恩,論美貌才氣她根本不輸姚芝恩,是璟王被姚芝恩蒙蔽了,要說的話,她比不過的也只有醫術而已……

姚芝蘭雙眸乍亮,瞳孔底閃爍著異常的凶惡,她喚來了貼身丫鬟附耳道︰「你現在馬上去辦這件事,去燒了姚芝恩最心愛的博仁堂!」

那是姚芝恩的心血所在,姚芝恩就是借此成功翻身,要是毀于一旦,不知道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丫鬟听得臉都白了,連連搖頭道︰「小姐,您在說什麼可怕的話,奴婢怎麼敢,再說,要是老爺知道了,奴婢會死的……」

「你娘這個月的藥錢還沒有著落吧?若你不去辦這件事,在你死之前,你娘說不定會先死。」看丫鬟不敢吭聲,姚芝蘭輕聲慫恿道︰「別怕,你不說、我不說,這天底下會有誰知道呢,是吧?」

丫鬟被說動了,垂頭道︰「是,奴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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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2-17 00:08:1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火燒博仁堂

國公府。

心神不寧,姚芝恩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始終睡不著。

是因為換了環境會認床的關系嗎?還是今晚和江氏聊得太開心了,靜不下心,所以心跳得比平常還快,躁動不安嗎?

在晚膳過後,她欣賞了江氏的畫作,陪她散步,教她孕婦可以做的運動,還有教她如何改善小腿抽筋的現象……今天真的陪了江氏做了很多事,若是能幫助到她就好。

快睡吧,明早一早起床,還有很多事要忙呢……正要闔眼之際,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是敲門聲。

「姚大夫,您睡了嗎?」

是江氏奶娘的聲音,這麼晚了有什麼事?那種心神不寧的感覺更重了,姚芝恩覺得像是發生了不好的事。

「來了!」雲娘和翠花睡在耳房里,率先走出來應聲。

在雲娘去開門之際,翠花忙幫姚芝恩披上外裳,整理衣著。

門一開,不只是奶娘來了,連江氏和國公府的總管都來了。

「世子夫人,請問發生什麼事了?」雲娘問道。

江氏感到難以啟齒,「林總管,你來說吧!」

林總管著急的朝姚芝恩道︰「姚大夫,听說博仁堂的總號走水了!」

失火了?姚芝恩腦里霍地一片空白,她好不容易才回神,見雲娘和翠花慌亂的臉,強自鎮定下來道︰「還請總管跟我說得詳細些。」會不會是哪里弄錯了……

林總管回道︰「這是外面的門房說的,說天空有一片火光,去打听了一下,都說是博仁堂走水了,救火隊正在救火,門房想到姚大夫您今晚宿在國公府,便來跟我通報一聲。」

「我去看看!」姚芝恩听到這里再無僥幸,快步奔出去,雲娘和翠花也緊跟在後。江氏喊住了她,「姚大夫,我早差人在門口備好馬車,坐馬車去吧!」

姚芝恩點點頭,腳步不停地往外沖。

博仁堂和國公府距離不到幾條街,馬車很快便抵達了。

姚芝恩下了馬車,就見博仁堂總號燒得一片通紅,竄升起濃煙,此刻,救火隊正在打水救火,也有百姓提著水在幫忙滅火,更有一些圍觀看熱鬧的人。

怎麼會出這種事……姚芝恩想起自己帶著人上山采藥的辛勞,想起這店面是她親自設計,請師傅重新裝潢的,匾額是韓霄賜下的,現在幾乎都燒毀了,頓時感到萬念俱灰。要不是有雲娘和翠花從背後扶住她,她早就雙腿一軟跌倒了。

雲娘和翠花安撫她道︰「小姐,沒關系,藥鋪子可以重建,只要沒有傷到人就好了。」

「是啊,人平安就好,幸虧是半夜起火,藥鋪子都沒人在……」

「也是,人平安就好……」姚芝恩喃喃地道。

「姚大夫,您也在?」

姚芝恩循聲望去,就見胡大娘來了,「胡大娘,你怎麼來了?」

胡大娘慘白著臉道︰「我們大智晚上又背著我跑出來了……現在這兒走水了,那大智……該不會在里面?」

姚芝恩心驚膽跳,馬上否決這個可能性,「胡大娘,他不會的,他答應過我,晚上不會再跑來藥鋪子里讀書了!」

胡大娘知道大智向來最听姚芝恩的話,但仍有點不安,「可這麼晚了,若沒來藥鋪,他會上哪去了?」

這也是姚芝恩想知道的,她真怕大智違背她的話又跑來藥鋪子讀書,她趕緊朝救火隊的人詢問,「請問你們有進去看過了嗎?有個孩子可能在里面……」

被她詢問的那人沒好氣的說︰「開什麼玩笑,火那麼大,我們哪敢闖進去看,又不是不要命了!」

有人認出她來,態度明顯客氣,「姚大夫,都這麼晚了,小孩都回家睡覺了,怎會在里面!你放心,我們很快就會把火滅了……」

姚芝恩問不出答案,心里也著實慌了,轉身望向胡大娘,就見胡大娘在地上撿到什麼,雙手發抖著。

「這、這是大智的護身符,我在廟里求來的,三個孩子都有……」胡大娘喃喃著,奔向救火隊,「我兒子確實在里面啊!他的護身符掉在門外,拜托你們,救救我兒子啊……」

救火隊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的,都沒人行動,火勢那麼大,誰敢不要命的闖進去救人?胡大娘心急如焚,扭頭就想往火場沖,姚芝恩趕緊捉住了她。

「胡大娘,你不能這麼沖進去……」

胡大娘尖聲叫道︰「可是大智他在里面……」

「我去帶他出來!我知道大智會待的地方,總比你無頭蒼蠅四處找好!」

此話一出,姚芝恩在眾人都來不及反應之前,沖到前頭,從救火隊的手里搶去了一桶水,兜頭淋下,再把袖子打濕,損住口鼻,趁著大門火勢變弱的瞬間往內沖。

「小姐,您不能進去啊……」雲娘和翠花只來得及捉住要跟著沖進去的胡大娘,無法阻止姚芝恩,只能在後頭大喊道。

姚芝恩雖听到她們的叫喊,卻並未停下,她知道她很莽撞,但她必須救出大智,如果大智死了,她不會原諒自己的。

因為灑了水,火勢已經稍微變小,並沒有寸步難行,可濃煙甚大,待久了也會嗆暈,她擺低姿勢,搗緊口鼻,把握時間的往里頭樓梯方向跑去。

那里有間小隔間,是她為大智準備的,讓他閑暇時有個地方讀書,如果他真的來了,肯定在里面。

當姚芝恩抵達時,就見一根木頭大概是被燒斷了掉下來,剛好就擋住了小隔間的門,大智恐怕被困在里面,想逃也逃不了!

姚芝恩想沖過去將木頭移開,才剛跨出步伐,就听到來自頭頂上火燒的轟隆聲,她抬眼一瞧,就見位于上方的梁木燒得快崩塌了,眼見就要往下墜了,她一時嚇得動不了。

「小心!」隨著喊聲,有人從背後奔來,他來不及推她一把,只能抱住她,硬生生的替她挨了一擊,他推開身上的木頭,咬牙罵道︰「姚芝恩,你在做什麼蠢事!」

姚芝恩終于醒神了,望向來者,震驚地道︰「王爺,您怎會在這里?」

韓霄從姚府離開後並沒有馬上回王府,在外面逛著,考慮要不要到國公府找她,這時瞧見天空一片火光,發現那是博仁堂的方向,擔心是博仁堂起火,便往這邊趕。

他沒心思解釋,顯然很火大,額頭都冒青筋了,「火這麼大,誰準你進來的?你不要命了嗎?」

「我要救一個孩子……」這還是姚芝恩第一次看到他失控朝她開罵的樣子,有點囁嚅的道。

「他在哪里?」韓霄不廢話的直問。

「在那個小門里……」姚芝恩一比。

陳洋也跟著韓霄進火場了,見姚芝恩的手勢,快步奔向前,用腳踹開被木頭壓住的門,進去再出來,手里抱著一個孩子。

韓霄見姚芝恩想沖去看孩子,他連忙攬緊她不讓她去,朝陳洋命令道︰「快走!」

陳洋趕緊抱著孩子往出口跑,在這時,有著火的木塊掉了下來,剛好砸在殿後的韓霄和姚芝恩那方,韓霄快手將她攬入懷里,木塊便重重打在他背上,他忍不住吃痛嘶了聲。

「王爺,您要不要緊?」陳洋擔心的回頭看。

韓霄背部很痛,但還是咬緊牙根道︰「快離開!」

姚芝恩一心擔心大智的安危,壓根兒沒注意到韓霄為了救她受傷了。

當他們一行人沖出火場時,外頭的人都松了口氣,翠花和雲娘見狀才敢松開胡大娘,念著佛祖保佑,只是孩子的情況似乎不妙。

「姚大夫,大智他怎麼動也不動……」胡大娘見到兒子被救了出來,來不及高興,便慌張了起來。

「放心,我會救他的!」姚芝恩馬上讓陳洋將孩子放在一片空地上,探了他的鼻息和脈博,見他沒氣了,馬上對他施以心肺復蘇術。

大智身上沒有明顯燒傷,但被困在書房出不來,被濃煙嗆暈了,陷入昏迷中。

姚芝恩按摩他的胸口後,再對他施以口對口呼吸,這是令人驚駭的動作,但在這節骨眼上,沒人敢說什麼,只知這孩子有危險,姚芝恩這是在替他渡氣救他,眾人都希望這孩子能醒過來。

「大智,快醒來啊,大智……」胡大娘哭喊著兒子的名字。雲娘和翠花都雙手合十念佛祈禱,眾人也在祈禱孩子能醒來。

姚芝恩拼命的急救,就算汗流浹背,手痹到快斷了,仍是做同樣的動作,就這麼維持了近兩刻鐘。

「停下來!他已經死了!」韓霄捉住了她的雙手,明眼看也知道這孩子已經斷氣了。

「不,他沒死,我要救他……」姚芝恩想掙開來繼續替大智施救。

「夠了,你已經盡力了!」

姚芝恩確實已經盡力了,她筋疲力盡,兩只手累得抬不起來了;胡大娘見兒子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地上,撲了上去慟哭。

姚芝恩看到胡大娘哭號著,看到四周人都鼻酸的啜泣著,這才意識到大智真的死了。

大智死了……他死了……眼前一黑,姚芝恩昏厥了過去。

「小姐!」雲娘和翠花都沖向了她。

韓霄見姚芝恩昏了過去,雙手還留有被燙著的傷痕,將她橫抱起來,朝陳洋道︰「你留下來幫忙,幫這孩子找一副好的棺材,處理好他的後事。」

「是。」

韓霄這才一個轉身將姚芝恩帶走。

韓霄將姚芝恩帶回他的璟王府,讓府內的太醫為她看診,太醫說她沒什麼大礙,只是睡著罷了,讓她好好休息即可。

韓霄怕她不習慣別人伺候,特地派人將雲娘和翠花接來照顧她,當然,他早差人回姚府向姚賢說一聲,這可是向來恣意妄為的他難得有的細心。

隔天一早,姚芝恩醒過來了,要是平常的她,知道自己在璟王府過夜,早怕傳出什麼流言蜚語,吵著要回去了,但自她醒來後,她就悶不吭聲的,似乎不介意自己待在什麼地方。

雲娘和翠花都當她心情哀傷,體貼的不打擾她,但漸漸地她們發現不對勁。

用膳時,姚芝恩總是沒有胃口,都要她們好說歹說的勸著,才會勉強吃個幾口;帶她到花園散步,她會走,但總是心不在焉,沒人看著,肯定會一頭栽入池塘內。

總之,她們說什麼她就做什麼,但眸底空洞無神,就有如行尸走肉。三天很快過去,這樣的情況也持續三天了,雲娘兩人都很擔心。

「王爺,小姐真的好奇怪,明明是清醒的,但魂魄都不知飛去哪了……」

「王爺,小姐她這是傷心過度嗎?可是,她完全不哭……」

韓霄白天也有自己的公務,因此不能陪著姚芝恩,都是回到王府後再听她們兩人稟告,這日听到她們的話語,不禁沉下了臉。

他原本也以為,姚芝恩只是因為那個孩子死了,傷心過度才不想說話,想說讓她好好休息養傷,幾天後便沒事了,然而如今事態比他想得更嚴重。

她這個樣子,他真看不下去,她就像是……用牆把外界的一切擋住,活在她自己的心里,她以為不面對現實,就可以當那孩子還活著嗎?

韓霄想了想,隨著雲娘她們去了姚芝恩暫居的客院。

他面對著她,揮手道︰「姚芝恩,你看不到本王嗎?不會起身請安?」

姚芝恩看向他,就只是把視線轉向他而已,卻神色漠然,彷佛什麼也沒看進去。

韓霄心中的怒火登時被點燃,搖晃起她的肩膀,「姚芝恩,你醒一醒!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在逃避什麼?你怎麼膽小到變成這副德性?本王真看不下去!」

雲娘和翠花見小姐被韓霄粗暴對待,都想去勸阻,被陳洋阻止了,要她們相信韓霄。終于,姚芝恩瞥了他一眼,單單一眼,又沒反應了。

但他卻受到了鼓舞,覺得很好,不是沒听到他說話。

韓霄捧住她的臉,感受到她的臉龐很冰冷,彷佛代表她的心有多哀傷,他不禁心疼她。他傾向前,非擊破她自我保護的牆,一字字對著她道︰「听好,大智他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醒過來吧!」

他的大吼都快把姚芝恩的耳膜震破了,她怎麼還有辦法當作沒听見。

姚芝恩紅著眼眶瞪他,扯開他的雙手,生氣地道︰「他沒死……他沒有死……你胡說!」

韓霄見她還想逃避,殘酷地道︰「他死了,已經斷氣了,你要面對事實!你以為像這樣行尸走肉的活著,就可以忘記這事實嗎?」

「他沒死,他沒……」姚芝恩哽咽的流下了淚,她以為事實不被戳破就不會感到痛苦、當大智還活著,如今那面牆被韓霄擊倒了,她便在他面前崩潰了,泣不成聲,「都是我害的,我救不活他……我是大夫啊,我怎麼可以救不活他,讓他這麼可憐的死去……」

韓霄看她哭喊的模樣心都軟了,伸出了手,想替她揩去頰上的淚,將她自深淵里拉出來,「听好,這不是你的錯……」

「是我、是我的錯……走開!你走開!」姚芝恩打了他靠過來的手,推開了他,她不想看到他,是他讓她想起大智死去的事。

「小姐!」翠花抱住她,不讓她做出打王爺這種冒犯的事。

雲娘朝韓霄歉疚地道︰「王爺,請原諒小姐對您無禮,小姐她一直很疼愛大智,和大智感情很好,所以她才會承受不了大智死去的事情,為此自責。」

她很疼愛那個孩子嗎?

韓霄在心里忖道,腦里浮現了某個主意。

姚芝恩在大哭一場後,是不像活死人了,但她懶洋洋的,做什麼事仍提不起勁,吃不下去,都是雲娘和翠花兩人好言相勸她才會多吃個幾口,哀痛仍寫在她的臉上,讓人看了心疼。

姚芝恩住在璟王府第四天了,博仁堂失火的原因還不明,有很多人猜測是博仁堂近來異軍突起,生意扶搖直上,遭同行眼紅放火。

也有人說,是大智自己不小心打落燭火引起火災的,李掌櫃和伙計們都很疼愛大智,再再聲明大智是個做事謹慎小心的孩子,這失火絕不是他造成的。

而姚芝恩被韓霄帶到璟王府的事也被傳開了,在失火當晚,可有不少人撞見韓霄將她抱離現場,議論的人還添油加醋的添了幾分曖昧色彩。

有人說道,難怪韓霄會這麼看重博仁堂,不只是看重姚芝恩的醫術,還有她的人啊!更有人說道,現在鬧出了人命,要是這是縱火,那個人膽子可真大,犯上韓霄這閻羅,恐怕是吃不完兜著走了。

外面傳得沸沸揚揚,這璟王府里倒是幽幽靜靜的,沒有人敢碎嘴。

又到了用膳的時間,姚芝恩吃個幾口飯就沒胃口了,雲娘和翠花都無可奈何,這時韓霄來了,兩人朝他行了禮,順便告狀。

「王爺,小姐又不吃飯了……」

「王爺,您要想想辦法哪……」

韓霄直接越過她們兩人,見姚芝恩坐在飯桌前發呆,伸手捉住她的袖子,一張俊美不凡的臉陡地堆滿稚氣,笑得可愛道︰「姊姊,霄兒餓了。」

雲娘和翠花都看得眼珠子快掉出來了,王爺怎麼又——變成小孩了?

這句姊姊,讓姚芝恩生了反應,她瞪大眼眸的看向韓霄。

「姊姊,霄兒餓了,喂霄兒吃飯。」韓霄又撒嬌的道,搖起了她的手臂。

姚芝恩好不容易才說出一句話,「王爺,您怎麼會……」她困惑的望向在他背後的陳洋。

陳洋一臉無奈地請求,「這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先前受的催眠術沒有完全解開吧,王爺早上醒來就成了這樣子了……姚大夫,你可以幫忙嗎?」

幫忙……她能幫上什麼忙?她又解不了催眠……

姚芝恩看著朝她笑得天真無邪的韓霄,心都軟了,無法不理睬他,「霄兒,你怎麼能要姊姊喂你飯,你都七歲了,要自己吃飯。」

韓霄蹶著嘴,耍賴的道︰「姊姊,你也要吃飯,霄兒才吃。」

姚芝恩想起以身作則這個道理,但她哪有胃口?不,沒有胃口也要吃,韓霄變成孩子需要有人照顧,而他又那麼的依賴她,沒有她就不會乖乖听話,她不能不管他,她得振作起來才行……

「那姊姊也一塊吃吧!」姚芝恩努力擠出了笑,這是她四天以來第一個笑容。雲娘和翠花听了大喜,陳洋忙朝下人道︰「去多拿一副碗筷來!」

姚芝恩和韓霄就這麼一起用膳了。

「霄兒不愛紅蘿卜……」

「乖,小孩子什麼都要吃,不能挑嘴……」

「姊姊喂。」韓霄拗著。

「你真是的……」她在心里嘆道,都那麼大個人了,還要人喂,等他清醒來,不怕丟臉嗎?抱怨歸抱怨,最後她仍是喂他吃。

「姊姊喂的菜好好吃!」韓霄一口吃下去,露出粲笑。

雲娘和翠花看到這十足燦爛的笑,都被融化了心,就只有陳洋表情古怪,別開臉好似看不下去。

就這樣,姚芝恩吃了快一碗的飯,這可是她這幾日來吃最多的一餐。

「姊姊,外面天氣很好,陪霄兒去玩吧!」韓霄拉著她的手,頻頻看門外。

姚芝恩渾身懶洋洋的,沒什麼精神,但又不忍拒絕,跟著他一起走出屋子,柔聲問︰「玩什麼?」

「來放風箏吧!」

姚芝恩沒有意見,一行人到了花園之中,而主子有要求,陳洋立刻吩咐下人去準備風箏,沒多久就開始玩了。

姚芝恩不知有多少年沒放風箏了,上一次是在國小吧,但現在陪著韓霄放風箏還挺好玩的,只不過她實在不像他活力充沛,在拖著風箏跑了幾圈後,她累得平躺在草地上動不了。

韓霄躺在她身側,還在要求,「姊姊,再來玩嘛……」

「不行了,我好累。」她真的動不了了。

韓霄靠了過來,看到她流汗了,模了一下她的臉,「姊姊,你流了好多汗,熱熱的,真好,昨天你的臉還那麼冷冰冰。」

什麼昨天她的臉是冰的,他在說什麼?

姚芝恩總覺得這番話哪里奇怪,但又說不上來。

一回過神,就見韓霄居高臨下的凝視著她,用袖子替她擦起汗來,頓時她感受到撲面的男性氣息,心顫動了下,覺得他看著她的眼神,不是個孩子,是個男人。

韓霄替她擦好汗了,笑咪咪道︰「姊姊,我們再來放風箏吧!」

剛剛是錯覺吧?姚芝恩在心里忖道,然後苦著臉求饒,「不行,我沒力氣了,跑不了了……」

韓霄卻不管,拉著她的手,「快點快點!」

姚芝恩實在沒體力陪他跑,只好對他說有更好玩的游戲,就這麼改玩起一二三木頭人。

姚芝恩當鬼,雲娘和翠花很快遭到淘汰,就剩下她和韓霄的對決,然而她每每趴在樹上數完一二三轉過去,就見他離她更近了,但她怎麼都捉不到他有一絲動作,真的像個木頭人一動也不動。

「捉到了,姊姊,你輸了。」在她又一次回過頭趴在樹上時,韓霄瞬間來到她背後捉住她的衣領,得意地道。

姚芝恩抱怨的道︰「王爺,你有武功,這樣不公平……」

「那再玩一次吧!」

「嗯!」姚芝恩被激起了好勝心。

陳洋憂心的看著這一幕,王爺的背部還有傷,這麼亂蹦亂跳的好嗎?

再連玩了兩次後,姚芝恩真的認輸了。

「姊姊,髒了,幫霄兒洗頭。」韓霄朝她撒嬌的道。

姚芝恩想起他陪她躺在草地的事,無奈笑著想,真是個有潔癖的孩子。

「好。」她點了點他的鼻子,朝他甜美一笑。

姚芝恩為韓霄洗頭,已經有一次經驗的她,這回比較得心應手了,而且有雲娘和翠花當幫手,一點都不困難。

沖去他頭上的泡沫,替他洗干淨頭發後,姚芝恩這才想到忘了帶干淨的布進浴間來。

雲娘回房去拿,翠花則到外頭等著陳洋帶衣服來讓韓霄更換,浴間里只有他們兩人。

韓霄披著一頭濕發,配著他這絕倫的容貌,姚芝恩真覺得好可口……不是,是好萌。

「王爺,你忍忍,等等就幫你把頭發擦干。」

韓霄也不知是不是等得不耐,盯著水盆看,竟二話不說的掬起水朝她一潑。

「王爺,你這在做什麼啊!」姚芝恩忙用袖子擋下。

韓霄笑得天真,「姊姊,我們來玩水吧,好好玩!」他又動手潑水。

「王爺,不要玩了……」姚芝恩瞧他玩上癮,頻頻朝她潑水,說也說不听,她生氣地朝他反擊,拿起瓢子潑他水,正中他的臉,「要玩就玩,誰怕誰!」

韓霄被潑濕了臉,笑呵呵的道︰「好涼快啊!姊姊,真好玩!」說著,他也毫不留情的朝姚芝恩的臉潑水,何只是她的臉濕了,頭發濕了,衣裳也漸漸濕了。

不到一會兒,兩人都濕答答了。

姚芝恩感覺到冷,才發現她渾身濕淋淋的,他們似乎是玩得太過火了。

望向韓霄,他也不遑多讓,一雙眸子還直勾勾看著她,讓她不太自在,直覺的想遮住自己因為衣裳緊貼而畢露的曲線。

「好冷。」韓霄突然喊了一聲,在姚芝恩還來不及反應前,抱住了她。

「王爺!」她嚇了一跳,想掙月兌他卻推不開他有力的手臂。

「姊姊,霄兒好冷……」

姚芝恩听到他可憐兮兮的聲音,心頭一軟,不忍拒絕的任由他抱住。

現在的韓霄只是個七歲小孩,他是因為怕冷才抱住她的,不要胡思亂想!

她如此告訴自己,可那抱住她的身體可是屬于一個成年男子才有的強健體魄,與她的身軀貼在一起,怎麼也無法忽視,實在太過親密了。

明知道這是一種侵犯,但是奇怪的,被他這麼抱住,姚芝恩並不討厭,她只有害臊,只感覺到他與她之間的曖昧,灼燙了她的心……

一直到門被打開,姚芝恩這才用力的掙開他,背過身搞住左胸處……真要命,她的心髒都快爆開了。

雲娘和翠花看到她一身濕漉漉的都驚呼了,忙用布包裹住她,帶她回房更衣,把韓霄丟給陳洋照顧。

姚芝恩打理好衣著後,便打發雲娘和翠花去休息,她也要歇一下,沒想到韓霄上門來了。

她看他頭發還半濕著,納悶地道︰「王爺,陳洋沒幫你擦發嗎?」

韓霄嘟著嘴,「不要,他好粗魯,霄兒要姊姊擦。」

姚芝恩笑了笑,拍了拍床沿,「過來吧!」

韓霄露齒一笑,奔向了她,乖巧的坐在床上讓她擦發,她細心的擦著,約莫過了一刻,她一邊擦,一邊半眯起眼來,手的力道自然就放輕了,也沒再動了。

「姊姊困了嗎?」韓霄轉過頭看她。

姚芝恩搖了頭,「都還沒到晚飯時間呢!」

「姊姊,累了就睡吧!霄兒會看著你的。」

看著她?姚芝恩瞧他說的認真,一雙黑眸熾熱的看著她,她不禁心跳加速,但定楮一瞧,他又是滿臉稚氣的看她。

是她眼花了吧?她真的累了……

「那我就睡一下。」

「霄兒陪姊姊睡!」

姚芝恩和韓霄大眼瞪小眼的,最後拗不過他,松口道︰「那就一起睡吧!」

「姊姊,快!」韓霄迫不及待的爬上了床,窩進棉被里,再露出一雙黑黝黝的眼珠來。

姚芝恩真覺得他這個模樣好可愛,掀起被子,躺在他身側,朝他一笑。

「霄兒,謝謝你……」

她很明白,與其說是她陪著他玩,不如說是他陪伴著她,讓她打起精神來做點事,忙碌到沒時間沉溺在失去大智的悲傷里。

韓霄凝視著她,突然伸長手臂環抱住她,將她摟入懷里。

姚芝恩是嚇了一跳,但她並沒有拒絕,許是她真的累了,或者是他的擁抱太溫暖了,她闔上了眼。

韓霄輕輕拍起她的背,安撫著她,在她耳邊呢喃地道︰「睡吧,讓本王來治治你的心……」

姚芝恩置身在韓霄溫暖的懷里,進入了夢鄉。

姚芝恩一睡就睡到了隔天,連晚膳都沒吃,可見睡得有多熟,早上她一起床,精神奕奕,不過韓霄依然還是孩子行徑。

姚芝恩想,他這樣雖然很可愛,但總不能這麼下去,她得想辦法讓他恢復正常,于是讓陳洋去準備各種大大小小的鈴鐺。

「姊姊,這些鈴鐺是要給霄兒玩的嗎?」韓霄開心的不得了,雙手捉著鈴鐺跑來跑去,整間屋子頓時「鈴鈴鈴」鈴聲響徹不休。

姚芝恩納悶的盯著他道︰「怪了,為什麼沒辦法變回大人?當初明明響了幾聲鈴就醒來了……」

雲娘和翠花見自家小姐傷腦筋的自言自語著,都感到高興,小姐總算有精神多了,還會積極的想辦法讓王爺恢復正常。

玩了好一會兒的鈴鐺後,韓霄想到外頭玩,問姚芝恩,「姊姊,今天要玩什麼好?」

姚芝恩想了想,道︰「我們來玩躲避球吧!」

「什麼是躲避球?」

姚芝恩教導韓霄如何玩躲避球,韓霄听得很感興趣,馬上要陳洋去準備一顆球來。

陳洋苦了臉,想著王爺要是跑來跑去的,扯到背部的傷口怎麼辦。

「陳護衛你怎麼了?還不快去找顆球來!」翠花看他遲遲沒有動作,催促的道。

「我有苦難言行不行?」他長長嘆了聲,找球去。

就這樣,韓霄又陪著姚芝恩渡過了一整天,兩人一塊吃飯、一塊玩,做什麼都膩在一起,飯後他們來到花園散步,被王府內的下人瞧見了嘖嘖稱奇。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到王爺那麼親近一個女人,也覺得王爺變得怪怪的,像變成了一個天真活潑的孩子,當然他們都不敢碎嘴,當作沒看見。

到了晚上,姚芝恩如往常一樣為他說故事,韓霄依然是提出了好奇怪的意見,讓姚芝恩哭笑不得。

和個大男人同睡在一張床上不太好,但韓霄總是賴皮的窩在她被子里,她趕都趕不走,只好隨他了,而且有韓霄的陪伴她也睡得很好,在她的夢里,不再有悲傷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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