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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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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鹿野修哉] 穿成女Alpha之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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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5 00:19:36 |只看該作者
卷五 點番 第一百九十九章 卷土重萊(四)

  火種計劃的十五個小火種各有所長,都有自己擅長的領域,冷夜尤其擅長基因工程,如果他說自己的基因工程世界第二,那絕對沒有人站出來敢說自己第一。

  有些人確實得天獨厚,哪怕重萊有蟲族的意識鏈接可以實現知識共享,學習的效率不知道比人類高出幾倍,可是在基因工程這方面的造詣依然比不過冷夜。

  小火種們已經被人無限神話,很多人在背地裡稱呼他們為「神的孩子」。

  神的孩子並不是完美無缺的,上帝造物賦予一個物種許多美德的同時,也會讓他們擁有無法忽視的缺陷。

  比如他們這一屆的小火種都有一個無法忽視的缺陷——社交能力非常差勁。

  是的,一般情況下智商高的人情商也不會太差,但是當智商超出人類平均數太多時,火種計劃的十五個小火種都有些許自閉的傾向。

  ——重萊除外。

  畢竟他是一隻蟲。

  其實細細想來也不完全是智商的原因,實在是他們生活環境和大多數人都不一樣。

  他們五歲時就成了小火種,十年中的大多數時間都是在那個美麗的莊園裡度過的,完全與現實社會脫節。

  他們離開莊園後便進了實驗室,衣食住行都有專人打理,每個小火種都有私人醫生,每隔一星期就要去醫院做一次全身檢查。

  除此之外,每個小火種的身體裡都被植入了定位芯片,至少有10個特種兵和20個殺傷力極強的微型機器人全天候無間隔360度無死角的全方位保護。

  別說是蟲族,哪怕是一隻蚊子飛到小火種十米開外的地方,天空上巡邏的微型機器人也會第一時間發現。

  這種嚴密的保護實在是變態到了極致,哪怕是重萊已經打入敵人內部,蟲族也依舊沒有找到清除這些小火種的機會。

  蟲族對此頗為遺憾,重萊卻隱隱有些慶幸。

  蟲族沒有朋友這個概念,只有「同行者」。

  一些蟲族會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進行時常不定的合作,在這段時間裡,兩隻基於同一目標而達成合作的蟲族便是同行者,目的達成後便各自分散,去尋找新的目標和新的同行者。

  這是一個沒有任何浪漫可言的種族,它們為掠奪和戰鬥而生,在同一個維度的宇宙生物中,蟲族是頂級的掠食者。

  重萊不知道這些小火種算不算是他的朋友。

  《邪眼》的最新章節已經讀完,重萊點開作者有話說翻了幾頁,又往賬戶裡充了一萬元的大同幣,給冷夜打賞了一個小寶箱。

  轉眼間就到了週五,青浦實驗室每週會給小火種放兩天假期,如果小火種們覺得自己狀態不好,實驗室還會給他們批長假,讓他們找回自己的狀態。

  這是為了保證他們的創造力,讓他們的大腦得到充分的休息。

  在人才濟濟的黃金時代,那些重復性的勞動有無數人代勞,小火種最珍貴的東西是他們總能提出新的概念。

  他們的靈光一現,便是能夠點亮世界的火把。

  重萊研究出疫苗之後便有些消極怠工,坐在小院的搖椅上發呆。

  手腕上的終端不斷震動,火種群的群消息異常活躍,重萊點開群消息,是葉紫曦在群裡喊無聊。

  她是搞智械神經網絡研究的,最近天天和AlphaGo下圍棋,迄今為止從來沒贏過,每次輸給AlphaGo都會在群裡喊無聊。

  鐘小蕾也在群裡學起了貓叫:「喵喵喵,好想出去玩呀,我在實驗室裡沒有朋友的,雖然大家都對我很好(貓貓流淚)。」

  葉紫曦:「我懂,畢竟差了好多歲嘛,很多粒子對撞實驗還需要你在一旁指導,哪有時間交朋友嘛。」

  鐘小蕾:「喵喵喵喵喵喵,我好難過喲,聽說重萊請了一個長假,我有點心動。」

  葉紫曦:「我也想和重萊出去玩,自從進了實驗室,就再也沒見過眉清目秀的小夥子了。」

  鐘小蕾:「一個人出去玩好沒意思,咱們組隊吧,群裡誰有空?」

  冷夜:「我最近忙著寫文,雙休日打算在家日萬。」

  Jack:「我也沒空。」

  群裡的其他小火種都說自己沒空,鐘小蕾發了一個大哭的表情。

  重萊想了想,拍了一張自己在躺椅上喝茶的照片發了過去。

  葉紫曦:「!!!我速速就來!!!」

  鐘小蕾:「紫曦等我!!!」

  重萊:「那來吧,我帶你們逛商場。」

  葉紫曦:「那你多等一會,我要化妝的,再挑一件漂亮的裙子,天天和AlphaGo下圍棋,好久沒有穿小裙子了。」

  鐘小蕾:「那也等我一會,我新買的眼影盤和唇釉還沒有拆呢,看看效果怎麼樣(貓貓轉圈圈)。」

  Sally:「我也好想去玩。」

  萬年潛水的李琪居然也冒了個泡:「我也。」

  Jack:「Me too。」

  重萊:「那我等你們,不見不散。」

  這一等,就等了兩個小時。

  女孩子化妝需要挑衣服需要這麼久的麼?

  重萊疑惑了。

  當葉紫曦和鐘小蕾手牽著手走進他的花園洋房時,他差點沒認出來。

  因為她們和以往完全不一樣了。

  葉紫曦身材纖長,身高一米七二,屬於清冷掛的長相,平時就在腦後用黑色橡皮筋紮一個低馬尾,清一水的灰色闊腿褲和寬鬆的T恤。

  這會她沒有梳低馬尾,長長的烏黑頭髮散落下來,燙了一頭非常迷人的大波浪。

  她的眼睛變大了一圈,睫毛也變長了一倍,嘴上塗了霧面的正紅色口紅,穿著一件正紅色的收腰泡泡袖連衣裙,腳上穿著紅色的平底涼鞋,腳指甲還塗了紅色的指甲油。

  鐘小蕾是髮量王者,她的頭髮是普通人的兩倍多,紮一個馬尾非常臃腫,所以她從小就紮著雙馬尾,一陷入思考中就會無意識地抓頭髮,經常頂著一個雞窩頭出現大家的視野中。

  她這回也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頭髮被燙成了很誇張的捲捲,用粉色絲帶紮成了兩個很可愛的雙馬尾。

  她經常穿著布料很軟的闊腿牛仔褲和卡通T恤,今天卻穿了一條粉色的連衣裙,裙擺上用輕紗縫滿了桃花,風一吹過來,就像桃花落在了她裙擺上似的。

  重萊看著鐘小蕾塗著粉色唇釉的嘴唇,伸手揉了揉眼睛,面無表情地問道:「你們是誰?」

  他一本正經地說道:「請把我的兩位同窗還給我。」

  鐘小蕾捧腹大笑。

  鐘小蕾是小圓臉,眼睛非常大,睫毛也長長的,她的長相非常幼態,一笑就有兩個可愛酒窩,是個含糖量巨高的小甜妹。

  她有侏儒症,被選為小火種進行體檢時檢測出來後便進行激素治療,注射生長激素後身高勉強過了一米六,和葉紫曦站在一塊顯得格外嬌小。

  重萊說道:「看來我也需要打扮一下,不能灰頭土臉的和你們站在一起。」

  他換了一套潮牌,用吹風機吹了個很清爽的髮型。

  葉紫曦感嘆:「你這張臉怎麼長的,比現在的小鮮肉好看多了!」

  鐘小蕾雙眼放光,一巴掌懟到了重萊的肚皮上,隔著衣服摸他的腹肌。

  重萊整理了一下衣服,一手牽著一個小火種,三個人高高興興地出門了。

  去人流量很大的商場時,這個怪異的組合吸引了眾多目光。

  一個穿著時尚的男生走過時,重萊聽見他小聲嘀咕:「真是豔福不淺啊。」

  豔福不淺?

  抱歉。

  蟲族沒有性別意識。

  就算是在人類社會生活很久的重萊,性別意識也並不是很強烈,只是他的外表在人類社會中更趨於男性而已。

  小火種們買東西走的都是公賬,每個小火種都有一張額度驚人的黑卡,只不過他們平時都泡在實驗室裡,出門購物的機會不多。

  兩個十六歲的漂亮女孩子嘰嘰喳喳地走到美妝店,站在一排口紅前討論哪個口紅好看,重萊幫她們拎著包,一邊看她們試色一邊給出建議。

  蟲族對色彩的感知比人類敏銳很多,只可惜蟲族沒有浪漫細胞,所以沒有傳世的藝術品。

  鐘小蕾往手上抹眼影,那些亮晶晶的眼影黏在她白皙的手背上,重萊問道:「這是做什麼的?」

  「塗在眼睛上的,可以讓眼睛變得更有神采。」

  葉紫曦試了一款口紅,重萊說道:「這個色調太老氣,黃一白的皮膚駕馭不住。」

  葉紫曦詫異地看著他:「不如你給我挑個顏色。」

  重萊給她挑了一支番茄紅,三個人站在彩妝櫃前嘰嘰喳喳,挑完口紅要去挑刷子。

  整整半面牆,全是各式各樣的化妝刷,重萊嘴角微微抽搐:「你們女生怎麼這麼能折騰。」

  葉紫曦拿了一個七彩鐳射的大刷子刷著臉,一臉陶醉地說道:「你們男生不懂的。」

  鐘小蕾在一堆香氛前走來走去,拿著試香卡輕嗅。

  重萊走過去嗅了一下,捏著鼻子說道:「這味道太甜了。」

  鐘小蕾說道:「甜甜的不好麼?」

  重萊搖頭:「不好,你本來就很甜了,再噴上這款香氛,都快把人膩死啦。」

  鐘小蕾做了個鬼臉:「略略略,就是要膩死你!」

  她像一塊人形大糖果,牽著葉紫曦和重萊的胳膊來到了飾品區。

  兩個女孩子給對方試著耳釘,重萊無聊地看著,四處漫游的眼神突然停在那一排可愛的小夾子上了。

  他買了兩個別頭髮的小夾子,一個是櫻桃小夾子,一個是彩虹小夾子。

  櫻桃小夾子送給了鐘小蕾,因為他們讀書的莊園裡有顆櫻桃樹,鐘小蕾抱著她最喜歡的毛絨小狗找到了個子最高的重萊,如果重萊給她摘了五十顆櫻桃,她就把自己的毛絨小狗借給重萊陪他睡覺。

  他爬上樹,給鐘小蕾摘了一大盆櫻桃。

  彩虹小夾子送給了葉紫曦,因為在葉紫曦七歲那年,重萊往她的鉛筆盒裡放了一條蚯蚓,害得她哭了整整一天。

  最後他帶著葉紫曦去噴泉旁看彩虹,才終於把她哄好。

  路過玩具店時,重萊買了一隻讓人san值狂掉的紅色眼珠抱枕準備送給冷夜。

  感謝冷夜借給他的那些書,激發了他貧瘠的想象力。

  那天晚上和織夢蝶進行意識鏈接時,他對織夢蝶說起了「朋友」這個概念。

  織夢蝶:「人類世界的朋友,也不過是因為同一目標短暫地同行而已。」

  重萊說道:「還是不一樣的,同行者因同一目標聚合,又因不同目標分散,沒有情感上的羈絆。」

  織夢蝶:「人類所謂的情感上的羈絆,不過是束縛理智、影響判斷力的枷鎖。」

  重萊突然問道:「那我現在這樣算什麼呢?」

  織夢蝶回答道:「你與那些火種,只是短暫的同行者,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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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5 00:19:49 |只看該作者
卷五 點番 第二百章 卷土重萊(五)

  每一年的末尾這一天,對於人類來說都是一個重大的節日。

  那些因為求學和工作離家的人會回到家裡,和家人們一起過度過這一天。

  在人類社會的定義裡重萊是個孤兒,每到這個新舊交替的日子裡,小火種們望向他的目光總是充滿了憐愛和同情。

  為了讓他能夠充分融入到集體中,每一個新年都會有個小火種把他帶回家一起過年。

  在莊園學習的十年裡,重萊分別在十個小火種的家裡過完了春節。

  掐指一算,今年輪到冷夜了。

  冷夜的家在漠北,那是一個非常寒冷的地方,冬天最低溫度能達到零下五十度,一杯沸水灑向天空,落地時全都變成了冰渣子。

  重萊做了一些準備,比如在星際網絡商店裡買了一雙羊毛拖鞋。

  當冷夜來到他家,看到重萊買的那雙拖鞋,聽到他打算穿這個去漠北時起碼沉默了一分鐘那麼久。

  他把目光從那雙羊毛拖鞋上移開,盯著重萊說道:「我真的不能高估小火種的自理能力。」

  冷夜拿起那雙拖鞋:「你要是穿這玩意去我們漠北,腳指頭都能給你凍掉。」

  重萊說道:「我只知道去漠北的時候不能舔鐵欄桿上的霜,因為舌頭會被黏住。」

  小火種生活的莊園在一個四季如春的城市,重萊來到人類社會後並沒有去過北方,因為不能和人類進行意識鏈接,所以並不是很了解北方的居民是怎麼生活的。

  重萊看著那雙羊毛拖鞋,說道:「也許我可以在室內穿。」

  冷夜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搖晃著手裡的拖鞋說道:「我的天,在北方的室內穿羊毛拖鞋,你也不怕腳臭,北方的室內有暖氣供應,外面的世界雖然冰天雪天,室內穿著大褲衩吃冰淇淋都行。」

  「走吧,我帶你逛商場去買保溫服。」

  兩個人去商場逛了一圈,冷夜給重萊買了一雙雪地靴。

  商場附近有個理工大學,大學城旁邊是一條很有名的小吃街。

  冷夜吧唧著嘴:「想吃章魚小丸子了。」

  重萊問道:「那個小吃屋裡的?」

  冷夜說道:「柴犬小吃屋。」

  走到小吃街,隔著很遠便能看見那些顏色各異、形狀各異的小型機器玩偶。

  有些機器玩偶是個小積木的模樣,有些是卡通動物。

  小吃屋便在這些機器玩偶的肚子裡,只要設定好程序,這些玩偶肚子中的機械臂便能做出美味的小吃。

  也有一些攤主喜歡親自動手,笑眯眯地招待客人。

  青春期的男生特別能吃,兩人吃得滿嘴是油,鼓著肚皮走出了小吃街。

  冷夜買了些特產準備帶過去,重萊推著購物跟在他後面,從貨架上拿了一包七彩蟲軟糖。

  兩人扛著大包小包來到冷夜的老家。

  漠北正在下雪,鵝毛大的雪花被呼嘯的北風拍在他們臉上,寒冷無孔不入,呼出的氣體變成了霜,掛在他們的睫毛和額前垂落的頭髮上。

  冷夜的家是獨棟小院,掃雪機器人正在街道上清理積雪。

  這些掃雪機器人身高12米,腳下是巨大的吸盤,正發出嗚嗚嗚的聲音把厚厚的積雪吸進儲雪倉中。

  冷夜從雪地上跳起來朝著機器人打招呼,非常快樂地說道:「新年快樂,親愛的艾睿!」

  他從口袋裡翻出一條紅色的圍巾繫在機器人的手臂上。

  一道低沉雄渾的電子男聲說道:「新年快樂,我親愛的孩子們,我喜歡這條紅色的圍巾,雖然它小了一點。」

  它的機械臂抓起了一把雪,機械關節靈活地運轉起來,一個精致的雪人在它的手掌中成型。

  它把雪人遞給重萊,頭顱上的電子眼閃爍著藍色的光芒,說道:「送給第一次來這條街道上做客的小朋友。」

  重萊接過雪人,對掃雪機器人道謝。

  「不用客氣,我要繼續去清理街道上的積雪了。」

  「再見,艾睿。」冷夜說道。

  重萊也說道:「再見,艾睿,謝謝你的雪人。」

  重萊抱著雪人進了院子:「你以前也收到過雪人麼?」

  「這條街上的每個小孩都收到過。」冷夜笑著說道。

  重萊把雪人放在院子裡落滿雪花的長椅上,他盯著雪人看了一會,摘下頭上的紅色絨線帽戴在了雪人的頭上。

  他站在茫茫風雪中,心裡突然有些難過。

  冷夜在門口喊道:「你傻站著幹什麼呢,快進屋啊!」

  重萊回過神,把院子裡的雪踩得咯吱響,頂著一頭的雪花進了屋。

  屋裡全是飯菜的香味,冷夜的父母都是慈祥和藹的人,看著兩人一身雪花,立刻打開門口的烘乾機吹乾兩人身上的雪。

  冷夜的父親穿著灰色圍裙,上面印著一隻啃竹子的大熊貓,手裡端著一個黃色的托盤,對重萊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是小重萊吧,我兒子終於帶朋友回家了,我總擔心他太孤僻交不到朋友呢。」

  冷夜媽媽也穿著圍裙,她的圍裙是棕色的,上面印著一隻抱著月亮的小浣熊。

  她笑眯眯地看著重萊,誇讚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好看的男孩,都可以當電影明星了。」

  重萊靦腆地笑著,很有禮貌地說道:「叔叔在烤餅乾麼?」

  冷夜的父親說道:「是小熊蛋奶餅乾。」

  他給重萊拿了一塊小餅乾,笑呵呵地牽著妻子的手去了廚房。

  後背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癢意。

  重萊拿著小餅乾的手微微一僵。

  他的後背有一雙絢爛的蝶翼,潛伏在人類世界之前蟲族將他的身體做了改造,切除了那雙翅膀。

  他只是一隻擁有人類基因的蟲族,身體的97%的基因都來自人類,屬於織夢蝶的基因只佔3%。

  蟲族的基因非常霸道,在16歲之前他或許很像一個人類,但是16歲之後,屬於蟲族的特徵便會漸漸顯露。

  他的背後會生出翅膀,頭上會長出觸角,眼睛在夜晚會發光。

  小火種每週都要做全身檢查,單單是血液檢測這一項就瞞不過去了。

  冷夜正躺在沙發上嚼著小熊餅乾,重萊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冷夜嚇了一跳:「你幹嘛?」

  重萊:「去幫你的父母包餃子。」

  冷夜在他手下掙扎:「你開玩笑吧,咱們小火種的自理能力這麼差,怎麼可能包餃子!」

  重萊非常執著地把他扯進了廚房。

  蟲族的肢體協調性比人類強大太多。

  重萊只用了30秒就學會了如何搟出薄厚均勻的餃子皮。

  搟麵杖在他的手裡舞出道道殘影,一張張圓潤的餃子皮鋪滿了桌子。

  冷夜負責包餃子,他包的餃子還過得去,就是不能站起來。

  有些餃子裡包著金色的紀念硬幣,說是吃到硬幣的人會有一年的好運。

  外面的雪越來越大,包完餃子重萊又和冷夜堆了一個大雪人。

  晚上吃了熱騰騰的餃子,重萊吃到一個抱著紀念幣的餃子。

  奈何蟲族的牙口太好,他把紀念幣咬出了一個深坑,於是沒敢聲張,悄悄把那枚硬幣藏在了袖口裡。

  後背還是很癢。

  留在人類世界的日子不多了。

  心裡那些交織在一起的復雜情緒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也無法說給任何人聽。

  蟲族不能理解他的情感。

  人類無比仇恨他的種族。

  進行意識鏈接時,織夢蝶對他說道:「你該離開人類世界了。」

  冷夜一家人正在院子裡放煙花,重萊拿著煙花棒,執拗地說道:「我的蝶翼還沒有長出來。」

  織夢蝶:「蝶翼生長的速度很快,對於蟲族而已,你是一筆非常寶貴的財富,我們不會冒這個風險。」

  「明天,黑雨會降臨這裡。」

  「蟲族沒有永遠的同行者,是時候回歸於蟲巢之中了。」織夢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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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5 00:39:26 |只看該作者
卷五 點番 第二百零一章 卷土重萊(六)

  「不能再等一天麼,人類正在過年。」

  織夢蝶:「過年?」

  「人類在過年,但是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重萊:「對於人類來說,這是一個很重要的節日。」

  織夢蝶:「對於人類而言這確實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但是這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織夢蝶:「重萊,你是一隻蟲族。」

  重萊:「我知道我是一隻蟲族,這點不用你反復提醒。」

  織夢蝶:「你知道自己是一隻蟲族,你當然知道你是一隻蟲族,可人類社會的生活就像誘人的蜜糖,你像隻螞蟻,聞到誘人的香甜便想要陷入進去。」

  「我不得不提醒你,一旦陷入便是萬劫不復的開始,不能抵禦誘惑的蟲族早在種族迭代中被淘汰了。」

  因為他是蟲族,所以不需要站在人類的角度為他們考慮;也因為他是蟲族,便不能對人類有任何憐憫和仁慈了。

  重萊換了一個說法:「我從來沒有忘記這一點,如果可以的話,就讓黑雨晚幾天降臨,我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織夢蝶:「以我的權限,最多讓黑雨推遲兩天。」

  「你應該知道,我們無法左右這場戰爭,收起你那過於豐富的情感。」

  意識鏈接關閉,重萊便陷入在無比冗長繁雜的思緒和情感裡。

  他躺在床上,床頭櫃的小檯燈亮著,冷夜趴在床頭翻著《邪眼》下面的評論,重萊懟了一下他的肩膀。

  「幹什麼啊?」冷夜抬頭。

  重萊盯著他看了一會,把冷夜看得發毛,他抖抖身上的雞皮疙瘩,重重地拍了一下重萊的肩膀。

  冷夜掀開被子坐起身,盤腿坐在重萊旁邊,伸手撩了一下頭髮,一本正經地說道:「說吧,是不是遇到了人生的岔路口,正陷入艱難地抉擇中?」

  重萊搖搖頭:「我沒有抉擇的機會。」

  冷夜笑了一下:「你突然變得哲學起來了,或許是今天熬夜太晚,睡眠不足往往會使人憂鬱。」

  重萊心中有許多話想和冷夜說,但是話到嘴邊,只剩下一句:「陪我看會雪吧。」

  外面又下雪了,鵝毛大的雪花在窗外靜靜地飄落,室內昏暗,檯燈的暖光照在玻璃上,彷彿有一層金色的水膜在玻璃上緩緩流動。

  重萊和冷夜趴在窗邊,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飄雪。

  玻璃映出他們的臉,重萊說道:「你知道同行者麼?」

  「我知道,我看過分析蟲族社會結構的書籍,蟲族沒有朋友,它們會因為同一個目標聚合在一起,又會因為不同的目標而分散開。」

  冷夜拄著下巴,歪著頭說道:「蟲族是冷酷的戰爭機器,對情感的需求很低,但我想既然是智慧生物,那多多少少會有一些情感吧。」

  他繼續說道:「你想啊,蟲族的同行者都是因為同一個目標而聚合在一起,可以萬一有一隻特立獨行的蟲,它的目標很奇怪,和其他蟲格格不入,但它豈不是永遠找不到同行者?」

  蒼穹猶如一張巨大的深藍色的幕布,堆滿了積雪的白色小院像話本裡的童話屋。

  「很多蟲族終其一生也不會感到孤獨,它們不像人類有漫長難捱的衰老期。」

  「它們的力量一直穩定增長,直至達到力量的巔峰,它們的衰老只在一瞬,甚至感受不到衰老帶來的痛苦就在巢穴中死去,成為幼蟲們的食物。」

  冷夜說道:「正因強大,幾乎沒有脆弱的時期,所以便失去了許多關於生命的感悟。」

  「可是,蟲族並不是每個種族都同樣強大吧,那些相對弱小的蟲族不會傷春悲秋什麼的麼?」

  重萊冷酷地回答道:「蟲族的種群迭代速度非常快,那些弱小的蟲族沒有傷春悲秋的機會就在種群迭代中消失了。」

  冷夜感嘆:「雖然蟲族使我們的敵人,但它們確實是一個可敬的種族。」

  重萊:「可敬,但不可愛。」

  冷夜說道:「確實不可愛,假如蟲族有隻蟲基因突變會像人類一樣懂得賞雪,那這隻蟲恐怕一輩子都找不到能陪它一起看雪的同行者了。」

  重萊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說道:「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看的繪本麼?」

  小火種的讀物非常多。

  火種計劃負責人怕這些小火種在高壓學習中心態畸形,便買了許多兒童繪本,讓他們每天必須看完一本。

  冷夜趴在窗台上笑了:「我們看過的繪本太多了,你說的哪一個?」

  「那本最厚的《動物森林》,有個小單元是兔子和松鼠的故事。」

  兔子在一個雪夜出去覓食,它在風雪中走啊走,卻被越來越大的風雪埋在了裡面。

  外出的松鼠撿到了快要被凍僵的兔子,把它帶回了自己的樹洞裡,松鼠在樹洞裡點燃了一堆篝火,醒來的兔子和松鼠坐在篝火旁,看著外面的雪景。

  年幼的冷夜和年幼的鐘小蕾坐在鞦韆上看繪本時重萊正好路過他們身邊,好奇地伸著脖子看了一眼。

  他們三個看完了那個繪本,只覺得故事中有太多的邏輯錯誤。

  就比如——在樹洞裡生火真的不怕引發森林火災麼?

  冷夜說道:「我們一邊看繪本一邊找邏輯錯誤,我和鐘小蕾還寫了一封厚厚的建議書發給了出版社。」

  重萊露出了一抹充滿懷念的微笑。

  冷夜一邊說一邊笑:「等我長大一點才知道,童話是不講邏輯的。」

  「蟲族應該沒有童話吧,這可真是一個寂寞的種族,只有同行者,沒有朋友。」

  重萊的語氣添了一絲惆悵:「朋友也不過是同行者的一種,正如那句話——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還是不一樣的,即使目標不一致,當你想看雪的時候朋友還是會陪著你,縱然我們以後相隔很遠,為了各自的事業而努力,我們或許很少聯繫,很少見面,但是一想起對方,心中最先湧現出來的,還是朋友兩個字。」

  漠北是一個風很多的地方。

  外面又起風了,風捲起雪花,無形的風突然有了形狀,如海浪般席捲過來,又像某種無比巨大的鳥類的翅膀,猛地劃開深藍的蒼穹。

  冷夜仰著頭,只覺得那深藍色的寂靜蒼穹無限深遠。

  他願變成一個巨人,手撐著天,腳踏著地,在漫長的時間中變成一座沉默的雕像,永遠支撐著這方天地。

  他心情激昂,神采奕奕地轉過頭,卻看見重萊正仰望著蒼穹,數不清的哀傷和不捨在他的眼中交織在一起。

  冷夜第一次看見重萊臉上露出如此復雜而具有層次的情感。

  「重萊,你怎麼了?」

  「在剛剛那一剎那,我突然感到很幸福,這種感受從未體驗過,我欣喜又悵然,因為我注定只能短暫地擁有,再用漫長的時間來回味。」

  冷夜摟住他的肩膀,拍了拍重萊的後背:「我懂這種感覺,因為人類就是這樣奇妙的生物,一隻飛鳥,一輪明月,一盞孤燈,一星燭火,都會讓我們心裡醞釀出千思緒。」

  重萊把手臂搭在冷夜的肩膀上:「冷夜,我很幸運,因為能和你做朋友。」

  冷夜眉飛色舞:「當然,我也同樣幸運,蟲族只有短暫的同行者,咱們人類卻有永遠的朋友。」

  他伸出一隻拳頭,重萊笑了笑,也伸出一隻拳頭

  窗外飄著雪,風捲起雪花,如從天幕飛瀉直下的雪浪,遠處的山林灰白岑寂,兩個少年眼中卻溢彩流金。

  這正是他們的最好歲月,色彩在流動,光芒在流轉,眼中亮著不會熄滅的火焰。

  玻璃上倒映兩個男孩年輕而充滿活力的臉龐,他們凝視著彼此,笑著撞了一下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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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點番 第二百零二章 卷土重萊(七)

  這場窗前夜話讓冷夜突然覺得重萊變得很有人情味了。

  在冷夜眼裡,重萊不是個正常小孩,因為他沒有脆弱的時候,而且情感波動非常少,又很信奉弱肉強食那套自然法則。

  舉個例子,當重萊知道動物保護法時是非常震驚的。

  因為他不明白為什麼要為那些沒有價值的弱小物種訂制保護法,這些物種除了供人玩樂之外再無其他用處,沒有用處的物種就該被丟棄,強者對弱者的憐憫實在是毫無必要。

  再舉個例子。

  小火種剛剛進入莊園的時候都很想家,他們背著家人給他們買的小書包,手裡拿著莊園老師們送的玩偶,非常傷心地擠在一起哭鼻子。

  重萊是最後一個來到教室裡的,他沒有背書包,手裡拿著一隻綠色的毛毛蟲玩偶,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領他進來的老師溫柔地讓他找一個座位,他環視一圈,找了一個距離他們最遠的位置坐下,抱著手臂冷漠地打量著他們。

  很難形容那種目光,就像被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上上下下從裡到外掃描了一遍似的。

  冷夜一直擠在小朋友中假哭。

  他爸爸媽媽總是說他不合群,性格孤僻,到了新環境和要學會交朋友。

  他問爸爸媽媽怎麼交朋友,媽媽說道:「和他們做一樣的事情就好啦,但是只許做好事,不許做壞事。」

  為了充分融入這個新環境,他和其他小朋友一樣,抱著爸爸給他買的小象書包和老師給他的八爪魚玩偶坐在椅子上大聲地哭泣著。

  但是他乾打雷不下雨,雖然哭的很大聲,但是一滴眼淚都有掉。

  乾嚎了太久嗓子有點疼,此時看見特立獨行的重萊,冷夜頓時覺得強行融入集體很沒意思,就抱著小書包走了出去,一臉平靜地坐在重萊的後面。

  這批小火種的適應能力還是很強的,在莊園裡玩了兩天後生活漸漸步入正軌,大家開始交朋友,在放學後一起玩耍。

  重萊不交朋友。

  冷夜也不交朋友。

  重萊喜歡觀察別人,冷夜喜歡觀察重萊。

  天性孤僻不代表不想要交朋友,但是孤僻的個性注定很難擁有朋友。

  每次看到別的小朋友在一起玩,冷夜都會既羨慕又失落,但是一想到園裡的重萊也沒有朋友,心裡就會莫名好受一些。

  他坐在樹下看克蘇魯神話時,重萊突然悄無聲息地坐在他身邊。

  冷夜內心激動,但表面上不動聲色,他們兩個坐在樹下看了半個小時的克蘇魯。

  第一次有小夥伴陪著他看了半個小時的克蘇魯故事!

  冷夜激動的渾身發抖。

  重萊問他:「你在害怕什麼呢?」

  冷夜顫抖著嘴唇說道:「想像一下,無處不在的凝視,根植於內心的恐懼,隱藏在海面之下的巨大怪物,腦海中出現的怪誕的低語。」

  其實他並不是害怕,只是因為激動而已,但不好意思說出來。

  為了在小夥伴面前展示一下他的才學,他用深沉的表情說了一大串不可名狀的話語,帶著一臉的高深莫測,特別傲慢地走掉了。

  拿著書回到教室裡時,冷夜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

  ——第一次交朋友,實在是不太熟練啊!

  有沒有給小夥伴留下一個很深刻的印象,還是被性格孤僻的他搞砸了呢。

  「千萬別搞砸,球球了,我很想要朋友。」冷夜在心裡弱弱地說道。

  後來重萊向他借走了那本書。

  後來他們又分享了許多有意思的書。

  後來他們就成為很好的朋友。

  小時候的重萊是個沒有人情味的朋友。

  他其他小火種的不同,他不會哭鬧,不會挑剔飯菜,不會抱怨床鋪的軟硬,不喜歡任何玩具,唯一的娛樂活動就是找個安靜的地方,閉著眼睛靜坐一段時間(其實是在和蟲族進行意識鏈接)。

  雖然成為朋友之後才知道重來的內心活動其實非常豐富,沒事總喜歡捉弄園裡的其他小火種,觀察他們的反應。

  但是他的顯示在外的表情真的非常少。

  說的通俗易懂一點就是面癱。

  只有成為朋友之後才會知道重萊是一個非常有趣的人,總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冷夜躺在床上看著《邪眼》的收藏數一路暴漲,也和重萊一樣突然覺得自己好幸福。

  寫的文火了,家人和朋友都在身邊,他又長了一歲,個子開始抽條,能做更多的事情了。

  他裹緊了鬆軟的被子,在溫暖的被窩裡漸漸睡去。

  冷夜做了一個夢,他夢見了一望無際的深藍海面,一個美麗的白色海螺被浪花捲到了礁石上,他赤著腳站在礁石上,彎腰撿起了那枚貝殼。

  他把貝殼貼在耳朵上,聽到了潮起潮落的聲音,隱隱約約的,他似乎聽到了一陣尖銳的警報聲。

  那聲音從縹緲到清晰,將美麗的夢境震碎了。

  屋子裡的溫度很低,冰冷的寒風裹挾著堅硬的雪粒吹在冷夜的臉上,他在一片令人顫慄的寒冷中醒來。

  窗子已經破了一個大洞,一隻全身長滿了尖銳骨刺的蟲正把它龐大而猙獰的頭顱探進窗子裡,重萊站在窗前,拿著鐵質衣架懟著那隻蟲族的腦袋。

  他從兜裡掏出一枚超聲紐扣扔在了翼蟲身上,一秒鐘後,翼蟲被震碎成了無數碎塊。

  重萊轉過身,對坐在床上發呆的冷夜厲聲喊道:「快穿衣服。」

  冷夜如夢初醒,抖著手腳穿上衣服,四十個微型機器人從天花板上降落下來圍繞在兩人身邊緩緩飛行著。

  這是國家用來保護小火種的超聲紙鳶,是目前最先進的武器之一。

  一直在暗中保護他們的特種兵也拿著武器衝到了冷夜家裡。

  冷夜的父母衝進了冷夜的臥室,臉色慘白地看著破了一個大洞的窗戶和黏在牆上的翼蟲碎塊。

  一個特種兵說道:「快走,是蟲族的黑雨,我們需要盡快抵達軍事駐紮點。」

  冷夜的爸爸說道:「怎麼走,乘坐飛行器麼?」

  重萊立刻說道:「不能乘坐飛行器,在黑雨裡乘坐飛行器只會死的更快。」

  一陣轟鳴聲傳來,掃雪機器人艾睿來到了一片狼藉的院子中,手腕上還繫著那條紅圍巾,它彎下腰,對一行人說道:「我帶你們走。」

  巨大的機械臂撈起了一行人,它的身軀開始變形,變成了一隻機械雪豹的形狀,它身上塗著防窺塗層,身軀能夠完美地隱藏在夜色中。

  一道伸縮梯從它的後背彈出,眾人從踩著伸縮梯跳進了載物倉裡。

  「繫好安全帶。」艾睿叮囑道。

  街上出現了很多機械雪豹,這些智械造物載著人類在雪原中飛奔,躲避著天上降落的黑雨。

  每一滴黑雨,都是一隻可怕的蟲族。

  一陣劇烈的搖晃後,機械雪豹突然停住了,載物倉外面傳來一陣劇烈的撞擊聲,有什麼堅硬的東西在刮著機械雪豹的身體。

  砰!砰!砰!

  蟲族爆開的聲音不斷響起,是那些超聲紙鳶使用超聲武器粉碎了蟲族的身體。

  重萊又聽見了一陣低沉的嗡鳴聲。

  這是人類的超聲飛環,專門剋制蟲族的黑雨,沉悶的砰砰砰聲不斷響起,冷夜的聲音發顫:「是我們的超聲飛環麼?」

  艾睿說道:「是的。」

  載物倉裡的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超聲飛環是黑雨的剋星,他們安全了。

  只有重萊身體緊繃,對艾睿說道:「快跑,一定要跑到軍事駐紮點。」

  艾睿開始加速:「好的,我不會讓小火種熄滅的。」

  載物倉又安靜下來。

  突然間,一切天翻地覆,載物倉猛烈妖搖晃起來,他們的身體因為巨大的慣性被猛地拋出,柔軟的安全氣囊彈了出來,護住了他們一條命。

  耳邊傳來令人牙酸的啃噬聲,哢嚓一聲巨響,艾睿的身體裂開了。

  蟲群的迭代速度非常快,它們的基因庫非常豐富,很快就進化出不懼超聲飛環的蟲族。

  他們從碎掉的載物倉中爬了出來,夜空中掠過一片黑影,一隻小山般的蟲族正站在的他們面前,龐大的身軀把月光完全遮住了。

  艾睿身上出現了無數槍管,朝著這隻蟲族開火。

  這是負責征戰的脊鎧蟲,它們的身體硬度甚至超過了人類的攻堅坦克,一般的炮彈根本不管用。

  「小、火、種……」

  脊鎧蟲用模糊的字眼低吼著。

  它高高舉起了黑色的足肢,正要將這一行人碾碎時,一道炫目的白光突然照亮了這裡。

  一架銀色的航空戰艦正從遠處駛來,脊鎧蟲發出一聲充滿不甘的怒吼,張開巨大的羽翼飛離了這裡。

  航空戰艦降落,劫後餘生的人們虛脫地跪在雪原上。

  冷夜的父母緊緊抱著冷夜,冷夜卻從他們懷裡掙扎起來,聲嘶力竭的喊道:「重萊!」

  「重萊!」

  「重萊,你在哪?」

  眾人一驚,這才發現在方才的混亂中,重萊不知何時消失了。

  冷夜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月光把白茫茫的雪原照的發亮,冷夜的視力一向很好,他找了一圈,卻沒有看見重萊的影子。

  一位特種兵說道:「也許他被那隻蟲族帶走了。」

  冷夜跪坐在雪中,茫然地轉頭,冷夜的父母走過來抱住他,他趴在爸爸的肩膀上,放聲大哭起來。

  他的哭聲傳出很遠,重萊站在脊鎧蟲的棘刺上,聽著那道被寒風捲過來的哭聲。

  後背突然傳來一陣鑽心的痛意,一對絢爛的蝶翼劃破衣服,在夜空下緩緩張開。

  再見了,我的朋友。

  我將用漫長的一生來銘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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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5 00:40:18 |只看該作者
卷五 點番 第二百零三章 卷土重萊(八)

  此後的很多年,他們都沒有相見過。

  脊鎧蟲載著重萊飛回了蟲巢,重萊回到蟲族後歸於織夢蝶種群,他和織夢蝶成為了短暫的同行者,負責照看織夢樹孕育的幼蟲。

  腦蟲培育了很多有擁有人類基因的幼蟲,這些幼蟲脫離織夢樹後便會被蟲族送往人類的世界中,成為蟲族安插在人類中的眼睛。

  這些幼蟲體內人類的基因佔比更多,蟲族的基因佔比不到百分之一,因此能在人類世界中潛伏更久的時間。

  蟲族的世界要寂寞很多,重萊再也找不到與他一起看雪賞花的人了。

  他每天悉心照顧著那些在水滴中熟睡的幼蟲們,看著它們從一枚圓形的卵,漸漸長成一隻幼蟲的模樣。

  這些幼蟲偶爾會在紫色的水滴裡睜開眼睛,視線追隨著重萊身後那雙流光溢彩的蝶翼。

  重萊賦予了蟲族一定的想像力和對於美的感知力,也許這隻剛剛睜開眼睛的幼蟲正在羨慕他的翅膀,希望剛剛誕生的自己也能夠和他一樣生出絢麗的蝶翼。

  因為擁有強大的智慧,重萊的地位非常高,在蟲族中他是智慧的象徵,擁有著不可比擬的想像力和創造力。

  他的意識大多數時間都和腦蟲鏈接在一起,處理那些冗雜繁復的信息,充當著腦蟲的信息過濾器。

  回到蟲族之後,重萊唯一的娛樂活動是坐在織夢樹上看星星,有時會飛向雲層中,追逐著一朵即將消散的雲。

  蟲族對時間的概念不像人類那麼明確,也不知道是哪一天,重萊體內的蟲族基因開始二次覺醒,導致他陷入了漫長的沉眠中。

  他體內3%的蟲族基因來自織夢蝶初代,那是蟲族歷史上出現過的最強大的織夢蝶,基因非常霸道。

  沉眠的重萊是在一片恐懼中醒來的。

  他的意識與萬千蟲族鏈接著,無數隻蟲族的恐懼交織在一起,那種感覺無法用語言描述。

  人類抓住了它們的腦蟲。

  這聽起來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但人類確實做到了,雖然他們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鐘小蕾推導出了腦蟲能量衰減公式,人類創造出的輪迴神木抓捕了腦蟲,這七顆輪迴神木將腦蟲分割成了七個部分。

  處於不完整的狀態下,腦蟲能量的衰減速度開始加快。

  蟲族第一次感受到種族滅絕的恐懼。

  輪迴木不僅抓捕了腦蟲,也幾乎摧毀了人類。

  人類的黃金時代已經消失,智械時代到來,大地上都是行走的智械巨人。

  而智械之母——葉紫曦,則成為了智械時代的最高統治者。

  智械時代的到來並不意味著戰爭的結束。

  擁有高等智慧的蟲族決定不惜任何代價,一定要將它們的腦蟲從人類手中搶奪回來。

  於是大決戰爆發了。

  這一戰打的天昏地暗,即使是山嶽般的智械巨人也無法抵擋蟲族的黑雨和自殺式攻擊。

  直到冷夜創造出了兩顆邪眼。

  勝利的天秤開始傾斜。

  邪眼毀滅了一切生命。

  這場無比慘烈的戰爭以一個更加慘烈的結局收場。智械文明在蟲族的攻擊中滅絕,蟲族也因腦域頻段感染而漸漸走向死亡。

  美麗的蒲英蟲開始成片死去,沒了它們的光芒妝點,蟲族的世界突然黯淡下來,夜晚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寂靜。

  重萊坐在樹幹上,一隻蒲英蟲躺在他的掌心,散發著微弱的粉色熒光。

  這是蟲族最後一隻蒲英蟲。

  它躺在重萊的掌心裡,身上的光芒一點一點黯淡下去了。

  最後一隻蒲英蟲死去後,織夢蝶找到了重萊。

  「這次找你,是要和你告別。」

  重萊驚詫不已:「你居然在向我告別!你懂得告別的意義麼?」

  織夢蝶回答道:「不懂,但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

  重萊問道:「為什麼?」

  織夢蝶:「因為我突然感受到了寂寞,它沒有聲音,卻能腐蝕我的意識,瓦解我的意志。」

  「雖然我依舊不能夠理解離別的意義,但我多少能感受到你所經受的痛苦。」

  重萊心中悲傷,說道:「感謝你的告別,祝你有一個好夢。」

  腦域頻段感染的速度非常快,三天後,重萊的同行者織夢蝶悄無聲息地死在了織夢樹上。

  它美麗的粉藍色翅膀失去了光澤,像是蒙了一層灰,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織夢蝶產下了十二顆粉色的蝶卵。

  重萊嘆了一聲,將這些美麗的蝶卵放入了冷凍倉。

  漸漸的,一些尚未死去的蟲族全部聚集在織夢樹下,一一和重萊道別。

  織夢樹很久沒有孕育出的新的生命了,紫色的水滴樹葉空蕩蕩地懸掛在枝條上,放眼望去,滿目蕭索。

  樹下堆積了一層厚厚的蟲族屍體,重萊在一片死寂中行走著,他翻開冰冷的蟲屍,將它們產下的蟲卵放進冷凍倉,保留著蟲族最後的火種。

  他的意識很久沒有鏈接到新的蟲族了。

  即便如此,重萊依舊會站在織夢樹最高的那顆枝條上眺望遠處,希望還有倖存的蟲族能夠趕到這裡。

  日復一日,織夢樹下的蟲屍開始腐爛,發出陣陣惡臭。

  重萊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他是最後一隻蟲族了。

  這巨大的空曠和寂寞啊。

  西家老宅的鯨魚噴泉正在噴出美麗的水柱,水霧彌漫著,折射出美麗的彩虹。

  重萊坐在噴泉池旁,手裡拋著一枚硬幣,無論硬幣被他拋出多高,總能乖乖地墜在他的掌心裡。

  他又一次把金燦燦的硬幣拋下天空,伸出手掌等待它的掉落。

  一隻透明的角雕突然從高空盤旋而下,半路截胡了重萊的硬幣。

  江月和西薄雨牽著小西晴的手走了過來。

  透明的角雕叼著一枚金燦燦的硬幣落在西晴的肩膀上,它把硬幣放進西晴手心裡,神氣地抖了抖翅膀。

  西晴捏著硬幣仔細觀察,用脆生生的聲音說道:「這枚硬幣上有個牙印哎。」

  說完就試著用嘴咬。

  江月眼疾手快,一把將那枚硬幣從西晴手裡奪了回來。

  西晴懵懂地看著江月,江月只好摸了摸西晴的腦袋,柔聲說道:「小西晴和爸爸一起出去買小裙子好不好,把一整條街的漂亮裙子都買回來。」

  西薄雨笑了一聲:「一條街的裙子,能穿完麼?」

  江月湊過去,親了一下他的臉,朝著他眨了一下眼睛。

  西薄雨會意,輕輕一笑後抱著小西晴離開了。

  噴泉池旁只剩下江月和重萊,江月走過去,把那枚硬幣遞給重萊。

  「保存的很不錯。」

  「蟲巢的保鮮技術一向很好。」重萊接過硬幣,指腹撫摸著上面的牙印。

  江月說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沒有忘記麼?」

  重萊把那枚硬幣握在手心裡,笑道:「宇宙中的物種很多,像人類這樣鮮活的卻很少,即使身為腦蟲,您也依舊忘不了,不是嗎?」

  江月說道:「你怎麼不拋你的金蘋果,那可比硬幣炫酷多了。」

  重萊伸出一根手指:「首先,金蘋果攜帶不方便,把它裝在兜裡,我的衣服會變形。」

  他又伸出一根手指:「其次,一個人拿著一隻金蘋果到處招搖會顯得很傻,即使是一隻蟲族也是這樣。」

  他又伸出一根手指:「還有,你是腦蟲,打開意識鏈接就可以知道我的想法,完全可以選擇更高級的溝通方式。」

  江月瞥了他一眼:「打開意識鏈接後我將看到一隻惱羞成怒的蟲族。」

  她拍了拍重萊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你的內心戲太多,和你進行意識鏈接我的心很累的。」

  重萊哼了一聲,從另一個兜裡抓出一把硬幣,一個接著一個的扔進了噴泉池裡。

  「說實話,你的記憶總是令我很傷感。」江月說道。

  2940年8月12日,邪眼失控,人類滅絕。

  薩科瑞德靜悄悄的。

  荒蕪的土地上,一個圓形的生物缸孤獨地矗立在一束乾枯的花束旁。

  一個人類的腦花被浸泡在生物缸中,被無數根極細的透明絲線與生物缸連接在一起。

  乾枯的花束旁擺放著兩個金燦燦的金蘋果。

  一道年輕的男性聲音咿咿呀呀地唱著古老的戲曲。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朝飛暮卷,雲霞翠軒。」

  「雨絲飛片,煙波畫船……」

  那道的聲音突然頓住了。

  陽光之下,他看到了一雙無比絢爛的蝶翼。

  在滿是廢墟的世界中看到這樣美麗的生物,就像滿絕望的廢土上親眼見證了神跡的降臨。

  這是一隻擁有人類外表的蟲族。

  金色的蝶翼輕輕搧動著,腳尖輕輕觸地,優雅地降落在缸中之腦前。

  它低頭俯視著缸中之腦,額頭前的觸角輕輕擺動了一下,拿起了乾枯花束旁的一個金蘋果。

  它的容貌同它的翅膀一樣妖嬈華麗,缸中之腦說道:「怪不得你能倖存下來,你的腦域與人類蟲族都不相同。」

  蟲族舉起了手裡的金蘋果,問道:「這個金蘋果是誰的?」

  缸中之腦說道:「刻了字還是沒刻字?」

  蟲族將手裡的金蘋果轉了一圈:「沒有刻字。」

  「那是我朋友的金蘋果。」

  「你的朋友呢?」蟲族問道。

  「顯而易見,我的朋友不在了,這世界就剩下一個腦花。」

  蟲族沉默了一會後收攏了背後的翅膀,輕輕地坐在生物缸的旁邊,它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手裡的金蘋果,拿起了那束乾枯的花。

  「這束花又是誰的?」蟲族問道。

  缸中之腦說道:「蟲族,你的問題可真多。」

  蟲族說道:「這個世界太安靜了,象徵著美麗與智慧的薩科瑞德已經變成了生命的禁區,輝煌的黃金時代和強大的蟲族就這樣消失了。」

  缸中之腦又咿咿呀呀地唱起了方才那段古老的戲曲。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朝飛暮卷,雲霞翠軒。」

  「雨絲飛片,煙波畫船……」

  他的聲音又頓住了。

  因為蟲族伸出一隻手,將手掌輕輕地貼在了生物缸上。

  它的掌心遍布著美麗的金色紋路,那些紋路緩緩地流淌著,無比的瑰麗。

  這隻蟲族靜靜地坐在他身邊,美麗的蝶翼合攏在背後,身軀貼著一米高的生物缸。

  生物缸上的傳感器將蟲族肌膚的紋理觸感傳遞到大腦神經的感應區。

  原來蟲族和人類一樣,皮膚也是溫熱的。

  蟲族問道:「你恨蟲族麼?」

  缸中之腦想了一會後回答道:「恨消失了,只有愛還在。」

  他的聲音低落下去:「我想念我的朋友了。」

  蟲族問道:「你有很多朋友麼?」

  「我有很多朋友,但我最好的朋友,是另一個金蘋果的主人。」

  「我想挖一個墓,把兩隻金蘋果葬在裡面,可是我沒有手,也沒有腳,只剩下一個腦花啦。」

  蟲族說道:「我可以把你帶回我的蟲巢。」

  缸中之腦說道:「恐怕不能。」

  蟲族問道:「為什麼?」

  缸中之腦:「因為生物缸沒電了。」

  「當然啦,我也不想活著了,就讓腦花和他的朋友看完最後一場日落,然後快樂的死去吧。」

  蟲族握著拳,輕輕碰了一下生物缸。

  那個年輕的男聲說道:「好了,我又快樂了!」

  「能在最後的時間和你看完一場日落,我的人生沒有遺憾了。」

  「再見啦,我的朋友。」

  天地間的最後一絲餘暉也消失了。

  生物缸發出了嘀嘀嘀的聲音。

  蟲族等了很久,生物缸都沒有再發出聲音,它想把生物缸抱回蟲巢,卻覺得比起蟲巢的,冷夜應該更想待在故土上。

  它抱起地上乾枯的花束和兩個金蘋果,再一次飛回了蟲巢。

  蟲族抱著金蘋果坐在蟲巢上,當朝霞鋪滿天空時,它對著初升朝陽舉起了冷夜的金蘋果。

  那上面不知何時刻上了一行小字。

  ——我將化為無限深遠蒼穹的一部分,與天上閃耀著的璀璨群星一起,見證著時間的流逝、宇宙的變遷。

  而我的朋友啊,我將會永遠在你身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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