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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別墅花園里,鳳凰花在夜風中輕舞飄揚。
樹下一組木頭桌椅,今晚無星無月,花園走道兩旁,一盞盞嵌在地面上的橘黃燈光亮著,稀落的蟲鳴蛙聲忽遠忽近。
沉沉機車引擎聲在大門外停止,接著厚重鐵門被推開,江禹安牽著車進來,向來明亮的臉色,籠罩一層難以忽視的陰霾。
他將車停妥,朝鳳凰樹下那對兩手交握在桌面上的男女走去。
「怎麼了?」方知妍靠在谷隸函胸膛,沒有移動的意思,盡管外甥臉色很差,布著前所未見的陰暗。
「姨。」他看著姨丈、小涪姨,一路狂飆回來的怒火倏地消失。
他向往姨丈、小涪姨之間的感情,即使他們結婚這麼多年,從他七歲到現在十八歲,他們之間的感情沒改變過。
「嗯?」方知妍揚了個探問的音。
「姨,你知不知道梁一峰他家……我是說,買一幢像梁一峰他家那種房子,要多少錢?」
方知妍離開谷隸函的胸膛,坐直身體,手仍擱在他的大掌上。
她朝木桌對面空位揚了揚下巴,示意外甥坐下,「跟子瑜吵架了?」
「沒。」江禹安坐下來,聲音很悶,「我只是想知道,買一幢像梁一峰住的房子真的很難嗎?等我大學畢業後,找份好工作,很努力工作,會買不起嗎?」
方知妍與老公對看一眼,谷隸函站起身,「我去泡壺洋柑橋,你們慢慢說。」
她思索半晌,開口準備回答外甥,卻又听見他問︰「姨,進你公司的大學畢業生,一個月薪水多少?」
「要看部門、看學校、看……」
「如果是我呢?」
「你……」方知妍遲疑片刻。禹安沒滿二十八,她該怎麼回答?唉,姊夫真愛出難題給她。「你學歷能進的部門,剛開始起薪三萬八。」
「多久能加薪?加多少?」原來……子瑜是對的。
「滿一年會調薪,看表現好壞,調整3%到8%.」她小心翼翼地說。
「億晶集團已經是福利很好的企業了……」江禹安喃喃低語。飛快心算3%到8%,他得做幾年才有五萬,卻發現子瑜一直是對的。他挫敗地想。
「那是大部分情況,也有表現特別優異的人,從基層做起,幾年就升主管職,主管敘薪、福利、紅利都更好,薪水從七、八萬到十幾萬,高階主管年薪幾百萬,只要努力……」
江禹安皺眉,實際反問︰「領幾百萬年薪的高階主管,平均年齡多大?」
「呃?」這孩子啊……「四十左右。」
「四十歲?!」他驚呼出聲。
夜風吹得鳳凰樹沙沙低鳴,那聲響像沉重音符壓在江禹安的心上。「姨,你一定知道買一幢像梁一峰家的房子要多少錢吧?」
方知妍咬唇。孩子啊,你已經有那樣的房子了。
「要看梁一峰家幾坪大。」她謹慎回答。「為什麼要跟他比?」
「我答應過子瑜,要買一幢像梁一峰家那種房子給她,我還說過,要賺很多錢給她,但子瑜說,就算我畢業順利找到薪水五萬的工作……姨,到底梁一峰家一坪多少錢?」
這時,谷隸函端了一壺洋柑橘出來,放在木桌上,看一眼愛妻,替她回答。
「現在一坪開價一百七十五萬。」
江禹安睜大眼,看著經營建設公司的姨丈,好半晌說不出話,他瞬間理解林子瑜的話有多正確。
如果他跳級,能夠提早四、五年畢業,幸運找到五萬高薪工作,但即使如此,他就算不吃不喝也要存三年才有一百七十五萬。
他終于明白為什麼子瑜那麼生氣,因為他在浪費生命。說愛她,要保護她、照顧她一輩子,卻不盡全力,只想守在她身邊。
他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眼里只有風花雪月的傻子,說著不切實際的話,卻毫無作為。
但從現在開始,他會改變自己的生活態度。
江禹安起身對兩人說︰「姨、姨丈,晚安。」
「安安……」方知妍欲言又止,最後只吐出一句話,「你沒事吧?」
他搖搖頭,「姨,我突然發現自己是笨蛋,不過沒關系,我沒事,我會想辦法把自己變聰明。」他陰郁的臉重新亮起來,「姨,子瑜才是最聰明的人,所以我一定要想辦法把自己變得更好才配得上她,本來我很生氣,但現在好多了。」說完,他腳步匆匆朝里頭奔去。
方知妍看著外甥的背影嘆氣,低語,「這樣到底是好是壞?」
「既然是你姊夫的遺願,就照他的意思吧。說真的,我認為我們把禹安教得很好,他是個好孩子,你看他雖然受了打擊,卻很積極為自己想辦法。」
「是嗎?」
「別再擔心,傻瓜。」谷隸函輕輕掐了下她的臉頰。
時間慢慢流逝,江禹安向林子瑜妥協、向愛妥協。
原以為陪在她身邊是最好的守護,子瑜卻不以為然,他于是邁步往前,將深愛的她擱置在後。
兩年後,他完成財金學士學位,出國一年拿到哈佛工商管理碩士。
他在美國出生,自小是美國公民身分,沒有兵役問題,回台後即進入社會,任職某知名上市金控公司。
為守護愛,他慢慢遠離愛,這一路走來,他常有不知為何奮戰的空虛感。子瑜幾年前說的話時刻在耳,是毫不浪漫卻無法動搖的實際。
後來,他知道梁一峰家地價最近又飆漲,一坪幾乎要兩百萬,他一年績效分紅也不夠買一坪。
短短一年時間,他一路從儲備干部晉升為部門經理。
就業前半年,江禹安薪水將近五萬,工作一年後,不計本薪,僅僅公司給予的紅利績效超過百萬,去年他的部門績效超標,公司有意將他調往上海主導亞洲總部拓展業務,但他始終以經驗不足為理由婉拒。
于是公司頻繁讓他到上海支持、累積經驗,今天他又得出差兩星期。
其實他今天很不想遠行,子瑜第一份工作面試,他希望能陪著她,無奈事與願違……
林子瑜咬著土司,穿上黑色高跟鞋,站在鏡子前做最後一番審視,她大學畢業了,今天得到一份工作面試機會,出門前,她手機響起。
「禹安!你要出發了嗎?」咬進口的土司還塞在嘴里,她飛快地嚼了兩口便吞咽,沒忘記今天江禹安要到上海出差。
「在吃早餐?」他在電話那頭笑,夾著手機,確認該帶的行李、證件。
「對啊。」
「要面試了,會不會緊張?真希望陪你去。」
「我又不是小孩子,去哪兒都要人陪。」她失笑。
「是,我知道,你是大人,而且一直很獨立,你就當我是永遠放心不下妹妹的唆哥哥好了,祝你面試順利。」他溫柔地說。
扮哥……林子瑜有點失落。自從十八歲那場對話後,禹安面對她就只剩「干哥哥」這個身分,不再像十八歲前,傻氣又浪漫地愛她。
以前的禹安,口口聲聲說愛她,還說要跟她生一堆孩子,但從「那次」之後,他不再提孩子,不再說愛。
他不曉得,她多後悔在他拿到重機駕照那晚,說出那些無比現實的話。
是那些話,讓禹安變成她真正的干哥哥,讓他不再用不切實際卻純真浪漫的眼神看她。
「謝謝!唆的哥哥。」她的心緒低落,但聲音卻十分有力清快。
「我十一點才會進海關,上飛機前手機都會開著,面試完打電話給我,讓我放心。」他很唆地交代。
「是,我親愛的唆哥哥。」她叫得很順,「我九點面試,等一下就出門。」
「才七點多,現在出門太早了。」
「我想先到公司附近找家店坐一下,這樣不用擔心塞車或臨時有什麼狀況,早點到比較安心。」
「我若是面試官,一定錄取你,你態度很敬業。」
「你是我哥,當然偏心我。對了,你愛喝的那家茶行剛好在面試公司附近,我上次買給你的烏龍茶快喝完了吧?面試完,我再順路幫你買。」
「謝謝你,出門小心,等我回來,再帶你去吃蜜糖土司磚。」
「我雖然愛吃,但也不用常帶我去吃啊,萬一害我胖到嫁不出去,你可要負責啊?」她玩笑語氣濃厚。
「你漂亮、聰明又溫柔,集所有男人欣賞的優點于一身,怎可能嫁不出去!」他也笑著回應。
連玩笑性的允諾負責,都不肯了……
林子瑜從來不曾如此後悔說出口的話。她多希望禹安能像從前那樣愛她,只可惜時間不能重來。
「不跟你抬杠了,我真的要出門了。Bye.」
切斷通話,她朝鏡子看了最後一眼,神情落寞地嘆口氣,步出家門。
轉眼,天空被黑壓壓的烏雲籠罩,林子瑜下了公交車,皺眉看著由晴轉陰的天,希望不要下雨才好,她沒帶雨具。
看了眼腕表,八點二十分,方才路上塞車,耽誤了時間。
要面試的公司在前頭左轉兩個路口,馬路斜對面的茶行已經開始營業,她想了想,決定先買茶葉,然後提早到面試公司報到。
穿越馬路準備轉進茶行前,她低頭翻出包包里的錢包,沒想到這時茶行里走出一名女子,兩人一個不注意撞上彼此。
「對不起。」林子瑜搶先道歉,是她錯在先,道歉後,她抬頭看被撞到的人,一眼便怔住。「哇……」她忍不住輕呼一聲,對方的清靈之美讓她太驚艷,她從沒見過如此像仙子的凡人,「美如天仙」用來形容眼前的女子一點也不為過。
對方也低聲致歉,「我也有不對,抱歉。」抬起頭,那人看了她好一會兒,蹙眉深思。
林子瑜從驚艷中回到現實,微笑點了點頭,打算走進茶行,對方卻沒有離開的意思,擋在她面前。
她笑容未減打算繞路,卻被對方伸手握住手肘。
「對不起,我知道我要說的話很唐突,不過既然能相遇就是有緣。最近,你要小心些,能讓我握一下你的掌心嗎?我想看清楚一點……」
林子瑜不明白她的話,她的要求也確實很唐突,可是看著對方仙子般的容貌,她下意識願意相信她。
她伸出手,對方兩手握上來,冰涼的雙手傳來一股彷佛會流動的暖意,幾秒過後,美人對她溫柔地笑說︰「有個人願意用生命守護你,不會讓你有事的,你很幸運,有人這樣愛你。」
「什麼意思?」林子瑜听得一頭霧水。
「沒什麼,我無法說太多,總之,能看見你沒事就好。」對方依舊掛著溫柔的笑。「無論如何,還是請你這陣子務必小心,說不定有緣,我們能再見面。」
林子瑜的手被松開,從頭到尾听不懂「仙子」的話,想不到美女說話竟也充滿神秘,讓她完全摸不著頭緒。
望著美女離去,她搖搖頭,走進茶行買江禹安愛喝的烏龍茶。
將半公斤茶葉塞進包里,她注意到天色更陰沉了,接著傳來悶聲雷響。
林子瑜加快腳步,希望趕在下雨前進面試公司,不過她想,自己最好在前面路口那家便利商店先買把傘。
她走到路口等行人號志燈轉綠,天空突然轟然擊下一聲巨雷,一滴豆大的雨啪地打上她的臉,此時手機響起,她掏出手機,行人號志燈也剛好轉綠,她接起電話地快跑起來。
「你是不是沒帶傘?看天氣好像要下雨了。」江禹安聲音傳來。
「已經下雨了,我剛買好茶葉,前面有便利商店,我……」
就在此時,一輛急速左轉的車朝林子瑜駛來,她短促尖叫,緊接著被撞上,然後是尖銳的煞車聲,她被車子撞飛、騰空又重重摔落,四周嘈雜的叫聲逐漸飄遠,手機在她落地後摔飛出去,碎裂四散。
天空又響起一記雷聲,手機那頭,江禹安顫抖著手,他听見尖叫、踫撞,然後手機斷訊,他試圖冷靜下來,再次撥手機號碼,一次沒通,直接轉進語音信箱,兩次、三次撥打,都被轉進語音信箱。
心緒紛亂,他抄起機車鑰匙沖出家門,一路飆往茶行,他記得靠近茶行的路口就有家便利商店。
雨越落越急,他幾乎看不清路況。騎到茶行往便利商店的路口,只見警車在路邊,他一眼看見散落在地上的一塊手機保護殼,上頭的彩繪圖案是巴黎鐵塔,那是他買來送她的……
江禹安呼吸被掐緊了,他渾身濕透,沖到警察面前,「剛才車禍有人受傷嗎?受傷的是……林子瑜嗎?」
「是,我們看了她皮包里的證件。請問你是她家人嗎?我們十幾分鐘前才打電話聯絡她母親……」交警聯絡家人,告知傷者已送往急診室。
「她被送到哪家醫院?」他告訴自己要冷靜……一定要冷靜……
「救護車剛開走,送到最近的台大。」
他二話不說,騎上哈特佛,飆往台大醫院。
江禹安停了車,狂奔進急診室,差點撞上要離開的林子翰。
「禹安哥!」林子翰驚喊。
「你姊姊呢?她怎麼樣了?」渾身濕透的他抓住林子翰。
「她進了手術室……禹安哥,怎麼辦?姊姊好像傷得很重,她整個肚子都腫起來,醫生說是大量內出血,媽要我回家帶換洗衣服過來,她要在醫院照顧姊姊。禹安哥,我好害怕……」
「她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你回去拿東西,我去找干媽。」江禹安逼自己冷靜下來,不被恐懼淹沒。
他掏出皮夾,抽了幾張千元鈔塞進林子翰手里。
「坐出租車,不要等公交車了,記得幫自己還有干媽買中餐,不用買我的了,路上小心。」說完,他跑進急診室,照著指示標志,跑到手術室門外。
手術室外,許多家屬來來回回,江禹安望見干媽坐在離手術室最近的椅子,紅腫的眼楮盯著緊閉的手術門,嘴里喃喃低念著什麼。
他蹲在干媽面前,輕喚了聲,「干媽……」
「禹安?你怎麼會在這?你全身濕透了……」
「我剛好打電話給子瑜,問她有沒有帶傘,結果听見她被撞……我騎車過去,警察告訴我……」他幾乎說不完話,整個人像是浸在寒冷的水里,呼吸不到氧氣,他好希望被撞的人是他,躺在手術室里的人是他!
一路上,他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可是知道子瑜被送進手術室,恐懼涌上,他真的怕……好怕失去子瑜……
「她手臂和腳有點擦傷,可是她肚子整個鼓起來……醫生說她內出血……她臉色好蒼白……剛才梁一峰打電話給我,問我子瑜怎麼沒接電話,我跟他說子瑜車禍的事,他說要盡快搭飛機回來,我很怕,打電話給你也沒通,我以為你已經坐飛機去上海了……」
江禹安拿出口袋里的手機,跟他一樣泡水,不知什麼時候罷工了。
「我手機淋到雨,壞掉了。」
「禹安,我好怕子瑜……」
「不會的,干媽,子瑜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她有事的……」他安慰干媽,也安慰自己,「我去打幾個電話,馬上回來。」
他找了公用電話,先撥給小涪姨,又撥給姨丈,再撥給公司。他不是個愛用特權的人,但為了子瑜,他願意使用。
小涪姨和姨丈答應會在最短時間里幫子瑜找最好的醫生,盡管子瑜已經在手術中,但他仍沒辦法放心。
接著,他跟公司請了一星期假,打算在醫院照顧子瑜。
回到手術室外,他跟干媽說了幾句話,再起身走到手術室門邊,動也不動地站著。
餅了半小時,手術室門打開,兩個醫生一前一後出來,剛巧方知妍和谷隸函也趕到醫院,幾個人趕忙圍上去。
「林小姐的出血已經止住,但她的肝髒破裂嚴重,必須換肝,我們先將她排進名單,等待器官捐贈,不過能排到適合肝髒的機會很小,如果家屬願意捐贈一部分肝髒……」
「血型相同就可以捐吧?」江禹安問。
醫生看了看他,身高、體重看來都可以。
「理論上是的,不過捐贈者必須先接受幾項檢查,才能確定適不適合,另外,捐贈者不能是肝炎帶原者……」
「我不抽煙不喝酒、身體健康,也不是肝炎帶原者,我願意把我的肝髒捐給子瑜。」他說得篤定。
「禹安,要捐也是我或者子翰把肝髒捐給子瑜……」林子瑜的媽媽開口,眼淚掉不停。
「干媽,你年紀大,身體又不好,怎麼受得了?況且子瑜還需要你照顧,子翰是B肝帶原,而我年輕力壯,捐肝不會有事的。」他對子瑜家里的一切了如指掌,子翰的B肝帶原是高中入學健檢時檢查出來的,他一直記得。
「禹安……」方知妍想說什麼。
「姨,什麼事我都能承受,就是不能失去子瑜,我知道你跟姨丈會擔心我,但我保證會好好的,請答應我把肝髒捐給子瑜。」
「小涪姨了解,我只是想說能不能答應阿姨,手術後你會好好休息幾個月?」
「好,我會乖乖休息。」他什麼都可以答應,真的,只要子瑜活下來,付任何代價,他都在所不惜。
「還有,請你們幫我一件事,不要告訴子瑜是我捐肝髒給她。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一旦她知道是我把肝髒捐給她,她會一直擔心我,沒辦法好好休息,所以請你們告訴她,她剛好排到捐贈順位,拜托你們。我要她好好休息,要她安心把身體養好,我無法承受任何失去她的可能……」他握緊拳頭,全身緊繃,腦袋轉著許多讓他害怕的可能性,萬一器官排斥、萬一子瑜知道是他捐了肝,固執要下床……
他不要子瑜冒險,一點都不要。
「你們只要告訴她我已經去上海出差,不曉得她車禍,等她醒來好一點,會想打電話給我,但絕不會主動告訴我她車禍的事,她不會想要我擔心她,所以也不想讓她擔心我,請你們、拜托你們答應我這件事,不要告訴她。」
看著外甥堅定的臉,谷隸函拍拍他的肩說︰「既然你什麼都想到了,我們會幫你的。你也要好好休息,我們一定會照顧好你最寶貝的子瑜。」
「姨丈,謝謝你。」
在方知妍、谷隸函各方奔走的努力下,加上江禹安身體狀況極佳,移植手術在最短時間內順利成功。
林子瑜在術後隔天傍晚清醒,夕陽余暉,一片炫目的紅染著天空,剛回到台灣的梁一峰站在窗前,落日霞光映紅他的臉。
「禹安……」她迷迷糊糊間看見男人背影,以為是江禹安。
「你醒了?」梁一峰轉過身,松了口氣,對床上的病美人笑了笑,踱到床邊椅子坐下,拉起她的手握住。「你嚇死我了。」
「我好像被車撞了……」她腦袋暈乎乎的,說話沒什麼力氣,全身都覺得痛。
「痛就單擊。」梁一峰拉起術後止疼裝置線,「這是術後止痛,單擊會比較舒服,很痛嗎?」她眉頭都皺緊了。
「很痛……」
「你剛做完移植手術。」梁一峰心疼地撫著她額頭,「你肝髒破裂太嚴重,只能做移植,算你運氣好,剛好排到順位,真是,都這麼大了走路還會被車撞。」
「你怎麼回來了?」林子瑜難受地說。
「你面試那天我打電話給你,想在你面試前幫你加油打氣,可是都撥不通,我打給林媽媽,她告訴我你車禍的事,我就趕忙把事情處理完,搭飛機回來了。」
「禹安呢?」
「就只曉得問他!」梁一峰笑著,「林媽媽說他到上海出差,不想讓他擔心,所以沒告訴他你車禍的事,要不要我現在幫你打電話給他,命令他趕快回來?」
「不要,我不想讓他擔心。」她皺眉,按了一下止痛裝置。
「你要好好把身體養好。」這女人,他愛了一輩子的女人,雖然從未得到過她的心,但他願意為她努力下去。
「好……」林子瑜點點頭,疲累又疼痛得再次睡去。
一星期過去,奇跡似的,移植的肝髒在林子瑜身體內安分工作,排斥反應不大,她已經能下床走動了。
林子翰天天進出醫院,看她一天比一天好,終于能笑得陽光燦爛。
「姊,你的新手機辦好了。」
「禹安有打電話給你嗎?」她問弟弟。
「有。」他神情黯淡幾分。「天天打來煩,追問你怎麼不快點辦新手機?他說上海工作很忙,大概得多待幾個月。」事實是,捐肝的禹安哥術後引發感染,得再進手術室一回。「他說晚點會打電話給你,你千萬別漏接喔,又讓他來煩我。」說完,手機立刻就響了。
「哥!」林子瑜接起電話,聲音輕快。
「面試怎麼樣?你呀,面試一份工作也能弄丟手機,真佩服你。」那頭,江禹安有氣無力地說,再二十分鐘,他就要進手術室了。
「你怎麼了?听起來沒什麼力氣,該不會在那邊跟上海姑娘夜夜笙歌吧?」她揶揄地笑。
「哪有時間,這幾天很忙,忙到快沒時間睡覺。你呢?你都好吧?」
「很好啊,這幾天又面試了幾份工作。」她撒謊。
「那就好,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讓我擔心。」
「嗯,你也是,不要跟上海的漂亮美眉玩得太瘋喔。」
「沒有什麼漂亮美眉,我要去忙了,這幾天可能沒時間打電話給你。」
「沒關系,你忙。我會吃好好、睡飽飽。」
「拜拜。」
「拜。」通話結束,林子瑜走回床上。
林子翰神色復雜地看著姊姊,坐到她身邊,沒頭沒尾地說︰「姊,我真覺得禹安哥,比任何人都了解你。」
「為什麼這樣說?」
他搖搖頭,難得地抱了抱她。「沒什麼,你嚇死我了,可不可以不要再這樣嚇人?以後走路要眼觀四路、耳听八方,記住沒?」
這時,出去買水果的梁一峰剛好回來,看著姊弟倆抱在一起的畫面,笑著說︰「你們真是一對相親相愛的姊弟。」
「梁大哥,謝謝你這幾天不眠不休地照顧我姊姊。對了,你的論文口試怎麼樣了?」林子翰脫口問。
「咦?對喔,你的論文口試沒過嗎?」她記得梁一峰的口試剛好在她第一份面試的隔天。
「我拜托教授延後了。沒關系,等三個月後你沒事了,我才能放心考試。」梁一峰聳肩,他問過醫生,肝髒移植三個月後沒事就算過關了。
林子瑜瞅著他,心里淌過一陣感動。
這些日子,梁一峰幾乎不眠不休在醫院照顧她,只要她夜里一翻動,他便會醒來,問她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需要什麼?她甚至懷疑,他根本沒睡。
白天他陪她聊天、對她說他在美國留學的趣事、喂她吃飯,護士來打針、給藥吃,他也細心一一詢問,他長得好看,護士面對他時,總是溫柔又害羞,還曾羨慕地對她說,有這種男朋友好讓人羨慕。
這個從小就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家少爺,真沒想到他可以這樣體貼入微地照顧人。
她其實很感動,別人也總說她幸運。
很幸運嗎?有個男人這樣愛她?
輕輕嘆了口氣,她多希望是禹安在她身邊,多希望是禹安這麼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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