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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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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長夜餘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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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6 00:16:52 |只看該作者
第三部 命運 第四十八章 接近

    對於商見曜偶爾的思維跳脫,蔣白棉已經見怪不怪。

    她也不多說,和商見曜一起趕去了東街。

    途中,他們有遇到白晨和龍悅紅,但依舊裝作互不認識。

    此時的東街,已經有不少遺蹟獵人趕來,在周邊區域尋找更多的線索。

    最為關鍵的1號到3號倉庫地帶則被城防軍封鎖,暫時不讓別人進去。

    蔣白棉抬頭看了看四周建築,見關鍵位置都有狙擊手就位,輕輕點頭道:

    “還算專業。”

    就算城防軍還不知道“神父”是覺醒者,面對這種已標明“非常危險”的人物,也該全力以赴。

    因為暫時進不了倉庫區域,蔣白棉只能和商見曜站在街道對面,靠著牆壁等待。

    過了一陣,和城防軍關係匪淺的幾名遺蹟獵人率先從裡面得到了消息。

    而這消息又經公會大廳傳播了出去:

    “2號倉庫內發現了一個地下室,室內有人類生活過的,非常新鮮的痕跡殘留,並且有好幾台破舊的印刷設備和大量的傳單。”

    不用去問,蔣白棉用腳趾頭都能猜得到那些傳單上寫的是什麼。

    不外乎“思考是陷阱”這種有大量錯別字存在的話語。

    “這才平穩下來多少年,野草城的人就這麼不警惕了嗎?”蔣白棉忍不住對商見曜“抱怨”道,“能源這麼寶貴的情況下,他們都沒發現這片區域的用電量顯著增長嗎?”

    不管2號倉庫屬於私人,還是野草城,相應的管理人員都難辭其咎。

    商見曜對此非常贊同:

    “應該炮決。”

    在“盤古生物”內部,大家都是按照能源配額用電,精打細算到電錶末尾多跳一個數字都能立刻發現,反應上去。

    蔣白棉正要問商見曜是不是對炮決這事印象深刻,就看見穿著厚呢大衣的歐迪克走了過來。

    這位黑髮藍眼的“高級獵人”直截了當地說道:

    “城門口的守衛回憶起一件事情。

    “差不多一個小時前,有個穿黑色風衣臉色蒼白的男人出了城。”

    說到這裡,歐迪克特意補了一句:

    “他一副隨時會病倒的樣子,守衛印象比較深。”

    我知道我知道……你其實是通過夢境影響看見的……蔣白棉一聽就懂,笑著問道:

    “你想找兩個幫手?”

    因為“神父”似乎已經出城一段時間,所以也不差說這麼幾句話的工夫。

    “你們的能力值得信任。”歐迪克坦然說道。

    我們什麼時候在你面前表現過能力?蔣白棉腹誹了一句後道:

    “是因為我們看起來高大,比較能打?”

    當前環境下,不管是她,還是商見曜,在各自性別群裡,都屬於相當高大的類型。

    歐迪克簡潔回答道:

    “自信,你們很自信。”

    這一點,他不會看錯。

    而且,這也不像是兩個新手。

    能在度過新手階段後,還保持足夠自信的人,肯定有些本事。

    “我已經迫不及待了。”商見曜表示認可歐迪克的解釋。

    蔣白棉也不再多說,點了下頭道:

    “帶路吧。”

    歐迪克轉過身,快步走入附近一個停車場,開了輛紅色的越野出來。

    這車明顯改裝過,有足夠厚的裝甲和可以防彈的玻璃,顯得非常張揚。

    “大美人。”蔣白棉差點吹一聲口哨。

    而她這個遺憾,商見曜幫她彌補了。

    這是他們在“無根者”營地那兩天養成的壞毛病。

    “沒想到歐迪克這看起來很沉穩很內斂的人會開這種車,嘖,他的內心可能很狂野。”蔣白棉“小聲”對商見曜說道。

    歐迪克按下窗戶,板著臉孔道:

    “上車吧。”

    說完,他目視前方道:

    “在你還不是那麼強大的時候,有什麼車就得用什麼車。”

    而經過一次次改裝後,就不是那麼容易捨棄了。

    “如果你嫌棄它,可以把它賣給我,我有一群朋友肯定很喜歡。”商見曜拉開後座車門的時候,誠懇提議道。

    已經上車的蔣白棉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話怎麼怪怪的……”

    這一刻,歐迪克突然有點後悔請這兩個人當幫手。

    如果不是他們兩人已經牽涉很深,他也不會做這個選擇,畢竟城主的事情,能少一個人知道也是好的。

    大紅的越野開回了中心廣場,拐入南街,一路駛出了城門。

    雖然已經聽龍悅紅和白晨描述過外面的情況,但蔣白棉和商見曜看見數不清的荒野流浪者或跪或坐地聚集在道路兩側時,還是一下變得沉默。

    冰冷的寒風下,他們的臉龐都呈青白之色,眼睛裡幾乎沒有光芒。

    更遠一點的地窩、帳篷區域,還有些人躺在那裡,不知是生是死。

    這時,大紅的越野停了下來。

    刷的一下,無數道目光從四面八方望向了這邊。

    歐迪克推門下去,走到一個看起來還算清醒的三十來歲男子面前,拿出“神父”的肖像畫,開口詢問道:

    “你見過這個人嗎?”

    車上的蔣白棉和商見曜都拔出了手槍,各自防備著一側。

    那三十來歲男子端詳“神父”肖像畫時,他身後人群裡有個年紀更大一點的男人站起身來,往這邊靠攏,似乎想搶下這個活計。

    他一個踉蹌,摔倒在地,然後就沒有了動靜。

    他的臉色青白交錯,他的眼睛無神睜著。

    商見曜的感應裡,代表這個人的意識已經消失了。

    只是這麼輕輕一摔,他就死去了。

    另外一側,蔣白棉同樣看見有的荒野流浪者坐著坐著就往旁邊倒去,再也沒有起來。

    呼嘯的冬日寒風中,周圍殘存的枯黃野草或無力倒伏,或被捲向了半空。

    這個時候,被問到的那名三十來歲男子嗓音虛弱地做出了回答:

    “有看到過。

    “今天出城的人很少很少,他一直走到了盡頭。”

    歐迪克點了下頭,拿出一根能量棒,遞給了這名男子。

    幾乎是同時,望向這邊的一雙雙眼睛冒出了血絲,泛起了難以言喻的光芒。

    那名三十來歲的男子接過能量棒後,飛快剝開包裝,將它折成了兩半。

    他想了一下,又把其中一半再次對摺。

    接著,他搖醒了靠在自己身上的一個小女孩,將四分之三的能量棒塞到了她的手裡,並催促道:

    “快吃!快吃!”

    那小女孩七八歲的樣子,臉上髒髒的,只一雙眼睛顯得明亮。

    她還有點懵,但非常聽話,接過一長一短的兩截能量棒,飛快吞吃起來。

    那三十來歲的男子這才放下心來,幾口就把手裡剩餘的能量棒吃進了嘴裡。

    “謝謝……謝謝……”他抬起腦袋,含含糊糊地對歐迪克說道。

    直到這個時候,商見曜才看清楚了他的長相:

    一個國字臉、古銅色皮膚的憨厚男人。

    歐迪克沒有停留,迅速回到車上,開往這片人群的盡頭。

    經過幾次詢問,他們確定“神父”拐向了左側。

    就這樣,他們追一陣問一次,發現“神父”在外面兜了個大圈子後,去了北城牆區域。

    那裡有專供貴族老爺們進出的城門。

    “對,有這麼一個人。”城門口的守衛看了眼歐迪克遞過去的肖像畫,非常肯定地說道,“他有出示城主特批的通行證,我們不敢阻攔。”

    “神父”一大早出南門,繞了半圈,又從北門進了城?蔣白棉一下變得警惕。

    這行為實在是太反常了!

    商見曜“嗯”了一聲,用一種我已經完全瞭解的口吻道:

    “這可能是一種鍛鍊。

    “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北門進去就是北街。”歐迪克沒去理睬商見曜的笑話,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他為什麼不從市政大廳後面的橋進北街,反正有通行證?現在這樣更加隱蔽一點?”蔣白棉若有所思地“自語”道。

    “可能。”歐迪克沒有多說,出示自己的通行證,進了北街。

    這裡一眼望去,街道寬闊,兩側房屋成棟,或圍成院子,有假山嶙峋,或牆壁高聳,包含花園,與東街、西街、南街風格迥異。

    依次問過不同府邸門口的武裝守衛,歐迪克、蔣白棉和商見曜一路追蹤下去,抵達了一片占地頗廣的建築群門口。

    這是“野草城第一醫院”。

    ——在東街,還有一個“野草城第二醫院”。

    “見過這個人嗎?”歐迪克拿出“神父”的肖像畫,問起醫院崗亭內的守衛。

    守衛瞄了一眼:

    “他啊?經常來。”

    歐迪克立刻追問道:

    “他今天來過嗎?”

    “來了啊,二三十分鐘前來的。“守衛指了指最裡面那棟樓。“他好像是負責舊樓改造的,應該是去那邊了。”

    謝過守衛,蔣白棉、商見曜他們進入醫院,直奔那棟已經搬空等待改造的舊樓。

    舊樓有五層高,外牆全部塗成了白色,裡面光照不是太好,到處都顯得陰森,並且還瀰漫著防腐液那令人不適的味道。

    走了一陣,商見曜他們看見大廳的深處,樓梯口旁邊的綠底白身牆上,有一副小孩塗鴉般的畫。

    那是一個沒有五官的線條人。

    這個“人”筆直地站在那裡,抬起至胸口的雙手上有一行粉筆字:

    “願你們也失去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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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6 00:17:01 |只看該作者
第三部 命運 第四十九章 不按常理出牌

    瀰漫著防腐液味道的陰森森環境裡,這樣一幅畫,這樣一個符號,這樣一行話,瞬間勾勒出了詭異恐怖的感覺,讓看到的每一個人都內心一顫,不自覺想要迴避。

    就在這時,商見曜突兀轉身,用刻意發沉的嗓音道:

    “要是現在把大門給關了,效果會更好。”

    蔣白棉循著他的視線望了一眼,若有所思地說道:

    “這是電動的捲簾門,做好準備,應該可以遠程控制。”

    本來有點被氛圍影響的歐迪克聽到這莫名其妙的對話,頓時感覺有些齣戲。

    他們竟然在討論該怎麼加強現在這種氛圍。

    歐迪克還沒來得及轉過別的念頭,就聽見了紮紮扎的聲音。

    入口處的鋁白色捲簾門真的在自行放下,很快就隔絶了內外。

    大廳內本就不多的光照隨之減弱了大半,讓這裡晦明交錯,愈發陰森和壓抑。

    與此同時,之前最為黑暗的那些角落裡,一盞又一盞日光燈亮起,灑下了慘白的輝芒。

    它們照出的對應牆壁上,都有一個姿勢各不同彷彿小孩塗鴉的線條人。

    這些線條人的共同點是臉上沒有五官,一片空白。

    這樣的一張張臉孔“注視”下,大廳中央垂落的液晶顯示屏上,雪花般的噪點泛起,於幾個閃爍後,顯現出一個人。

    這人穿著黑色的風衣,戴著一張沒有描繪五官的慘白麵具,隻眼睛處挖了兩個洞,顯露出一雙眸子。

    那眸子幽深如同林中古潭,底部彷彿有一圈圈漩渦在打轉。

    一看見屏幕內這個人,接觸到他的目光,歐迪克、蔣白棉和商見曜頓時都有點移不開眼睛。

    戴著慘白麵具的人張開嘴巴,聲音透過位於不同地方的擴音器響了起來:

    “世上沒有真理,請全身心相信神……”

    這聲音似乎帶著某種奇特的韻律,迴蕩在了歐迪克等人的腦海。

    突然,商見曜強行插話,認真問道:

    “你戴這樣的面具會不會感覺難過,逐漸窒息?”

    嘴巴和鼻子處都沒有孔洞!

    屏幕內,戴著慘白麵具的黑風衣男子一下卡住,彷彿忘記了後面該說什麼。

    歐迪克和蔣白棉旋即擺脫了剛才那種無法言喻的氛圍,有種回到現實,雙腳真正踩在了地面的感覺。

    蔣白棉沒有後怕的情緒,悄然看了眼自己的左臂,微微點了下頭。

    歐迪克則恍然大悟,沉聲說道:

    “你是故意引我們過來的?

    “這一路的反常行為配合這裡的佈置,就相當於一個大型的催眠儀式!”

    他知道“催眠”這種能力是可以通過外在的佈置來提升效果,於某種程度上增加距離的。

    屏幕上戴慘白麵具穿黑色風衣的“神父”身影一下扭曲,分解出了大量的雪花噪點。

    而他的聲音依舊通過位於各處的擴音器傳出,讓人把握不住他的準確位置:

    “如果不能催眠你,誰來擔當靠近許立言,完成致命一擊的關鍵角色?

    “可惜,遇到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不過沒關係,這只是多費一點工夫的事情……”

    他話音未落,歐迪克已是拿出了一個對講機大小的、非常有質感的淺藍色物品。

    他按亮這件物品,就要與預設的對象通話。

    可是,聽筒那端傳來的只有沙沙沙和茲茲茲交錯的聲音。

    “神父”的話語再次迴蕩在大廳內,帶著幾分譏諷的笑意:

    “知道許立言和‘機械天堂’關係匪淺的情況下,我怎麼會不準備儀器,做好電磁屏蔽?”

    聽完這句話,商見曜頗為遺憾地握右拳擊了下左掌:

    “可惜。”

    蔣白棉完全理解這傢伙在可惜什麼:

    他可惜的是超過了範圍,沒法借助隔著電子物品的對話使用“推理小丑”。

    要不然,以“神父”這麼多話的表現,商見曜能讓他心甘情願地跪下來喊爸爸。

    面對“神父”的嘲笑,歐迪克的表情沒任何變化,只是將那件電子物品塞回了衣兜,然後掏出了另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黑色的手雷。

    歐迪克飛快拔掉手雷的拉環,腰背一撐,手臂一甩,將它扔向了大門旁邊的玻璃窗。

    清脆的碎裂聲後,轟隆的爆炸在外面響起,一團火球急速膨脹開來。

    半空處,一架始終跟隨著歐迪克、產自“機械天堂”的無人機默默拍下了這幕場景,將它傳回了操縱者眼前,讓相應的人知道這邊出了狀況。

    而大廳內,歐迪克拿出手雷的時候,商見曜和蔣白棉已各自奔跑起來,分別找了一根柱子做遮擋。

    等到爆炸平息,背靠在一面牆壁上的歐迪克大聲喊道:

    “有兩個人在靠近!

    “從走廊的兩側!

    “不確定裡面是否有‘神父’!”

    他依靠覺醒者的能力,感應到了兩股人類意識,但因為覺醒者能對自己做一些偽裝,騙過這種感應,所以他沒法確定那兩個人裡有沒有“神父”?“神父”有可能隱藏了自身,悄悄靠近,也可能反其道而行之,故意混在同伴中,假裝是普通人……歐迪克不直接強制目標入睡,一個一個對付,說明現在的距離超過了“強制入睡”這個能力的極限,但在“夢境影響”或另一個能力的範圍內……蔣白棉腦海內一下閃過了許多念頭。

    她隨即望向了商見曜。

    商見曜用力點頭,表示歐迪克說的沒有問題。

    蔣白棉沒有浪費時間,握著“冰苔”手槍,調整了下姿勢。

    與此同時,她另一隻手取下了武裝帶上掛著的暗綠色手雷。

    砰!砰!

    走廊兩側各有一道槍聲響起,打得牆壁火星四濺。

    敵人似乎也很顧慮歐迪克的能力,沒敢靠的太近,只做遠程攻擊。

    歐迪克被逼的改變了位置,用手槍予以還擊。

    突然,他用空著的左手拍了下自己的臉龐。

    略顯清脆的不大聲音隨之響起。

    可是,聽在商見曜耳朵裡,這就如同一聲悶雷直接在身旁炸開。

    這震得他耳朵嗡嗡作響,腦袋一陣眩暈,身體也似乎有點失去平衡。

    同樣的,走廊兩側的槍聲停止了。他們明顯也受到了影響,如同踩在劇烈搖晃的地面。

    倒是蔣白棉,只微微側了一下腦袋,覺得聲音好像有點大,就跟半空有驚雷炸響一樣。

    除此之外,她沒任何異常。

    因為她有聽力障礙。

    這是“歐迪克”其中一種覺醒者能力,叫做“聽覺掌握”。

    他可以自由地讓一定範圍內的所有人類的聽力變得極端敏鋭,或衰減到嚴重耳背的程度。

    剛才,他用的就是提升聽力敏鋭程度的技巧。

    這個能力唯一的問題是,無法分辨敵我,只是不影響自己。

    抓住這個機會,歐迪克一個翻滾,拉近了自己與其中一個敵人的距離。

    就在此時,蔣白棉突然抬手,往歐迪克不遠處的樓梯口內開了一槍。

    砰的聲音裡,一道從上方潛下來的人影猛地撲向了側面,顯得很是倉促。

    不過,他是在蔣白棉抬起手的瞬間就做出了反應,所以依舊避開了這突如其來的一槍。

    樓梯內相當狹窄,這人影撲到了牆壁上,順勢後彈,翻滾著改變了方向。

    直到這個時候,蔣白棉才看清楚這個人的樣子。

    他單手撐地,半趴半蹲於地上,穿著黑色的風衣,有略顯凌亂的短髮,臉龐一片慘白,彷彿大病初癒。

    “神父”。

    “反智教”的危險人物“神父”。

    “神父”望向蔣白棉,眼中略有點驚愕之色,不知道她是怎麼發現的自己。

    他一直認為,這次的主要對手,也是唯一能被他視為對手的是歐迪克。

    誰知道,那個普普通通的獵人組合裡,男的思路古怪,總是能破壞氣氛,女的似乎有特別的感應能力,竟提前察覺到了自己的靠近。

    而歐迪克到現在才發現,樓梯口內隱藏著敵人。

    此時,他還沒來得及讓不遠處的目標“安眠”。

    “神父”躲過那一槍後,蔣白棉沒做任何耽擱,銜接緊湊地將提前準備好的手雷扔了過去。

    這一次,她沒空去拔拉環。

    但另外一邊,商見曜已是抬手瞄準,預備著向那顆手雷扣動扳機。

    以樓梯口那種半封閉的狀態,一旦手雷在裡面爆炸,“神父”幾乎沒有可能躲過衝擊波,不死也會重傷,除非他能及時躍往下面一層樓梯,匍匐在地。

    可是,蔣白棉的手雷還未真正扔出去時,她的左臂突然有點不受控制,往上抬了一下,似乎想扇自己的耳光。

    這就和安如香自己插了自己一刀一樣。

    “身體自動”!

    砰!

    那枚手雷的弧線比預定的更高更偏,落向了別的地方,商見曜的射擊也毫無疑問落到了空處。

    但商見曜一點也沒失落和沮喪,在手雷落地前,衝出柱子,狂奔了起來。

    然後,他一個前撲,連接翻滾,迅速拉近了自己和“神父”的距離。

    他剛抬起頭,就看見了那雙幽深如同林中古潭的眼睛。

    然後,他笑了起來,對著“神父”做了個鬼臉。

    鬼臉。

    而這完全沒影響他抬手,瞄準,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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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命運 第五十章 一環扣一環

    正在進行催眠的“神父”沒想到對方竟然做起了鬼臉。

    不僅他沒想到,商見曜自己同樣沒想到。

    “神父”先是一怔,接著身手敏捷地撲向了側方。

    砰的聲音裡,商見曜雙手極穩地移動槍口,試圖拉出一條火力線,覆蓋掉“神父”可能的躲避區域。

    可就在這時,他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抬了起來,掉轉槍口,瞄準了自己的腦袋。

    “身體自動”!

    商見曜不僅沒有驚慌,反倒笑了起來。

    因為這是全新的體驗。

    他的手指就要扣動扳機,給自己來上一槍。

    然而,它突然遺忘了這個動作,按在扳機上,不知道後續該怎麼做了。

    商見曜給自己上了一個“雙手動作缺失”。

    這個時候,他側過腦袋,望向了歐迪克,彷彿在說輪到你了。

    他剛才那一槍根本就沒想過能擊中“神父”,目的是把“神父”往歐迪克那邊趕,讓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

    在這件事情上,蔣白棉和他異常默契,於倉促之間,往“神父”的左側,也就是遠離歐迪克的那個方向隨意開了一槍。

    這就逼得“神父”只能撲向歐迪克身處的那段走廊。

    歐迪克放棄了預定的目標,半轉身體,貼著牆壁,鎖定了“神父”。

    “神父”還沒來得及做出第二輪翻滾,眼睛就一下失去了光彩,眼皮止不住地下垂。

    在這激烈的戰場上,他竟然打起了瞌睡,即將倒地。

    商見曜和蔣白棉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們雙手一得到恢復,立刻就移動槍口,瞄準了搖搖欲墜的“神父”。

    可是,在他們之前,有一發子彈從遠離歐迪克的走廊另外一側射了過來。

    以它的角度,根本不可能命中歐迪克,但是,它卻帶來了“砰”的槍響。

    這聲音震動耳膜,讓“神父”一下從沉眠中驚醒。

    他顧不得分辨局勢,一邊順勢倒地,接續翻滾,一邊隨意挑選了一個目標,讓對應的雙手主動抬高了槍口。

    砰!砰!

    蔣白棉的子彈射入了天花板上一盞日光燈內,大量的玻璃碎片嘩啦掉落。

    附近隨之陰暗了幾分。

    商見曜的子彈則擊中了“神父”原本站立的地方,激起一抹火星。

    穿黑風衣的神父翻滾入一個空蕩蕩的房間,停了下來,從衣兜內掏出一個不大的玻璃瓶,猛地將它扔向了歐迪克。

    歐迪克不敢讓這物品近身,手腕一抬,砰地將它擊碎。

    下一秒,濃烈的醋味瀰漫開來。

    歐迪克的臉色一變,想都沒想就要狂奔出走廊,返回大廳中部,遠離這片區域。

    可是,他才跑了兩步,就阿嚏阿嚏地打起了噴嚏。

    這噴嚏是如此的劇烈如此的頻繁,以至於歐迪克身不由己地停止下來,彎下了腰背,根本做不出別的動作。

    他的鼻尖飛快變紅,看起來頗為滑稽。

    看到這一幕,蔣白棉瞬間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歐迪克付出的代價恐怕與鼻子、嗅覺有關。

    他對醋味過敏,相當嚴重地過敏!

    這讓蔣白棉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歐迪克時的場景:

    看起來沉穩內斂,但鼻尖發紅,像個小丑。

    商見曜因此評價說鼻子太尖不好,容易被冷風吹紅。

    現在想來,那天歐迪克應該是路過了南街,聞到了一點醋味,打了好些個噴嚏。

    而“神父”竟然準確掌握了歐迪克付出的代價,提前做好了準備,在最關鍵的時刻廢掉了這個一對一不怕絶大部分覺醒者的強大獵人。

    ——他之所以沒有預先在大廳內灑醋,是因為那樣一來,歐迪克根本不會入內。

    電光石火間,蔣白棉選擇了後退。

    她連狂奔帶翻滾,飛快就來到了近門區域。

    她不是要拋棄商見曜逃跑,而是要儘快拉開距離,爭取不被“神父”的覺醒者能力影響到。

    而只要不受控制,現在的距離對她來說只能算中程,幾乎可以百發百中。

    下一秒,她的雙腿僵硬了,讓她險些跌倒。

    “神父”單手插兜,從之前躲避的那個房間內走了出來,笑容很淡地說道:

    “沒用的。

    “整棟樓都在我這個能力的範圍內。

    “剛才主要是為了控制歐迪克,才拉近距離。”

    他蒼白的臉色,配上這樣的環境,顯得異常病態。

    商見曜沒有移動,因為他在和自己的雙手做鬥爭。

    如果不是他及時用了“雙手動作缺失”,他剛才已經“自殺”成功。

    這個過程中,他還時不時把能力的效果轉移到蔣白棉那邊,免得她也開槍“自盡”。

    “神父”在不斷地更換作用目標,以此一對二地控制住敵人。

    這就讓他沒法做出比較精細的操作,比如讓蔣白棉自行“走”到牆邊,撞牆自殺。

    商見曜一邊注意著自己和蔣白棉的狀態,始終處在使用能力的狀態中,一邊竟頗為興奮,笑著說道:

    “反派總是死於話多,你難道不知道嗎?”

    穿著黑色風衣,大病初癒般的“神父”笑了笑:

    “我說這麼多,不就是因為做不了別的事情嗎?

    “在使用一種能力的同時,沒法使用第二種能力,除非已進入‘心靈走廊’,得到了一些特殊的‘物品’。

    “身為覺醒者,你應該很清楚,你別的能力現在根本用不出來。”

    換句話說就是,“神父”現在不怕被陰。

    “神父”隨即左右看了一眼,微笑著說道:

    “而我還有兩個僕人。”

    他話音剛落,走廊兩側已分別出來一個人,他們飛快靠近這邊,展露出了自己的模樣:

    一個戴著棒球帽,眉毛如劍,長相不錯,只是眼睛給人一種沒完全睜開的感覺,一個頭髮挽起,五官柔和,氣質溫婉,眉毛裡依稀有一顆黑痣。

    雷雲松!林飛飛!

    失蹤近兩月的他們眼神略顯木然,同時將手裡的槍抬起,分別瞄準了商見曜和蔣白棉。

    這個時候,“神父”的笑容明顯了一些:

    “對了,忘記告訴你們。

    “我去城外繞一圈並不是為了增強之前那個催眠儀式的效果。

    “你們期待的援軍,可能趕不過來了。”

    …………

    歐迪克、商見曜和蔣白棉追蹤“神父”,駕車趕往北邊那會,城牆外面,數不清的荒野流浪者們依舊或跪或坐,彷彿失去了靈魂的一具具軀體。

    今天格外的冷,似乎隨時會下雪,而出城的人變得很少很少——願意買奴隷和各種破爛的人已經買的足夠多。

    一個鬍鬚不知道多久沒刮過的男子坐在挖出的地窩旁,目光呆滯地看著快要餓暈過去的妻兒。

    這時,有個裹著破棉襖的男人走了過來,同樣髒兮兮的,滿臉鬍子。

    “阿財,咱們必須得想點辦法了。”這男人對地窩旁的同伴說道。

    阿財緩慢側過頭,望了過去:

    “李頭,能有什麼辦法?”

    他說話都有氣無力的樣子。

    李頭咧嘴一笑,笑出了幾分猙獰感:

    “闖進去!大家一起闖進去!

    “不闖的話,雪一下來,今晚都過不了,闖的話,至少還有一點活路!”

    “怎麼闖得進去?之前又不是沒試過……”阿財看了眼妻兒,有些心動。

    李頭凝重說道:

    “那次是太魯莽了,又不夠狠。

    “我們可以先混到城門邊那群人裡,找機會把門口那幾個守衛幹掉,然後,喊大家一起衝進去!

    “城牆上槍再多,子彈再多,能比我們的人多?”

    說話間,他拉高衣服,露出了一把陳舊的左輪。

    “你這把槍沒賣?”阿財有些詫異。

    李頭眼角抽動了一下:

    “大概是都‘吃’到撐了,最近都沒有人出來收了,哎,想賣都賣不掉。

    “我知道還有很多人都有類似的情況,把他們組織起來,那也有幾十上百桿槍,還怕闖不進去?

    “這可能就是命吧。”

    “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阿財慢慢站了起來。

    “怕什麼?大家連今晚都未必過得去,還會怕死?”李頭的表情變得異常陰沉,“實在是衝不進去,我們可以去搶附近那些莊園,他們人更少,槍更少,食物又多。要是這也不行,都死了這麼多人了,還吃不飽你?

    “阿財,我也不想走到這一步,都是賊老天逼得!你想看著你家阿秀和天牛這麼活生生餓死?你想等到實在熬不住了,咱們交換孩子,我們吃你家天牛,你們吃我家小二黑,免得下不了手?”

    阿財神色微變,表情逐漸陰狠:

    “好!我跟著你幹!

    “死了就沒這些破事了!”

    李頭滿意說道:

    “你那個破喇叭還沒賣出去吧?”

    “沒有。”阿財搖頭說道,“還能用。”

    “好,等會給我,我要讓大家都能聽到我的聲音。”李頭吸了口氣,又緩慢吐出,“說真的,大家不抱在一起拚命,那就真的死定了!”

    阿財沒有異議,急切問道:

    “還有什麼地方用得著我?

    “還要找誰?”

    “不用了,我已經聯絡好了第一批人。”李頭說完之後,側頭望向了城門口。

    他的目光逐漸兇殘,眼睛隱隱泛紅。

    阿財和周圍不少人也用同樣的眼神望向了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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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命運 第五十一章 亂起

    北風呼嘯,鉛雲低垂,城門口的守衛們雖然都穿著厚厚的衣物,但依舊覺得很冷,尤其臉龐,要麼彷彿被刀刮過一樣,刺生生地痛,要麼已經麻木,一片冰涼。

    此時的天色雖然呈現一種暴雨快要來臨前的昏暗,但始終還是上午,是真正意義上的白晝,這就讓守衛們心理上不是那麼警惕。

    他們目光掃動間,看見的都是麻木到不像活人的臉龐,就像在面對一群什麼都不會做的雕像。

    “也不知道‘最初城’的其他捕奴隊什麼時候能趕過來……一直這麼下去,也不是個事啊。”腰掛手槍的小頭目在城門口來回走動,隨意說道,“死的人再多一點,說不定就要爆發瘟疫了。”

    那可是不少人心目中比戰爭更可怕的噩夢。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了一聲轟隆巨響。

    這明顯源於爆炸。

    這來自北街深處!

    城門口所有守衛都側過身體,轉過腦袋,望向了那邊,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

    就在這時,剛才那名小頭目的眼角餘光看見一群鬍子拉碴的荒野流浪者猛然從靠近城門的人群裡站了起來。

    他們的手裡都拿著槍!

    這有的是左輪,有的是霰彈槍,有的是看起來破破爛爛的步槍,但始終是槍。

    “戒……”小頭目剛喊出一個字,就聽見了大量的槍響。

    他的眼前隨即一黑,劇烈的疼痛如同潮水,將他淹沒。

    砰砰砰!

    一輪激烈的射擊之後,城門口的守衛倒下了大半,剩下的幾個也是人人帶傷,狀態極其不好。

    他們各自奔向防禦工事,用手中的武器予以還擊。

    可是,他們異常驚恐地發現,那群荒野流浪者迎著子彈,衝了過來,雖然不斷有人倒下,但其餘的人卻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彷彿前方就是新世界,就是極樂淨土。

    這些人的表情都無比扭曲,眼內血絲密佈,如同有智商的野獸或者“無心者”。

    這個時候,李頭拿著一個喇叭,瘋狂喊道:

    “衝進去!衝進去!

    “衝進去就有吃的!衝進去就能活下來!”

    城外數不清的荒野流浪者都將目光投向了這邊,眼睛一個接一個地泛起紅色。

    見城門口的守衛只剩幾個,近乎被清空,他們本能站了起來,湧向那邊。

    有人還保存著體力,跑得很快,有人已相當虛弱,只能慢吞吞地跟在後面。

    噠噠噠,城樓上的幾挺機槍噴出了火光,大片大片的荒野流浪者如同秸稈,倒伏了下去。

    短短一分鐘的掃射裡,大量的人失去了生命。

    後面的荒野流浪者畏縮了,遲疑了,停頓了。

    可就在這時,那些機槍啞火了,需要更換彈鏈了。

    而第一批衝進城門口的阿財等人已解決掉了那裡的守衛,搶到了更好的武器,飛快地沿階梯衝上了城樓。

    城外那些快要潰散的荒野流浪者們見狀,又一次瘋狂起來,潮水一樣湧入了野草城。

    因第一醫院爆炸聲集結起來的城防軍主力和城主衛隊,面對這種情況,一時不知該支援哪邊。

    …………

    第一醫院內,雷雲松、林飛飛抬起手中槍支,瞄準公司同事時,蔣白棉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林飛飛進入“野狼巷”,與任何一家酒吧無關,她穿過那裡,經某個秘密通道,進入了北街。

    就在這時,正和自己的手較勁的商見曜忽然開口問道:

    “你為什麼不自己開槍,還要找兩個僕人?”

    “神父”本來不想再浪費時間,可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該分享一下自己的精心謀劃,要不然,豈不是白做了那麼多事情?

    “先別急。”他對雷雲松和林飛飛說道。

    然後,他在歐迪克打個不停的噴嚏聲裡,微笑望著商見曜道:

    “你猜。”

    商見曜頓時變得興緻勃勃:

    “我猜是你那個能力的限制。

    “它的本質是將自己身體的某個部位關聯到別人對應的部位,從而讓目標‘代替’你做出想要的動作。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做的這些動作等同於你雙手做出的動作。

    “既然它已經做出了動作,那就沒法再完成別的動作了,比如,拔槍射擊。”

    “神父”輕笑了一聲:

    “雖不中,也不遠也。

    “你比我想像的聰明,只是腦子好像有些問題。”

    商見曜露出了笑容,看著對方,說出了奇怪的話語:

    “倒,倒,倒……”

    他剛說出三個“倒”字,雷雲松、林飛飛的眼神就變得渙散,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地面躺去。

    “神父”也發現自己的意識即將失去。

    他愕然脫口道:

    “你們,你們……”

    偏大門區域的蔣白棉笑了起來:

    “作為一個以生物和醫學見長的公司,配備得有麻醉氣體,好像也不是什麼太奇怪的事情。

    “知道你能讓別人的手不受控制,傷害自己,我們進入這裡前,又怎麼會不做點準備?”

    她的電鰻型生物義肢還有一個作用,那就是意識聯動晶片,在沒有任何動靜的情況下,噴出一種味道相當淡、比較難察覺的麻醉氣體。

    所以,當初解決掉那個有外骨骼裝置的強盜團夥後,蔣白棉說自己其中一個辦法是選擇投降,在被制住之後,極限反撲。

    這就是她反撲的手段。

    而這配合她基因改造過的憋氣能力,足以實現扭轉——她還能更換氣體種類,讓麻醉變成毒殺。

    當然,這一次不需要她展現這一點,在提前做好準備的情況下,她和商見曜都有服食對應的預防藥劑。

    而“神父”用來克制歐迪克的醋,完美掩蓋住了那些許異味。

    效果好的出乎蔣白棉預料。

    “神父”的意識愈發渙散:

    “我,不該……”

    他開始後悔為什麼要那麼多話。

    不得不說,他的意志力真的很強,醋味籠罩中的歐迪克此時都已經昏迷了過去,不再打噴嚏。

    商見曜的笑容愈發陽光:

    “你不會以為自己真的這麼喜歡說話吧?

    “猜猜看是什麼時候被我能力影響了。”

    他利用翻滾靠近“神父”那次,可不單純是為了射擊,將敵人逼向歐迪克那側。

    要不然,稍微隔遠一點又有什麼關係?樓宇內部再大,又能大到哪裡去?

    這對他的命中率不會有明顯影響。

    他當時潛藏的目的是,用“矯情之人”影響“神父”。

    只不過,這一次,他沒讓對方做出嚴重違背理智,做完就會後悔的行為。

    那樣一來,“矯情之人”的效果立刻就會解除。

    他只是將這作為歐迪克沒能控制住“神父”的後手,利用自身的動作、語言和表現,誘導“神父”矯情地多說了不少話,為蔣白棉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

    ——當“矯情”的不那麼明顯時,目標短時間內難以察覺自己已經被影響到,這就能讓“矯情之人”的作用維持兩到三分鐘。

    所以,哪怕商見曜之後一直在對抗自己和蔣白棉的雙手,沒法使用別的覺醒者能力,也不妨礙他讓“神父”變得多話。

    聽到商見曜的話語,“神父”的身體逐漸軟了下去,眼神裡殘留著不甘。

    商見曜保持笑容不變,又補了一句:

    “你輸是因為你們反智,你的僕人沒有智商,只是聽從你命令的傀儡,而我的同伴很強,很強。”

    噗通,“神父”倒在了地上,徹底失去了意識。

    “嘖,不用在最後拍馬屁。”蔣白棉轉過身體,嘗試開門通風。

    她左臂一個用力,直接就將鋁白色的電動捲簾門提了起來。

    外面的寒風旋即從門洞內呼嘯著吹入,連同破碎玻璃處進來的同類,清理起這片區域的異味。

    這個過程中,蔣白棉隨口問道:

    “除了等我的麻醉氣體發揮作用,你還做了什麼準備?”

    商見曜立刻抬起手裡的“冰苔”,瞄準自己的腦袋,猛地扣動了扳機。

    扣動了扳機。

    一聲空響迴蕩,槍裡竟已經沒有了子彈。

    “我每把槍只裝了三發……”商見曜笑著解釋道。

    而這在前面幾次進攻裡,已經用掉了。

    如果還有機會,需要射擊,商見曜會丟棄“冰苔”,換“聯合202”。

    蔣白棉聽得忍俊不住:

    “合著你最後是在逗他玩啊?”

    根本就不需要來回對抗雙手,可以抽空對“神父”使用一次能力。

    “計劃的是麻醉他,那結果就得是麻醉他,除非已經不可能成功。”商見曜一臉認真。

    蔣白棉笑了笑,正要吩咐商見曜把雷雲松、林飛飛拖到外面草坪上,等他們清醒過來,用“推理小丑”讓他們變得友善,然後再根據情況制定解除催眠的方案。

    就在這時,她聽見遠處有密集的槍響傳來。

    這就彷彿有場戰爭在爆發。

    “那些荒野流浪者……”蔣白棉皺起了眉頭,快速回憶起之前的種種細節。

    “不好!”她突然自語道。

    這時,商見曜也嘆了口氣:

    “哎。”

    見蔣白棉望了過來,商見曜主動解釋道:

    “我覺得這個‘神父’太弱了,沒我想像的厲害。”

    蔣白棉嚴肅點頭道:

    “我也發現了一個問題。

    “之前‘神父’催眠曾廣旺等人的時候,就沒想過那些人有可能自殺失敗,將他的樣貌特徵和能力特點傳播出去嗎?而事實就是,真有可能!

    “如果這就是他的行事風格,或者針對歐迪克的陷阱,我很難想像他能在‘最初城’這個大勢力的追捕下活躍那麼久,太不謹慎了。”

    說到這裡,蔣白棉頓了一下,沉聲說道

    “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誘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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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命運 第五十二章 淨念

    獵人公會二樓,門口有四名武裝人員守衛的會長辦公室內。

    來自北街的爆炸聲後,許立言拿起叮鈴亂響的黑色電話,聽著手下向自己彙報無人機監控到的情況。

    他還沒來得及下達命令,南街城門處就爆發了一陣激烈的槍響。

    這讓他本能就皺起了眉頭,有了不好的預感。

    許立言耐心等待了一陣,電話那頭終於更換了一名人員,把荒野流浪者們製造騷亂,即將衝入城中的突發事件報告了上來。

    “這就是‘神父’想要的局面?”許立言自語之中,掛掉電話,重新撥號,接通了城防軍最高長官。

    他表情冷酷地吩咐道:

    “立刻集結主力,把衝進來的荒野流浪者全部推出去,不要在意會死多少人。”

    下達了這個命令後,他又給執掌城主衛隊的心腹打去了電話:

    “把人手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帶著重武器去第一醫院,協助歐迪克解決‘神父’,一部分在樓下集結,護送我返回城主府。”

    城主府有永固工事,有地下掩體,比獵人公會這棟舊樓安全不知道多少倍。

    而且,若騷亂變得更加嚴重,“神父”又逃出了包圍圈,局勢在短時間內沒法得到控制,那他還能在城主衛隊的保護下,從相對安全、距離更近的北城門離開,返回自家莊園,或直接投奔別的城市。

    有條不紊地安排好這些事情,許立言站起身來,帶著那名渾身上下都被罩袍和兜帽遮掩住的隨從走向了門口。

    外面那四名武裝人員立刻散開,各就各位,戒備不同方向的可能襲擊。

    就在這時,許立言突然感覺左手手背一陣發癢。

    他下意識探出右掌,在左手手背上抓了幾下。

    那瘙癢不僅沒有解除,反而更加嚴重了。

    許立言心中一急,愈發用力。

    他的手背上頓時凸顯出一道道紅色的抓痕。

    幾乎是同時,他的背部,他的胸前,他的大腿,他的臉龐,他所有被衣服遮掩或未被遮掩的地方,都有無法忍受的瘙癢出現。

    他越撓越是癢,越癢越想撓,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就有了一萬隻螞蟻在身上爬過的感覺,恨不得把衣服全部脫光,痛痛快快地撓一陣。

    不僅是他,那四名武裝人員也出現了類似的反應,而且已經到了握不住槍,只想撓癢的程度。

    當,當,當,那一把把金屬槍械落到地上,彈了幾下。

    唯一沒有動作的是那名被帶兜帽罩袍完全籠罩住的神秘人。

    “咦……”一道略顯驚訝的聲音從走廊另外一端的某個房間內響起。

    然後,一個人走了出來。

    這是一名女性,她有一頭金色的長髮和一雙淺藍的眼眸,皮膚較為粗糙,臉上毛孔略大,看起來很有味道。

    她是本地獵人公會的副會長,克里斯汀娜!

    “你竟然不覺得癢?”她看著許立言那個異常神秘的隨從,好奇問道。

    她說話的同時,靠近會長辦公室的那座樓梯內,有三個人從上面下來。

    他們有的拿著手槍,有的端著“短脖子”衝鋒槍,目光同時鎖定了正瘋狂撓癢的許立言。

    這三人之中,一位是女性,身高1米65的樣子,長了張娃娃臉,兩位是男性,一個陽剛英挺,一個飽經風霜。

    他們正是之前失蹤的那支“舊調小組”的剩餘三名成員:

    魏鈺,盧繼奇,雲賀!

    就在這個時候,那名穿著帶兜帽長袍的神秘人斜走一步,擋在了許立言和後面三個襲擊者之間。

    噹噹噹的聲音裡,那神秘人的身體被大量子彈打得火星四濺,但卻只有衣物受損,沒留下半滴血液。

    刷地一下,那神秘人扯掉了自己的長袍,露出一具純粹由黑色金屬骨架組成的高大軀體和各種看起來就充滿威懾力的機械組件。

    他單手一豎,不慌不忙地宣了聲佛號:

    “南無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貧僧已經沒有這方面的感覺。

    “雖然還是覺得癢,但完全能夠忍耐,就像是在直面一場幻覺。”

    這回答的是克里斯汀娜剛才那個問題。

    他果然是一名機械僧侶,生活在這片荒原的機械僧侶。

    克里斯汀娜眉毛一挑:

    “那麼換一種呢?

    “願你的**都得滿足。”

    下一秒,許立言和他的五名保鏢發現體表的瘙癢在逐漸減弱,而那名機械僧侶閃爍紅光的眼眸突然大亮,接近鮮血。

    “**爆發?你果然是一名覺醒者,信仰執歲曼陀羅的覺醒者。”那名機械僧侶自言自語了一句,接著雙手合十,平靜說道,“女施主,貧僧不是淨法師弟他們,還能勉強控制得住自己。”

    他說話的時候,許立言和那五名保鏢已各找地方躲避,與魏鈺、盧繼奇、雲賀他們展開了槍戰。

    這機械僧侶位於槍戰的核心地帶,被一枚枚流彈擊中,卻屹立不倒,彷彿只是遇到了一場暴雨。

    克里斯汀娜按住自己的胯部,微微鞠躬道:

    “但看得出來,你也有受到影響。”

    她臉上笑容浮起,卻又顯得頗為神聖:

    “曼陀羅在你我心中。”

    “施主,世事皆虛幻,**亦如是。你沉迷於肉身帶來的快感,必會被它束縛,變為塵世間一隻母獸。”那機械僧侶的電子合成音竟帶出了幾分慈悲的感覺。

    他再次合十雙手,莊嚴說道:

    “六道輪迴,畜生道。”

    這機械僧侶話音剛落,克里斯汀娜就看見了數不清的野獸虛影。

    這有狼,有虎,有鬣狗,有野豬,全部都用綠油油的眼睛看著她。

    這樣的注視下,克里斯汀娜的自我認知突然出現了變化。

    她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也變成了一匹狼,覆蓋著灰黑色的粗毛,垂下了點綴枯草般的尾巴。

    她有些驚慌,有些茫然,想要開口說點什麼,卻只發出了獸類的聲音:、

    “嗷嗚……”

    在許立言看來,克里斯汀娜和另外三名襲擊者突兀又詭異地趴到了地上,四肢撐地,發出“嗷嗚”的叫聲。

    他們的眼睛裡似乎都失去了智慧的光芒。

    “哈哈……”許立言忍不住笑了一聲,走出躲避處,有些後怕又有些亢奮地說道,“你們不會以為我只有一些普通的保鏢,純靠從公會請來的‘高級獵人’幫忙吧?要不是有淨念大師,我又怎麼可能提前知道有人要刺殺我?”

    許立言的五名保鏢本能側頭,望向了那名機械僧侶。

    淨念雖然沒穿僧袍,披袈裟,裸露著金屬骨架和重火力構成的身體,但還是保持著高僧的做派,平和說了一句:

    “貧僧照見自我,獲得的最重要神通是:

    “預知。”

    他話音剛落,南街位置的槍聲忽然變得模糊,整棟大樓隨之搖晃起來,瞬間支離破碎,如同一場迷夢。

    許立言猛地打了個寒顫,發現自己還在會長辦公室內,剛剛放下電話。

    “禪師,剛才……”許立言急促側頭,望向罩著帶兜帽長袍的機械僧侶淨念。

    沒等他說完,淨唸點了點頭:

    “貧僧也被拖入了一場幻境,和克里斯汀娜施主較量了一下。

    “這很像執歲末人所在領域的某個能力。”

    “末人……這不是‘反智教’信仰的執歲嗎?‘神父’?他不是應該在第一醫院嗎?他們還來了別的覺醒者?”許立言又驚又怒,站了起來,“目前沒法確定克里斯汀娜有沒有問題,幻境之中,她的表現象是‘**至聖’教會的,如果她確實參與了,那說明‘最初城’那邊有人想我死!”

    淨念低宣了一聲佛號:

    “許施主,還是儘快離開這裡,返回府中。”

    剛才那麼一場共同的幻境,讓他的身份徹底暴露,能力也展現了兩個。

    這讓他“預知”到了強烈的危機。

    “好!”許立言拔出自己的手槍,走向了門口。

    外面五個保鏢立刻圍了過來,就像是一面面人肉盾牌。

    他們都做好了用自己的身體擋子彈的準備。

    只要城主不死,他們的家人必然能得到最妥善的照顧。

    “接下來,最高警戒狀態。”許立言吩咐了一句。

    “是,城主!”其中一名保鏢回答道。

    他旋即補了一句:

    “我們剛才也被拖入了那個幻境,知道發生了什麼。”

    許立言望向這名保鏢,發現他看起來很疲憊,黑眼圈相當重,一雙眸子倒是頗為深邃。

    “嗯。”許立言點了下頭,“等這件事情徹底結束,我不會吝嗇獎賞!”

    這時,淨念眼中的紅光突然變得濃郁。

    他的輔助晶片告訴他:

    之前在外面的保鏢只有四個。

    而他的意識相信:

    保鏢的總數是五人,現在沒有任何問題!

    “不好……”淨念情緒一沉,立刻就要無差別地使用影響範圍最大的“畜生道”。

    就在這個時候,那五名保鏢同時抬起了手裡的槍,瞄準了許立言。

    他們之中有四個的眼神略顯木然和呆滯,彷彿面對的不是城主,而是有生死大仇的敵人。

    沒有半點耽擱,也沒有任何猶豫,他們紛紛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

    五把槍的槍口內噴出了火星,多枚子彈傾瀉往許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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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6 00:18: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部 命運 第五十三章 花樣

    淨念最慶幸的是,自己雖然不是一個專業的保鏢,但還是謹記著一點:

    片刻不離僱主,始終待在能用身體幫他擋子彈的範圍內。

    所以,他一邊在使用“畜生道”,一邊已彈動金屬關節,撲到了許立言身上。

    噹噹噹,一枚枚子彈打在他的頭部、後背,打出了飛濺的火星和不明顯的印記。

    這不是人肉盾牌,這是真正的裝甲盾牌!

    撲通!

    許立言撞到了地板,差點被沉重異常的機械僧侶壓得暈厥過去。

    而這個時候,淨念的“畜生道”已產生了效果。

    那五名保鏢紛紛匍匐往下,彷彿已不適應雙腿站立,他們或發出“嗷嗚”的聲音,或試圖抬起後腿撒尿。

    只有黑眼圈較重那個,還能勉強站立,只是垂下了雙臂,如同一隻闖入人類世界的猿猴。

    他也像猿猴一樣,搶在淨念起身前,連跑帶跳地衝向了樓梯口,按著扶手,躍往下方。

    這個過程中,他也沒發出野獸的嘶吼,而是瘋了般高聲喊道:

    “炸死他們!

    “炸死他們!”

    淨念彷彿裝了彈簧,刷地一下就帶著許立言站了起來。

    他看了眼樓梯口,謹慎說道:

    “我們從窗戶跳下去。”

    “好。”差點就被亂槍打死的許立言驚魂未定,只能完全信賴淨念禪師。

    淨念一隻手圈住他,雙膝關節微彎,輕輕鬆鬆就躍到了窗邊,撞破玻璃,跳了下去。

    變身野獸的四名保鏢隨之恢復了過來。

    他們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彼此,然後本能地跟隨淨念,從破碎的窗戶處,跳至獵人公會後門外。

    這個時候,附近的城主衛隊已經集結,將許立言圍得水洩不通。

    許立言坐上特別定製的防彈汽車後,恢復了些許鎮定,沉聲吩咐起司機:

    “回府。”

    說完,他望向坐到旁邊的機械僧侶淨念,異常感激地說道:

    “多虧了禪師您,要不然我已經死了。”

    “南無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淨念用電子合成音回答道。

    他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

    “還望城主記得之前的承諾,允許我們教團到野草城講經。”

    “沒問題。”許立言回答得斬釘截鐵,“但前提是,禪師你們不能派那些容易發狂的僧侶來,否則我沒法服眾。”

    說句實話,他面對淨念的時候,也經常忐忑不安,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觸了對方的逆鱗,讓他失去理智。

    說話間,防彈車輛的門關閉了。

    這支不算龐大的車隊隨即駛入西街,往北面返回。

    獵人公會三樓,副會長辦公室內。

    克里斯汀娜站在玻璃窗後,注視著這一幕,微笑說道:

    “希望後面能如你預期的一樣發展,要不然我就要被調回‘最初城’了。”

    她的旁邊走來了一道身影,一米八左右,穿著黑色的衣褲,留著常見的短髮,長相雖然還算不錯,但黑眼圈很重,顯得沒有精神,彷彿已經許久沒有睡好。

    他就是剛才混入許立言保鏢隊伍的那個人,他從樓梯口跳到底層後,又從另外一側回到了樓上。

    與之前唯一的不同是,他已經擺脫了“畜生道”的影響。

    這人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

    “接下來是否還會有變數,我沒法給你打包票,只能說成功的希望很大。

    “你根本沒有實質參與,怕什麼事後清算?”

    克里斯汀娜只是在那個“真實幻境”裡出場過一次,誰也沒法以此指責她。

    克里斯汀娜看了眼身旁之人,眼睛有些濕潤地笑道:

    “許立言如果還能活下來,不管怎麼樣都會防備我,竭力向總部要求將我調走,而且,哪有那麼多道理可講,直接把我控制住,找歐迪克用覺醒者能力尋找線索,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不是上面下令,我真不想摻和你這件事情。

    “說起來,你剛才那個‘真實幻境’的能力不太像來自‘末人’的領域,反倒更接近‘碎鏡’的恩賜啊。”

    “碎鏡”是執掌十一月的執歲,又稱“幻覺之神”。

    黑眼圈較重那人笑了笑,沒有理會克里斯汀娜的套話。

    那個能力確實屬於“末人”領域,只不過,他玩出了花。

    它叫“夢幻之旅”,能激發目標的某些記憶,從而讓他產生真實的幻覺。

    對擁有這個能力的許多覺醒者來說,往往只利用到這個程度,讓敵人因此陷入茫然、痴呆、恐懼、沉迷的狀態。

    他們忽略了這是一個範圍型能力,可以同時激發多個人的記憶,製造並存的複數個幻境。

    這位經過多次嘗試和“進化”,終於掌握了把這些幻境連接在一起的技巧。

    於是,一場大型的真實幻境就上演了。

    而在目標醒悟前,這個幻境能維持好幾分鐘,於是,這位會切換能力,用“催眠”的技巧引導“劇情”發展。

    “催眠”是一個有效距離非常小的能力,每次想要使用,必須進入敵人五米範圍內,且有目光的接觸,但當對方的精神往外擴展,和別人連接在一起,共同沉入一個幻境後,相應的能力者就可以通過影響幻境,反向做一些粗淺的“催眠”。

    簡單來說就是,先“催眠”自己,改變自己對應的幻境,然後通過精神上的連結,影響別人的幻境,利用幻境的變化種下一定程度內的“暗示”。

    這樣一來,就能達到兩個效果:

    一是在“真實幻境”裡預演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觀看”目標們會做出什麼應對,擁有什麼能力;

    二是做幾個有利於之後行動的簡單“催眠”。

    通過前者,這位黑眼圈較重的男子掌握了淨念的大部分能力,提前做好了自我“催眠”,讓自己一旦沒有了人類意識,就化身為懂得趨利避害狂奔而逃人聲呼喊的猿猴,以此應對“畜生道”。

    而利用後者,他讓淨念和許立言他們都接受了保鏢有五個的設定,悄然混了進去,“催眠”了那幾個“同伴”。

    克里斯汀娜見對方沒有回答,只能感嘆道:

    “你應該已經在‘起源之海’內找到了自己,只要戰勝他,就能進入‘心靈走廊’。”

    “你覺得是,那就是吧。”黑眼圈男子笑著收回了目光,走向辦公室的門口。

    克里斯汀娜喊住了他:

    “記得把‘盤古生物’那幾個人帶去北街,之後總得豎立一個大反派。”

    “我已經讓他們過去了。”黑眼圈男子語氣平淡地說道。

    克里斯汀娜看了他一眼,轉而問道:

    “既然你才是‘神父’,那醫院那個又是誰?”

    黑眼圈男子笑了笑道:

    “當他認為自己是‘神父’的時候,那他就是‘神父’。”

    說完,他抬起雙手,摀住自己的眼睛,行了一個屬於“反智教”的禮:

    “請全身心相信神。”

    行完禮,他轉身走出了房門。

    克里斯汀娜腦海內關於他的形象忽然變得有點模糊,不太記得起來相應的特徵。

    她眼眸愈發濕潤,雙腿微夾,遺憾地嘆了口氣:

    “可惜……”

    …………

    北街,野草城第一醫院。

    雖然發現了問題,懷疑眼前這個未必是真正的“神父”,但蔣白棉和商見曜依舊留在了現場,將歐迪克、雷雲松、林飛飛和自稱“神父”的傢伙搬到了外面空地上,嘗試著儘快弄醒前面三位。

    他們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想到許立言身旁有個“永生人”,安全還是很有保障的,而且,許立言和他們又沒什麼關係,雙方才見過一面,彼此之間只存在一個口頭的許諾,他的安危其實並不怎麼放在蔣白棉心上。

    她決定還是儘快讓雷雲松和林飛飛“清醒”,問出魏鈺、盧繼奇和雲賀的下落。

    救人如救火!

    這才是“舊調小組”到野草城的本職任務。

    或許是鼻子出了問題,也或許是聞了太多的醋味,打噴嚏打到了接近昏迷,歐迪克吸入的麻醉氣體很少,本身又足夠強壯,竟然是第一個醒來的。

    他看著蔣白棉和商見曜,猛地翻身坐起:

    “‘神父’呢?”

    “別吵他。”商見曜豎起手指,做了個小聲點的手勢。

    “他沒那麼容易醒。”蔣白棉趕緊制止了這傢伙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行為。

    當然,蔣白棉大概猜得到商見曜的意思:

    “神父”能力較強,擅於“催眠”,一旦醒來,會很麻煩。

    兩人對話間,歐迪克已站了起來,環顧了一圈。

    他沒去問是不是你們解決的“神父”,因為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他只是感嘆了一聲:

    “你們比我想像的強很多。”

    他一開始只是判斷對面兩人來自大勢力,有一定的水準。

    誰知道,這水準高得有點可怕。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蔣白棉指著疑似“神父”的蒼白男子道,“我感覺他不一定是真正的‘神父’,你最好聯絡下許城主。”

    歐迪克回想之前的事情,也隱隱有了點懷疑,忙拿出那個在舊世界叫“手機”的電子產品,利用“機械天堂”搭建的本地基站,撥了個號碼。

    很快,電話接通了。

    歐迪克先做提醒,得到了回應,然後才簡單彙報起這邊的情況。

    因為商見曜一直在擠眉弄眼,扭來扭去的“暗示”,歐迪克沒有提他們具體發揮了什麼作用。

    掛斷電話後,歐迪克對蔣白棉和商見曜道:

    “城主那邊確實受到了真正‘神父’的襲擊,還好有位厲害的保鏢存在。

    “有一部分城主衛隊很快就會過來接手。”

    蔣白棉低頭望向還在昏迷的雷雲松和林飛飛:

    “我們能帶走這兩個人嗎?

    “疑似‘神父’的傢伙留給你。”

    鼻子依舊紅彤彤的歐迪克沉默了幾秒道:

    “好。

    “你們這麼帶著人不方便,很引人矚目,開我的車吧。”

    他的紅色越野就在第一醫院靠近大門的地方。

    “謝謝。”商見曜和蔣白棉異口同聲地說道。

    緊接著,蔣白棉關切問道:

    “你有問南街那邊出什麼事了嗎?”

    她雖然有一定的猜測,但還是需要確切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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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6 00:18:15 |只看該作者
第三部 命運 第五十四章 亂像

    歐迪克扔出手雷不久就陷入了不斷打噴嚏的窘境,之後更是直接昏迷了過去,對南街的異變沒什麼印象,只隱約有點察知,剛才情況緊急,自然顧不得從城主許立言那裡獲知別的消息。

    他搖了下頭道:

    “我現在問。”

    說著,他又拿起手機,撥了另外一個號碼。

    趁這個機會,蔣白棉蹲了下去,摸索起假“神父”的身體,看能不能找到點有用的線索。

    很快,她從假“神父”的衣兜裡掏出了一個紙條。

    上面用灰土文和紅河語同時寫道:

    “這是城主特批的通行令。”

    除了這段話,紙上什麼都沒有,別說印章,就連簽名都不存在。

    “他就是拿著這樣的‘通行令’,輕輕鬆鬆進了北街?”蔣白棉頗感好笑地說道。

    “還能這樣……”商見曜眼睛發亮,似乎有點蠢蠢欲動。

    蔣白棉有所察覺,側頭笑罵了一句:

    “別去嘗試,你又不會‘催眠’。”

    就算要嘗試,也得找塊蘿蔔,刻個章蓋上去。

    這個時候,歐迪克結束通話,對他們說道:

    “城外流浪者騷亂,已經衝進來了,一片混亂。”

    “果然……”蔣白棉取下武裝帶上掛著的對講機,試圖和白晨、龍悅紅聯繫。

    但這沒有成功。

    “範圍之外……”蔣白棉吐了口氣,對歐迪克道,“我們得返回南街,找幾個朋友,免得他們在騷亂中出什麼意外。”

    歐迪克非常理解:

    “開我的車吧,順便把這兩個人帶走。”

    “行,之後怎麼還你?”蔣白棉沒有浪費時間去客氣。

    “騷亂如果很快結束,就開到公會,要是沒有,就到城主府外面,車上還有一份特別通行證。”歐迪克簡單說道。

    商見曜和蔣白棉沒再囉嗦,分別背上雷雲松、林飛飛,狂奔到了第一醫院靠近大門的地方,用歐迪克給的鑰匙,開門上車,駛了出去。

    直到這個時候,分派往這邊的城主衛隊才剛剛趕到。

    因為他們有特別通行證,沒費吹灰之力就脫離包圍圈,出了北街,進入中心廣場。

    到了這裡,槍聲愈發明顯,來自四面八方,地上有了數不清的屍體,有壯年,有小孩,有男子,有女性,有穿戴較整齊的,有衣物破破爛爛的,有屍體殘缺不全的,有彷彿被掐死的,有城衛軍模樣的,有握著槍支彷彿普通獵人的……

    他們的血液灑在地上,和大量的彈孔交相輝映。

    也有不少人坐在街邊巷口,往嘴裡塞著窩窩頭,失神地注視著騷亂,既不加入,也不抵抗。

    看到這一幕,蔣白棉和商見曜短暫無人開口。

    過了幾秒,蔣白棉再次取下對講機,試著和白晨、龍悅紅聯繫。

    這一次,那邊有了回音。

    “你們在哪裡?”蔣白棉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穩,免得讓組員變得慌亂和緊張。

    白晨的嗓音帶著些許雜聲響起:

    “我們在往‘阿福槍店’趕。

    “流浪者衝進來的時候,我們還在東街,直接找了個地方躲避。

    “現在第一波騷亂已經散開,大量的人不再集中,我們打算回去把房間內的物資搬到吉普上,然後開車接應你們,從東街城門離開,等到局勢平穩下來再回城。”

    “很好。我們在‘阿福槍店’外面那條巷子會合。”蔣白棉讚了一句,示意商見曜將歐迪克的紅色越野開入南街。

    噹噹的聲音隨之響起,偶爾飛來的子彈都被車輛加裝的厚厚鋼板和防彈玻璃擋了下來。

    南街的狀況比中心廣場更為嚴重,街邊甚至有一股股血水在流淌。

    大量的人死在了街上,屍體到處都是,有的還睜著眼睛,充滿不甘和疑惑。

    時不時能見到一兩個活人,但大部分都快要不行,只是本能地發出痛苦呻吟。

    蔣白棉目光一掃間,突然指著一個地方:

    “開過去。”

    那是他們來野草城後吃的第一家餐館:

    “老字號麵館”

    當時,老闆融合了不少方言的口音和堅持從圖書館借書教導孫子識字的行為給蔣白棉等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那好吃的油潑辣子面同樣如此。

    此時,麵館內一片狼藉。

    鬢角斑白的老闆倒在了地上,額頭裂了個大洞,鮮血染紅了衣物,已是沒有了生氣。

    他的後面就是牆角,蹲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正在那裡瑟瑟發抖。

    他們的周圍散落著幾本以圖畫居多的書籍。

    麵館另外一邊,唯一沒有被掀翻的桌子處,坐了兩個人。

    一個是看起來三十來歲的男子,一個是七八歲的小女孩。

    他們埋著頭,呼啦啦吃著大碗裡的麵條,對外面的混亂和槍聲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商見曜停下車後,蔣白棉立刻開門跳下,一邊抬手瞄準吃麵的男子,一邊快速移動著靠近麵館老闆和他後面的小男孩。

    無需做別的檢查,她僅從電信號的情況就能判斷,老闆已經死了。

    吃麵的男子趕緊將碗裡殘存的蔥刨進自己嘴裡,舔了舔筷子頭,意猶未盡地站起,將小女孩擋在了身後。

    那個小女孩臉蛋髒兮兮的,眼睛卻很明亮。

    她沒有停止,三口並成兩口地吃著剩下的麵條。

    商見曜認出了那個男子,他皮膚古銅,有張國字臉,長相頗為憨厚,正是之前回答歐迪克問題,告訴他假“神父”行蹤的荒野流浪者。

    見蔣白棉和商見曜的槍都指著自己,這荒野流浪者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你們開槍吧,是我殺的。

    “他不給我們吃的,我只能自己搶,自己煮……

    “要不然,人都要餓死了。”

    回憶起這件事情,他的表情又有點扭曲,聲音也變大了不少:

    “大家都是人,我們難道就不配活著?

    “我們也是人,難道就活該餓死?”

    蔣白棉看著他和他背後戀戀不捨放下碗筷的小女孩,遲遲沒有扣動扳機。

    隔了幾秒,砰的一聲槍響,那名男子倒了下去,胸口有鮮血湧出。

    開槍的是商見曜。

    那個小女孩麻木地看著這一幕,沒有哭,也沒有喊。

    蔣白棉微側腦袋,望向商見曜,只見他雙手握槍,瞄著前方,神色頗為凝重,表情異常嚴肅。

    收回目光,蔣白棉迅速吩咐道:

    “把他們兩個都帶上,和小白他們會合。”

    如果就這麼放著不管,這兵荒馬亂的局勢下,兩個小孩不會有一點活路。

    到時候,等野草城恢復了穩定,再想辦法安置。

    商見曜點了下頭,護著兩個小孩上了紅色越野,一個和昏迷的雷雲松、林飛飛擠在後座,一個進入副駕,待在蔣白棉身旁。

    兩個小孩沒有哭鬧,沒有反抗,似乎已經被嚇壞。

    等到車輛逐漸遠離“老字號麵館”,小男孩和小女孩才似乎醒了過來,同時撲到了窗上。

    他們望著那兩具屍體,撕心裂肺地喊道:

    “爺爺!”

    “爸爸!”

    …………

    “阿福槍店”所在巷子內。

    龍悅紅倉促之間,甩動右臂,扣動了扳機。

    砰!

    一個不知從哪裡躥出來的拿刀流浪者仰面倒下,抽搐起身體。

    比起最開始,龍悅紅現在已相當鎮定。

    死在他手上的荒野流浪者沒有十名,也有七八個。

    他和白晨離開東街躲藏處後,就沿著人最少的路線往“阿福槍店”返回,可就算是這樣,也碰到了不少殺紅眼搶紅眼的荒野流浪者和趁亂打劫的本城惡徒。

    最開始的些許慌亂後,龍悅紅發現這些人槍法不怎麼樣,身手也不怎麼樣,只要避開人多勢眾的群體,不往子彈亂飛的地方沖,自己和白晨配合之下,完全能夠應付。

    唯一需要擔憂的是,隨身攜帶的彈藥只見消耗,沒時間補充。

    當然,途中也不是沒有危險的時候,龍悅紅和白晨有遇到一支清理荒野流浪者的城防軍小隊,也不知道是這支小隊精神緊繃,反應過度,將他們也當成了亂民,還是覺得他們只有兩個人,勢單力孤,竟試圖殲滅他們。

    好在那支小隊只得五個人,白晨又提前看破了他們的意圖,一番亂戰後,他們丟下兩具屍體,撤去了別的巷子。

    這讓龍悅紅有點後怕,又有點興奮。

    因為其中一名城防軍是他一槍爆頭幹掉的。

    對他來說,這是了不得的成就。

    進了“阿福槍店”,白晨目光一掃,內心頓時微沉。

    這裡售賣的許多槍支都不見了,到處都亂糟糟的,看起來像是被人搶過。

    幾乎是同時,樓上傳來了砰砰砰的槍響。

    這聲音時停時續,讓人揪心。

    “南姨……”龍悅紅看了眼白晨,說了個名字。

    白晨表情未變,點了下頭:

    “我們上去看看。”

    說完,她又補了一句:

    “房間內還有不少物資。”

    “好。”龍悅紅沒有反對,只是將槍管有點發燙的“冰苔”收起,換了“聯合202”手槍,裝滿了子彈。

    來到“阿福槍店”後門,他們通過門洞,望了眼院子,確定吉普還停在原來的位置。

    很顯然,衝到這邊的荒野流浪者們暫時對車沒有興趣,而他們又沒發現車內藏著不少物資。

    轉入樓梯,一具具屍體映入了龍悅紅和白晨的眼簾。

    他們有男有女,或趴或仰,皆是被槍擊而死。

    白晨快速掃了一遍,下意識加快了腳步。

    快到二樓時,上面的槍聲又響了起來。

    白晨將腰背壓得很低,小心翼翼地往上移動,龍悅紅模仿著她的動作,緊跟在後面。

    繞過拐角,他們看見五六名拿著武器的男子正在和二樓某個房間內的人對射。

    他們的身前,屍體密集,幾乎堆了起來

    白晨沒有猶豫,抬起雙手,往那群看起來像是荒野流浪者的男子連續射擊,龍悅紅也不多問,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砰砰砰!

    配合裡面的還擊,他們打空了子彈,清理掉了前方所有敵人。

    “是我們!”緊接著,白晨高喊了一聲。

    南姨的聲音隨即傳出:

    “快上來。”

    白晨和龍悅紅奔了上去,看見那個房間裡躲了一堆人,有南姨、谷常樂這些“阿福槍店”的股東,有那些做皮肉生意、年紀各不相同的女子,她們縮在裡面,略有些瑟瑟發抖。

    而守在門口,沒讓一個荒野流浪者衝上來的是安如香。

    這位遺蹟獵人、“臨時老師”握著手槍,半蹲著身體,靠著牆壁,表情依舊淡漠,顯得非常鎮定。

    南姨的弟弟阿福則負責裝子彈、遞槍支這些事情。

    看到白晨和龍悅紅上來,安如香突然坐了下去,喘起了粗氣。

    她的臉上隨之露出少有的笑容,乾淨而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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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6 00:18: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部 命運 第五十五章 重回北街

    北街,城主府。

    回到熟悉家園的許立言不再惶恐和不安,重新變得沉穩和自信。

    “現在情況怎麼樣了?”他問起匆忙趕來的助手。

    他的助手是名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經歷過許爾德、許無功兩個時代,見過好幾次叛亂和政變,此時非常鎮定:

    “歐迪克先生已經把疑似‘神父’的罪犯送過來了,想見您一面。

    “衝進來的荒野流浪者搶到了不少武器和食物,正往中心廣場聚集,似乎想攻打北街。

    “他們正從無組織的狀態衍變成一個真正的群體,而城防軍在最開始的時候,受到了慘重打擊,好幾支隊伍失去建制,散落在了城內不同地方,只能做最初步的防禦和清理,隨時可能被騷亂淹沒。

    “您分出的那支城主衛隊從第一醫院離開後,增援去了北橋和市政大樓,目前已和那邊的城衛軍匯合,以他們的武器,守一段時間不成問題,只是人數太少了,太少了。”

    這是相對大量的荒野流浪者說的。

    和剛才差點死去相比,現在的情況已稱不上火燒眉毛,許立言背著雙手,來回踱了幾步,嗓音柔和地問道:

    “劉叔,您覺得該怎麼做?”

    劉叔畢恭畢敬地回答道:

    “組織更多的人手。”

    許立言輕輕頷首:

    “下達我的命令:

    “召集貴族議事會所有成員商討對策,他們都得出點力了。

    “組織一批精英成員,從北城門出去,繞到南街,把打散的城防軍串連起來,聚攏在一起。只要完成了這件事情,那些亂民不足為慮。如果實在不行,要玉石俱焚,那就把無人機隊派出去轟炸,不要怕毀掉城市。

    “還有,向所有獵人發佈僱傭軍任務,讓公會的人直接用喇叭喊。”

    這個時候,許多遺蹟獵人也被分割在城內各處,來不及也去不了公會看任務。

    “是,城主!”劉叔恭敬回應。

    許立言想起一事,忙補充道:

    “讓歐迪克先生過來吧。”

    有條不紊地做出安排後,許立言詢問起身旁的機械僧侶淨念:

    “禪師,還請你‘預知’接下來的情況。”

    淨念眼中紅光閃動:

    “好。”

    他電子義眼內的光芒隨即凝固了下來。

    隔了七八秒,淨念開口說道:

    “危險依舊存在,敵人還有後續的安排,與爆炸有關,施主萬不可大意。”

    在戰勝自己,進入“心靈走廊”前,他的“預知”能力只能察知是否有足以威脅自身和對應目標生存的事情將要發生,無法看見相應的畫面,無從知道這源於何處,相當模糊。

    許立言點了點頭:

    “我會注意的,會讓守衛檢查每一個人的身體。

    “禪師,我去清理一下,換身衣服。”

    剛才那次襲擊中,他在地上滾了兩圈,既驚慌惶恐,又被淨念壓得不輕,竟有點小小的失禁。

    就算沒有,他也要趁這個機會清理自己,調整好心態,以應對接下來的亂局。

    淨念微微頷首:

    “我守在門外。”

    他已經檢查過許立言的臥室、陽台和外面的花園,沒發現隱藏的危險。

    …………

    “阿福槍店”背後的院子內,打退了第一波衝擊的居民們開始把各種障礙物往幾個入口搬,準備製造街壘,封閉這裡,應對後續可能再來的暴徒。

    其中,那些四五十歲的男女雖然比不上年輕人手腳俐落,但做起相應的事情有板有眼,效率非常得高,簡直給人一種如魚得水的感覺。

    這是他們年輕時經常會面對的事情。

    蔣白棉和商見曜將大紅越野停在巷子內後,架著雷雲松、林飛飛,帶著兩個小孩,搶在院子徹底封閉前,刷臉進了裡面,上到二樓,和白晨、龍悅紅他們會合在了一起。

    拜託完南姨、谷常樂照顧兩小孩,他們進入房間,撿重點交流了下彼此的經歷。

    “還要出城嗎?”蔣白棉斟酌著問道。

    白晨默然了幾秒道:

    “最亂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嗯。”蔣白棉表示贊同,“我們過來的時候,發現那些流浪者在往中心廣場聚集,可能想攻打北街,那裡才是糧食最多的地方。等到野草城重新組織起來,恢復秩序只是早晚的問題,他們儲備的武器和彈藥可不少。”

    這可是三大勢力交界處最重要的貿易中心,本身的防禦體系是按照擋住大勢力進攻一段時間來構建的。

    只要那些荒野流浪者沒在第一波騷亂裡,仗著人多,仗著對面猝不及防,攻進北街,徹底癱瘓整個城市的組織,那他們就不會再有多少機會了。

    白晨接著說道:

    “只要這邊沒被重點攻打,撐到局勢平穩下來不成問題。”

    無論是糧食儲備,還是武器、工事,足以維持兩三天。

    她頓了一下,遲疑著又道:

    “南姨這邊有很多人,要都帶出去,得組織一支車隊,太引人矚目了,反而容易被針對。”

    “我理解。”蔣白棉笑著回應,示意白晨不用覺得不好意思,“留下有留下的好處,大家在這裡堅守也不失為一個可行的方案,正好……”

    說到這裡,她轉而望向商見曜:

    “看看能不能弄醒雷雲松、林飛飛,如果能掌握魏鈺他們的下落,我們說不定還得在城裡冒一次險。”

    說是冒險,她語調卻很輕鬆,彷彿只是出門閒逛一次。

    最後,她笑著對龍悅紅道:

    “今天表現的不錯,已經是一名合格的戰士了。”

    龍悅紅不自覺挺起胸膛時,商見曜已走到床邊,擺出了按壓雷雲松胸口的姿勢。

    這看得蔣白棉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但也懶得制止,任由他發揮。

    一下,兩下……雷雲松突然咳嗽起來,慢慢睜開了眼睛。

    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個紅底金字的銘牌。

    上面寫著:

    “盤古生物”

    “還記得這個嗎?”蔣白棉開始評估對方的狀態,以判斷要不要讓商見曜交個“朋友”。

    雷雲松明明睜大了眼睛,可看起來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他目光茫然了幾秒,接著出現光彩,彷彿終於從一場延綿近兩個月的噩夢中醒來。

    “你們是公司的人?”他急聲問道。

    “你猜。”商見曜笑著回應。

    話音剛落,他就被蔣白棉用右手抽了下肩膀後側。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來野草城做什麼嗎?”蔣白棉不答反問。

    雷雲松的眉頭皺了起來,臉龐肌肉隱隱有些扭曲,彷彿在承受某種無法言喻的痛苦。

    “我,我……”他忽然坐起,大口喘氣,“小心,小心那個病懨懨的人!”

    說出這句話後,雷雲松臉上儘是汗水,濕漉漉的,彷彿洗了一把臉。

    商見曜點了點頭:

    “如果他能逃出來的話。”

    雷雲松還處於逐漸看到光的狀態中,沒去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隔了一會,他總算緩了過來:

    “我是雷雲松,公司一個小組的組長,來野草城是調查‘機械天堂’主腦的事情。

    “我們離開城主府,走出北街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穿黑風衣的男人,他看起來很瘦,好像正在生病……”

    說著說著,雷雲松聲音漸低,語氣裡滿是恐懼。

    “他一次‘催眠’了你們五個?”蔣白棉有些詫異。

    經過之前的交手,她幾乎可以確認假“神父”一次只能催眠一個人。

    “沒有。”雷雲松搖了搖頭,“當時和他對視的是我。回了酒店,睡下之後,我夢遊般出去,再次見到了他,之後,按照他的吩咐,等到天亮,找藉口和機會,依次把組員帶去見了他……”

    聽完雷雲松的陳述,蔣白棉的評估結果是:

    在脫離相應環境,受到熟悉物品刺激後,他應該已經擺脫“催眠”,恢復了正常。

    “你知道魏鈺他們去了哪裡嗎?”蔣白棉問起最重要的事情。

    雷雲松自責地搖起腦袋:

    “我們被分開了。

    “我和林飛飛住在南街相鄰的兩棟樓內,按照那個男人的命令,做一些事情,小鈺他們則被他帶走了……”

    “那你有線索嗎?”蔣白棉追問道。

    雷雲松皺眉回憶了一陣:

    “那個人的‘催眠’好像是有時效性的,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化妝過來見我們,重新做一次‘催眠’,同時下達一些命令,

    “有一次,他來的晚了些,我的狀態恢復了不少,隱約知道不對,專門去外面觀察了下他來的路線。

    “他平時應該是在北街,那次,我還聽到他用電子產品和人對話,說什麼‘都帶去北街’……”

    這個時候,林飛飛也醒了過來。

    重複了一遍之前的流程,蔣白棉印證了雷雲松說的一些話。

    “你們還沒完全恢復,好好休息吧。我們去趟北街,爭取見一見那個假‘神父’,看能不能從他那裡獲知魏鈺他們的下落。”蔣白棉當機立斷,決定現在就去。

    商見曜立刻幫她補充道:

    “順便還車。”

    這聽得雷雲松和林飛飛面面相覷,總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完全擺脫“催眠”,或者麻醉效果還沒有徹底過去,以至於反應遲鈍,沒法理解對面在說什麼。

    出了房間,來到樓梯口,蔣白棉對跟上來的龍悅紅道:

    “你留在這裡幫小白。

    “嗯,提醒她一聲,注意著點雷雲松和林飛飛,雖然他們看起來已經沒事了,但難保有個萬一。”

    “是,組長!”龍悅紅莫名有種被委以重任的感覺。

    隨便找了個窗口,從二樓跳到外面巷子後,蔣白棉開車,載著商見曜,往南街而去。

    她知道荒野流浪者們正在往中心廣場聚集,試圖攻打北街,沒敢走那條路線,選擇兜個大圈。

    和之前一樣,他們從南街城門口出去,繞到了北街城門,利用特別通行證,順利通過了戒備森嚴的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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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6 00:18:42 |只看該作者
第三部 命運 第五十六章 抽絲剝繭

    讓蔣白棉感到慶幸的是,因為荒野流浪者們堵在中心廣場,攻打北街,歐迪克沒法返回獵人公會,只能滯留在城主府。

    這樣一來,他們不僅能夠把車還掉,而且還不需要輾轉聯繫,以尋求審問假“神父”的機會。

    這不是靠一份特別通行證就能做到的事情。

    進入城主府,在偏廳內見到歐迪克後,蔣白棉一邊將車鑰匙扔了過去,一邊直截了當地問道:

    “假‘神父’醒了嗎?”

    她的潛台詞是“你有沒有完成第一輪的審問”。

    歐迪克輕輕頷首道:

    “他確鑿無疑地相信自己就是‘神父’,預備的計劃是:引我們上鈎,找機會‘催眠’我,讓我成為他的幫兇。這個過程中,依靠預先埋下的種子,掀起巨大的騷亂,為最後的刺殺製造最合適的環境。”

    “如果不是知道許城主在獵人公會就差點死去,這個計劃乍一聽還挺像真的。”蔣白棉做出評價。

    商見曜隨即補充道:

    “可惜他太弱了,承擔不起這樣的計劃。”

    這話說得歐迪克突然有點尷尬,因為面對這麼“弱”的對手,他卻幾乎沒發揮什麼作用,剛開始沒多久就陷入了噴嚏地獄。

    蔣白棉沒浪費時間去瞪商見曜,轉而問道:

    “有弄清楚雷雲松、林飛飛他們同伴的下落嗎?”

    這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歐迪克搖了下頭:

    “假‘神父’將他們交給了一個綽號‘啞巴’的人,準備用在刺殺成功後的栽臓陷害上。

    “他不清楚那個‘啞巴’長什麼樣子,住什麼地方,只靠‘反智教’內部約定的聯絡方式溝通,而現在北街之外太混亂了,我們沒法用相應的手段聯繫。”

    蔣白棉聽完之後,若有所思地說道:

    “這個‘啞巴’會不會是真正的‘神父’?

    “他和假‘神父’之間的聯絡和溝通其實是一種‘催眠’?”

    “有可能。”歐迪克也有這方面的猜測。

    他們目前的共識是:

    假“神父”是被真正“神父”催眠或者篡改過記憶的覺醒者,所以,他發自內心地認為自己是真“神父”,並按照教派高層的指示,完成著各種任務。

    而那個高層大概率就是真正的“神父”。

    同時,他還可能是合作者“啞巴”。

    這個時候,商見曜忽然問道:

    “為什麼假‘神父’也會‘催眠’?”

    “真‘神父’專門找會‘催眠’的覺醒者?只有這樣,才能製造完美的替身。”蔣白棉猜測道。

    假“神父”如果不會“催眠”,那不僅別人不會相信他是真“神父”,他自己也會懷疑,從而動搖相應的認知。

    歐迪克下意識說道:

    “怎麼精準地找到會‘催眠’的覺醒者……”

    覺醒者不僅數量很少,而且還都習慣掩蓋自身能力的特點。

    話未說完,歐迪克突然頓住,因為他已經想到了答案。

    商見曜則頗為興奮地說道:

    “每次‘反智教’誕生一批覺醒者,都要決出一個‘神父’。”

    三月執歲“末人”的領域在催眠、記憶方面,信仰祂的教派內,相應領域的覺醒者數量雖然沒法說肯定佔據絶對優勢,但必然不會少。

    “當擁有‘催眠’能力的覺醒者達到一定數量後,就把他們放在一起,關在某個地方,彼此‘殘殺’?最後,走出來的是一個真‘神父’和多個假‘神父’?”蔣白棉嘗試著翻譯商見曜的話語。

    她越想越覺得這有可能是真的。

    這完美符合“反智教”的教義!

    “絶大部分人不需要腦子,只是一個傀儡一個末人,思考的事情就交給對應的神選者……”蔣白棉又感慨又好笑地說道,“我之前對‘反智教’的理解還是太淺薄了,他們在作為教派中堅力量的覺醒者群體裡竟然也這麼弄,真是知行合一啊……”

    這是什麼精神!

    感嘆中,蔣白棉眼角餘光發現商見曜隱有點蠢蠢欲動。

    她有充分理由懷疑,這傢伙想競爭真“神父”這個身份。

    雖然蔣白棉不覺得他一定能用“推理小丑”把真“神父”搞定,甚至有可能被對方反向“催眠”,或者篡改記憶,但最終的結果說不定會是真“神父”努力地為這個假“神父”收拾爛攤子,在歷經多次後,異常嫌棄地決定把他踢出“神父”隊伍這個行列,然後詫異地發現,這傢伙帶走了所有假“神父”,重新組了個“神父兄弟會”,只留下真“神父”一個人孤孤單單留在原地。

    呼……蔣白棉吐了口氣,決定把這些胡思亂想拋到腦後。

    既然沒法從假“神父”那裡獲知真“神父”和魏鈺他們的行蹤,蔣白棉只好轉而問道:

    “你有見許城主嗎?有沒有問他被襲擊的詳細情況?”

    她想著能不能從這件事情裡找到可供追查的細節。

    歐迪克沒有隱瞞,將自己從許立言那裡獲知的遇襲經過詳細講了一遍,當然,這不包括機械僧侶淨念的能力特點,許立言直接略過了這一茬。

    到了現在,他對蔣白棉和商見曜的能力那是相當佩服,只是覺得他們的腦子可能有點不正常,這也許就是付出的代價。

    同樣的,蔣白棉對他利用夢境影響獲得口供的能力也很信任,沒提出親自審一次假“神父”的請求。

    聽著聽著,蔣白棉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商見曜的臉上則看不出什麼變化。

    等到歐迪克說完,商見曜興奮問道:

    “淨念禪師認識淨法禪師嗎?”

    “應該認識……”歐迪克用不太確定的口吻回答。

    雖然機械僧侶數量不多,彼此間多半都認識,但不是機械僧侶的他,還是不敢做肯定的判斷。

    這番對話後,蔣白棉思索著開口了:

    “我覺得這次襲擊有點問題,至少三個地方顯得奇怪。”

    “哪三個地方?”歐迪克也覺得這事怪怪的,只不過一時看不出問題在哪。

    蔣白棉板起手指道:

    “第一,以襲擊的時機選擇和當時環境看,假‘神父’這邊做的似乎都是無用功。不管是把你調離公會,還是引發荒野流浪者騷亂,都對襲擊本身沒有額外的幫助,你想想,正常情況下,你也不會一直留在公會,肯定在外面尋找線索,而騷亂影響的只是城防軍和城主衛隊,對位於公會內的淨念禪師和四名保鏢,也就加深了點緊張的氣氛,他們完全不會因此分心或者分散力量。”

    “嗯。”歐迪克表示認可。

    真假“神父”的計劃看起來很精妙,可細想之下,假“神父”這條線似乎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

    蔣白棉屈起另一根手指:

    “第二,在預先通過‘真實幻境’掌握了淨念禪師真實身份和能力特點的情況下,真‘神父’後續的處理簡直,簡直……”

    商見曜見狀,幫忙補充道:

    “像是沒有腦子。”

    蔣白棉沒去反駁,繼續說道:

    “許城主開門的時候,他根本沒必要回答,假裝自己是真保鏢,他應該第一時間就再次用‘真實幻境’影響淨念禪師,讓被‘催眠’的四名保鏢負責解決許城主,而不是放掉最有威脅的那個點,一窩蜂地對付目標。

    “如果‘神父’採用這個方案,你應該只能見到許城主的遺像。”

    歐迪克斟酌著說道:

    “也許,倉促之間,‘催眠’不充分,必須由他引導,其他保鏢才會違背職責,射殺城主?”

    這是淨念禪師對當時情況的解釋。

    “這確實有可能。”蔣白棉板起了第三根手指,“先不提獵人公會的克里斯汀娜是不是他同伴,是否被無辜捲入,以‘神父’掌握的資源和背後的勢力來看,他最後選擇槍殺實在是太簡陋了。

    “那個距離下,扔顆手雷,弄點毒氣,綁一圈‘橘子’公司發明的高性能遙控炸彈,淨念禪師想護都護不住,或者來不及護。”

    她的意思是,混入保鏢行列的可以不是“神父”自己,而是別的被“催眠”的死士,反正那四名保鏢相信隊伍有五個人——這只需要在“真實幻境”影響時投射死士的樣貌,而不是神父自己的模樣。

    “確實不太對勁……”歐迪克仔細一想,覺得如果由對面這個女性獵人策劃,許城主都死不知道幾次了。

    就在這時,商見曜雙掌一拍,恍然大悟道:

    “我懂了。”

    見歐迪克望向自己,他認真說道:

    “‘神父’在逗許城主玩!”

    歐迪克嘴角略微抽動時,蔣白棉吐了口氣道:

    “看起來‘神父’並不想殺許城主。

    “那他費盡心思,出動真身,襲擊許城主,又是為了什麼?”

    這個瞬間,歐迪克腦海內浮現出了一個詞語:

    “催眠!”

    “神父”費盡心思為的是拉近自身與許立言之間的距離,完成目光的接觸,從而“催眠”對方!

    這也是蔣白棉的答案,她急促問道:

    “許城主現在在哪裡?”

    “在貴族議事廳,和所有貴族一起商量應對荒野流浪者騷亂的事情……”歐迪克剛說到這裡,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這或許就是“神父”掀起荒野流浪者騷亂的意義!

    “走!”歐迪克猛然轉身,衝出了偏廳。

    與此同時,他拿出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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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6 00:18: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部 命運 第五十七章 貴族議事會

    歐迪克撥通了電話,那邊卻無人接聽。

    “可能開會時靜音了……”歐迪克邊跑邊給出了自己的猜測。

    蔣白棉和商見曜都沒有說話,狂奔著跟在後面。

    …………

    城主府,貴族議事廳。

    一張長桌擺在中央,上首是衣物華貴的城主許立言,兩側各坐了三個人。

    這就是位於野草城頂端的七位大貴族、議事會議員,只不過自許爾德以來,權力的重心在往市政廳、城防軍轉移,而掌控這兩個部門,又有“最初城”某方勢力支持的城主逐漸架空了貴族議事會。

    但遇到當前這種危急情況,哪怕許爾德再世,也不敢忽略另外六位大貴族的意見。

    他們手上可是有私兵,有莊園,有人口,有各種資源儲備的,如果趁亂而起,收攏荒野流浪者們,那足以讓野草城變天。

    此時,議事廳內,每位大貴族的身後都只有兩名護衛,就連城主許立言,也是這樣。

    這是議事會成立以後,經過一次次摩擦,一次次泄密,一次次政變,一次次流血事件,逐漸“養成”的規矩:

    凡進入議事廳,最多只能帶兩名保鏢。

    同樣的,大貴族和保鏢們可以攜帶武器,卻不能暴露在外。

    野草城對武器的那條管制規定,正是發源於議事會。

    ——當時那會,不讓各個武裝團體的首領們帶衛隊帶武器吧,他們肯定怕遭遇襲擊,擔心城主忽然摔下杯子,衝進來幾十上百個槍手,一陣掃射,如果讓他們帶吧,他們心頭有了底氣,又都是經歷亂世,槍口喋血的人物,一言不合說不定就當場爆發一場小型戰鬥,把其他人捲入進去。

    所以,只能讓他們把衛隊放在外面,僅帶一定數量的保鏢入內議事,同時,武器得藏好,不能被人看見,也就是得放在不方便自身取用的地方,這樣一來,他們如果想拔槍打爆政敵的腦袋,就會有一個緩衝的餘地,讓中立者有機會阻止,讓他本人能夠冷靜,另外,他們也會擔心自己槍支的位置是不是放得不夠好,萬一比對方拔得慢了幾秒,甚至十幾秒,那樂子就大了,還不如平和一點,只吵架不動槍。

    作為配套,類似的聚會有嚴格的檢查爆炸物環節,免得誰犧牲一個幸福全家。

    此時,許立言左邊是罩著長袍的機械僧侶淨念,右邊是他的助手劉叔,剛好一武一文。

    當然,也不是說劉叔就沒有戰鬥力。

    他年輕的時候,手持雙槍,不知打死過多少想要攻破野草城的敵人和鬧流血政變的傢伙。

    只不過,他現在年紀大了,火氣小了,又發現自己在處理政事上有更大的天賦,於是口頭禪變成了“大家要以和為貴”。

    許立言環顧了一圈,沒用官方化、正式化的語言,而是微笑說道:

    “各位叔叔伯伯,你們應該也看到了外面是什麼樣子。”

    見他姿態擺得很低,趙府之主趙正奇摸了摸下巴處的鬍鬚道:

    “城主,有什麼話儘管說,這是大家的野草城,還有不願意出力的?”

    趙正奇年過五十,鬍鬚已略有點花白,在普遍偏瘦的灰土,他胖得讓人印象深刻。

    他身後的保鏢一個是自家養的死士,一個是他三十出頭的大兒子,主要是帶來熟悉貴族議事會的風格和流程。

    大家的野草城……許立言暗自冷笑了一聲,表面誠懇地說道:

    “現在死傷眾多,人手很緊張,荒野流浪者們隨時可能攻破市政大樓防線,衝入北街,還望各位叔叔伯伯把各自府邸內的私軍派出來,拼成一支隊伍,打一個反衝鋒,爭取在那些荒野流浪者們真正組織起來前,把他們打散,趕出城去。”

    趙正奇看了眼自己的兒女親家默裡奇,讓他先開口。

    默裡奇家族是紅河人種,但幾代通婚下來,他也有了明顯的灰土人特點,五官較為柔和,毛孔不是那麼粗大。

    他黃髮藍眼,法令紋較重,說話總是慢條斯理,彷彿天塌下來也沒什麼大事:

    “城主,派私軍沒問題,野草城是大家的,我們還能坐視不理?

    “只要給我們留下保護府邸的人手,其他都可以聽從你調配。

    “只不過,我們的人不是正規軍,是按保護府邸保護莊園訓練的,讓他們打反衝鋒不僅強人所難,而且未必有好的效果。

    “不如這樣,讓我們的人替換城防軍和你的衛隊,守北橋和市政大樓,讓換下來的這些正規軍做反衝鋒?”

    因為許立言說的是灰土語,所以默裡奇用的是同樣的語言,而且,字正腔圓,用詞嫻熟,一看就下了不小的苦功。

    默裡奇話音剛落,趙正奇和別的貴族議員立刻附和,表示就是這個道理。

    許立言額角青筋一跳,抓著椅子兩側的手不自覺緊了點。

    接收到劉叔“以和為貴”的眼神後,他擠出笑容道:

    “我能理解各位叔叔伯伯的顧慮,我也打算從城防軍和衛隊裡挑一批沒受傷的人員出來,單獨組隊,做反衝鋒,只是這人數未必足夠,到時候還得從你們的私軍裡選一些。”

    彼此看了一眼後,趙正奇率先點頭:

    “行,就這麼辦。”

    其他貴族議員也沒再糾纏這個問題。

    這是因為他們在東街、西街、南街都有自身的利益,不是某些倉庫的實際主人,就是酒店老闆、糧鋪所有者、夜總會大股東,都迫切地希望儘快解決那些荒野流浪者,讓自家財產受損不那麼嚴重。

    將這條決定傳達出去,讓它正式生效,開始推進後,許立言轉入第二個議題:

    “各位叔叔伯伯,騷亂應該很快就能平息,我們得商量下怎麼善後的問題。

    “北街之外,不知多少平民被殺,被搶,接下來的冬天會非常難熬,我願意帶頭,捐一部分糧食出來,救濟他們,讓他們能撐到情況好轉,嗯,醫療物資也要捐一些,受傷的人肯定很多,也未必有錢支付。”

    許立言話音剛落,趙正奇就波浪鼓式搖頭道:

    “我們也沒有餘糧啊。

    “再說,也就短短一上午的工夫,城內能損失多少糧食?他們節儉點,過個冬天還是不成問題的。”

    開什麼玩笑,這又不是自家“財產”,為什麼要去救濟他們?

    “是啊。”默裡奇附和道,“死一些平民有什麼關係?反正我們的奴隷已經足夠。”

    “就是,敢鬧事都趕出去做荒野流浪者。”另一名貴族議員章聞新跟著發表了意見,“等到局勢平穩下來,只要我們這邊有糧食售賣,有的是人來野草城生活,補上人力缺口。”

    聽著他們反對的話語,許立言抬手揉了下額角,只覺腦袋嗡嗡作響。

    他勉強保持著儀態,剖析起厲害:

    “要考慮到士兵們的家眷都生活在北街之外,如果他們倒戈,那我們只能逃去最初城。”

    趙正奇呵呵笑道:

    “城主,不用擔心,我們私軍的家眷都在莊園內。”

    可城防軍不是……許立言只覺額頭青筋跳得愈發厲害。

    另外幾名貴族議員不同的反對聲裡,他不僅腦海嗡嗡作響,耳畔也彷彿有個虛幻的聲音在吶喊:

    “炸死他們!

    “炸死他們!”

    許立言的眼神逐漸有些恍惚,一手撐頭,一手探入衣兜,拿出了一個小巧的黑色遙控器。

    “炸死他們!

    “炸死他們!”

    魔鬼的嘶吼不斷在他的耳畔迴響,讓他的呼吸逐漸變重。

    就在這個時候,貴族議事廳的大門被打開了。

    一名守衛往裡面喊道:

    “城主,歐迪克先生有緊急事情要見你!”

    門口的蔣白棉視力極好,一眼望去,就發現許立言的眼神不對。

    那是茫然的,也是瘋狂的。

    “快!”她一邊提醒歐迪克,一邊當機立斷拔出手槍,往貴族議事廳那張長桌上方的水晶吊燈開了一槍。

    商見曜則拔槍轉身,幫蔣白棉守住後背。

    砰和嘩啦的聲音同時響起,大量的玻璃碎片落了下來。

    在場的貴族議員們,除了許立言,年紀都不算小,也經歷過一些戰爭和騷亂,對於槍聲那是非常敏感,第一時間就做出了反應。

    說話慢條斯理的默裡奇直接下滑身體,躲到了桌底,肥肥胖胖的趙正奇貓著腰,敏捷地躥離了座位,拉著大兒子,往角落裡沖……

    他們的保鏢紛紛拔出了槍支,各找位置,往門口瞄準。

    這一聲槍響也驚到了上首的許立言,讓他從魔鬼的嘶吼裡清醒了少許,動作隨之停頓了下來。

    但這少許清醒很快又被淹沒了,許立言眼睛發紅地掃了一圈,就要按動手裡的遙控器。

    這時,他的眼皮突然變重,整個人瞬間失去意識,往後靠在了椅背上,彷彿陷入了沉眠。

    歐迪克抓住蔣白棉製造的短暫空隙,一個前撲接一個翻滾,已是將自己與許立言的距離拉近到了足以使用“強制入眠”的程度!

    然後,他看見了又黑又粗的槍管。

    這是從機械僧侶淨念手裡“伸”出來的。

    “城主被‘神父’催眠了,要和這裡的人同歸於盡!”歐迪克趕緊喊出自身的猜測。

    這句話讓房內保鏢和房外守衛們的反擊戛然而止,和蔣白棉、商見曜對峙了起來。

    機械僧侶淨念一邊繼續瞄準歐迪克,一邊伸出金屬手臂,強行扯開了許立言的外衣。

    這位城主身上的狀況頓時顯露了出來。

    他在腰間綁了好幾圈炸葯,都是來自“橘子”公司的高性能產品。

    這一旦爆炸,不僅貴族議事廳內的人無法倖免,就連隔壁和隔壁的隔壁,也會被摧毀。

    現場唯一可能倖存的或許只有機械僧侶淨念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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