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潛水的烏賊】長夜餘火 (全書完)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九十二章 “記憶”

    見蔣白棉不再言語，商見曜又望向了格納瓦：

    “老格你也有。”

    說話間，他掏出新買的那個手機，丟給了格納瓦。

    格納瓦一邊準確接住，一邊表達出自己的想法：

    “我不需要，我不會被‘噩夢’影響。”

    “每一個同伴都必須有保護。”商見曜一臉我很公平的模樣。

    格納瓦眼中紅光閃爍了一陣，認可了這個理由。

    商見曜又補充道：

    “而且，這是我們最後的希望。”

    蔣白棉已然明白商見曜是什麼意思，幫他解釋道：

    “老格，你編寫程序，把阿維婭那里抄來的那串亂碼模擬出來，想辦法弄進手機里。

    “一旦我們陷入了極端危險的處境，而你又察覺到了這點，就不要猶豫，直接撥打那個號碼，看看會發生什麼事情。”

    阿維婭那里抄來的神秘亂碼涉及很大的隱秘，被奧雷這位曾經的“最初城”皇帝評價為異常恐怖異常危險。

    它正常是沒法輸入手機的，根本就沒有相應的符號，但“舊調小組”有格納瓦，他甚至可以編寫出全新的、適配於這種情況的手機操作系統。

    而作為一名智能機器人顯然是不可能做夢的，也就不會被“噩夢”影響，能以旁觀者的姿態察看小組另外四名成員的狀態，時刻注意他們身上是否有發生異常。

    到時候，如果察覺到了什麼，格納瓦可以根據情況的嚴重程度，從低到高地選擇推醒、電醒、發出警報、撥打神秘號碼等措施。

    每當遇到這類場景，蔣白棉總想讚美智能人。

    見每名成員都分配到了具備特異的物品，龍悅紅第一次如此深刻地認識到自家小組已經有了非常深厚的底蘊。

    不管這些物品在自己等人手上是否能發揮作用，都比沒有要強！

    當然，目前還缺一件屬於商見曜的，但他“起源之海”內另有特異。

    “好啦，我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蔣白棉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各找位置坐下。

    白晨抿著嘴唇，沒有說話，仿佛在忍耐著什麼。

    她只是用行動表達了自己對組長命令的遵從。

    商見曜搶先躺到了破破爛爛的布沙發上，笑著說道：

    “我也得做點準備。”

    他隨即擡起右手，捏了捏兩側太陽穴。

    …………

    “心靈走廊”里，商見曜出現在了屬於自己的“131”房內。

    這一次，他沒有推門出去，而是轉過身體，沿過道進了里面那個狹小的房間。

    小房間其中一面墻壁上，固定著一台“液晶電視”，它正播放著薄霧籠罩的海洋和一座座若隱若現的島嶼。

    這是商見曜“起源之海”的具現。

    商見曜伸出右手，按在了“液晶屏幕”的表面。

    他整個人隨之變得虛幻，融了進去。

    “起源之海”內。

    商見曜的身影浮現於半空。

    他擡起腦袋，將目光投向了橫在上方的不小縫隙。

    它就像這片世界的傷疤，無法愈合的傷疤。

    縫隙的另外一邊，大量微光閃爍，數不清的影子層層疊疊。

    “小沖！小沖！”商見曜具現出藍白色的擴音器，朝著縫隙，大喊起來。

    他喊了足足三分鐘，充滿熱情和期待。

    可惜，縫隙那頭沒人搭理他。

    “隔音效果太好？”商見曜“自言自語”了起來。

    然後，他分化出誠實的商見曜和魯莽的商見曜，讓他們從自己的背部延伸往外。

    就這樣，商見曜獲得了一對翅膀。

    他撲騰著誠實商見曜和魯莽商見曜，飛向了那道縫隙，爬到了它的表面。

    “小沖！小沖！”重視感情穿著兒時衣物放大版的商見曜對著幽幽暗暗的縫隙大聲喊道。

    他的聲音傳向了對面，但就像一塊石頭沈進了大海，沒產生哪怕一點動靜，也未帶來任何後續。

    緊接著，商見曜改變了呼喊的話語：

    “杜衡老師來了！

    “杜衡老師來了！”

    縫隙那面依舊幽靜，無聲無息。

    “不行啊！”魯莽的商見曜一下和重視感情的商見曜交換了位置。

    他雙手用力，試圖把縫隙扯得更大，然後直接鉆進去，到對面拜訪小沖。

    小沖不來找我，那我去找他！

    下一秒，這商見曜身上掛滿了多個自己。

    另外七個商見曜或抱著他的大腿，或拖著他的手臂，或環住他的腰部，或箍住他的腦袋，全力阻止著這個魯莽的家夥。

    誰也不知道對面究竟是個什麼情況，誰也不清楚心靈世界內的小沖是個什麼樣子！

    一旦對方展現出了疑似“無心者之王”的風采，魯莽的商見曜說不定會直接變成“無心者”，平白連累另外九個。

    “號……了……窩……方奇……”被捂住嘴巴的魯莽商見曜發出了求饒的聲音。

    其余商見曜迅速和他合而為一，只留下擔當翅膀的兩個。

    望著已經擴大了一點的縫隙，商見曜摩挲起下巴，“自言自語”道：

    “其實可以再弄大一點。

    “這里是我的心靈世界，也相當於我的記憶倉庫……”

    經過商見曜民主協商會公平公正的投票，這個建議最終得到了采納。

    商見曜們齊心合力，讓縫隙又擴大了近兩倍。

    縫隙的那邊，無數重疊的影子湧了過來，卡在出口處，閃爍的微光化為濃郁的黑暗，浸潤到了商見曜的“起源之海”內，將縫隙周圍的天空染得仿佛被陰影覆蓋。

    商見曜撲騰著誠實商見曜和魯莽商見曜，退了一段距離，注視起縫隙的種種變化。

    最終，情況穩定了下來，黑暗沒有進一步擴散。

    商見曜又沖著卡在出口處的重疊影子喊了起來：

    “小沖！小沖！”

    無人回應，沒有異動。

    沈默了一會兒，商見曜發出嘆息的聲音：

    “如果能弄清楚小沖的狀況，那我現在就可以更大膽一點。”

    說完，他吐了口氣道：

    “可惜啊，沒有‘宿命通’，接下來只能用笨辦法，一點一點來。”

    商見曜將視線投向了下方閃爍著微光的虛幻海洋，開始回憶自己和小沖相處的點點滴滴。

    ——如果有“宿命通”，他就能直接喚起相關的所有記憶，包括他已經想不起來的那些，但現在，他只能像個普通人，一點一點回想，以完成“調動”。

    隨著商見曜的回憶，虛幻海洋內一片片微光飛了起來，盤繞於那道縫隙周圍。

    它們里面顯現的全是與小沖關聯的場景。

    等微光多到了一定程度，商見曜雙掌一合，讓它們從四面八方覆蓋了那道縫隙。

    …………

    傍晚，青橄欖區又變得嘈雜、擁擠和混亂。

    “真我教”那個據點附近，相隔幾十米的街道上，一輛普普通通的小型卡車停在了路邊。

    韋爾夫坐於駕駛座上，旁邊“空無一人”。

    他看了看掛在中控台等分線上的平板電腦，緩慢閉上了眼睛。

    幾乎是同一時間，他的意識仿佛化身為一條無形的觸手，跨過不短的距離，延伸向了目標們居住的那個房間。

    進入目的地後，韋爾夫按照感應到的人類意識，將“觸手”分裂成四條，讓它們各自鉆入了不同的目標體內。

    確認好其中一個屬於對方的“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後，這邊的“觸手”選擇按兵不動，其余三條則小心翼翼地翻看起相應的記憶，試圖在正式動手前弄清楚敵人有什麼依仗。

    ——基於前面的“經驗”，韋爾夫這次同樣沒打算修改蔣白棉、龍悅紅和白晨的記憶，讓他們在之後的戰鬥中直接“反水”。

    他總覺得那個真名叫“商見曜”的男子不是在嚇自己，而是真的有辦法感應到同伴的記憶有沒有被修改。

    “被‘盤古生物’認為可以對抗危險的‘生命天使’項鏈？

    “融入了佛門聖地異常的‘六識珠’？

    “從佛門聖地取出來的小玉佛？

    “非常危險非常恐怖的神秘號碼？

    “小沖和杜衡老師的幫忙？”

    韋爾夫很快就知道了“舊調小組”的後手是什麼。

    但他一時無法理解所謂的小沖和杜衡老師的幫忙是怎麼回事。

    據他反覆確認，這兩位目前都不在最初城。

    猶豫了片刻，覺得這件事情只有在商見曜那里才能找到正確答案的韋爾夫讓剛才按兵不動的“觸手”活躍了起來，在對方大腦中一點點尋找與此相關的記憶。

    “這是他和小沖往常的互動？”很快，韋爾夫就有所發現。

    翻看著翻看著，他“眼前”突然冒出了一道裂得很開的縫隙。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九十三章 險些

    裂縫那邊，無數影子重疊，呈現往外擠壓的狀態，似乎想穿透屏障，延伸過來，而它們的縫隙里，大量微光閃爍，“釋放”著黑暗。

    韋爾夫的“無形觸手”剛翻閱到這里，一下凝固不動，仿佛生物遭遇了天敵，人類被槍支抵住了太陽穴。

    那“無形觸手”開始顫抖，坐在幾十米外小型卡車內的韋爾夫臉色瞬間變得青白，嘴巴里發出了得得得的聲音。

    短暫的醞釀後，他難以遏制地尖叫起來：

    “不！

    “饒了我吧！”

    他猛然將延伸出去的四條“觸手”收了回來，想要脫離那道異常恐怖的縫隙。

    這反應是如此之大，如此之劇烈，以至於韋爾夫再也掩蓋不住自己翻閱商見曜記憶的動靜。

    “真我教”據點內，正在啃燕麥面包的商見曜一下頓住。

    他感覺腦海內亂糟糟的，仿佛有誰在尖叫。

    而覺醒者之間，一旦有了這種實質上的交互，那彼此的存在對雙方來說就不再是秘密。

    轉瞬之後，商見曜捕捉到了異常的源頭。

    那是位於幾十米外的一股人類意識！

    商見曜一邊將燕麥面包丟回桌子上，一邊側過腦袋，沖著白晨喊道：

    “‘六識珠’給我！”

    與此同時，他鎖定了那股人類意識，對他使用了“文學青年”。

    他初步判斷這是那個軟弱膽小的“末人”領域“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

    小型卡車內，剛恢覆平靜，打算發動汽車，脫離這片街區的韋爾夫突然變得沮喪。

    他覺得自己很失敗，忍不住在那里喃喃自語起來：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注1）

    韋爾夫感懷自傷的時候，白晨聽到了商見曜的喊聲。

    她沒有猶豫，將手里拿著的“六識珠”丟了過去。

    做出這個動作後，她長長地舒了口氣，仿佛終於擺脫了某種不好的體驗。

    而商見曜之所以要“六識珠”，而非“生命天使”項鏈，是基於對距離的考量。

    “生命天使”項鏈可以直接讓目標心臟驟停，剝奪他的生命，但只能影響四十米範圍內的人類，而“六識珠”在這方面達到了一百二十米。

    現在，被商見曜鎖定的目標在六十米到八十米之間！

    從另外一方面講，“六識珠”直接的“意識剝奪”不比“心臟驟停”差多少，同樣可以在一擊之內瓦解一名敵人的戰鬥能力。

    唯一的問題就是它只能這麼用三次，但商見曜不在乎。

    用左手接住“六識珠”後，商見曜毫不猶豫轉動起這串念珠。

    和以往需要說出相應能力的名稱才可以發揮作用不同，現在的“六識珠”融入了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這處佛門聖地的異常氣息，僅僅需要念想和撥動這兩個步驟就可以使用，簡化了不少。

    關鍵時刻，不知是哪個商見曜想到了一個問題：

    如果我們分別在腦海內想“視覺剝奪”、“聽覺剝奪”、“嗅覺剝奪”、“觸覺剝奪”、“味覺剝奪”和“意識剝奪”，並快速撥動念珠，那最終會是哪個能力被激發？

    冷靜理智的商見曜迅速壓制了思維的跳躍，預備著從心底發出“意識剝奪”的聲音。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感覺手中的“六識珠”變得冰冷。

    這不再像是一串木頭制成的念珠，更接近燒制而成的琉璃珠。

    商見曜眼前浮現出了青綠色的光芒，光芒內有一幕幕場景幻化而出。

    那些場景里，商見曜成功使用了“六識珠”，剝奪了目標的意識。

    然後，他從蔣白棉那里接過了“生命天使”項鏈，從窗口翻了出去，直奔敵人所在的那片區域。

    那里因為“末人”領域覺醒者的昏迷，出現了一定的混亂，擅長隱藏的“黃金天平”覺醒者顯現出了自己的身影。

    進入四十米範圍的商見曜鎖定了這位女性，直接發動了“生命天使”項鏈的能力。

    沒有意外，目標心臟驟停，倒了下去。

    商見曜露出笑容，拔出手槍，向著兩名覺醒者的爪牙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的聲音回蕩開來，那些敵人一個接一個失去了生命。

    這一幕幕場景轉眼就紛紛破裂，重新凝出了一副畫面。

    畫中，商見曜睜開了眼睛。

    他的周圍，蔣白棉死於“心臟驟停”，龍悅紅被剝奪了意識，遭亂槍打死，白晨身中數槍，已是進入彌留狀態，格納瓦眼中紅光凝固，似乎什麼都沒有察覺，什麼都未曾發現。

    這是……冷靜理智的商見曜擡起右手，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啪！

    他臉上一陣劇痛，腦袋眩暈了幾秒又恢覆了正常。

    這時，他發現自己雖然手握著“六識珠”，但鎖定的人類意識不是幾十米外的敵人，而是近在咫尺的龍悅紅！

    蔣白棉、龍悅紅和白晨則眼睛半閉，失去了焦距。

    他們不知什麼時候拔出了隨身攜帶的“聯合202”，看樣子是準備瞄準商見曜。

    “夢遊！”

    商見曜瞬間明白了烏戈老板的真正死因：

    他被“噩夢”影響後，進入夢遊狀態，用塑料袋悶死了自己！

    另外一邊，格納瓦眼中紅光停滯，仿佛處在別的世界，沒有接收到周圍發生異變的電磁信號。

    砰！砰！砰！

    商見曜一個矮身，躲過了三位同伴的齊射。

    那幾枚子彈打在桌子上，或穿透了出去，鉆入地板，或成為跳彈，險些傷到屋內的人。

    沒有消音的槍聲里，蔣白棉等人清醒了過來，表情皆有點茫然。

    商見曜顧不得去解釋，只能大喊了一聲：

    “夢遊！”

    聲音回蕩間，他將精神延伸向了幾十米外的街區，試圖再次鎖定那位“末人”領域的“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

    可對方已經轉移了位置，重新掩蓋了自身的意識。

    夢遊？蔣白棉眼眸略微轉動，聯想起烏戈老板的遭遇，很快明白了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自己等人不知不覺被“噩夢”影響，進入睡眠狀態，然後開始夢遊，在相應夢境的引導下，攻擊起自身的同伴！

    如果不是商見曜及時醒來，除了格納瓦，“舊調小組”恐怕找不出一個完整的人。

    而最令蔣白棉心驚的是，自己明明已經讓輔助芯片監控身體狀態，一察覺到自己睡著，就調用生物義肢內的高壓電流強行喚醒，可這次卻沒能產生作用。

    “夢遊”時，她的身體狀態雖然和正常還是有一定的不同，但也明顯區別於沈睡。

    於是，功能相對簡陋的輔助芯片就無法識別了。

    這讓蔣白棉感覺自己是不是有必要從“機械天堂”弄一塊高級點的輔助芯片來提高生物義肢的性能。

    念頭電轉間，她沈聲喊道：

    “讓自己變得不對稱，然後監督彼此身邊的動靜！”

    說話間，本來就右臂“癱瘓”的蔣白棉保持住了左手握槍，瞄準前方的姿態。

    她這是要逼出那位有對稱性強迫癥的敵人。

    要不然，也許很擅長隱匿的對方只要耐得住性子，輕輕松松就可以找到機會完成刺殺。

    沒和這方面覺醒者打過交道的蔣白棉不確定自己的生物電信號感應會不會被屏蔽。

    龍悅紅聞言，一把拉起了右臂的袖子，露出大片鐵黑色。

    對他來說，這樣更能發揮機械手臂的各種功能。

    而在對稱性強迫癥患者眼里，一邊是人類手臂，一邊是機械造物，屬於不可饒恕的罪行。

    白晨同樣挽起了袖子，暗地里則使用起“鮫人”生物義肢，往門口、窗邊釋放無形的次聲。

    她這一方面是想借助聲波的反饋尋找隱藏的敵人，如同簡陋版的聲吶，另一方面是希望對方通過窗口或房門潛入時，不知不覺遭受次聲傷害。

    槍聲之後，格納瓦也恢覆了正常，他一邊用各種辦法探查起周圍情況，一邊發出了略帶合成感的男中音：

    “他們借助了‘噩夢’的力量，還能扭曲環境里的電磁信號！”

    這包括光線。

    “真是謹慎啊，一開始就用出了全力，還好‘六識珠’有隱藏的特異之處，讓我看到了不好的未來。”商見曜站了起來，一手握著念珠，一手拿出了白色的綁帶。

    他還沒有找到之前鎖定的那股人類意識。

    不過這不妨礙他將自己左邊半個腦袋纏繞起來。

    要的就是不對稱！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九十四章 耐心

    “舊調小組”幾名成員各自做好了準備，耐心等待著那位“黃金天平”領域的覺醒者被自身的不對稱逼出來，然後給予他致命一擊。

    無論是商見曜手中的“六識珠”，還是蔣白棉那里的“生命天使”項鏈，亦或龍悅紅T1型機械手臂和格納瓦發射的激光、“鮫人”生物義肢噴射的火焰，都能直接或間接地達到這個目的。

    至少到現在為止，“舊調小組”沒見過哪位覺醒者可以免疫物理傷害，頂多可以依靠幹涉物質的能力做出一定程度的抵禦。

    疑似已進入“新世界”的閻虎，遺留在湖心島上的那具幹枯屍體，也沒有給人不可摧毀的感覺。

    等待之中，時光的流逝都仿佛變得緩慢，龍悅紅看著窗外的夕陽一點點下沈，掌心不知道什麼時候已沁出了不少冷汗，濕漉漉的，略顯粘乎。

    “怎麼還沒動靜？”他壓著嗓音，說了一句。

    比起對抗危險，等待危險來臨的過程更加煎熬。

    未知總是能為恐懼添油加柴。

    商見曜笑著回答道：

    “‘刺客’總是很有耐心。”

    “但他應該有非常嚴重的對稱性強迫癥。”白晨小小地反駁了一句。

    她的意思是，面對這麼多不對稱的事物，那名敵人的耐心肯定會飛快耗盡，沒法堅持太久。

    在覺醒者領域，找到了敵人付出的代價往往意味著占據極大優勢。

    蔣白棉沈吟了一下道：

    “他大概率有辦法在一定時間內降低代價的負面影響，但只要我們不松懈，他遲早會忍耐不住。”

    到時候，被“刺客”挑中的人很可能受到極為嚴重的傷害，乃至當場死亡……龍悅紅在心里默默補了一句。

    他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因為這是當前不可避免的問題。

    除非“舊調小組”能提前一步捕捉到那名“刺客”的蹤跡，在他發動攻擊前就鎖定他，否則這麼一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家夥真要舍得自己的生命，願意以一換一，消彌對稱性強迫癥帶來的滔天怒火，那自己這方必然會有人遭受傷害。

    龍悅紅只希望全神貫注之下，被襲擊的那個人能及時做出反應，避開要害。

    這時，蔣白棉環顧了一圈又道：

    “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刺客’現在還沒有潛伏到我們附近，等待著‘噩夢’力量的又一次凝聚，等待著他的同伴悄然修改我們的記憶。

    “等局面出現了變化，他才會靠近過來，收割我們的生命。”

    啪啪啪，握著“六識珠”的商見曜鼓起了掌。

    蔣白棉迅速下達了新的命令：

    “從我開始翻看寫下來的關鍵記憶，與腦海中的情況形成對照。

    “我結束之後是喂，喂之後是小白，小白之後是小紅，小紅之後又是我，一直這麼循環下去。

    “老格，你留意翻看者本身的狀態和周圍的情況，防備‘刺客’抓住機會襲擊。”

    作為智能機器人，格納瓦不怕被修改記憶，也不怕遭受襲擊，反正“刺客”不可能一擊就能幹掉他。

    說到這里，蔣白棉看了商見曜腫起來的半邊臉頰一眼，表情覆雜地感慨道：

    “你對自己下手可真狠啊……

    “你是怎麼發現不對，猜到我們在夢遊的？”

    商見曜指了指“六識珠”：

    “它好像能給我帶來一定的危險預感。

    “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和夢境結合在一起的，總之我先前都沒有發現。”

    “也許是受到‘噩夢’影響，它融入的佛門聖地異常氣息被激發了出來。”格納瓦窮舉了多種可能，說出了自己經過分析後認為最貼近現實的情況。

    蔣白棉“嗯”了一聲：

    “‘拂曉晨星’一直宣揚他們在夢境里對抗‘噩夢’，守衛人類。

    “奧雷則提過第八研究院在舊世界毀滅中存活下來的那些人淪為了黑暗的走狗。

    “我現在覺得這兩種說法之間可能存在一定的聯系。”

    所以，“噩夢”的侵襲才能引發“六識珠”內蘊藏的佛門聖地異常氣息。

    而這很可能象征著舊世界毀滅的某些本質因素。

    它們正是“舊調小組”努力追尋的目標。

    沒再多說什麼，蔣白棉拿出自己寫下的關鍵記憶，快速翻看起來。

    商見曜、白晨、龍悅紅和格納瓦都沒有就此放松戒備，依舊高度警惕地留意著同伴和他們周圍的情況。

    一個個輪換下去，到了龍悅紅翻看記錄的時候，蔣白棉擡起了左手。

    她看了一眼，默默又換成了右手。

    然後，她對準自己肚子，轟了一拳。

    蔣白棉的五官隨之往中間收縮，但很快又舒展開來。

    她環顧了一圈，放松地吐了口氣。

    白晨看得有點驚訝，下意識想詢問一句。

    轉念之間，她明白了過來：

    組長這是在預防自己進入夢遊狀態。

    夢遊中，本人夢境里做出的行為都會反映到現實，於是可以通過類似的嘗試喚醒自己！

    至於“真實夢境”等情況，蔣白棉有輔助芯片監控身體狀態，一有發現，立刻就會給予相應的刺激。

    這時，商見曜轉了下念珠：

    “南無阿褥多羅三藐三菩提，施主你大可不必。”

    蔣白棉明白他的意思是有“六識珠”提醒，自己不需要額外再防備夢遊狀態。

    “雙重保險。”蔣白棉強調道。

    商見曜不再說話，“舊調小組”幾名成員按照剛才的方案，於高度戒備中，輪流做起監控自身記憶、甄別夢遊狀態之事。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黑夜統治了大地。

    距離“真我教”據點，也就是“舊調小組”租住的那棟公寓一百五十米外，韋爾夫開的那輛小型卡車靜靜停在了某個倉庫旁邊。

    “藍，你要，打算等到什麼時候？”韋爾夫望著遠處星星點點亮著的窗戶，詢問起身邊的人。

    原本沒人的副駕位置，穿著牛仔服，戴著寬沿高頂氈帽的許藍不知什麼時候已坐在了那里。

    她靠著椅背，左手中指戴著一枚造型古老的金戒指，睜開的眼睛空空茫茫，缺乏焦距。

    此刻的她是個盲人。

    既然看不到，那她就不會再被對稱性強迫癥困擾。

    不過這並不絕對，如果她摸到了一件不對稱的事物，同樣會難以忍受。

    為此，許藍甚至在右手同樣位置戴了枚造型一致只是沒有特殊能力的金戒指。

    許藍現在的心情相當不錯，她微微一笑道：

    “等得越久，效果越好。

    “我們在暗他們在明，我們可以養精蓄銳，他們必須足夠警惕，不能有絲毫的松懈。

    “這樣的狀態下，他們的精神、他們的精力會飛快消耗，再過幾個小時，到了半夜，或者天快亮的時候，他們就接近強弩之末了。”

    韋爾夫嘟囔道：

    “希望像你說的一樣。

    “難道他們不會選擇輪流休息？”

    “這得看他們有沒有這個勇氣和決斷，畢竟我們隨時可能發動襲擊。”許藍不甚在意地回答道，“至少他們不會清楚，因為他們在‘真我教’的據點內，之前那次影響後，他們短時間內不會再做夢了，而且，我們又不是非得二十四小時內得手，我們可以跟著他們，尋找更好的機會。”

    韋爾夫選擇聽從，不敢反駁。

    許藍想了想，開口問道：

    “你之前究竟是被什麼嚇得出了紕漏，被他們察覺到了你在翻看他們的記憶？”

    韋爾夫的臉色一下變白，仿佛在冬天穿行於冰原。

    他沈默了好一會兒道：

    “那位的氣息。”

    許藍的身體一下坐直：

    “那位？”

    “那位。”韋爾夫異常沈重地點頭。

    …………

    “真我教”那棟公寓的頂樓，“舊調小組”所在的房間內。

    龍悅紅望了眼窗外懸掛的明月，輕輕晃了下腦袋。

    好幾個小時的高度專注讓他有一種大腦發空，反應遲鈍的感覺。

    蔣白棉見狀，沈吟了下道：

    “小紅，你和喂現在去休息，三個小時後輪換我和小白。”

    “這樣會不會太危險了？”龍悅紅下意識反問道。

    蔣白棉笑了笑：

    “現在只是在警戒，還沒有看到敵人，沒必要太緊張。

    “安全部那些資深的員工都知道，戰前睡得越好，越可能贏得戰鬥，所以，哪怕被包圍，敵人隨時可能從四面八方湧來，他們也會找空隙分批次席地鼾睡。

    “放心，有老格在，他可是全天候不需要休息的。”

    “只要電量足夠。”商見曜幫格納瓦補充道。

    蔣白棉跟著又笑道：

    “我們還能在門口、窗口拉一張電網，我就不信那名‘刺客’能夠穿墻！”

    白晨的次聲探查早已停止，這太耗費能量了。

    誠實的商見曜迅速找出了蔣白棉剛才那句話的漏洞：

    “他雖然不能穿墻，但可以在對面，在遠處，用重火力轟擊這里，炸死我們。”

    蔣白棉“呵”了一聲：

    “那我們只能祈禱‘拂曉’的神像不會被波及。”

    在她看來，“真我教”的強者雖然不願意在沒把握的情況下對抗“噩夢”，但肯定不會放縱敵人襲擊自身的據點，影響執歲的神像。

    啪，商見曜握右拳擊了下左掌：

    “我得把‘拂曉’加到我的諸天執歲庇佑圖上！”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九十五章 挖個小坑

    大部分商見曜都很有行動力，說到就做，迅速翻出了那張諸天執歲庇佑圖，在上面八個圖案旁添加了臉孔是鏡子的雕像。

    蔣白棉無奈看著，只勸了一句：

    “只有三個小時可以休息，你別耽擱了人家小紅養精蓄銳。”

    商見曜頭也不擡，一邊右手握筆，刷刷畫著，一邊舉起左掌，做了個“好”的手勢。

    在沒精度和還原度兩方面要求的情況下，他不到二十秒就完成了大作。

    蔣白棉偷偷看了一眼後，暗自祈禱二月的執歲“拂曉”千萬別因此降下神罰。

    接下來的時間里，按照一名覺醒者一名改造人的搭配，“舊調小組”四名成員借助客廳內的沙發，開始輪流休息，只有格納瓦始終堅守。

    當然，他也會抽空更換高性能電池，將用掉一半的那種放入充電器里。

    這種情況下，他希望體內的每一塊高性能電池都保持至少百分之五十的電量，以防備後續可能發生的各種意外，到時候，哪怕需要連續發射激光，他也能保證能源足夠充裕。

    安靜的夜晚在一種難言的煎熬中往黎明緩慢流淌著，對蔣白棉和商見曜而言，這樣的環境下，身為覺醒者的他們，倒不擔心睡不著，可白晨和龍悅紅就有點輾轉反側難以放松精神了。

    他們之中，白晨相對較好，經驗足夠豐富，沒用多久就調整好狀態，進入了沈眠，而龍悅紅逼得商見曜提出了“要不我把你打暈吧”這種建議。

    最終，他被臨時植入“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這個思維，成功睡了過去。

    幾次輪換後，凝固般的夜晚終於被遠方的光線一點點刺破。

    “天亮了……”蔣白棉注視著窗外，自言自語般說道。

    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的龍悅紅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頭：

    “‘刺客’竟然沒有來，我們的記憶也沒被改動過。”

    他剛剛才翻了之前記錄的關鍵回憶，沒發現任何異常。

    “也沒人夢遊，沒誰陷入‘真實夢境’。”白晨跟著補充道。

    這意味著“舊調小組”後續再未受到任何襲擊。

    商見曜認真聽完，啪地握右拳擊了下左掌：

    “我懂了！”

    “你又懂了什麼？”蔣白棉半是無力半是帶著奇妙期待地問道。

    商見曜一臉自豪地回答道：

    “他們被我們嚇跑了！”

    蔣白棉搖了搖頭：

    “不太像。

    “也許‘刺客’已經來過，只是見我們戒備森嚴，沒誰露出疲態，又選擇悄然退走。”

    “他竟然沒襲擊最不對稱的小紅。”商見曜嘖嘖稱奇，一副敵人的對稱性強迫癥不合格的模樣。

    龍悅紅一邊是機械手臂，一邊是人類原裝，外表屬於在場所有人里最不對稱的那個。

    而最對稱的是智能機器人格納瓦。

    當然，他也不是完全對稱，他左右雙臂加載的武器模塊有一定的不同，哪怕在不使用的情況下，兩邊外觀看起來近乎完全一致，重量也存在很大的差別。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龍悅紅沒受到驚嚇，沈穩自語道：

    “敵人還在等待更好的機會？”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龍悅紅話音剛落，蔣白棉就表情凝重地點了下頭：

    “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

    “舊調小組”最開始是希望順藤摸瓜找出敵人，鎖定他們，自己在暗，別人在明，可昨天顛倒了過來。

    而前往“真我教”這處據點的過程中，蔣白棉有設計相應的方案，打算坑敵人一把，可誰知道他們太過謹慎，一開始就利用了“噩夢”的力量。

    這不僅差點讓“舊調小組”除格納瓦之外的人團滅，而且使他們沒法鎖定目標，難以展開後續的行動，落入了相當被動的局面。

    “是啊。”龍悅紅讚同了組長的說法。

    商見曜驚奇地上下打量了他幾眼：

    “這不像你啊。”

    “怎麼不像了？”龍悅紅本能反問。

    商見曜笑了起來：

    “你總是憂心忡忡，害怕危險，喜歡安穩。”

    龍悅紅怔了一下，回想起了過去的種種往事。

    他猛地抖了抖，“嘶”了一聲：

    “現在怎麼辦？

    “一直在這里和他們耗著？總有注意力不夠集中的時候啊，我們終究是，呃，是碳基人，不是智能人。”

    “想辦法擺脫敵人？”白晨提出了建議。

    蔣白棉點了點頭，看了商見曜一眼道：

    “這次的行動大概只能到此為止，我們爭取盡快甩開‘噩夢’的爪牙，前往廢土13號遺跡。”

    為了說服商見曜，她又補充道：

    “既然之前兩處佛門聖地，我們都發現了異常，有了一定的收獲，那在霍姆生殖治療中心，也大概率不會空手而歸。

    “到時候，收獲如果不小，我們的實力肯定又有增強，比如，‘六識珠’的預知能力得到顯著提升，那我們就可以殺一個回馬槍，再來對付‘噩夢’和它的爪牙。”

    商見曜沈默了片刻道：

    “失去這次機會，再想找到‘噩夢’和它的爪牙會非常困難。”

    蔣白棉早有腹稿，正色說道：

    “我們在調查舊世界毀滅的原因和‘無心病’的起源，而‘噩夢’很可能與這兩件事情存在一定的關聯。

    “只要一直這麼走下去，我們遲早會再次遇到他們。”

    商見曜又一次沈默，隔了一兩分鐘才望著地面，嘆了口氣道：

    “就是可惜歐迪克……”

    蔣白棉明白他的意思是如果能盡早聯合“真我教”，擊敗“噩夢”，那說不定還有機會搶回歐迪克被“奪去”的靈智，要是錯過了這次，等到將來，什麼都遲了。

    一句句說辭一個個理由在腦海轉了一圈後，蔣白棉只回了商見曜一句話：

    “這就是灰土。”

    “這操蛋的世界！”罵出口的是商見曜，在心里默默念叨的是龍悅紅。

    格納瓦更關心另一個問題：

    “我們怎麼擺脫暗中潛藏的敵人？

    “要不要以身作餌，挖個陷阱？”

    “敵人太謹慎了，我怕他們等到我們的極限再動手，到時候，再有對策，也不管用了。”蔣白棉搖了搖頭，“至於擺脫的辦法，這個簡單。”

    她指了指地板：

    “找‘真我教’幫忙，這點忙他們還是會幫的。”

    領著表情各異的“舊調小組”成員們，蔣白棉一路下到了底層。

    她走得不算快，成功抵達了目的地，見到了那位“破夢之人”克里夫。

    蔣白棉簡單將“舊調小組”的困境講了一遍，末了道：

    “還請貴教幫忙掩飾一下我們的行蹤。”

    克里夫點了點頭：

    “你們追查‘噩夢’的精神和我們對抗‘噩夢’的傳統是一致的，在這種小事上，我們不會吝嗇幫助。”

    他吩咐起旁邊的“真我教”教徒：

    “找二十個人過來。”

    等待的過程中，克里夫對蔣白棉等人解釋道：

    “我會讓他們以四人為一個小組，分別去不同的地方。

    “這樣一來，遠處感應人類意識的覺醒者就無法分辨哪一組是你們了。”

    好辦法啊……龍悅紅由衷讚道。

    他聽商見曜提過，覺醒者無法在眼睛看不到的情況下分辨哪個意識對應哪個人類，除非有特別明顯的特征，比如，瀕臨死亡的人意識會非常微弱。

    讚完之後，龍悅紅遲疑著說道：

    “要是那個‘刺客’就潛藏在附近，跟著我們？”

    “不可能，他的對稱性強迫癥壓不了這麼久。”蔣白棉相當有信心地說道。

    “真我教”克里夫聽見對稱性強迫癥，表情略有點驚訝。

    下一秒，白晨提出了另一個漏洞：

    “對面某位還能翻看記憶，這可以確定我們的身份。”

    蔣白棉“呵呵”一笑：

    “山人自有妙計，保證他‘來’得了，回不去。”

    又是空城計？龍悅紅條件反射地想道。

    這時，“破夢之人”克里夫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這麼短的時間，你們竟然查出了這麼多信息，能力真是讓人敬佩啊。”

    “過獎了過獎了。”商見曜謙虛了起來。

    “真我教”那二十個人抵達前，蔣白棉將小組幾名成員拉到一邊，說出了自己對抗翻看記憶的辦法。

    她壓著嗓音道：

    “從現在開始，不斷回想在警惕教堂被‘幽姑’注視的場景和感覺。

    “簡單來說就是，讓這方面的記憶處在最活躍最容易被翻看的狀態下，到時候，那位也能體驗體驗。”

    說到這里，蔣白棉露出了一抹笑容：

    “‘幽姑’執掌著恐懼，那位又是膽小軟弱的人，兩者相加說不定會有令我們驚喜的結果。”

    她的靈感來自於商見曜靠有關小沖氣息（那道裂縫）的記憶嚇得那位“末人”領域的“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露出痕跡。

    雖然“舊調小組”成員們只有場景回憶，不涉及“幽姑”氣息，但這位可是貨真價實的執歲，還是克制對方的那種，效果上不會差太多。

    聽完組長的話語，看著她的笑容，龍悅紅心中油然而生一個念頭：

    好狠……

    …………

    旁邊街區，小型卡車上。

    韋爾夫睜開半閉的眼睛，望向旁邊的許藍：

    “他們找了一堆‘替身’，而我不敢再貿貿然翻他們的記憶了。

    “就這樣讓他們跑掉？”

    處在失明狀態的許藍點了點頭，笑容輕松地說道：

    “沒關系，由他們去吧。”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九十六章 洞中

    北岸群山，白色巨狼曾經藏身的山洞內。

    將吉普裝上警報器，於某處林地藏好的“舊調小組”各自背著一個板條箱，打著手電筒，進了這里。

    其中三個箱子分別裝著一台軍用外骨骼裝置，一個塞了兩台仿生智能盔甲，一個填滿了備用的武器、彈藥和部分食物。

    “真是可惜，我沒法跟著你們探索霍姆生殖醫療中心。”格納瓦眼中紅光閃爍，語氣里的遺憾模擬得惟妙惟肖。

    這是因為廢土13號遺跡內封印著自稱吳蒙的怪物，他可以操縱電磁，遠程控制各種電器，非常克制格納瓦這個智能機器人。

    格納瓦跟著又說道：

    “你們確定要把軍用外骨骼裝置和仿生智能盔甲帶進去？

    “它們在某種程度上都依賴著芯片，屬於電器的一種。

    “難道喂‘幹擾電磁’的能力可以較大幅度地抵消吳蒙的影響？”

    目前來說，商見曜對電磁的影響明顯不如吳蒙。

    一個只能幹擾，一個已經可以操縱，差距很大。

    商見曜笑道：

    “不試一試又怎麼知道行不行？”

    聽到這句話，龍悅紅腦海內油然浮現出了一幕場景：

    無人駕馭的三台軍用外骨骼裝置和兩台仿生智能盔甲活了過來，幽靈一樣自行屹立著，對“舊調小組”發動了攻擊。

    別說，吳蒙還真可能辦得到這種事情！

    這個時候，蔣白棉環顧了一圈道：

    “老格，你放心，我們主要是帶仿生智能盔甲進去。

    “它們缺乏支撐自己的‘骨架’，如果不是套在人類身上，根本沒法站起來活動，而且，它們的強項一個是防禦能力，一個是適應環境隱藏自己，都沒什麼攻擊手段，也不具備發出聲音的條件，即使被吳蒙影響，對我們的危害也不大。

    “相比較而言，我更擔心小紅的機械手臂。”

    那同樣有加裝輔助芯片，且不像生物義肢，有各種細胞各種組織隔離，可以將吳蒙的影響降到最低。

    “小紅可以留下來和我一起守在這里，隨時等著接應你們。”格納瓦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行！”龍悅紅毫不猶豫地否決了這個提議。

    啪啪啪，商見曜對著他露出笑容，鼓起了掌。

    這弄得龍悅紅莫名心虛。

    他定了定神道：

    “我可以把輔助芯片關閉，用絕緣模塊保護。

    “這樣一來，我頂多不能使用機械手臂的大部分功能，但不會影響日常生活。”

    商見曜表情一肅，凝重問道：

    “梳子、罐頭刀這些還能彈出來吧？”

    “……”龍悅紅沒好氣地回答，“可以！它們依賴的是純機械裝置！”

    “那我就放心了。”商見曜毫不掩飾地松了口氣。

    蔣白棉隨即指著裝仿生智能盔甲的板條箱道：

    “小紅你穿‘黑沼鐵蛇’，小白，你穿‘變色龍’。”

    龍悅紅和白晨各自穿戴時，窮舉著方方面面情況的格納瓦又提醒了一句：

    “大白，你還記得之前在廢土13號遺跡內的遭遇嗎？

    “僅僅只是有電流的動靜，沒聽到聲音，其中三名遺跡獵人就被植入了思維，事後自己殺死了自己。”

    蔣白棉點了點頭道：

    “我記得很清楚，我會始終監控這方面的動靜，喂也是。

    “而只要有所察覺，我們會立刻自省，對照檢查。

    “如果確實存在問題，由喂來負責破除思維植入的效果，他現在是這方面的專家。”

    “我沒有問題了。”格納瓦滿意地將目光投向白晨和龍悅紅，打算幫助他們套上仿生智能盔甲。

    但今時不同往日，早已熟練這方面操作，又完成了基因改造的兩人，僅僅彼此幫了下忙，就各自穿戴好了分配給自己的仿生智能盔甲。

    蔣白棉看了他們一眼，確認他們已做好準備後，將注意力放回了格納瓦身上：

    “老格，有件事情要和你交流一下。”

    她沒有笑，但也沒有太嚴肅，似乎打算討論接下來探索里可能遇上也可能不會遇上的一個問題。

    “什麼事情？”格納瓦略顯疑惑地問道。

    他剛才窮舉了方方面面的問題，不覺得有遺漏什麼情況。

    蔣白棉狀似隨意地擡頭望了望洞穴頂部：

    “舊世界的衛星應該還有不少在軌道上，還未被摧毀，你覺得其中有還能使用的嗎？”

    “我沒有獲得過哪顆衛星還能使用的情報。”格納瓦想到了一個可能，開口問道，“你覺得吳蒙能操縱太空軌道上的衛星，給我們制造麻煩？”

    這超乎了一名智能機器人的“想象力”。

    蔣白棉沒有回答，轉而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老格，你們‘機械天堂’具備發射衛星的能力嗎？”

    格納瓦眼中紅光閃爍了幾下：

    “技術儲備是有的，但缺乏足夠的資源，不管是制造合金的礦石，還是燃料、助燃劑，都有較大的缺口。”

    這位智能機器人隨即掃了一圈，看了看穿戴上仿生智能盔甲的白晨、龍悅紅和立在另外一邊的商見曜。

    他閃爍著紅光的眼睛重新望向了蔣白棉：

    “大白，你可以直接點。

    “作為同伴，有什麼都可以問。”

    “是嗎？”商見曜突然興奮。

    也不知道他哪根好奇神經被觸動了。

    蔣白棉用眼神制止了他，正色說道：

    “老格，奧雷掌握著怎麼格式化‘源腦’的辦法，將它藏到了廢土13號遺跡那個秘密實驗室內，你覺得‘源腦’對這件事情的重視程度會達到哪個級別？

    “你有沒有感覺當初‘源腦’派律法機器人調查你人類化程度這件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毫無征兆？而這就在我們和‘源腦’對話之後。

    “你有沒有感覺‘機械天堂’之後的追捕相當粗糙，沒怎麼用心？”

    她懷疑格納瓦的出逃是“源腦”安排的，為的是讓他跟著自己小組“拜訪”奧雷的後裔，獲得相應的情報。

    格納瓦沈默了下去，沒有發出聲音。

    如果不是他眼中的紅光還在閃爍，龍悅紅肯定以為他短路了。

    隔了好一會兒，格納瓦才開口說道：

    “在紅石集當臨時會長的時候，我就有一定的懷疑，等到你們從阿維婭那里獲得了奧雷的遺言，我更加覺得這件事情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

    “可是，我檢查過我身上每一個零件，沒有一個存在問題。”

    蔣白棉輕輕頷首道：

    “而沒有衛星做中繼器，‘源腦’想遠程控制你的難度高到近乎不可能。”

    “我各種模塊里也不存在後門。”格納瓦相當肯定地說道。

    然後，他又一次沈默。

    十幾秒過去，格納瓦遲疑著說道：

    “但核心模塊我無法自檢。”

    這是當初奧雷和他手下研究員們的成果，是舊世界文明的璀璨結晶，直至今日，“源腦”都無法破解，做出改變這不是說“源腦”的運算能力不夠，而是它本身也被核心模塊限制著，很多嘗試沒法去做。

    蔣白棉沈吟了一下道：

    “‘源腦’雖然奈何不了核心模塊，但不表示它不能往里面添加東西。”

    商見曜露出了平時恐嚇龍悅紅的表情，跟著說道：

    “也許‘源腦’只是在你的核心模塊內隱藏了另一套行為模式，就像人類的人格可以分裂出多個一樣。

    “而那套行為模式的名稱叫做：

    “‘源腦’！”

    格納瓦眼中紅光一陣閃爍：

    “你的意思是，‘源腦’如同幽靈，以另一個人格的方式潛伏在我的核心模塊內？”

    不等蔣白棉等人回應，格納瓦又提出了一個問題：

    “這是不是意味著智能人也可以‘人格’分裂？”

    他隱約有點高興，似乎覺得這會讓自己更像人類。

    不要拿商見曜當正常人類模板啊！蔣白棉在心里無力喊道。

    她平覆了下心情，鄭重說道：

    “你的問題我暫時沒法回答，因為缺乏足夠的信息。

    “但相應的可能性必須提防。”

    “我理解。”格納瓦上下動了動金屬鑄就的脖子，“我會安心守在這里的，反正我也不適合進入13號遺跡。”

    “‘源腦’看來不清楚吳蒙的存在，或者不知道這位的特殊之處是什麼，沒預料到會出現當前這種情況。”蔣白棉思考著猜測道。

    格納瓦分析了一下道：

    “這是最可能的原因。

    “還有，之後盡量不要在我面前提13號遺跡內的秘密實驗室和里面的情報，即使我核心模塊里有另一個‘人格’潛伏，它也是需要關鍵詞或者特殊場景來激發的。”

    另一個“人格”不可能運行到一定時間就主動出現，這太容易暴露了。

    蔣白棉“嗯”了一聲，笑著說道：

    “反正我們這次也沒打算去。”

    她和格納瓦又交流了幾句，轉而對龍悅紅等人道：

    “出發吧。”

    “是，組長！”穿戴著仿生智能盔甲的白晨、龍悅紅沈聲回答。

    告別格納瓦，留下軍用外骨骼裝置，沿通道走向廢土13號遺跡的途中，蔣白棉詢問起商見曜：

    “有在遊輪上找到‘522’房間的主人嗎？”

    商見曜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全部問遍了，沒一個去過鐵山市廢墟。”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九十七章 不聽

    從最初城到北岸群山的途中，商見曜沒有浪費時間，又一次進入“912”房間，於遊輪上尋找起“522”房間的主人。

    可是，他分成幾次問遍了遊輪上的乘客，都沒發現誰去過鐵山市廢墟。

    也就是說，這些人不滿足相應的條件，不太可能是“522”房間的主人。

    要知道，商見曜詢問時可是使用了“推理小醜”或“思維植入”，目標撒謊的概率近乎為零。

    這讓他不得不相信遊輪上也許真的不存在“522”房間的主人。

    那他闖過該處心理陰影的思路從一開始就錯了。

    聽完商見曜的話語，穿著“黑沼鐵蛇”仿生智能盔甲，“翹”著尾巴的龍悅紅斟酌著說道：

    “‘522’房間的主人上過那艘遊輪不表示他和‘912’房間的主人是同一批。

    “那艘遊輪雖然怪異，但也存在被多次征用的可能。”

    白晨表示了讚同：

    “也許有人刻意隱瞞了遊輪的異常，用它來達到自己的某種目的。”

    “聽起來很恐怖啊。”切換了人格的商見曜丟棄沮喪之情，笑著鼓掌道。

    龍悅紅和白晨的說法會讓人忍不住去思考一個問題：

    那艘遊輪上的乘客到了最後一天，是順利抵達了目的地，不再被“混亂”影響，還是悄無聲息地逝去，只有少數幾個逃出生天，留下較為嚴重的心理陰影？

    蔣白棉打著電筒，聽著組員們的討論，沈吟了一會兒道：

    “如果真是小紅小白說的那種情況，那喂闖過這處心理陰影的思路就得調整了。

    “實在不行就暫時放棄吧，先用有‘攻略’的房間快速提升自己。”

    說到這里，蔣白棉頓了一下：

    “不過，我認為還存在另一種可能。”

    她側過腦袋，將目光投向了商見曜：

    “你確定沒有遺漏誰？

    “那麼多人，你真能記住哪些問過，哪些沒問過？”

    龍悅紅本想說商見曜又不是傻子，這麼簡單的事情都能搞錯，可仔細想了想，覺得即使換成自己，沒有機械手臂內輔助芯片幫忙的前提下，面對一整條遊輪的人，也沒法真的記住每一個都是誰，問沒問過，畢竟時間緊，任務重，作為人類，難免有所疏漏。

    商見曜相當自信地搖了搖頭：

    “我們一個問，九個記，還用筆寫了不同人物的特征，理論上來說不可能認錯，把誰漏掉。”

    他邊說邊取下戰術背包，從里面拿了一疊紙出來，其上密密麻麻地寫著“只聞不抽眉角有黑痣像個傻子”等字樣。

    蔣白棉看得怔了一下：

    “我還以為你這幾天寫寫畫畫是想重置諸天執歲庇佑圖……”

    “舊調小組”從“真我教”據點離開後，並沒有立刻趕往北岸群山，而是改變了車輛外貌，另找地方居住，以確認真的擺脫了敵人。

    他們故意只弄了一個單間的出租屋，大家擠在高低床上，假裝因危險遠去，徹底放松了下來，相繼進入了沈眠。

    而假睡中，他們一邊不斷回想“幽姑”的注視，一邊防備著敵人的刺殺。

    如此三次無事發生後，“舊調小組”才真的把一顆心落回了肚子里，花費幾天的時間搜集了物資，處理了瑣事。

    說出自己的想法後，蔣白棉發現自己的思路竟然有點跑偏，變的和商見曜的比較接近，忙補了一句：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做得不錯。”

    商見曜沒有理睬蔣白棉的讚揚，自顧自說道：

    “我的諸天執歲庇佑圖兩次畫的時候都比較匆忙，太過潦草和簡陋，確實需要找機會重置。”

    你還當真了啊……蔣白棉維持著自己的右手，沒讓電筒的光芒晃動。

    她想了想道：

    “那麼，有沒有這麼一種可能？

    “第一晚的‘混亂’後，未受影響、目睹了相應場景的‘522’房間主人感到害怕，在遊輪上找地方躲了起來，並掩蓋了自身的人類意識，只偶爾出來覓食。

    “而剛好，你第一天詢問的那三分之一的人里面不包含他，接下來的白天又沒找到他。”

    商見曜眼睛一亮：

    “我今晚再試試！”

    他打算重返遊輪的第一天，詢問另外三分之二的人。

    “舊調小組”今天如果沒探索完相應區域，會在天黑前離開廢土13號遺跡，回到北岸群山過夜，不去體驗那座廢墟的夜晚究竟有多麼危險。

    交流間，蔣白棉等人走完了通道，抵達了那扇對開的金屬大門前。

    推門而出，他們再次看到了雜草叢生的公園、景色不錯的人工湖和遠處的一棟棟高樓大廈。

    這些事物沐浴著接近正午的陽光，死寂和燦爛共存。

    “不要到處亂走，這里危險的不只是吳蒙。”左手架著單兵作戰火箭筒，右手將電筒換成沖鋒槍的蔣白棉提醒了一句。

    龍悅紅下意識把聲音壓低：

    “可我們並不清楚霍姆生殖醫療中心在哪個位置，只能一點點探索，慢慢尋找。”

    廢土13號遺跡被“最初城”封鎖，相應的情報流傳不多。

    “找地圖啊！”商見曜情緒相當不錯。

    “去哪里找？”龍悅紅毫不示弱地反問道。

    白晨斟酌著說道：

    “在附近街區找一找？

    “注意遠離封印吳蒙那個地方就行了。”

    蔣白棉回想了一下道：

    “據我看過的資料顯示，舊世界毀滅前，紅河流域的這幾個國家，較大型的書店里都有城市地圖賣。”

    “這個應該比較好找。”龍悅紅松了口氣。

    這麼一座大城市，書店肯定不止一間，比絕對沒有分號的霍姆生殖醫療中心好找。

    就這樣，“舊調小組”幾名成員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呈戰鬥隊形地從吳蒙封印處相反方向離開了公園。

    進入街區之後，他們沒有被散落的屍骨、氧化了的鮮血、撞成一團的汽車、死寂的場景嚇到，也未被金閃閃的事物誘惑，亦步亦趨地前行著，搜尋著。

    途中，蔣白棉和商見曜都全力感應著周圍的電磁波動、電流變化，免得自己和隊友不知不覺就被吳蒙影響了。

    穿過兩條街道後，白晨眼睛一亮，用下巴指著斜前方道：

    “那里有家書店。”

    透過骯臟的玻璃窗，她看見里面的書籍並未被人搬走，依舊存在。

    這從另一方面說明來過廢土13號遺跡的人確實很少很少。

    繞過肆意生長的街心花園，蔣白棉等人抵達了那家位於路邊的書店。

    它規模並不小，龍悅紅站在門口，望向里面，一眼竟沒有看到盡頭。

    通過感應，確認內里沒有怪物之後，蔣白棉率先邁步，走了進去。

    她擡頭望了眼位於收銀台上方，保存還比較完好的液晶顯示屏，咕噥出聲道：

    “書店裝這種東西做什麼？”

    “舊調小組”四名成員正要移開目光，望向周圍一個個書架，那液晶顯示屏突然有光芒亮起。

    茲茲茲的聲音里，屏幕上浮現出了一道扭曲模糊伴隨著雪花的人影。

    “各位好久不見！”吳蒙的聲音帶著愉悅的感覺傳了出來。

    噠噠噠！

    蔣白棉一個短點射，將那個液晶顯示屏打得稀爛。

    上面的人影隨之消失，回蕩的聲音戛然而止。

    面對吳蒙，“舊調小組”有不少共識，其中一個就是：

    不能給他完整說話的機會！

    蔣白棉的槍聲剛剛平息，店內的幾個廣播裝置又相繼響起：

    “上士聞道……”

    砰！

    “你們不想知道‘新世界’的秘……”

    砰！

    “你們對‘無心病’不好……”

    砰！

    “我將‘白梟’轉化成畸變生物是有原……”

    噠噠噠！

    吳蒙的話語一句句被打斷，白晨、商見曜、龍悅紅和蔣白棉都沒給他說完整的機會。

    等到書店內的電器都被槍法很準的“舊調小組”毀掉，這里才重新歸於平靜。

    呼，龍悅紅吐了口氣道：

    “吳蒙看起來知道很多啊……”

    商見曜刷地將目光投向了他，眼睛發亮地問道：

    “你是不是被他影響了？”

    “我只是在正常思考！”龍悅紅惱怒回應。

    蔣白棉沒有阻止兩人的“爭執”，微皺眉頭，自言自語了起來：

    “吳蒙可以把普通生物轉化為畸變生物？”

    這如果是真的，他說不定有能力讓人類也覺醒！

    不愧是這個世界的毒瘡！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九十八章 不同街區

    很顯然，蔣白棉在意的那一點同樣也被其他人重視著，白晨抿了抿嘴巴道：

    “毒瘡擁有讓人類或動物覺醒的能力？”

    在她看來，“白梟”明顯是那頭白色巨狼的名字。

    它是去年突然在北岸群山冒出來的，“帶”走了大批的遺跡獵人，導致他們在廢土13號遺跡內以不同方式自殺身亡，而在此之前，從未有人見過擁有類似特異類似形象的生物。

    “舊調小組”原本的猜測是白色巨狼主要活躍於廢土13號遺跡內，所以外界並不知曉它的存在，直到被吳蒙派到北岸群山，完成某個任務，它才出現於世人面前，可現在，吳蒙的意思似乎是，這是他去年特意轉化成的畸變生物，之前只是一頭普通的白狼，自然不被人類注意。

    而普通動物出現畸變，得到特異的能力，大概率比人類覺醒要難，至少覺醒者還經常能遇見，類似方向的畸變生物可一點都不好找。

    所以，能讓普通生物出現畸變的吳蒙確實有不小可能讓人類也獲得覺醒。

    “這，或許就是他被稱為毒瘡的原因之一。”蔣白棉略顯遲疑地說道。

    下一秒，商見曜的臉孔占據了她的視界：

    “你也被吳蒙影響了啊？”

    “我又沒有完全相信，只是基於這種可能做一些交流。”蔣白棉沒有瞪商見曜，而是認真解釋道。

    雖然剛才吳蒙的話語都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但“舊調小組”幾位成員都覺得有必要注意不知不覺被他植入某種思維的可能。

    當初三名遺跡獵人的自殺讓他們印象深刻。

    正因為如此，商見曜一發現有點不對就反覆詢問的行為，在這種場景下，是負責任的表現。

    不過嘛，以蔣白棉對這家夥的了解，知道他多半還存有調侃、玩笑、揶揄的心思，但相對正經那一方面來說，這完全可以接受。

    “有道理。”誠實的商見曜有一說一，讚同了蔣白棉的說法。

    穿戴著“黑沼鐵蛇”仿生智能盔甲的龍悅紅環顧了一圈，一邊警惕四周可能出現的意外，一邊加入了討論的隊伍：

    “為什麼毒瘡可以讓動物甚至人類覺醒？”

    “你是不是弄反了啊？明顯動物比人類難覺醒。”誠實的商見曜嚷嚷道。

    龍悅紅爭辯道：

    “我這麼說是因為吳蒙表現出了讓普通動物畸變的能力，但還沒有證明這是否能推廣到人類身上。”

    “你真信了啊？”商見曜笑了起來。

    “停停停！”蔣白棉趕緊阻止了兩人沒有意義的對話。

    這時，白晨嘗試著回答起龍悅紅的問題：

    “毒瘡可能與‘新世界’有關，而覺醒也是。”

    她是基於“覺醒者”都要在“心靈走廊”內找到通往“新世界”的大門做出的推斷。

    “舊調小組”幾名成員沈默了一會兒後，蔣白棉望了眼那一排排書架道：

    “我對吳蒙可以讓普通動物畸變，讓人類覺醒這一點，其實是持相信態度的。

    “但這不是被他植入了思維，而是聯想到了一些事情。”

    商見曜收斂起笑容，用沒有端槍的手摩挲起下巴：

    “小沖？”

    “嗯。”蔣白棉輕輕頷首道，“他身邊有夢魘馬和安眠貓，有多名‘高等無心者’。”

    前者對應畸變生物，後者接近覺醒者。

    “而從杜衡，老師的話語里可以推測出，小沖也是他認為的這個世界的毒瘡和腐肉。”白晨幫組長補完了她沒說的話語。

    這和吳蒙這個毒瘡身邊有白色巨狼要素吻合。

    唯一不同的是，小沖沒被封印，手下明顯更多。

    龍悅紅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

    “難怪沼澤1號遺跡內的‘高等無心者’和畸變生物數量多到可怕……”

    這也許都是小沖無意識或者有意識轉化出來的！

    龍悅紅跟著又感嘆道：

    “我還以為這種情況和被喬初毀掉的那個秘密實驗室有關。”

    商見曜看了他一眼，翹起嘴角道：

    “未必沒有關系。

    “你還記得這處遺跡也有一個秘密實驗室嗎？”

    他話音剛落，蔣白棉嘆息了一聲道：

    “‘高等無心者’、畸變生物和秘密實驗室的關系也許是間接的……”

    她頓了一下又道：

    “那兩個秘密實驗室帶來的很可能是毒瘡。”

    嘶……龍悅紅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隱約覺得組長這個猜測也許就是答案：

    弄出毒瘡這種層次的“東西”才符合秘密實驗室的定位！

    “可是，這兩個秘密實驗室都不對應哪個研究院啊……”白晨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至少目前沒有任何證據顯示沼澤1號遺跡和廢土13號遺跡內的秘密實驗室源於舊世界九大研究院之一。

    而“舊調小組”目前發現的種種問題都指向九大研究院，其中嫌疑最大的是第八研究院。

    “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嘛。”蔣白棉笑了笑。

    她隨即環顧了一圈：

    “好啦，交流到此為止，抓緊時間找出城市地圖，弄清楚霍姆生殖醫療中心在哪里。”

    商見曜、白晨和龍悅紅散開了一點，在書店內各自尋找起相應的地圖。

    “保存得都還不錯啊……”蔣白棉的目光從一本本書籍上滑過，恨不得將它們全部抽出來翻看一遍。

    研究舊世界各種圖書一直都是她的愛好。

    可惜，現在她沒有這個時間。

    不到五分鐘，對城市廢墟各種店鋪更加了解的白晨在離收銀台不遠的一個展覽架上找到了法赫大區的地圖。

    這個大區由三個城市組成，“舊調小組”當前所在的名為“霍姆”。

    “目標地點在三個街區之外。”本想研究地圖的蔣白棉只能站到白晨後面，靠身高優勢打量。

    “最近的路線是這樣，可會穿過中心區域，風險很高。”白晨專注看著地圖，斟酌著說道，“從外圍區域繞一下？”

    蔣白棉搖了下頭：

    “外圍區域很可能有‘最初城’的軍隊巡邏。

    “那也許更加危險。”

    商見曜立刻附和：

    “是啊是啊。

    “直接穿過去比較好。”

    “為什麼？”龍悅紅試圖幫助白晨。

    商見曜誠懇回答道：

    “能節約時間。”

    “……”龍悅紅先是一陣無言，接著在心里“呃”了一聲。

    在無從知曉哪條路線更危險的情況下，節約時間似乎是足夠強大的理由。

    這能讓“舊調小組”更好地探索目標地點，也能讓他們較為從容地撤出廢土13號遺跡，不需要那麼匆忙。

    短暫的思考後，白晨放棄了自己的主張。

    這個時候，蔣白棉大致掃完了近門區域那些書籍，沒發現可能蘊藏著有價值線索的那種。

    他們幾人以商見曜為領頭者，離開書店，向霍姆生殖醫療中心走去。

    剛脫離這個街區，進入新的地方，蔣白棉猛然將目光望向了側面房屋的二樓。

    她感覺到那里有許多微弱的生物電信號，它們似乎組合成了一個整體，又表現出了各自的獨立性。

    幾乎是同時，二樓某個敞開的黃色窗戶處，大片的綠色湧了出來。

    這仿佛由數不清的綠色半透明小點組成，剛一落地就搖搖晃晃著要撐起一道人影。

    砰砰砰！

    龍悅紅和商見曜同時扣動了扳機。

    可他們射出的子彈卻穿過了液體般的綠色人影，沒能造成什麼傷害。

    蔣白棉想了一下，側過腦袋，低聲喊道：

    “火！”

    穿戴著“變色龍”仿生智能盔甲的白晨一下消失在了原地。

    等她再次出現，已是臨近那奇怪的生物。

    她擡起“鮫人”生物義肢，用掌心對準了目標。

    剎那之後，赤紅的火焰大股噴出，籠罩了無數“綠藻”組成的身影。

    那身影激烈晃動了幾下，霍然分裂開來，想要四散而逃。

    但火焰沒有因此熄滅，一直附著於它們“身上”，直到徹底燒幹。

    最終，那怪異的生物什麼都沒有留下。

    “這到底是什麼啊？某些小型生物畸變後形成的聚合體？”龍悅紅低語起來。

    可自己等人之前測量過，這里沒有輻射！

    蔣白棉緩慢搖了下頭：

    “沒見過。”

    得不出有效結論的“舊調小組”只能帶著疑惑，繼續前行。

    一直到快要離開當前街區，他們都沒再受到襲擊。

    “你們有沒有發現？”蔣白棉環顧了一圈，“吳蒙沒再嘗試和我們‘溝通’。”

    她沒有感應到任何微弱的電流信號。

    商見曜笑道：

    “可能是這里的電器都壞掉了吧。”

    “也許……”蔣白棉怔了一下道，“這里難道有過非常強烈的電磁風暴？之前那種奇怪的生物就是受此影響誕生的？”

    沒人能回答她。

    幾十年過去，不做細致研究的前提下，沒誰能一眼就發現相應痕跡。

    “舊調小組”很快進入了新的街區。

    走在側面的白晨觀察著自己這邊的情況，目光掃過了哪怕在舊世界也應該有幾十年歷史的各種建築。

    這是一條很有歷史氣息的街道。

    突然，她看到一面玻璃上，貼著張蒼白的臉孔。

    那臉孔表面有幾道裂縫，內里肌肉棕褐，就像大片的牛肉幹。

    “沒有人類意識。”商見曜也注意到了那張臉孔。

    蔣白棉跟著皺起眉頭：

    “生物電信號也很微弱，不像人類。”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九十九章 在望

    “舊調小組”注意到那張蒼白臉孔的時候，他一下後縮，消失在了窗口。

    “他在往底層來。”蔣白棉根據生物電信號做出了判斷。

    穿戴著“黑沼鐵蛇”仿生智能盔甲的龍悅紅聞言，將身體轉向相應位置，透過護目鏡打量起那里的情況。

    此處的建築都有很強的古典風韻，一樓那些門扉相當高，足以讓傳說中的巨人進入，但它們只開了下半截。上方的窗戶亦呈拱形，陽台狹小，純屬裝飾性質，沒有任何實用價值。

    一眼掃過，龍悅紅斟酌著說道：

    “難道他也想襲擊我們？”

    總不可能是下來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吧？

    商見曜說過了，那家夥根本沒有人類意識，並且不是刻意隱藏了的那種！

    龍悅紅話音剛落，剛才窗戶對應的一樓門扉處，半開的下方區域，一道人影閃了出來。

    他穿著“最初城”正規軍隊的制服，但表面破損嚴重，顯露出了蒼白的皮膚和幾處棕褐色的肌肉，而衣物還算完好的地方，也皺巴巴的，像是浸過水又遭自然晾幹。

    這人影雙眼沒有任何神采和焦距，往外凸出明顯。

    他就這樣直楞楞地、沒有任何掩飾地試圖撲向離他最近的白晨。

    智商很成問題啊，連動物都不如……這不是拿自身當靶子嗎？龍悅紅腹誹歸腹誹，卻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

    他端起“狂戰士”突擊步槍，來了一個短點射。

    噠噠噠！

    那人影被一枚枚子彈命中，身上出現了誇張的傷口。

    他部位軀體甚至被直接撕裂，脫離主幹，帶著黏糊糊的液體掉到了地面。

    可是，這人影還在前撲，除了平衡受到一定影響，完全沒有身負重傷的跡象。

    轟隆！

    蔣白棉發射了一枚火箭彈。

    火光籠罩了那道人影，讓他徹底四分五裂，變成眾多屍塊。

    因為距離比較近，爆炸的余波不可避免地席卷向了白晨，但強弩之末的它們完全奈何不了“變色龍”系仿生智能盔甲。

    蔣白棉敢於使用單兵作戰火箭筒，自然是考慮過會不會誤傷同伴這個問題的。

    聲音剛有平息，她微微皺起了眉頭：

    “小白，你檢查一下屍體，小心一點，我感應到那微弱的生物電信號沒有消失。”

    “奇怪。”商見曜摩挲起下巴。

    都炸成這個樣子了，竟然還有生命活性？龍悅紅頗為擔心白晨，但礙於作戰手冊的規定，位於另外一邊的他不得不擔當起警戒職責，防備周圍可能出現的襲擊。

    穿戴著“變色龍”仿生智能盔甲的白晨拿著“橘子”步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一個個屍塊前。

    她正要蹲下去，檢查情況，包含腦袋的那個屍塊內突然有一道黑光躥出，直奔她的軀體。

    這就像一根黑色的、長長的鐵絲。

    當！

    黑光沒能穿透“變色龍”仿生智能盔甲，撞在表面，往下滑落。

    白晨一把抓住了它，抖了幾下，開口說道：

    “一種奇怪的蟲子。”

    “鐵線蟲？”蔣白棉不是太確定地猜測道。

    這和她印象中的鐵線蟲有不小區別。

    鐵線蟲是一種寄生蟲，棲息於河流、池塘等地方，通過水源感染目標。

    它完成寄生後，可以控制大型節肢動物，讓它們“自行”尋找水源，淹死自己。

    而現在，這種蟲子竟然能影響人體，並且似乎於宿主死亡後，繼續充當著“中樞神經”，以存留的養分為生。

    另外，它還表現出了強行更換宿主的特點。

    作為曾經的荒野流浪者，白晨大概知道鐵線蟲這種生物，猶豫著問道：

    “怎麼處理？”

    蔣白棉遲疑了一下道：

    “殺掉吧，沒帶相應的搜集裝置，總不可能直接纏在手上吧？它可是會主動刺破皮膚，鉆進體內的。”

    她這是根據那條蟲子剛才的表現作出的合理推斷。

    “你是不是生物公司的人啊？”商見曜聞言，“痛心疾首”。

    蔣白棉根本沒去搭理他，看著白晨將那條蟲子扯成幾段，丟棄於地，用腳碾成肉糊。

    “它不行啊，不能扯成幾段就變成幾條。”商見曜一臉失望。

    這又不是蚯蚓……龍悅紅腹誹之余，好奇猜道：

    “這是發生過畸變的鐵線蟲？”

    蔣白棉點了點頭：

    “大概。”

    她沈吟了幾秒又道：

    “加上之前那堆綠色的東西，我有點懷疑不是什麼電磁風暴的問題，而是另有原因。”

    不給商見曜亂猜的機會，蔣白棉正色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些會不會都是從那個秘密實驗室里跑出來的？”

    真有可能啊……龍悅紅剛閃過這麼一個念頭，就聽見商見曜道：

    “也可能來自霍姆生殖醫療中心。”

    這，這目前無法排除……龍悅紅覺得兩邊都有道理。

    解決掉那條奇怪的蟲子後，白晨退回了隊伍里。

    蔣白棉見狀，指著前方道：

    “現在做什麼猜測都是空對空，我們還是盡快趕往目的地。”

    “舊調小組”幾名成員各自收斂起心思，沿骯臟車輛胡亂堆著的道路，往下一個街區行去。

    經過這兩場奇怪的遭遇戰，龍悅紅發現仿生智能盔甲真的很不錯，在保護自身這方面明顯勝過軍用外骨骼裝置。

    而且，全身覆蓋式的它們其實一點也不重。

    不知是因為什麼，“舊調小組”這幾次開槍都沒能引來什麼危險的生物，讓他們順順利利就進入了霍姆生殖醫療中心所在的那個街區。

    據白晨所知，類似這種沒怎麼被人類探索過的城市廢墟，必然潛藏著不少危險的東西，包括但不限於數量降低到一定程度的“無心者”、某些畸變生物、野生動物和靠儲備電池、小型發電機為生的遊蕩機器人。一旦某個地方有槍聲響起，它們或多或少都會受到吸引，聚攏過去，可廢土13號遺跡就跟徹底死去了一樣，只有寥寥幾個怪物存在。

    亦步亦趨間，前方一棟式樣古老的四層高建築映入了蔣白棉、商見曜等人的眼簾。

    它外墻呈溫暖的黃色，已出現大片的斑駁，爬著許多綠色的植物。

    這些植物還蔓延到了豎直掛在墻上的燈箱表面，張牙舞爪地昭示著自己的主宰地位。

    仔細分辨後，龍悅紅讀出了黃色墻壁頂端未被綠色掩蓋的兩個暗紅單詞。

    “中心……生殖……”

    “是這里嗎？”對自己空間感已沒什麼信心地蔣白棉詢問起隊友。

    白晨點了點頭：

    “是這里。

    “霍姆生殖醫療中心。”

    …………

    距離霍姆生殖醫療中心近兩百米的地方，某棟建築雜草叢生鳥糞遍地的天台上。

    戴墨鏡穿風衣梳著中分發型的韋爾夫放下望遠鏡，對旁邊的許藍道：

    “目標快要抵達了。”

    “那就準備行動。”眼睛沒有焦距，做牛仔打扮的許藍輕笑了一聲，“他們或許永遠都想不到，那個旅館老板早就‘出賣’了他們的目的地，那份守衛情報是我們特意留下來的。”

    韋爾夫聳了聳肩膀：

    “反正我們的目的地也是這里。”

    說話間，他望了眼許藍捧著的那台平板電腦。

    許藍輕輕點頭道：

    “之前我解除限制，兩次跟在他們身邊，確定了很多事情。

    “叫做蔣白棉的那個女人真的如你所說可以感應生物電信號，範圍根據地形有所不同，在四十到七十米之間，不錯，你上次翻看記憶的時候沒忘記多搜集些有用情報。”

    “我的‘隱身’可以瞞過她，她將成為我第一個攻擊的目標。

    “你趁此機會潛入可以修改記憶的範圍，讓那兩個穿戴仿生智能盔甲的敵人成為我們的‘同伴’。

    “而這個時候，那個叫做商見曜的覺醒者肯定已被我吸引了注意，試圖拯救蔣白棉或為她覆仇，正好讓那兩個新的‘同伴’突然反水，近距離襲擊他。

    “總之，盡量不要讓‘博士’分心，在這里，最危險的是那個吳蒙，沒有‘博士’盯著，你我可能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說到這里，許藍深深吸了口氣：

    “我快壓抑不住自己了，之前兩次跟蹤，我看到了太多不對稱的情況。

    “我要摧毀這一切！”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一百章 門外

    望著外墻呈黃色被植物繚繞的霍姆生殖醫療中心，蔣白棉任由沖鋒槍滑落，垂於身前。

    她擡高右手，豎起了食指。

    這在“舊調小組”的行動方案里編號為“2”。

    雖然沒有言語的交流，但白晨、龍悅紅和商見曜依舊很快做出了回應，他們先是拉大了彼此間的距離，似乎是防止被遠程攻擊一鍋端掉，接著各自有了一定的調整。

    龍悅紅將自己的T1型機械手臂從“黑沼鐵蛇”仿生智能盔甲右掌的裂口伸出，打算更好地利用這部分肢體。

    ——“黑沼鐵蛇”仿生智能盔甲如同它的名稱，保持著相當水準的柔軟特性，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卷起來，方便龍悅紅露出更多的機械手臂。

    白晨的身體飛快隱去，仿佛和環境融為了一體，但蔣白棉和商見曜可以通過人類意識感應察知到她的位置。

    商見曜則活動起了腰胯，一副要當場獻上舞蹈的模樣。

    緊接著，他取下戰術背包，拿出了“六識珠”、“生命天使”項鏈和小玉佛。

    沒有任何猶豫，商見曜學著“水晶意識教”僧侶，左手握住了那串念珠，並將“生命天使”項鏈扔給了蔣白棉。

    蔣白棉接過之後，調整了兩下，讓癱瘓的肢體變成右臂。

    剩下的小玉佛，商見曜認真看了兩秒，低宣了聲佛號：

    “南無阿褥多羅三藐三菩提，小紅不是佛門中人，還是留在我身上比較好。”

    要不要戲這麼多啊，我也沒期望你把小玉佛丟給我？我拿來有什麼用？之前防備噩夢也沒見它有什麼效果！龍悅紅一肚子的話語不敢說出來。

    他覺得自己是為了照顧大局才忍耐住反駁的沖動，畢竟這樣的場合不適合拌嘴，隨時可能發生意外。

    重組戰鬥隊形後，“舊調小組”向著霍姆生殖醫療中心靠攏過去。

    他們速度不快，甚至有點慢，似乎在擔心那處佛門聖地內突然鉆出什麼怪物。

    肉眼可見的情況下，蔣白棉沒有迷路，她用時七八分鐘，終於抵達了目的地大門外。

    下午的陽光灑落，照在自動感應玻璃門上，反射出一片片金色的輝芒。

    蔣白棉將目光投了過去，透過不幹凈但也談不上臟的玻璃，打量起里面的場景。

    就在這時，她側後不到兩米的地方，一道女性身影飛快勾勒了出來。

    這人影外表年齡二十五六歲，氣質相當成熟，鵝蛋臉，柳葉眉，穿著藍色牛仔套裝配白色襯衫，頭戴寬沿高頂氈帽，身上每一處細節都異常對稱。

    許藍！

    這位第八研究院的特派員壓抑許久後，終於發動了突襲。

    身在“黃金天平”領域，探索到“心靈走廊”深處的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刺客之一。

    只要某些“新世界”的強者沒有回歸，她這個稱號就當之無愧！

    這是因為她其中一種能力叫做“隱身”，可以隱匿自己的身影，藏起本身的意識，幹擾多個目標的聽力和視覺，影響他們的預感，做到走在刺殺對象的旁邊，他卻毫無察覺這種事情。

    這個能力在“群星大廳”和“起源之海”階段並不存在，只有以對稱性強迫癥為代價，獲得“聽力幹擾”和“視覺隱藏”這兩種能力，並在進入“心靈走廊”時，挑選了“感官遲鈍”的覺醒者，才能三者合一，得到這個襲殺能力。

    ——根據第八研究院的實驗，將對稱性強迫癥作為代價時，得到的三個饋贈並不是完全固定的，但肯定有“聽力幹擾”、“視覺隱藏”和“感官遲鈍”三者之二，等到乘坐黃金電梯，前往“心靈走廊”的過程中，補齊剩下那個，一樣可以“隱身”。

    當然，“隱身”的使用也有自身的限制，影響最大的有兩點：

    一是身上不能攜帶任何具備他人氣息的道具，不能於本身之外附加超過一定重量的事物；

    二是一旦試圖鎖定目標，不管是用意識，還是眼睛、耳朵，都會導致效果消退，也就是說，許藍發動攻擊的前面一個剎那，她將無法隱藏自己。

    據許藍所知，如果她能進入“新世界”，這兩點都可以得到有效改善。

    此時此刻，她剛一現身，手中握著的兩把“聯合202”就瞄準了蔣白棉，處在等待激發的狀態。

    早已熟練相應流程的許藍沒有任何猶豫，飛快扣動了扳機。

    這種前兆和襲擊幾乎同時出現的情況加上這麼近的距離，許藍不覺得自己的子彈會落空。

    她腦海里已然浮現出目標身綻血色花朵，被大口徑子彈撕裂體表的畫面。

    而且，為求保險，她用的是兩把槍，務求萬無一失。

    這也是類似覺醒者的共同選擇，畢竟更大威力的武器重量都超標了。

    當然，這毫無疑問也是對稱性強迫癥的要求。

    槍響的同時，隱藏自身意識，躲在蔣白棉生物電信號感應範圍外的韋爾夫從樓頂跳了下去。

    他背著滑翔裝置，如同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從半空俯沖向“舊調小組”幾名成員。

    瞬息之後，他進入了“修改記憶”這個能力的有效範圍。

    而這時，商見曜、白晨和龍悅紅都對槍擊做出了反應，沒人留意天空的情況。

    韋爾夫的眼眸一下變得古怪，黑少白多，光芒黯淡。

    與此同時，兩根無形的“觸手”從他體內延伸了出去，瞬間就鉆入了白晨和龍悅紅的頭部。

    他一邊翻動記憶，一邊尋找起最合適的地方，準備進行修改。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一幕場景：

    安靜昏暗的教堂內，一扇白色的大門畫在了墻上。

    它半掩著，露出門後的深邃幽暗和一道若隱若現的女性身影。

    那女性身影仿佛在注視著記憶的主人，威嚴漠然的感覺讓他發出了牙齒碰撞的得得聲，讓他冷汗一滴滴沁出，難以遏制，讓他手腳冰涼，腦袋低垂。

    這是最原始最強烈的恐怖。

    韋爾夫的腦海頓時嗡了一聲。

    “幽姑”！

    “啊！”韋爾夫發出了慘叫的聲音，軀體本能蜷縮了起來，完全沒管自己正在滑翔。

    他瑟瑟發抖著，沈重麻袋一樣撞到了地面。

    另外一邊，更早一點的時候，許藍身影剛剛勾勒而出，蔣白棉已半側過來，舉起左臂，似乎要連同它架著的單兵作戰火箭筒一起擋在身前。

    許藍未受影響，沈穩地扣動了扳機。

    她不覺得對方能來得及完成動作。

    砰！砰！

    “聯合202”的後坐力讓許藍的手臂微有後縮，可她眼中映出的畫面卻和她想象的並不一樣。

    射出的那兩枚子彈根本沒奔向她預定的地方，而是有了一定的偏移！

    其中一枚打在單兵作戰火箭筒的表面，發出當的聲音，另外一枚則命中了蔣白棉的左臂，只撕扯出不大的傷口。

    滴答滴答，沒什麼顏色的液體落向了地面。

    它並非血液。

    它來自電鰻型生物義肢！

    蔣白棉雖然受傷，但臉上卻浮現出了些許笑容。

    她剛才一直在戒備著周圍，感應到人類意識和生物電信號同時出現於附近後，立刻對目標使用了“空間幻覺”這個能力。

    她知道敵人是“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受幻覺的影響不會太大，但她也沒奢望對方的攻擊落空，只是希望她鎖定的位置偏離要害一點，往自己的左臂方向靠。

    事實證明，這真的有效。

    “在明確知道組員和我自己有被翻過記憶的情況下，我怎麼會不防備你們已掌握我們最終目的地，在這里等著我們的可能？

    “2號方案就是針對這一點設計的，我們一邊警惕可能出現的‘刺殺’，一邊在腦海里回想著‘幽姑’的注視！

    “小紅把機械手臂露出來，為的就是創造強烈的不對稱，吸引你來襲擊，而他穿的是‘黑沼鐵蛇’仿生智能盔甲，誰知道，你還能壓抑得住，主動選擇了目標……”

    蔣白棉腦海念頭一閃，猛地俯下腰背，躲避後續的襲擊。

    做這個動作時，她眼內映出了大量的電弧，明亮異常。

    幾乎是同時，商見曜的眼睛變得幽深。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一百零一章 “視角”

    幾十米外，背著滑翔裝置的敵人一路往下，撞到了地面，激起不少粉塵。

    對白晨和龍悅紅來說，這樣的動靜是不可能忽略的，他們見組長暫時無事，幾乎同時將目光投向了戴墨鏡穿風衣摔得灰頭土臉的韋爾夫。

    緊接著，他們擡起手中的槍支，瞄準了目標。

    不過，在扣動扳機前，他們都毫不猶豫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希望用疼痛來確認自身有沒有處於夢遊狀態，會不會誤傷到同伴。

    被仿生智能盔甲全方位包裹的他們當然沒法靠抽自己耳光、擊打肚子等辦法弄痛自身。

    輕咬下去，一個激靈後，白晨和龍悅紅發現眼前所見沒有任何變化，於是放心大膽地扣動了扳機。

    “橘子”步槍和“狂戰士”突擊步槍同時開火，一枚枚子彈傾瀉而出。

    另外一邊，刺殺失敗的許藍雖然驚訝，但沒有楞住。

    經驗豐富的她向著側面撲了出去，於半空一點點隱去自己的身形。

    這是“隱身”能力強大的一個體現，它可以讓使用者在雙方已經發生接觸，無法再藏匿本身意識的情況下，有不小概率掙脫鎖定，重新回到無法被發現的狀態。

    “許藍”的層次明顯強過商見曜，掙脫很是順利，眨眼之間，她就消失在了蔣商二人的眼前。

    就在這時，她撲向的目標地點，明明看起來沒有人的區域，傳出了重物墜地的聲音。

    “四肢動作缺失！”

    許藍雖然強行掙脫了商見曜的鎖定，但已經被施加的影響不會就此消失。

    在刺殺失敗那個瞬間就中了“四肢動作缺失”的她沒法安然落地，翻滾著脫離敵人可以根據之前軌跡判斷出的地方，以相當狼狽的姿態摔在了那里。

    撲通！

    她的身影即將凸顯出來。

    而伏下身體的蔣白棉，往前探出了左掌。

    一道道銀白的電弧激射而出，交織成細密的羅網，籠罩了許藍撲向的那片區域。

    在無法憑人類意識和生物電信號感應察知對方，無法借助眼睛、耳朵、鼻子等器官找出敵人的情況下，蔣白棉的選擇是靠數學能力計算軌跡，靠範圍型攻擊做無差別傷害！

    茲茲茲！

    許藍的身影被直接電了出來，她的寬檐高頂氈帽滾落到了一旁，黑色的頭發有的傳出焦味，有的往上立起。

    她心中知道不好，但大腦和身體都處在麻痹狀態，一時做不出自救的動作。

    就在商見曜和蔣白棉各自鎖定許藍，預備著使用“六識珠”和“生命天使”項鏈時，他們眼角余光看到了駭人一幕。

    穿戴著仿生智能盔甲的龍悅紅、白晨端起槍械，向著這邊，扣動了扳機！

    他們的目標竟然不是那名“末人”領域的“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而是蔣白棉和商見曜！

    “夢中夢”接“夢遊”！

    韋爾夫驚恐大叫，滑翔摔落至地面時，他和許藍放在樓頂的那台平板電腦驟然有了變化。

    上面浮現出了一道讓周圍雪花的模糊人影。

    這是第八研究院的“博士”，已經進入“新世界”的強者。

    他以平板電腦為中繼器，對白晨、龍悅紅施加了影響。

    考慮到目標已中過一次“夢遊”，必然有所防備，他先行使用的是“夢中夢”這個能力。

    於是，白晨和龍悅紅輕咬舌尖的行為發生在了夢里，實際並未施行，疼痛使他們“掙脫”的是最里面的那層夢境。

    依舊處在夢中的他們“自然而然”開始了“夢遊”。

    而他們夢中的敵人實際對應的是蔣白棉和商見曜。

    只是貼身穿了件防彈衣沒有更多自我保護措施的商見曜和蔣白棉本能放棄了對許藍的攻擊，做出了閃避。

    他們雙腿用力，或直接跳了出去，或助推本身，貼地滑行。

    砰砰砰，噠噠噠，他們原本站立的地方，泥土濺起，石塊開裂，一片狼藉。

    而趁這個機會，許藍的大腦從麻痹狀態里恢覆，習慣性隱去了自己的身形。

    下一秒，蔣白棉和商見曜停了下來，本來就貼著地面的前者直接躺在了那里，剛跳至路邊廢棄車輛旁的後者雙腿一軟，側靠著骯臟的車門，往下坐去，閉上了眼睛。

    龍悅紅和白晨同樣受到影響，身體搖搖晃晃，不快但也不慢地癱軟向地面。

    “黑沼鐵蛇”和“變色龍”仿生智能盔甲的鱗片隨之發出碰撞到了硬物的聲音，但沒有驚醒各自的主人。

    “安眠”！

    “博士”借助那台平板電腦對“舊調小組”四名成員使用了“安眠”！

    進入“新世界”後，他已經可以使用“夢境”領域所有的能力。

    不過，因為他並未真正回歸，而且身體還在遙遠的第八研究院內，所以他的實力打了不少折扣，許多能力的進一步效果無法體現出來。

    而與此同時，他還得防備著吳蒙。

    要不然，他現在有更好的選擇，比如“永眠”，這可以直接讓“舊調小組”幾名成員永遠地沈睡下去，形同植物人，靠正常辦法無法喚醒，比如，等等，等等。

    當然，對“博士”來說，現在這種情況，“安眠”其實也夠用了，只要他控制住四個目標，緩過氣來的許藍自然能一個一個地解決掉他們。

    霍姆生殖醫療中心的門前，突然變得極為安靜，只有穿過廢墟城市的風輕輕吹拂著。

    許藍沒急於現身，發動攻擊，因為她手腳還在顫抖，還殘余著電擊的影響。

    而看到眼前不對稱的一幕幕場景，她的怒氣是越積越多，恨不得立刻恢覆，毀掉這一切。

    就在這時，蔣白棉左掌再次有一團電弧冒出，落到了她自己身上。

    茲的動靜里，蔣白棉猛地彈了起來。

    她電鰻型生物義肢內的輔助芯片監控到了她進入沈睡狀態，於是給予刺激，將她喚醒。

    電擊殘存的麻痹里，蔣白棉演練過幾十上百次般，嫻熟地將意識沈到了纏於左腕的“生命天使”項鏈上。

    她記得公司提示過，遇到危險可以依靠這件道具！

    可是，她現在除了能鎖定那名驚恐過度的“末人”領域敵人，根本找不到“噩夢”力量的源頭，無法針對性地解決。

    同樣的，她也感應不到“黃金天平”領域的刺客，阻止不了接下來的襲殺。

    這種時候，“心臟驟停”根本發揮不了作用啊……公司的提示難道別有指向？蔣白棉念頭閃爍間，抱著試探的心態，利用“生命天使”項鏈擴大起自己對人類意識的感應範圍，就像當初商見曜借助“盲目之環”達到類似目的一樣。

    轉瞬之後，蔣白棉就像近視者帶上了度數合適的眼鏡，或者身在遠處，掌控了這片區域多個監控攝像頭，“看”見了一些原本“看”不到或者“看”不清的東西：

    虛幻的黑暗籠罩了這里，纏繞在商見曜、白晨和龍悅紅身上，反向延伸至遠處一棟高樓的樓頂。

    公司改造過的“生命天使”項鏈果然有特異之處！蔣白棉心中一喜，當機立斷將自身意識透過道具，觸碰向虛幻的黑暗。

    雙方剛有接觸，她就有了種對方身在極遠之處，又以某種方式與當前地帶重疊在一起的感覺。

    後者仿佛是兩個世界產生了交匯。

    而這讓蔣白棉覺得，似乎可以在這個距離下對那片虛幻的黑暗用一用“心臟驟停”。

    情況緊急，她想到就做，立刻激發了那條吊墜型銀制項鏈。

    一抹微光閃過，虛幻黑暗的盡頭，極遠之處的某個地方，仿佛有一聲怒吼傳來。

    它驚過於懼。

    虛幻的黑暗隨之退去，商見曜搖著腦袋，原地彈起，醒了過來。

    他一眼就看到了幾十米外的韋爾夫，這位戴墨鏡穿風衣的男子還未從“幽姑”注視帶來的恐懼里徹底平覆，

    青綠色的光芒亮起，商見曜直接對他使用了“六識珠”。

    “意識剝奪”！

    韋爾夫眼睛一閉，徹底昏迷了過去。

    這樣一來，他就不用再害怕了。

    隨著白晨、龍悅紅的蘇醒，“舊調小組”四名成員各自監控起一片區域。

    那名“黃金天平”領域的刺客目前不知藏身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