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潛水的烏賊】長夜餘火 (全書完)

官不聊生

第七部 幻想 第七十五章 脫身

    那名治安官沉默了一陣道：

    “從現場情況看，莫爾確實不是你們殺的。

    “我們‘白騎士團’一向公正，不會冤枉無辜的人，但你們作為目擊者，有義務回答我一些問題。”

    “沒問題。”蔣白棉在這件事情上確實坦坦蕩蕩。

    治安官環顧了一圈，斟酌起問題的順序。

    這時，有禮貌的商見曜問道：

    “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

    “葉爾蓋。”治安官簡單回了一句，接著步入正題，“你們找莫爾是想打聽什麼事情？”

    “史密斯那個‘遠行者’商團的貨物神秘失蹤之事。”蔣白棉如實以告。

    作為本地老牌治安官，葉爾蓋聽說過這件相當詭異的事情，略感驚訝地問道：

    “莫爾和這件事情有關？或者說，你們想從他這里買到相應的情報？”

    “我們從某位的口中知道，憑空蒸發的那批貨物中，有一部分是莫爾購買和搜集的。”蔣白棉沒給葉爾蓋詢問是誰的機會，主動強調道，“我們答應過要替那位保密，不能告訴你他的身份。”

    葉爾蓋摸了摸自己旳金色胡須：

    “我會追查下去的，之後如果確實有必要，這件事情不是你們不想說就不用說的。”

    他的意思是，按照“白騎士團”的規矩，涉及惡性案件時，私人之間的約定低於公眾的利益，到時候，“舊調小組”還想保密，就要面對強制措施。

    “明白。”蔣白棉沒有糾結這個問題。

    她又不是一定得為艾斯特保守秘密，在“白騎士團”的勢力範圍根據“白騎士團”的規矩行事，誰都挑不出錯來。

    葉爾蓋滿意點頭，望向被擊碎的玻璃窗道：

    “把當時的情況詳細描述一遍。”

    蔣白棉沒遺漏半點細節地講了起來，只是隱瞞了商見曜對莫爾使用過能力。

    聽到最後，葉爾蓋皺起了眉頭：

    “莫爾是主動走到窗口，背對外面的？

    “他聽到你們詢問是誰委托他搜集物資交給‘遠行者’商團時，陷入掙紮，似乎想要自殺？”

    “對。”商見曜給予充分的肯定，蔣白棉也點了點頭。

    葉爾蓋又摸了摸嘴旁的胡須，低聲自語般道：

    “貨物失蹤那件事情的背後藏著不小的問題啊，我得盡快向副團長做一次匯報……”

    “哪位副團長？”商見曜眼睛發亮地問道。

    如果是伊曼，那“舊調小組”說不定能趁機搭上關系，完成“拜訪”任務。

    ——伊曼在吉緹絲給出的五人名單之中，目前“舊調小組”已拜訪過艾斯特和莫爾。

    葉爾蓋一下警惕：

    “波拉德副團長，有什麼問題嗎？”

    大騎士哈維爾的助手不止一位。

    “沒有，就有點好奇。”商見曜相當誠懇地回答道。

    葉爾蓋沒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

    “你們剛才是追去了哪里？”

    “礦業聯合會那棟大樓。”蔣白棉回答道，“你知道的，我們有個機器人，它當場就測算出了彈道軌跡，發現狙擊手在那棟大樓的天台上。”

    然後，她把自己等人的追蹤和勘測結果撿重點講了一遍，末了交代了下格納瓦為什麼不在這里：

    “我們人手不夠，沒法排查大樓內部，只能讓機器人守在那附近，監控前後門進出的人員。”

    葉爾蓋想了幾秒道：

    “感謝你們的配合，你們暫時沒有嫌疑，可以離開了，但最近不要出格斯特堡，因為隨時可能再找你們協助調查。

    “你們現在住在哪里？”

    “‘火與鐵’旅館。”蔣白棉試探著問道，“治安官先生，有沒有想過委托我們調查這件事情？我們收費非常合理，且對案子有足夠的了解。”

    她這是想以最合情合理的方式介入對狙擊手的追蹤。

    一旦能在短時間內抓到那個人就意味著抓住了第八研究院的尾巴。

    葉爾蓋頗感詫異地打量了這夥人幾眼：

    “你們是希望通過那名槍手弄清楚貨物失蹤之謎，還是想趁機賺點賞金？”

    “都有都有。”蔣白棉笑了起來。

    葉爾蓋抹了下自己的胡須道：

    “最開始，我們肯定會自己追查，如果確實有困難，暫時沒法解決，才會考慮在獵人公會發布任務。”

    他說得相當謹慎，沒有拍胸脯保證，畢竟這不是他能決定的事情。

    ——在灰土上大部分地方，治安員和警察這類角色主要作用是維持秩序，而不是偵破案件，遇到比較簡單的，那順手能解決掉，一旦事情相對覆雜，他們就會陷入人手不夠、難以長期分配一個小組處理一件疑難雜案的窘境，只能依賴於遺跡獵人們幫忙。

    “可以直接考慮我們。”蔣白棉沒表現出急於追蹤的迫切，只是重申了一遍自己等人的態度。

    她隨即提醒了葉爾蓋兩句：

    “狙擊手可能還躲在大樓內，你們得及時排查，遲了他說不定就溜了。

    “監控錄像也要看，雖然只有電梯里才裝了攝像頭，狙擊手撤離時走的也是樓梯，但他進入大樓那會，事情還沒有發展到必須開槍射殺莫爾的地步，他未必會那麼謹慎，也許有坐電梯。”

    “你的同伴之前就告訴過我槍手的疑似位置，我的同事們已經趕過去了。”葉爾蓋沒有斥責蔣白棉多管閑事，但也顯得有點不耐煩。

    格斯特堡的治安官調查案子還需要你們幾個遺跡獵人來教？

    蔣白棉沒有多說什麼，領著“舊調小組”幾名成員離開莫爾家，上了吉普。

    往礦業聯合會那棟大樓開去的過程中，副駕位置的龍悅紅主動說道：

    “我認為狙擊手已經離開，而他同時是一名覺醒者，守衛們被他的能力影響，忽視或者遺忘了相應的場景。”

    啪，商見曜握右拳擊左掌道：

    “目標果然還在大樓內！”

    龍悅紅啞口無言時，蔣白棉揉了揉額角：

    “認真點。”

    商見曜表情一換，正色說道：

    “我覺得葉爾蓋他們大概率什麼都調查不出來，我們之後接手，該從什麼地方切入？”

    格斯特堡的官方勢力調查不出來意味著監控錄像上沒有那名狙擊手，樓內所有人的身上也沒有硝煙反應，且搜不出那把反器材狙擊槍，而守衛們確實不記得有這麼一個人離開。

    至於從來往行人里排查目擊者，那是一件曠日持久的事情，治安官們肯定會交給遺跡獵人。

    開車的白晨當即說道：

    “讓老格檢查監控錄像是否有被刪除或被幹擾的痕跡。”

    “這是一方面。”蔣白棉補充道，“另一方面是沿後門出去那條街一路詢問，主要對象是街邊店鋪的老板或者雇員。”

    這將是一份非常繁瑣的工作，因為離開的路線不止一條。

    蔣白棉“嗯”了一聲又道：

    “還有，找莫爾的鄰居和線人問問。

    “第八研究院不可能最近才派人暗中監視他，一發現不對就將他滅口，從他幫第八研究院服務開始，他周圍應該就有類似的人員存在。

    “而這麼漫長的時光里，監視者或多或少會出點紕漏，沒有誰能一直不犯錯，你們不行，我也不行。”

    啪啪啪，商見曜鼓起了掌。

    四人交談間，吉普又一次來到礦業聯合會那棟大樓外面，接上了格納瓦。

    “有人出大樓嗎？”商見曜迫不及待地問道。

    “在格斯特堡的治安員過來前有三個，走的正門，我已經記錄下他們的長相，後續再做排查。”格納瓦從不讓人失望。

    “好。”蔣白棉望了眼車窗外面的天色，“我們現在去找吃的，然後回旅館等消息。”

    有了經費的他們簡單吃過午飯，進了“火與鐵”旅館。

    今天上白天班的前台還是吉緹絲。

    眼睛無神，不知在想些什麼的她看到“舊調小組”回來，立刻有了點精神：

    “莫爾死了？”

    “你消息真的很靈通啊。”商見曜由衷讚道。

    吉緹絲沒因此驕傲，恍惚了一下道：

    “礦業聯合會大樓被封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了。”

    蔣白棉笑道：

    “那你知不知道莫爾死在一名狙擊手槍下？”

    吉緹絲嘴角一點點上翹，露出了謎樣的笑容：

    “知道。”

官不聊生

第七部 幻想 第七十六章 接活

    聽見吉緹絲說“知道”，商見曜一下興奮了：

    “那你知不知道那個狙擊手的下落？”

    你當情報商人是神仙啊，什麼都知道……龍悅紅忍不住腹誹了一句。

    吉緹絲眼神短暫失去了焦距，接著又恢覆了正常，保持著剛才的謎樣笑容道：

    “如果有必要，也不是沒可能知道。”

    “你什麼意思？”蔣白棉表情嚴肅了起來。

    吉緹絲嗓音略顯飄忽地回答道：

    “只要你們給得出足夠的報酬，我可以幫你們找到那個狙擊手，當然，不保證一定成功。”

    “多少報酬才叫足夠？”蔣白棉沒有自己開價。

    吉緹絲思考了幾秒道：

    “十枚大騎士金幣，我爭取三天內給你們一個答案，五枚大騎士金幣，兩周內會有反饋，一枚大騎士金幣，一兩個月也許才有結果。

    “你們不用現在就支付報酬，給十枚騎士銀幣的訂金就行了，等我問到了相應的情報，你們再根據消息的重要程度和花費了多少時間給錢。”

    這換句話說就是，支付訂金後，吉緹絲要是能於三天內找出那名狙擊手的下落，“舊調小組”就得給她十枚大騎士金幣，以此類推。

    “很合理。”雖然現在“舊調小組”身上所有錢加起來還不到三枚大騎士金幣，但蔣白棉還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成交。”

    狙擊手的下落越早知道越好，而錢嘛，以“舊調小組”的實力，還怕掙不到？

    至於吉緹絲最終是否能提供相應的情報，蔣白棉其實不是太有信心，但在這件事情上，多一條路子多一點希望肯定是不會錯的，頂多也就是損失十枚騎士銀幣的訂金。

    要是吉緹絲確實消息靈通到了極為恐怖旳程度，真的找出了那個狙擊手的下落，那對“舊調小組”來說，完全稱得上意外之喜。

    而相比這份情報、這種喜悅的價值，那十枚大騎士金幣什麼都算不了。

    蔣白棉旋即取下戰術背包，從里面掏了一大把騎士銀幣出來，數了整整三十枚給吉緹絲。

    她提醒道：

    “之前的抵押物可以還給我們了。”

    “舊調小組”原本還差吉緹絲二十枚騎士銀幣。

    吉緹絲眼睛一下變得有神，認真數了一遍銀幣後，打開抽屜，拿出了蔣白棉那把“聯合202”。

    蔣白棉檢查槍支時，商見曜叮囑起正忙著收拾騎士銀幣的吉緹絲：

    “那個狙擊手背後可能存在一個非常強大非常可怕的組織，你要找出他的下落，必須注意自己的安全，千萬不能為了快點拿到情報暴露自己的存在。

    “一定要小心啊！”

    五官偏硬的吉緹絲聽得明顯楞住，似乎作為情報販子，她還沒有遇到過哪位雇主特意提醒她小心自己人身安全的事情。

    當然，類似“你給我小心點”“你千萬不要走夜路”的話語明顯不在此列。

    某些時候，喂就是道德楷模啊……蔣白棉邊將“聯合202”放回武裝帶上，邊暗嘆了一聲。

    等“舊調小組”往樓上走去，吉緹絲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坐於那里眼睛無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十枚大騎士金幣，我們差一半還多。”回到房間後，龍悅紅頗感擔憂地說道。

    獵人公會大部分任務都是以騎士銀幣為單位，很少有涉及大騎士金幣的。

    “真要是能讓我們出那十枚大騎士金幣，我就算是賣血都要把這錢給吉緹絲！”蔣白棉好笑回應。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老實的格納瓦提醒道：

    “各方面消息顯示，格斯特堡的血液生意並不好。

    “‘白騎士團’的正式成員都會定期獻血，而這邊沒什麼邊防壓力，強盜也不多，嚴重到需要輸血的情況是少數。”

    這就和最初城不同，那里很多黑診所，對鮮血的需求量不小。

    而病到工傷到需要大量輸血的普通居民，往往會直接放棄——雖然“白騎士團”秉持著騎士信條，會給予一定的補助，但這對一個家庭來說，財政壓力還是非常大。

    總之，格納瓦的意思是，在格斯特堡，賣血不是什麼能賺到大錢的好生意。

    “我只是打個比方。”蔣白棉有氣無力地回應。

    商見曜跟著說道：

    “實在不行，我們就把核彈賣給格斯特堡那位大騎士！

    “這總能換不少大騎士金幣吧？”

    龍悅紅想要腹誹卻一時不知該說點什麼。

    蔣白棉笑了一聲道：

    “賣核彈的時候要不要把老格留在外面隱蔽處，然後告訴那位大騎士，你要是不買核彈頭，我們就讓同伴發出指令，遠程引爆，大家同歸於盡？

    “當然，他要是買了，為了灰土的和平與安寧，核彈頭還是由我們保管，他只有被逼到後退無路時才能提取，用來嚇人。”

    “……”龍悅紅聽得嘴角微抽。

    他和白晨腦海里第一時間浮現出來的關鍵詞是：

    敲詐勒索！

    “不行。”商見曜認真回答道，“萬一那位大騎士是‘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且強項是‘幹擾電磁’呢？那樣的話，遠程發出的指令會被扭曲，無法產生相應的效果。”

    “你還真考慮了可行性啊？”蔣白棉又好氣又好笑。

    她忙總結道：

    “錢的問題比較好解決，船到橋頭自然直，而相反，那名狙擊手的下落可不好找。

    “嗯，耐心等消息吧。”

    到了天快黑的時候，“舊調小組”剛吃完晚飯，回到“火與鐵”旅館，就迎來了一名訪客。

    他正是蔣白棉等人之前見過的格斯特堡治安官葉爾蓋。

    葉爾蓋換上了厚呢制成的黑色大衣，拿著一雙黑色薄手套，敲開了“舊調小組”的房門。

    ——這個季節，格斯特堡的氣溫白天還好，晚上依舊比較冷。

    打開門後，商見曜露出了熱情的笑容：

    “治安官先生，是不是想雇傭我們？”

    葉爾蓋略感尷尬地咳嗽了兩聲，邊走入房間邊說道：

    “我們在礦業聯合會大樓沒找到什麼線索，而格斯特堡還有很多需要我們處理的事情。

    “所以，我們打算把追查狙擊手下落的繁瑣任務掛到獵人公會，我來是希望你們也能參與。

    “在這件事情上，沒有遺跡獵人比你們更了解具體的細節。”

    “報酬是？”蔣白棉微笑問道。

    葉爾蓋清了清喉嚨道：

    “能找到一條有價值的線索，一枚大騎士金幣。

    “能直接鎖定那名狙擊手的下落，五枚大騎士金幣。”

    他沒提抓捕到目標的報酬，因為這默認是由治安官配合本地騎士團來完成，免得遺跡獵人們趁這個機會在聚居點內“合法”火並。

    五枚大騎士金幣……如果吉緹絲那里真能在三天內找出狙擊手的下落，我們的缺口就只有兩枚半大騎士金幣……龍悅紅飛快心算了下，覺得這樣也還好，賺錢的難度不是太高。

    雖然正常情況應該是他們先從葉爾蓋這里接下任務，然後再以低一點的價格從吉緹絲那里購買情報，賺上一點差價，但“舊調小組”的目的並不是獲取賞金，而是抓出那名狙擊手，為此倒貼也是心甘情願。

    蔣白棉思索了片刻道：

    “沒問題。

    “治安官先生，麻煩你把今天在礦業聯合會調查的具體情況告知我們，這能有效節約大家的時間，不是嗎？”

    這是應有之義，葉爾蓋沒覺得過分，從大衣內側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疊資料，遞給了蔣白棉：

    “這是排查的結果和監控錄像的觀看報告。”

    和“舊調小組”預料的一樣，監控錄像里沒有提著或背負著較長盒子的人坐電梯，大樓內也沒人員測出硝煙反應，那把肯定比較顯眼的反器材狙擊槍同樣未找到。

    而且，格斯特堡的治安員們還問出了在他們來之前離開的三名人員是誰，上門做了詢問和搜查，沒發現有什麼問題。

    快速瀏覽完報告，蔣白棉沈吟了一下道：

    “我們需要完整的監控錄像。”

    葉爾蓋看了格納瓦一眼，輕輕點頭道：

    “也準備好了。”

    他隨即拿出了一塊小小的存儲芯片。

    等格納瓦完成了讀取和拷貝，葉爾蓋要回資料和芯片，前往獵人公會發布任務。

    “怎麼樣，監控錄像有被刪除的痕跡嗎？”送葉爾蓋下樓，回到房間，關上木門後，蔣白棉詢問起格納瓦。

    格納瓦分析的速度不是碳基人能夠比擬的，之前就已經輸出了結果，告訴了龍悅紅、白晨和商見曜，此時，他重覆起答案：

    “沒有。

    “也沒有被幹擾的跡象。”

    “看來確實是通過樓梯。”蔣白棉想了幾秒道，“我們現在去礦業聯合會那棟大樓再看看，問問人。”

    為防線索斷掉，她要和時間賽跑。

    “好！”商見曜早迫不及待。

    “舊調小組”五名成員下了樓，看見吉緹絲正在收拾自己的物品，等著同事來交班。

    蔣白棉見狀，隨口問了一句：

    “有結果了嗎？”

    追查那名狙擊手的下落有結果了嗎？

    吉緹絲擡起腦袋，突然露出了那種謎樣的笑容：

    “有了。”

官不聊生

第七部 幻想 第七十七章 神奇

    “有結果了？”蔣白棉一時都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那名狙擊手的下落有結果了？”

    自從她移植了生物耳蝸，類似的事情已很少發生。

    吉緹絲收起笑容，微動眉毛道：

    “你們不信？”

    “信！”商見曜說得言辭懇切，發自肺腑。

    龍悅紅和白晨沒有說話，將懷疑的情緒藏在心底。

    這才半天的時間，吉緹絲就打聽到了那名狙擊手的下落？

    這簡直不科學！

    就算自己等人拋棄所有顧忌，全力而為，想通過排查於幾個小時內找到那名狙擊手，也得依賴運氣，而這大概率不是一天兩天能完成的事情。

    吉緹絲又抽出一張廢紙，拿起吸水鋼筆，低下腦袋，就著背面，刷刷忙碌起來。

    蔣白棉觀察了幾秒，判斷她不是在書寫單詞，更像在畫畫。

    不知什麼時候，商見曜已湊了過去，伸長脖子，打量了一眼道：

    “畫得真好啊！

    “你學過？”

    吉緹絲可能沒想到對方關注的竟然是這點，隔了一會兒才悶悶回答道：

    “沒有……”

    “那你天賦很強啊！”商見曜語重心長地說道，“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學一學，不要浪費自己的天分。”

    這個時候，蔣白棉等人也圍到了前台，看見吉緹絲正在用素描的方式畫一個人。

    老實的格納瓦反駁了商見曜的說法：

    “畫得再好也沒什麼意義，不能以此養活自己。”

    吉緹絲忍不住擡了下頭，目光在格納瓦和商見曜之間來回移動了幾次。

    她似乎還沒見過敢於在這種無聊問題上和主人爭執的智能機器人。

    “老格啊，你忘了？‘最初城’的大貴族都喜歡養樂師、畫師。”商見曜據理力爭。

    格納瓦修正了自己的說辭：

    “我的意思是，在‘白騎士團’沒什麼意義，這里的風氣是崇尚簡樸。”

    “你看艾斯特家，哪里簡樸了？”商見曜嗤之以鼻。

    兩人越扯越遠，直到吉緹絲畫好了那副人物肖像。

    蔣白棉伸手接過，看見上面是個穿及膝大衣的男子。

    他斜背著一個長方形的木盒，頭發理得很短，鼻梁高到有些畸形但也不是太誇張。

    整體來說，這男子沒什麼能讓人一眼記住的特點，真要靠語言來描述，很難勾勒出具體的形象。

    “頭發棕色，眼眸偏黃。”吉緹絲補了一句。

    “這是那名狙擊手？”龍悅紅不敢置信地反問道。

    吉緹絲點了點頭，攤開右掌道：

    “兩枚大騎士金幣。

    “等你們找到了，確認了，再支付剩下的八枚。”

    “你算錯了。”商見曜糾正道，“我們還有十枚騎士銀幣的訂金在你這里，需要扣掉。”

    吉緹絲一時語塞，神情又有點恍惚。

    蔣白棉雖然依舊覺得這事頗為神奇，但還是摸出了僅有的兩枚大騎士金幣遞給吉緹絲。

    她追問道：

    “能確定那名狙擊手往哪個方向去了嗎？”

    吉緹絲要回那張肖像畫，再次低下腦袋，刷刷畫了起來。

    很快，簡筆畫式的地圖躍然於“舊調小組”的眼底。

    “大概是這樣一條路線，他最後應該是繞進了莫爾住的那片街區。”吉緹絲停下了手中的鋼筆。

    她表現得就跟親眼目睹了那名狙擊手逃竄的全過程一樣……蔣白棉油然而生這麼一個感覺。

    這讓她忍不住懷疑，吉緹絲或者她某位重要線人是不是能大規模翻看記憶，要不然怎麼能做到這種程度。

    當然，能達到類似效果的能力絕對不止“翻看記憶”這麼一個。

    結合吉緹絲今天在上班，沒法外出判斷，她合作者找出狙擊手下落的可能更高，畢竟能力都是有距離限制的，“火與鐵”旅館離礦業聯合會差不多有一公里，以商見曜探索到“心靈走廊”深處的層次想坐在這里影響那邊的人類都辦不到，更何況別人。

    除非吉緹絲是“新世界”的強者，或者幹脆有執歲的神恩。

    “他居然繞回了莫爾住的那片街區？我們竟然沒碰上！”商見曜頓時扼腕嘆息。

    蔣白棉望向吉緹絲，凝重問道：

    “還有別的線索嗎？”

    吉緹絲剛才似乎又進入了自己的世界，聞言抖了一下，恢覆了清醒：

    “沒有。

    “但我認為我提供的情報絕對價值十枚大騎士金幣。”

    “如果它是真的話。”蔣白棉點了點頭。

    告別這個神秘又厲害的情報商人，“舊調小組”五名成員拿著那張人物肖像畫，出了大廳，上了吉普。

    車輛發動後，後排的龍悅紅回頭望了眼“火與鐵”旅館，難掩驚奇之色道：

    “吉緹絲究竟是從哪里拿到的情報？

    “這就跟格斯特堡大部分居民都是她線人一樣……”

    他身旁的白晨抿了下嘴巴道：

    “她獲取情報的能力確實是我見過最強的。”

    “萬一格斯特堡大部分居民真的是她的線人呢？比如，她有‘天眼通’，她一直在通過大量人員的眼睛監控格斯特堡的各種事情，實時掌握了很多情報，對，肯定是這樣，正是因為她一直在看由幾百上千乃至更多‘屏幕’組成的監控，平時才常常走神，喜歡發呆！”商見曜先是突發奇想，接著越說越有信心，“一切都對上了！”

    要不是正在開車，他都要為自己鼓掌了。

    要不是他注重公德，肯定會用拍喇叭的方式代替鼓掌。

    老實的格納瓦提醒道：

    “‘天眼通’也是有範圍限制的，‘火與鐵’旅館到礦業聯合會大樓的直線距離有九百七十三米，而吉緹絲今天沒離開過工作崗位。”

    “那就是她的線人有‘天眼通’，不……”商見曜摩挲下巴，陷入了沈思。

    線人有‘天眼通’不可能導致吉緹絲精神不集中，時不時走神。

    蔣白棉清了下喉嚨道：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還是想想那名狙擊手的問題吧。”

    “他確實應該就住在莫爾家附近。白天可以遠距離觀察，一有問題就狙擊，晚上怎麼辦，難道讓莫爾睡在窗台上？”白晨回憶著說道，“我們當時檢查過臥室，沒發現睡床靠窗。”

    龍悅紅從自己的角度出發：

    “還有，狙擊手如果只那麼一個人，這麼日覆一日夜以繼日地監控莫爾，不管身體，還是精神，肯定早就崩潰了，不可能堅持到現在，我懷疑做這件事情的第八研究院人員至少有兩個，甚至更多，然後輪流監控。”

    “不錯嘛，大家分析得都很有道理。”蔣白棉由衷讚道，“就算沒有吉緹絲的情報，我們花個一兩天的時間，也會慢慢把排查的重點收縮到莫爾那棟公寓和周圍幾幢建築上。”

    “虧了！十枚大騎士金幣虧了！”商見曜痛心疾首。

    蔣白棉搖了搖頭：

    “能縮短我們的排查時間，能直接給出狙擊手的肖像畫，那十枚大騎士金幣不要太值！

    “嗯，到莫爾家附近詢問時，千萬小心，說不定到處都有第八研究院的眼線，喂，到時候直接‘交朋友’，交上朋友再問，壓著嗓音問。”

    “好！”商見曜已是急不可耐。

    龍悅紅吐了口氣，提出了一個疑問：

    “第八研究院為什麼要把事情弄得這麼覆雜，派了兩三個人來監控莫爾，直接刪除他的記憶不就行了？”

    “可能莫爾這麼好用的工具不太容易找到，每次都要重新‘招攬’他同樣很麻煩，呃，頻繁被刪除記憶說不定還會留下什麼後遺癥，嚴重影響智力或者思維能力。”蔣白棉猜測道，“而且，正常來說，到艾斯特那里應該就查不下去了，誰知道這位雖然被刪除了記憶，但還是能通過某種方式確認委托者是莫爾。

    “說實在的，第八研究院在莫爾這里還設了一道防火墻真的是非常謹慎非常小心了。

    “可能是擔心別的途徑泄露了消息？”

    交流間，“舊調小組”的吉普在下班的人潮里艱難來到了莫爾住的那片街區。

    商見曜和蔣白棉下了車，拿著那張肖像畫，挑目標公寓周圍的店鋪一一詢問了起來。

    “思維植入”之下，沒誰懷疑他們，沒誰覺得這事需要提高警惕，都認真回答了他們的問題。

    僅僅問了三處，一位開雜貨鋪的中年婦女就指著莫爾住的那棟公寓道：

    “見過啊，他就住對面，隔段時間就會來買紙巾。”

官不聊生

第七部 幻想 第七十八章 友好交流

    聽到雜貨鋪老板的回答，蔣白棉、商見曜皆是精神一振，格納瓦眼窩里的紅光也閃爍了兩下。

    “知道他住哪一層樓哪個房間嗎？”蔣白棉追問道。

    被植入了思維的老板沒疑惑“舊調小組”問這麼詳細做什麼，她搖了搖頭道：

    “這個人不愛說話，也什麼人注意他，要不是他經常來買東西，我可能都不會記得有這麼一個人。

    “我就知道他進的是那個單元，具體哪一層樓哪個房間不太清楚。”

    說話間，雜貨鋪老板伸出自己的右手，指向對面公寓一處入口。

    那正是通向莫爾家的樓道！

    狙擊手和莫爾住在同一棟公寓的同一個單元！

    這符合白晨說的方便夜里監控。

    蔣白棉和商見曜對視了一眼，沒再多問什麼，出了雜貨鋪，走到了目標公寓的目標單元前……

    他們沒急著進入搜查，而是停留於外面，擡頭打量起因天黑而點亮的一盞盞燈火。

    “一樓十六個人類意識。”商見曜突然說道。

    “十六團來自人類的生物電信號。”蔣白棉沒有側頭，依舊注視著前方。

    這意味著一樓共十六個人，沒誰隱藏意識。

    “二樓十七個人類意識。”商見曜繼續說道。

    蔣白棉點了點頭：

    “生物電信號的數量吻合。”

    就這樣，兩人快速比對著數據，以確認情況。

    沒過多久，蔣白棉和商見曜肯定了這個單元所有人類都未隱藏自身的意識。

    而換句話說就是，商見曜能對這百來號人同時施加影響，不會出現遺漏。

    下一秒，商見曜從戰術背包內拿出了藍白色的擴音器，對著那個單元喊道：

    “各位居民，我們是安全用電委員會的工作人員，今天來檢查這棟公寓的電路電線情況，請你們聽到敲門聲後及時開門，配合工作……”

    這麼一通話語說完，蔣白棉相信該單元不會再有人懷疑“舊調小組”的排查，那名狙擊手和他的同伴亦然。

    她隨即側過腦袋，對格納瓦道：

    “老格，準備好麻醉子彈。”

    “舊調小組”這次的目標是捉活的！

    “好。”格納瓦迅速調整了武器的配置。

    緊接著，商見曜一馬當先進了公寓，蔣白棉緊隨其後。

    他們挨家挨戶地敲門，像模像樣地檢查起電路電線情況，同時觀察屋內的人是否和吉緹絲給的那副肖像畫一樣。

    就這樣，舊調小組一路來到了頂層。

    他們率先敲響的是正對樓梯的那個房間，這也是莫爾家的隔壁。

    乓乓乓！

    “查電表、電路、電線！”商見曜邊拍打木門，邊高聲喊道。

    過了七八秒，房門向後打開了。

    開門者是位二十七八歲的男子，他留著淡黃色的長發，藍色眸子下面是掩飾不住的黑色眼袋，身上穿著用色艷麗的衣物，很有藝術家氣質。

    這顯然和素描畫上的狙擊手不像。

    “怎麼夜里突然來檢查電路電線？”長發男子略感疑惑地問道。

    “白天大部分人都要工作，我們來了也進不了門。”商見曜理直氣壯地越過這名男子，走入了房間。

    按照他和蔣白棉的感應，這里住的是兩個人，房間里還有一位需要確認。

    一眼望去，商見曜和蔣白棉半個人影都沒有看到，只是發現茶幾上擺放著兩塊表皮粗糙滿是凸起的樹根和一疊顏色偏黃的紙巾。

    對應的那股人類意識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

    根據生物電信號的感應結果，蔣白棉的目光掃過了茶幾側面的沙發。

    那個人就在那里，但我們看不到……她念頭一動，側過身體，悄然對跟著進入的格納瓦比了個手勢。

    格納瓦雖然也沒有搜集到相應的視覺信號，但還是充分相信大白，猛地擡起右臂，往蔣白棉暗指的那個地方發射了一顆麻醉子彈。

    啪的一聲，沙發上勾勒出了一道人影。

    這人影穿著黑色及膝大衣，棕色的頭發理得很短，偏黃的眼眸凝固著明顯的錯愕，高挺的鼻梁稍微有點畸形，右手旁邊放著一個長方形的黑色木盒。

    他正是肖像畫上的那名狙擊手！

    此時，他胸腹位置插著麻醉子彈，身體條件反射般彈了起來。

    他的同伴，藝術家氣質濃厚的那名長發男子跟著做出了反應。

    就在這個時候，兩人一前一後露出了頹喪的表情，竟相繼放棄了抵抗。

    長發男子嘆了口氣道：

    “人生幾十年，如夢亦如幻，事已至此，沒什麼好說的。”

    他一屁股坐到了不遠處的椅子上，擺出束手就擒的姿態。

    商見曜的“文學青年”！

    而錯過最佳反抗期後，那名狙擊手眼神逐漸發散，飛快進入麻醉狀態，癱在了沙發上。

    “老格。”蔣白棉示意格納瓦守到門口，不讓任何人靠近。

    商見曜則笑著對那名長發男子道：

    “放心，我們只是想來打聽點事情，不會把你們怎麼著。

    “只要你們全力配合，我可以保證不傷害你們的生命，在這方面，我們一向有信譽。”

    長發男子眼神恍惚了一下道：

    “聽起來很誠懇。”

    值得相信。

    “你們沒有被植入詢問到某件事情就會自殺的思維吧？”商見曜“謹慎”地進行確認。

    長發男子搖了下腦袋：

    “沒有。

    “而且，現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就算想自殺，應該也辦不到。”

    “知道就好。”商見曜露出了笑容。

    “怎麼稱呼？”蔣白棉進入了詢問狀態。

    在涉及第八研究院的事情上，她不打算拖，害怕一拖又有意外發生。

    長發男子感覺到了尊重：

    “我叫默里。”

    他隨即指了下昏睡的同伴：

    “他叫本尼托。”

    蔣白棉還沒來得及往下詢問，商見曜已搶先道：

    “你們為什麼隔三差五就要買紙巾？”

    他誇大了雜貨鋪老板的說法。

    默里嘴角抽動了一下，指了指本尼托道：

    “他用的。”

    “怎麼說？”商見曜一臉好奇。

    默里明顯不是太想回答這個問題，但還是給予了配合：

    “他的代價是性癖方面異於普通人，就愛在樹上蹭來蹭去。”

    性癖異常？“雙日”領域的啊……難怪剛才我們看不到他……蔣白棉恍然大悟。

    “雙日”領域一部分能力涉及對視覺的操控。

    這樣也能解釋本尼托為什麼能在沒有“目擊者”的情況下揚長離開礦業聯合會那棟大樓。

    商見曜“哦”了一聲，指著茶幾上的兩塊樹根道：

    “我還以為你是根雕藝術家，原來是他在用！”

    默里聳了聳肩膀：

    “我的愛好是讀書。

    “其實，我能理解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癖好，這一方面是付出的代價導致的，另一方面也是受到了童年時期、少年時期某些經歷的影響，你們應該知道，很多男孩喜歡爬樹，第一次往往就這樣交了出去。”

    蔣白棉感覺這話題越來越偏，趕緊把它拉回了正軌：

    “你們是第八研究院的人？”

    “對。”默里坦然承認。

    “你的能力是翻看和刪除記憶？”商見曜一臉好奇。

    “不是。”默里搖起腦袋，“能大規模刪除記憶的那位只有涉及大宗物資交易時才會來格斯特堡，平常這些小事，又不會引人懷疑，後續也不需要交給外人來做，沒有泄露身份的風險。”

    “這些小事都是通過莫爾完成的？”蔣白棉問道。

    默里輕輕點頭：

    “在格斯特堡，像他這樣能做很多事情又不會引來關注的人非常少。”

    蔣白棉思索了幾秒，直截了當地問道：

    “你們第八研究院的總部位於哪里？”

    “不知道。”默里笑了起來，“能被外派的人都不清楚具體的位置。等需要返回總部時，我們會提前溝通好碰面的地點和時間，然後有人會來接我們，而途中我們的眼睛是被蒙上的，耳朵是被堵住的。”

    對於默里的回答，蔣白棉一點也不失望，因為之前那位第八研究院特派員已經告訴過“舊調小組”這方面的細節。

    由此，蔣白棉相信第八研究院在類似之事上肯定有嚴格的規章制度。

    她冷靜問道：

    “那麼，你們什麼時候返回總部？”

    默里一下沈默，隔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道：

    “莫爾死了，用不了多久我們應該就會被召回。”

官不聊生

第七部 幻想 第七十九章 正院長

    “這樣挺好的。”聽到默里和本尼托過不了多久就會結束任務，返回第八研究院，商見曜露出了兩排白牙，笑著讚道。

    這意味著“舊調小組”將有機會跟蹤和追查。

    蔣白棉對此不置可否，轉而問道：

    “你是什麼時候加入第八研究院的？”

    留著藝術家長發的默里打了個哈欠道：

    “我從出生就在研究院……”

    根據他的描述，第八研究院目前的人員構成有三部分，一是舊世界毀滅後幸存下來的員工彼此之間婚配留下的後裔當時第八研究院並未受到什麼打擊，也沒多少人罹患“無心病”，和柯寧米斯的情況很像，二是這麼多年以來，第八研究院相應特派員從灰土上帶回的一批又一批新鮮血液，三是“土生土長”者和這些新鮮血液配對生下的孩子。

    默里是第三種，本尼托是第二種。

    第八研究院的孩子們在小時候就會接受測試，熟記各種代價和對應的領域，等到十七八歲青春期結束，覺醒將成為他們的畢業考。

    能順利覺醒的，將接受進一步的深造，然後根據付出的代價和獲得的能力被安排不同的工作，有的負責內衛，有的專做特派員，有的成為審查者或者研究人員……

    那些不能覺醒的只能做雜工，或參與各種生產，或給研究員們打下手，或在溫泉谷地開荒種田，或擔任較低級別的行政職務，至於研究院內部的清潔則有普通機器人負責。

    在第八研究院的體系里，這種屬於“普通員工”，最高只能升到“助理研究員”，除非有足夠出眾的科研天分，才能打破天花板。

    同樣的，他們必須熬資歷或作出不小的貢獻，才有機會分配到基因改良藥劑。

    而覺醒者們一開始就是比普通員工高一層的“研究生”，享受各種資源，等他們完成了學業，做好了分配到的多個任務，成功轉正，則為“講師”。

    默里和本尼托就在這個層次。

    正常來說，他們如果能在格斯特堡再熬上一兩年，不出現紕漏，等到新人接手，回去之後就能晉升“助理研究員”。

    再往上的“研究員”，他們目前沒有任何希望，硬條件是必須進入“心靈走廊”。

    “研究員”們要是做出了很大的貢獻又還沒探索到“心靈走廊”深處，第八研究院往往會給他們一個更接近榮譽性頭銜的職稱“副教授”。

    所有探索到“心靈走廊”深處的覺醒者都是“教授”，但並不是每一名教授都是“教授聯席會”的成員，只有得到“副院長”、“查理”、“李教授”和“博士”四者之中半數推薦的，才能躋身這個管理第八研究院的核心小組。

    而研究院內的員工們喜歡稱聯席會的成員為“終身教授”。

    “在舊世界，研究員和教授很多時候是畫等號的，助理研究員和副教授也是這樣。”蔣白棉聽完之後，小聲咕噥了一句。

    默里很有點藝術家的灑脫：

    “總得劃出足夠的層次來構建晉升體系。”

    “那可以用終身教授、一級教授、二級教授、三級教授這種嘛。”商見曜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們還是書看得太少，遊戲玩得太少，如果是我，會這麼定：築基期教授，半步圓滿教授、大圓滿教授、先天教授……”

    “停！”蔣白棉見他已經把默里給侃暈，忙制止他說下去。

    她隨即轉正腦袋，問起默里：

    “那位能大規模刪除記憶的是副教授還是教授？”

    “教授，但不是‘教授聯席會’的成員，他正在為此而努力。”默里沒有隱瞞。

    探索到“心靈走廊”深處了啊……蔣白棉進一步問道：

    “他叫什麼？”

    “他是灰土人，紅河名是克里斯，但他更喜歡我們稱呼他秦教授。”默里回答道，“至於他長什麼樣子，有什麼代價，你覺得我們還會記得嗎？”

    “我理解。”商見曜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接著，他好奇問道：

    “為什麼只有‘副院長’，沒有正院長？”

    “從我有記憶開始，就沒有正院長存在。”默里搖了搖頭，“當時還有幾位舊世界幸存下來的員工活著，他們對這個問題非常避諱，連自己的孩子都不告訴。”

    第八研究院的正院長看來涉及某個秘密啊，而且大概率沒有死在舊世界毀滅時，要不然二三十年前，那些老員工不會那麼避諱相應的問題……蔣白棉在心里做出一定的推測。

    第八研究院的正院長真要是在舊世界毀滅時就死掉屬於非常正常的事情，不值得大驚小怪，沒什麼好避諱的，除非僅僅是他的名字本身，就有某種魔力，或者昭示著某個秘密，這才能讓那些老員工守口如瓶。

    “你們平時能看到星空嗎？”蔣白棉改變了話題。

    要是能，她和格納瓦就可以借助各種自然參照物直接算出第八研究院的位置。

    默里搖頭表示這是嚴格禁止的。

    就相關事情詢問了一陣，大概了解了下“教授聯席會”的構成和第八研究院許多細節性的問題後，蔣白棉對商見曜使了個眼色。

    商見曜按照預案，走了上去，以詢問和談話的形式與默里交流了起來。

    經過他的循循善誘，默里深刻認識到了這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團隊，他們之所以追查第八研究院的事情，是因為第八研究院內部出了叛賊，想要顛覆“教授聯席會”，主宰一切。

    為了協助這個團隊解決第八研究院的內部問題，為了不打草驚蛇，默里需要在返回第八研究院前悄悄聯系他們，給出與“接送者”約定的碰頭時間和地點。

    “合作愉快。”談話的尾聲，商見曜笑著伸出了右掌。

    默里回以笑容，伸手和他握了握：

    “合作愉快。”

    這個時候，本尼托終於蘇醒了過來。

    商見曜當即對默里道：

    “你去外面等著，我們要確認一下他是不是叛賊那一方的。”

    這是“合情合理”的要求，默里欣然同意。

    對於本尼托，商見曜如法炮制，不僅得到了他的信任，而且還把詢問默里的那些問題又問了一遍。

    雙方的回答能夠對上。

    然後，蔣白棉叫回了默里，對他說道：

    “本尼托也沒有問題，以後你們要精誠合作。”

    默里和本尼托用力握了握手。

    “這是我們的聯系方式。”蔣白棉撕下了一張便簽紙，遞給默里。

    商見曜則問道：

    “你們身上還有多少經費？”

    “七八枚大騎士金幣吧。”本尼托回答道。

    “這麼少？”商見曜一臉失望，“作為第八研究院的特派員，你們竟然這麼窮？”

    默里頓時有些羞愧：

    “七八枚大騎士金幣夠我們用大半年了。

    “而且，我們的經費都是找莫爾要的，現在他家已經被格斯特堡的治安官們接手了。”

    商見曜嘆了口氣道：

    “七八枚就七八枚吧。

    “你們看，我們履行了承諾，沒傷害你們的生命，你們也該為此做出一定的補償，比如，六枚大騎士金幣。”

    蔣白棉沒有阻止，因為既然要用默里和本尼托當誘餌，抓住第八研究院的“接送者”，那就不能把他們的下落告訴治安官葉爾蓋，以換取賞金。

    而沒有五枚大騎士金幣作為賞金，“舊調小組”一時半會還不知道怎麼去見吉緹絲。

    總不能真拿核彈或者格納瓦去當抵押品吧？

    默里和本尼托一想是這麼個道理，於是各自從錢袋里拿出金幣，湊了六枚，遞給商見曜。

    剩余的應該夠他們生活到被召回第八研究院。

    “不錯。”商見曜一邊把大騎士金幣交給蔣白棉，一邊讚起默里和本尼托，“你們很有公平交易的精神。”

    蔣白棉收起金幣，想了一下道：

    “你們最好做個偽裝，轉移住處。

    “應該有預備安全屋吧？”

    “莫爾有預備兩處，但都不在這片街區。”本尼托回答道。

    “那就好。”蔣白棉舒了口氣，“盡快。”

    她打算明天或者後天拿本尼托的肖像畫和狙擊手活動在這片街區的情報去治安官葉爾蓋那里薅點，不，換點賞金。

    這怎麼也價值一枚大騎士金幣！

    告別默里和本尼托後，蔣白棉和商見曜帶著格納瓦，繼續上門檢查這個單元的電線電路情況，務求讓後續追查過來的治安官或者別的遺跡獵人們相信他們什麼都沒找到。

    用了十來分鐘，他們結束這個工作，回到吉普上，把情況分享給了白晨和龍悅紅。

    龍悅紅皺眉說道：

    “所以，接下來的計劃是，等著默里和本尼托被召回，然後跟著他們前往見面地點，活捉負責接送特派員的第八研究院內部員工，從他們那里弄到第八研究院的具體位置？”

    這會不會太簡單了一點？

官不聊生

第七部 幻想 第八十章 捷徑

    後排的蔣白棉笑了一聲：

    “肯定不會這麼簡單。

    “要是抓到一個特派員，然後給他洗腦，釣出負責接送的內部員工，就能找到第八研究院的具體位置，那他們早就被多個大勢力聯合絞殺了。

    “我懷疑特派員抵達約定的見面地點後，負責接送的內部員工過來前，會有一輪暗中的審查，通過類似翻看記憶的方法確認回歸者是否有問題。

    “或者，第八研究院一直在通過自己掌握的那顆還能使用的衛星監控見面地點及周圍區域，一發現不對，立刻就發射導彈，將敵我雙方同時摧毀。

    “總之，我們接下來得針對不同情況制定一系列預案，看能不能想出繞過那些限制的辦法。”

    這不是一時半會能完成的，就算蔣白棉自己，現在也沒什麼頭緒。

    尤其第八研究院那位秦教授明確能大規模刪除相應記憶，且探索到了“心靈走廊”深處，能力影響的範圍不會小，他真要躲在暗處，隔著較遠旳距離暗中審查默里和本尼托的經歷，“舊調小組”很難發現——能大規模刪除相應記憶的前提毫無疑問是可以翻閱。

    更為重要的是，秦教授未必會躲在見面地點周圍區域，他完全可以提前“埋伏”於默里、本尼托返程的路線上，讓人防不勝防。

    龍悅紅沒再說話，商見曜也陷入了沈思。

    他們回到“火與鐵”旅館時，司潘特已經接手吉緹絲的工作，開始上夜班。

    但吉緹絲這位情報商人並沒有離開，坐在大廳一側的陳舊沙發上，眼睛沒有焦距地望著門口。

    她不知在想些什麼，以至於商見曜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她的面前，她才猛然清醒過來。

    “怎麼樣，情報準確嗎？”吉緹絲緩慢站起，開口問道。

    商見曜答非所問，恍然大悟道：

    “你是在等我們回來？

    “怕我們賴賬？”

    見司潘特好奇地望向了這邊，吉緹絲壓低嗓音道：

    “八枚大騎士金幣不是小數目，很多工人不吃不喝不養孩子都得兩三年才能攢到。”

    蔣白棉當即上前兩步，掏出那六枚大騎士金幣，遞給了吉緹絲：

    “還差兩枚，三天之內給你。”

    因為“舊調小組”已經付了大頭，所以吉緹絲也沒糾纏這件事情，收起金幣，點了點頭道：

    “你們效率很高，這麼快就完成了驗證。

    “抓到人了嗎？”

    “沒有。”蔣白棉誠懇搖頭。

    他們確實沒抓到，只是和默里、本尼托做了氣氛友好的交流。

    商見曜則一臉震驚，望著吉緹絲道：

    “作為格斯特堡最出色的情報商人，你不是應該在我們返回前就知道我們有沒有抓住目標嗎？

    “原來你也有不知道的時候啊！”

    吉緹絲沈默了好幾秒道：

    “三天內記得補上尾款。”

    商見曜說不出話來了。

    吉緹絲沒再理睬他們，用一種夢遊般的姿態走出“火與鐵”旅館，消失在了路燈光芒照不到的地方。

    “你們買了哪方面的情報，竟然付了她那麼多金幣？”司潘特雖然沒聽清楚“舊調小組”和吉緹絲的對話，但有看見他們給了自己同事好幾枚大騎士金幣，一時很有點詫異和好奇。

    蔣白棉笑了起來，走了過去道：

    “兩枚大騎士金幣我們就告訴你。”

    “……”司潘特掂量了下錢包，放棄了不必要的好奇心。

    商見曜靠攏過去，關切問道：

    “她很缺錢嗎？”

    “我不太清楚。”司潘特搖了搖頭，“我只知道她父母一直在生病，她經常會購買一些藥品和生物制劑。”

    “這樣啊。”商見曜點了點頭。

    閑聊了幾句，“舊調小組”回到樓上，進了房間。

    他們沒有立刻討論怎麼利用默里和本尼托鎖定第八研究院的具體位置，而是交流起接下來的安排。

    “默里和本尼托隨時可能被召回，我們未必還有空閑去柯寧米斯。”龍悅紅看了商見曜一眼道。

    這樣一來，追尋商見曜父親下落的計劃又得推後了。

    “也許第八研究院已經把總部搬到了柯寧米斯。”商見曜渾不在意地說道，“這兩件事情誰先誰後我都沒什麼意見。”

    蔣白棉輕輕頷首道：

    “計劃肯定得根據具體情況做相應的調整，現在先不急著改，說不定第八研究院不打算召回默里和本尼托，而是派那位秦教授過來，讓他們配合著再找一個類似莫爾的白手套呢？”

    這是完全有可能的，而“舊調小組”則有機會在格斯特堡抓到一位第八研究院教授級的人物。

    這樣的高層是有一定概率知道第八研究院具體位置的！

    當然，他還不是“教授聯席會”的成員，蔣白棉也不敢打包票他一定清楚。

    白晨抿了下嘴巴道：

    “接下來幾天，我們一邊等著默里和本尼托傳回消息，一邊可以繼續拜訪吉緹絲那份名單內剩下的人員，爭取能弄到更多喂父親相關的情報。”

    他們還有三人未曾拜訪。

    蔣白棉斟酌了下道：

    “三天內，默里和本尼托如果還沒有收到第八研究院的有效回覆，我們就得考慮暗中監控甚至保護他們了，因為那意味著第八研究院也許要先做一輪審查，等確認他們沒有問題後再與他們聯系。

    “吉緹絲那份名單里剩下的三個人中，史密斯還沒有返回格斯特堡，我們和他又有足夠的‘交情’，到時候不用擔心拜訪不成功，而本地騎士團的副團長伊曼和獵人公會會長弗朗茲，我打算直接從吉緹絲那里購買相應的回答。”

    “啊？”龍悅紅沒想到組長會選擇“偷懶”。

    蔣白棉笑了笑道：

    “吉緹絲的情報能力已經得到了證實，這一點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既然花一枚大騎士金幣就能從她那里得到一個重要目標的誠實回答，那我們為什麼還要浪費時間冒著風險辛辛苦苦去拜訪伊曼和弗朗茲？

    “等收到的答案不滿意，有所懷疑，再做嘗試也不遲。”

    龍悅紅一邊覺得這確實有道理，一邊又認為這太過走捷徑，讓小組失去主觀能動性，長此以往，自己等人就懶散了，松懈了，沒有清晰思路了。

    但類似吉緹絲這種情報商人，又不是說遇上就能遇上，每個地方都有……經過一番思想鬥爭，龍悅紅選擇接受這個方案。

    這確實是最省事最方便最節約時間的辦法。

    “那樣需要花兩枚大騎士金幣，而我們還欠吉緹絲兩枚。”白晨指出了最大的問題。

    那就是“舊調小組”沒錢。

    套房內一時有點沈默，蔣白棉隔了一會兒才道：

    “等默里和本尼托確認轉移到了安全屋，我們就把吉緹絲給的情報當成自己查出來的交給那個叫葉爾蓋的治安官，這至少可以換到一枚大騎士金幣。

    “然後，我們趁機要些資料，看能不能在菩提雕像這件事情上找到線索，獲得點賞金。”

    “什麼資料？”商見曜好奇問道。

    蔣白棉微微一笑：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

    第二天上午，通過格納瓦收到默里和本尼托的電報後，“舊調小組”五名成員上了吉普，直奔格斯特堡的治安所。

    這位於那座古堡內，在外面的圍墻和作為主體建築的塔樓間。

    很快，商見曜等人見到了葉爾蓋。

    這位已經換上深藍色制服的治安官打量了“舊調小組”幾眼：

    “有收獲了？”

    “對。”蔣白棉拿出了那副肖像畫，“我們已經問到了那名狙擊手的長相。”

    這確實是問到的。

    葉爾蓋接過那副肖像畫，仔仔細細看了起來。

    “那名狙擊手最後出現於莫爾家那片街區，疑似和莫爾就住在同一棟公寓里。”趁此機會，蔣白棉交代起自己等人的經歷，“我們在那個區域找到了好幾個目擊者，還假扮安全用電委員會的人一一上門檢查，但未能發現目標，嗯，有幾個房間沒人居住，沒誰開門。”

    葉爾蓋微微點頭：

    “我會立刻組織人手過去排查，如果確認了你們的情報有效，你們將獲得一個大騎士金幣作為報酬。”

    蔣白棉沒有質疑，轉而說道：

    “治安官先生，我們還想從你們這里覆印些資料。”

    “什麼資料？”葉爾蓋警惕地問道。

    蔣白棉露出無害的笑容：

    “最近兩個月內，格斯特堡所有治安糾紛、刑事案件、精神病院入院記錄和死亡人員的資料，如果有的保密等級比較高，我們只需要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就行。”

官不聊生

第七部 幻想 第八十一章 聯想

    “這不行。”葉爾蓋本能就想拒絕。

    蔣白棉沒有氣餒，笑著解釋道：

    “治安官先生，我們並不需要了解機密，只是希望對最近兩個月格斯特堡的異常事件有個粗略的掌握，以此尋找菩提雕像的線索。”

    “菩提雕像那個任務？”葉爾蓋略感詫異地反問。

    他似乎這才記起對面是貨真價實的遺跡獵人隊伍。

    蔣白棉點了點頭：

    “目前這個任務的進展接近停滯，我們只能另尋切入點，看能不能發現些線索。”

    “這和最近兩個月的治安糾紛、刑事案件、死亡人員、精神病院入院記錄有什麼關系？”葉爾蓋的記憶相當不錯，基本覆述了蔣白棉剛才的要求，只是順序有所顛倒……

    是啊是啊……龍悅紅在心里附和起這位的話語。

    他也有這樣的疑問。

    “秘密。”蔣白棉微笑回答，“治安官先生，我們剛才提供的線索價值應該不止一枚大騎士金幣，在已經收到報酬的情況下，額外要求一些資料，不算過分吧？而且，那些資料應該都沒有保密要求。”

    她在“已經收到報酬”這句話上發了重音。

    熟讀舊世界各種資料，人情練達的蔣白棉深知行賄也得講究方式方法，太過露骨在某些時候只會適得其反。

    葉爾蓋聽得明顯楞了一下，似乎有點懷疑對方說錯了。

    很快，他明白了過來，表情沒什麼變化地說道：

    “你們的要求確實還算合理。

    “我現在去申請相應的資料，但覆印的費用需要你們自己承擔。”

    “沒問題！”蔣白棉嫣然笑道。

    等葉爾蓋出了接待室，龍悅紅壓低嗓音道：

    “組長，你不怕他拒絕嗎？‘白騎士團’崇尚簡樸，對收受賄賂這種事情肯定很避忌。”

    “他要是拒絕，就當我用錯了時態，這樣大家還能友好相處。”蔣白棉微微一笑，“但我判斷他拒絕的概率很低，一方面，他只是普通治安官，職階相當於騎士扈從，另一方面，他有差不多四十歲了，除非能立下很大的功勞，否則這輩子都沒什麼希望成為正式騎士，為自己的孩子謀求扈從的位置，這樣的情況下，想辦法給自己給家人多攢些金錢是很容易產生的念頭，再說，我們只是讓他通融一下，相應的事情不違反任何一條規章制度。”

    “白騎士團”的騎士都相當精貴，涉及實權職位和後代的起跑線，不會因為某位扈從資歷夠老，就給他一個安慰性的騎士頭銜。

    所以，他們在這方面和“盤古生物”截然不同，不像後者，一個員工按部就班地工作，總能得到至少兩次晉升，到了退休的時候，說不定還能再提一階，享受更高的待遇。

    商見曜一臉失望：

    “他們的騎士精神呢？”

    “不說舊世界毀滅，現在距離混亂年代都快五十年了，在這麼一個階層固化，流動性差，講究上下尊卑的地方，底層的扈從乃至中層的騎士們，在提升無望的情況下，恐怕只有一小部分還會嚴格遵守騎士精神。”蔣白棉搖了搖頭，“在某些年代，我們能對所有人講精神，在任何年代，我們都能對少數人講精神，但要想在任何年代都對所有人講精神，是違背客觀規律的，這個世界的第一性終究是物質，實際一點，多給些好處，往往比喊口號更有用。”

    她化用了舊世界某個著名的句式。

    “不一定。”商見曜表示不讚同。

    就在龍悅紅以為他要說崇高的精神永不磨滅永不過時的時候，商見曜指著自己道：

    “在有覺醒者的情況下，你確定世界的第一性真的是物質？”

    不是物理科學家的蔣白棉一時竟不知從何反駁起。

    這時，白晨重覆了葉爾蓋剛才那個問題：

    “那些資料和菩提雕像有什麼關系？”

    蔣白棉收回目光，笑著說道：

    “我們之前不是推測那名苦行僧是帶著菩提雕像來格斯特堡避難，並且得到了初步的證實嗎？

    “目前暫時還沒法確認他是被殺還是自然死亡，我們只能選擇其中一條入手。

    “他要是真的因病而亡，自己走到煉鋼爐下坐化，那他會怎麼處理菩提雕像？”

    “毀掉，藏起來，或者交給某位值得信賴的人。”白晨斟酌著回答。

    普渡禪師商見曜提出了另一種可能：

    “也許就隨便放在哪里，比如屍體旁邊，讓有緣者得之。”

    “這都是有可能的。”蔣白棉輕輕頷首道，“毀掉不用說，大家永遠都找不到了，而不管是藏起來，還是被格斯特堡某位得到，菩提雕像既然這麼重要，那說不定會時不時產生點異常。

    “還有，三年過去，如果菩提雕像確實落在了格斯特堡某個人手里，他真的能做到沒人發現，沒人察覺？

    “相應任務掛出來後，會不會有人去找他，試圖敲詐一筆，然後被滅口？”

    聽到這里，龍悅紅恍然大悟：

    “難怪組長你要查看格斯特堡最近兩個月的治安糾紛、刑事案件、精神病院入院記錄和死亡名單……”

    這也許就有雕像持有者處理知情者之事暗藏其中。

    “萬一兩三年前滅口工作就做好了呢？”商見曜陰冷一笑，“我想沒多少兇手在這方面有拖延癥。”

    蔣白棉吐了口氣道：

    “所以，這只是初步的篩查，要是沒有結果，我們再來要最近三年份的。

    “一口氣拿那麼多，治安官先生會很為難的。”

    啪啪啪，商見曜鼓起了掌，結束了這個話題。

    龍悅紅油然感嘆道：

    “那麼多資料，要一條條檢查，確認是否有問題，工作量不小啊。”

    “菩提雕像遺失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不拿出掘地三尺的精神恐怕沒法找到半點線索，吉緹絲那麼強的情報商人，不也給不出有價值的消息？”蔣白棉回憶著說道，“有時候，笨辦法才是最管用的辦法，之前在最初城，我們不也是靠翻垃圾桶才找到真‘神父’嗎？而且，我們還有老格，能直接做大數據分析。”

    “也是。”龍悅紅和白晨同時點頭。

    突然，蔣白棉皺了下眉頭。

    “怎麼了？”商見曜好奇問道。

    蔣白棉若有所思地反問道：

    “我剛才是不是說了吉緹絲那麼強的情報商人都找不到有用的線索？”

    “差不多。”商見曜給予肯定。

    蔣白棉環顧了一圈道：

    “之前喂是不是猜過吉緹絲或者她某位線人有‘天眼通’？”

    “對對對！”商見曜非常高興地承認。

    白晨抿了下嘴巴道：

    “組長你的意思是，菩提雕像落到了吉緹絲或者她那支團隊的某個人手上？”

    “所以她才能實時監控格斯特堡各個地方的情況，獲得第一手情報，所以她才經常走神，喜歡發呆，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所以她才刻意回避菩提雕像之事，不給有價值的線索？”龍悅紅越說越覺得這事有一定的可能，“如果菩提雕塑涉及執歲層面的力量，那吉緹絲在旅館前台看到一兩公里外的事情就相當正常了。”

    蔣白棉輕輕頷首道：

    “如果真涉及執歲層面，那用了三年都還沒用光雕像的力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接下來，我們要確認一下，吉緹絲喜歡走神，常常發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們現在的猜測屬於大膽假設，基於吉緹絲超乎尋常的表現和她在菩提雕像之事上的平凡而來，但這有太多的理由解釋，需要小心謹慎地做驗證。

    “舊調小組”沒急著離開，等到葉爾蓋回來，由格納瓦完成了相應資料的掃描。

    覆印費自然也因此省了。

    …………

    “火與鐵”旅館今天的前台是另一位員工，對於吉緹絲，他不如司潘特了解，“舊調小組”問了幾句，沒得到什麼有價值的回答。

    不得已，“舊調小組”又一次挑選老亨利餐廳吃午飯，找到了之前那位棕髮服務生。

    確認好餐單，蔣白棉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吉緹絲今天中午還會來嗎？”

    “我不太確定。”棕髮服務生搖了搖頭，“她今天好像不輪休，晚上還得工作。”

    “那她住哪里？我們想再打聽點消息。”蔣白棉順勢說道。

    棕髮服務生一下變得警惕：

    “你們晚上到‘火與鐵’旅館找她就行了。”

    蔣白棉“嗯”了一聲，轉而問道：

    “她消息真的非常靈通，很難想像她才做情報商人幾年。

    “呃，她是幾年前開始做情報商人的？”

    “到‘火與鐵’旅館做前台開始。”棕髮服務生回憶著說道，“差不多有三年了。”

    三年……“舊調小組”幾名成員皆是眼睛一亮。

官不聊生

第七部 幻想 第八十二章 “試探”

    吃過午飯，回到旅館，龍悅紅感慨了一聲：

    “這麼看來，菩提雕像還真有可能落到了吉緹絲的手上。

    “我們要是把這條線索提交給獵人公會，不知道能換多少賞金…”

    “等一下。”老實的格納瓦打斷了龍悅紅的話語，“我們努力賺取賞金是為了償還欠吉緹絲的錢，同時從她那里購買伊曼和弗朗茨的回答，而現在，賺取賞金的方式是將吉緹絲的秘密賣給獵人公會，這兩者之間的邏輯關系是不是有點不太對？”

    “確實。”商見曜深表讚同，“我們不能為了還吉緹絲的錢而出賣她。“

    白晨幫龍悅紅說了一句：

    “在舊世界娛樂資料里，類似的事情不少，只不過目的都是為了賴賬……“

    這不是我們的風格！”商見曜義正辭嚴地說道。

    蔣白棉跟著點頭：

    “主要是吉緹絲對我們還算友好，交易的時候也信守承諾…”

    “甚至允許我們賒賬！”商見曜補充道。

    “總之，真要出賣吉緹絲的秘密，我還是於心不忍。”蔣白棉白了商見曜一眼道，“再說，目前也還不能完全地確定。”

    龍悅紅也是這麼想的，再次提議道：

    “要不我們直接去找吉緹絲，就這事和她做個溝通？

    “菩提雕像真要落到了她的手上，那我們可以當場承諾不會外泄這個秘密，條件是免除債務，附贈兩個消息。”

    這樣是雙贏。

    “等一下。”商見曜模仿起格納瓦，“你的辦法簡單來說不就是，去找吉緹絲，告訴她，我們知道了她的秘密，她要是不免除我們的債務，再送點情報，我們就把那個秘密交給獵人公會？“

    龍悅紅越聽越是啞口無言。

    商見曜只是稍微更換了下說辭，調整了下順序，就把自己那番話語表面的溫情直接撕開，展露出本質：

    敲詐勒索！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龍悅紅想表示自己真的沒有勒索吉緹絲的念頭，但又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為自己辯解。

    總不能說是為了促成雙贏吧？

    雖然他確實是這麼想的。

    蔣白棉思索了幾秒道：

    “吉緹絲今晚值夜，我們到時候去找她，以購買情報為由。”然後，喂直接和她交上朋友’，確認菩提雕像是否在她手上。

    “如果我們判斷錯誤，那就再另尋線索，要是猜對了，就了解下前因後果，據此再做出決定，嗯，吉緹絲自己不提，我們絕對不能說拿保守秘密來換錢。””好。”商見曜毫不猶豫答應了下來。

    到了傍晚，蜂蜜色頭發隨意挽著的吉緹絲進入“火與鐵”旅館，與同事完成了交接。

    “舊調小組”沒立刻找她，慢悠悠出門填飽了肚子，等到夜比較深，大廳沒什麼人來往，才走向前台。

    吉緹絲收斂起恍惚的表情：

    “有什麼事嗎？“

    蔣白棉笑道：

    “想從你這里再打聽點消息。“

    “你們還欠我兩枚大騎士金幣。”吉緹絲提醒道。

    這個時候，她一點也不走神。

    商見曜當即做出回應：

    “不是約好三天內嗎？這才過去一天。

    “而且，我們已經合作過兩次，彼此都展現出了值得信任的一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都相當於朋友了”

    只要給商見曜說話的機會，只要確實有事情交流，他就能毫無痕跡地完成“思維植入”，讓人防不勝防。

    吉緹絲似乎沒有料到“舊調小組”會突然對自己動手，眼神恍惚了一下道：

    “確實。

    “你們這次想打聽什麼消息？”

    蔣白棉竭力讓自己的笑容友善溫和：

    我們想知道那尊菩提雕像是不是在你這里。“

    吉緹絲瞳孔一下放大，整個人似乎被當頭澆了盆冰水，眼見著就要擺脫“思維植入”的影響。

    就在這個時候，早有準備的商見曜喝了一聲：

    “我們沒有惡意！“

    結合前面的“思維植入”效果，吉緹絲的身體放松了下來。

    她脫口而出道：

    “你們怎麼知道的？“

    蔣白棉沒立刻回答，用笑容安撫起對方：

    “不用緊張，我們真要拿這件事情傷害你，現在找你的就是那些遺跡獵人了。“

    不給吉緹絲說話的機會，蔣白棉自顧自道：

    “我們這個團隊的經歷還算豐富，見識過‘天眼通’、‘宿命通’、‘他心通’等菩提’領域的能力，並且清楚那尊菩提雕像可能涉及什麼。

    “當你在我們面前毫無顧忌地展現能力，給出情報時，就應該知道，我們遲早會懷疑你。

    “而現在，我們的懷疑得到了證實。“

    吉緹絲臉上逐漸浮現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蔣白棉好奇問道：

    ”你是覺得我們不可能清楚菩提雕像帶來的能力，產生相應的聯想，還是有什麼原因逼迫你必須這麼做？”

    這是她最大的不解。

    吉緹絲表現得就跟不怎麼了解覺醒者相關事情一樣。

    這一次，吉緹絲沒再走神，默然了幾秒道：”一方面確實是有點小瞧你們，另一方面是我得抓緊時間賺錢。“

    “為什麼這麼急？”商見曜好奇問道。

    吉緹絲眼睛有點失去焦距，過了幾秒才回答道：

    “最近半年，我開始感覺到雕像的力量在減弱，也許再有一年兩年，甚至更短，它就會失去所有的神奇。”

    “正常。”蔣白棉和商見曜異口同聲。

    能頻繁使用近三年才是不正常的事情！

    吉緹絲繼續說道：

    我得在雕像失去全部力量前，攢夠我父母治病的錢，攢夠我購買最新型基因藥劑的錢，處理好一些事情的後續”

    所以才有點急著用能力換取金錢…蔣白棉輕輕領首道：

    “你常常走神，喜歡發呆是雕像帶來的負面影響？“

    “不是，是因為我還同步控制著好幾個人，必須讓他們在日常生活里不表現出異常，並且我還時不時會用‘天眼通’搜集格斯特堡不同地方的實時情報。“吉緹絲“感覺”到“舊調小組”確實沒有惡意，回答得還算詳細。

    “同步控制”有經驗的商見曜興奮問道，“神鏡通’加宿命通’？”

    “神鏡通”可以讓自己的意識一分為多又不會造成單個意識的獨立，“宿命通”能見眾生過往，能用本身的意識強行占據一個人類的身體，形同奪舍或者寄生。

    兩者結合就意味著可以同時掌控覆數的人類。

    當初迪馬爾科就是這樣。

    吉緹絲楞了一下，苦澀笑道：”你們對這些能力果然很了解。“

    蔣白棉暫時沒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

    “你是怎麼得到那尊菩提雕像的？“

    吉緹絲眼神迷茫了幾秒道：

    “那名僧人來到格斯特堡後，身體一直不是太好。

    “有一次，他到我家化緣，我覺得他很可憐，給了他一些剩下的食物，又問了他平時待在哪里，偶爾會去給他送點吃的和衣服，但我家情況本身就不是太好，這麼做的次數其實很少。

    “我沒想到的是，有天晚上他竟然來我家找我，說感謝我的照顧，要把雕像送給我。我當時並不清楚雕像有這麼神奇，覺得沒什麼，於是收了下來。

    “我一接過那尊雕像，立刻就陷入了某種奇異的狀態，知道了它蘊藏著什麼樣的力量，而那名僧人卻不見了，到了第二天，他被人發現死在了工廠區域“

    說話間，吉緹絲彎下腰，提起了放在腳邊的帆布背包。

    這是她日常背的那個。

    接著，吉緹絲從背包里取出了一尊木制的雕像。

    它呈棕褐色，大概五十厘米高，慈眉善目的同時滿臉苦相，和獵人公會那個任務的描述一模一樣。

    蔣白棉略感愕然地問道：

    “你沒有直接接觸雕像就能使用它的力量？“

    雕像竟然放在背包內！

    蔣白棉還以為它藏在前台的櫃子里，方便吉緹絲使用有需求時就稍微拉開櫃子，觸碰表面。

    “對，最初用手碰過後，只要它在一定範圍內，我都能借用它的能力，也會被它影響。”吉緹絲沒有具體說這個範圍有多大。

    商見曜由衷讚道：

    “神奇！“

官不聊生

第七部 幻想 第八十三章 別的身份

    聽著蔣白棉、商見曜和吉緹絲的對話，龍悅紅莫名有一種既視感。

    吉緹絲的經歷真的很像舊世界娛樂資料里某些主角的覆刻：

    因為好心和善良，得到某位看似不起眼的人物臨死饋贈，從此超越平凡，有了屬於自己的路。

    看了眼那尊菩提雕像，蔣白棉收起錯愕道：

    “把它放回去吧，要是不小心被誰看到，就不太好了。“

    吉緹絲深深地打量了他們幾眼，愈發相信“舊調小組”沒有惡意。

    等她將菩提雕像放回了背包，置於腳邊，商見曜問道：

    “然後呢？“

    “什麼然後呢？”吉緹絲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分心操縱別的身體，導致錯過了部分對話……

    可值此深夜，她別的身體基本都上床睡覺了，不再需要她“維護”。

    商見曜一臉“故事還沒講完”的表情：

    “那名僧人死了之後的事情。”

    吉緹絲攏了下蜂蜜色的頭發，回憶著說道：

    “那個時候，我父母都患了病，無法再工作，家里雖然有點積蓄，但長久下去肯定不行，而且，他們還得一直吃藥。

    “我知道我沒法再依靠家里攢錢，購買老款基因改良藥劑提升自己了，而沒有改良基因的我，作為一名女性很難加入軍隊，依靠貢獻一步步成為扈從，乃至晉升騎士。

    “那段時間，我感覺天空都灰暗了很多，而那尊雕像的神奇讓我看到了希望。“

    “格斯特堡的天空本來就是灰暗的。”商見曜指出。

    蔣白棉瞪了這家夥一眼，追問起吉緹絲：

    “為什麼選擇做情報商人？“

    吉緹絲露出了笑容，但不再分心維持其他身體活動的她，這一次未帶上那種謎樣的感覺：

    “從正規渠道購買基因改良藥劑還是太貴了，我當初考慮過去地下黑市看看，而這需要情報的支撐。

    “通過這件事情，我認識了莫爾，發現做情報商人還算賺錢，並且很適合雕像附帶的那些能力，而莫爾自己也說了，年紀大了，精力跟不上了，以後會慢慢進入養老狀態。

    “那為什麼要兼職前台呢？”蔣白棉不太理解。

    商見曜幫忙解釋道：

    “生活總需要一個正常的工作，而工人、服務生、遺跡獵人都不太適合吉緹絲，她常常要分心，沒法專注。”

    “是的。”吉緹絲坦然承認，“雖然旅館前台的薪水比較低，但大部分時候很空閑，而且，你們沒發現嗎？這里是格斯特堡的中心，到聚居點東南西北邊界的距離差不多，方便我監控’。”

    “這點我還真沒注意。”蔣白棉輕輕頷首。

    她突然改變了問題：

    “你還操縱著哪幾具身體？“

    吉緹絲笑了：

    “七八具吧，有一個身份你們見過，艾斯特。“

    “艾斯特？”龍悅紅愕然脫口。

    那名礦業聯合會的理事竟然是吉緹絲另一個身份？

    蔣白棉回憶了下和艾斯特交流的場景，發現這位除了太容易疲憊，因此有點愛沈思，注意力不夠集中，沒什麼能讓人聯想到吉緹絲。

    “演技不錯啊！”商見曜誇讚道。

    “這個身份用了差不多兩年，剛開始肯定有不少問題，現在就算親近的人，也沒法發現艾斯特的靈魂已經換了一個人。”吉緹絲沒有驕傲。

    商見曜忽然板起臉孔，嚴肅問道：

    “你殺了艾斯特？”

    “沒有。”吉緹絲搖了搖頭，“他的身體前些年就垮掉了，正常肯定活不到現在，但我看中了他的身份、地位、資源和垂死的狀態，特意找機會見了接近彌留的他，問他要不要做一筆交易。交易的內容是，他提出要求，我來幫他完成，而他的身體借給我用到再也無法維持。

    “他答應了，希望我能幫他完成一個心願，那就是去柯寧米斯取回他那個情婦和兩個孩子的屍骨或者遺物。

    “我知道柯寧米斯的危險，只能告訴他，我盡量，不保證，而他還是答應了交易。“

    蔣白棉點了點頭：

    “既然艾斯特成了你另一個身份，那你還擔心金錢做什麼？“

    擁有不少私礦，掌握著一定份額稀有金屬和烈酒渠道的大商人還會缺購買新型基因改良藥劑的錢？

    “那是屬於艾斯特家人的，我現在只是幫艾斯特保管，不能挪用。”吉緹絲相當嚴肅地回答道，“要是我願意違背自己的信條，那借助雕像，有太多改變我人生治好我父母的辦法。”

    信條……你還不是騎士啊……龍悅紅在心里咕噥道。

    啪啪啪，商見曜鼓起了掌，誠懇讚道：

    “遵紀守法。”

    蔣白棉沒有吝嗇自己的笑容：

    “另外幾具身體，也是你找垂死者交易來的？“

    “有兩具不是，一具眼饞我通過販賣情報賺來的錢，想殺掉我全家，搶劫所有財物，被我直接擊碎了他的意識，占據了他的身體。“吉緹絲略微勾起了嘴角，“還有一具是你們知道的伊曼，格斯特堡‘勇氣騎士團’的副團長，大騎士哈維爾的助手。“

    “他做了什麼？”商見曜沒有掩飾自己的求知欲。

    吉緹絲望了眼外面街道上的燈火： ”一方面，殺死伊曼是弗朗茲的遺願。“ ”弗朗茲？本地獵人公會的會長弗朗茲？”蔣白棉表情覆雜地問道。

    白晨等人的臉色也相當精彩。

    “對。”吉緹絲低笑了一聲，“弗朗茲是我另一個身份。”

    好家夥，五人名單里有三個是你自己難怪你敢接深度詢問的任務，一個人收一枚大騎士金幣，這不就是用“宿命通”翻翻記憶的事情嗎？龍悅紅沒想到事情的真相是這樣。

    商見曜“大驚失色”：

    “史密斯也是你？“

    “不是，史密斯屬於比較容易問到情報的人，莫爾也是，嗯，只要給得出足夠的報酬。”吉緹絲搖頭否定，“僅僅七八具身體就弄得我精神恍惚，感覺自己隨時會分裂，我實在不敢再增加了。“

    她沒說自己掌控的身體究竟有多少，還留了點後路。

    商見曜想了一下道：

    “你們要學會自我和解。“

    吉緹絲一臉疑惑，無法理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弗朗茲為什麼要殺伊曼？”蔣白棉把話題拉回了正軌。

    吉緹絲嘆了口氣道：

    “伊曼是個嚴苛的人，對身邊人犯下的小錯誤也會給予較大的懲罰。

    “弗朗茲的兒子原本跟著他做騎士，結果不小心犯了點錯誤，惹怒了伊曼。正常來說，那個錯誤也就鞭答十下，但伊曼翻了一倍，而且親自動手。

    “弗朗茲的兒子因此受了重傷，後續又運氣不是太好地染上了別的疾病，最終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吉緹絲頓了一下又道：

    “我同意弗朗茨的請求還有個原因：

    “掌握了那麼多情報後，我才知道工廠那麼多人得病，受傷，勞累過度，乃至死亡，不是沒有辦法解決，而是上面很大一部分人不願意解決，認為這會降低自己獲得的收益，伊曼就是這一部分人的代表，呵呵，他時不時還會踐行騎士精神，給醫院給救濟組織捐款，真是讓人感動啊。

    我找到機會擊碎他意識，占據他身體時，他崩潰、痛苦、軟弱的樣子和他看不起的普通人、低層次騎士沒有任何不同。”

    “現在呢？現在工廠的情況有改觀嗎？”商見曜關心起這件事情。

    “在伊曼努力推動下，有了一定的改變。”吉緹絲回答道。

    商見曜很是欣慰：

    ”他現在是個真正的騎士了。“

    亡靈騎士嗎……龍悅紅忍不住腹誹了一句。

    蔣白棉想了一下，詢問起吉緹絲：

    “你父母患的是什麼病？“

    “我父親是嚴重的肺部疾病，這和工廠的環境有關，我母親是勞累過度，身體接近垮掉。”吉緹絲臉露哀傷道，“我一直在購買相應的藥品和生物制劑給他們，但只能勉強維持，沒有惡化，但也沒太大好轉。”

    可惜啊，我們身上攜帶的生物制劑要麼是給瀕死者用來拖時間的，要麼是治療各種外傷和野外傳染病的，不夠對癥…嗯，身體垮掉倒是有一款營養類生物制劑可以用，雖然這針對的是小紅之前那種重傷後的恢覆，但也能讓勞累過度的人身體狀況得到一定改善……蔣白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

    “我們有一款生物制劑，對你母親應該有點作用，我想拿兩支換伊曼、弗朗茲的回答，以及三枚大騎士金幣。

    兩枚還欠吉緹絲的錢，一枚用來補充食物儲備。

第七部 幻想 第八十四章 理想

    吉緹絲灰藍色的眼睛有所睜大，用一種略顯古怪的語氣道：

    “你們確實沒有惡意。

    “我還以為你們會以幫我保守秘密為條件，要求我抹掉欠賬，給予情報。”

    聽到這句話，龍悅紅有點尷尬地笑了一聲。

    “我們不是這樣的人。”商見曜誠懇說道。

    他確實發自肺腑。

    蔣白棉則微微頷首道：

    “你有你的原則，我們也有我們的原則……”

    吉緹絲點了點頭：

    “難怪我獲得的預言是最近三天都沒什麼危險。雖然我的秘密被你們知道了，但這沒給我帶來危險。”

    那尊雕像還有預言方面的能力？要是我們有了歹意，那豈不是提前就會被察覺，商見曜的“思維植入”沒法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了……龍悅紅一時又詫異又感慨萬千。

    某些時候，高尚的品德未必是高尚者的墓志銘。

    商見曜一臉震驚：

    “還能‘預知’？

    “你之前已經表現出了‘天眼通’、‘神鏡通’、‘宿命通’。

    “那尊雕像究竟有多少種力量？”

    正常來說，一件道具也就蘊含制造者其中一種能力，相應的氣息最多能支撐十來次使用。

    “很多。”吉緹絲含糊回答。

    很多……那尊菩提雕像不僅擁有至少四種能力，而且還在吉緹絲這麼頻繁的使用下堅持了三年，目測還能再堅持一到兩年……這說和執歲沒有關系我都不信！從力量特點看，雕像內蘊藏的氣息確實來自“菩提”……蔣白棉很想向吉緹絲借那尊菩提雕像研究一段時間，但當前情況還是比較敏感，為了不刺激對方，導致“思維植入”的效果土崩瓦解，她忍了下來，打算過段時間，和吉緹絲建立起足夠的互信後，再提這麼一個要求。

    “不可思議！”商見曜毫不掩飾自己的感覺。

    “我清楚這有多麼不尋常，弗朗茲生前是覺醒者，艾斯特也接觸過很多類似的人，他們的記憶里有足夠的常識。”吉緹絲表示自己並非一無所知的菜鳥。

    剛拿到菩提雕像那段時間，她確實什麼都不知道，但三年過去，有這些強大能力支撐的情況下，哪怕是一頭豬，也會變成真正的畸變生物。

    提到艾斯特，蔣白棉若有所思地說道：

    “你居然一直記得要完成艾斯特那個心願，果然是有自己信條的人。

    “不過，你為什麼會提出讓我們盡快離開格斯特堡的要求，不想我們插手別的事務？”

    吉緹絲又攏了下蜂蜜色的頭發，略顯尷尬地說道：

    “我在使用預言能力時，直覺告訴我，你們來歷神秘，會在格斯特堡引發一些事情，我擔心這會導致我擁有雕像的秘密暴露，所以，能告訴你們的都告訴了你們，能賣給你們的情報都賣給了你們，希望你們能快點結束在這里的任務，早些離去。”

    “你對小紅的命格、氣運有接近本質的了解。”商見曜啪啪鼓掌，一臉正經。

    明明是對我們小組的特質有充分認知……菩提雕像帶來的預知還是很有效果的……當著外人的面，龍悅紅沒有反駁商見曜，只是在心里咕噥了兩句。

    “我沒想到的是，預言會以現在這種方式實現。我的秘密確實暴露了，但沒給我帶來什麼危險，被你們引發的事情影響到的是莫爾。”吉緹絲很有些感慨。

    她嘆了口氣又道：

    “以艾斯特這個身份見你們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們能力特殊，必須高度提防，可作為吉緹絲，我覺得自己和你們沒什麼牽扯，於是就大意了。”

    什麼叫作為吉緹絲……姑娘，你再這麼下去，就是小號商見曜了……蔣白棉決定回頭詢問下吉緹絲受到的負面影響，提醒她幾句。

    在此之前，她努力把話題拉回正軌：

    “我剛才提出的交易，你覺得怎麼樣？”

    “我沒有任何意見，只要你們的生物制劑確實能幫我母親改善身體狀況。”吉緹絲毫不猶豫地點頭，“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們伊曼、弗朗茲的回答。”

    “不怕我們提供的生物制劑沒效果？”商見曜反而不急著詢問答案了。

    吉緹絲坦然回答道：

    “現在這種情況下，你們就算什麼都不提供，只是給一個保守秘密的承諾，我也會答應你們的請求，而你們居然還願意用特殊的生物制劑來交換，所以，我想你們應該不至於在這件事情上撒謊。”

    “我還以為你用了‘他心通’。”商見曜鬆了口氣。

    吉緹絲沈默了一下道：

    “沒有‘他心通’。”

    “不夠完整啊！”商見曜表示失望。

    吉緹絲沒搭理這家夥，望向蔣白棉道：

    “我現在把情報給你們，等確認生物制劑有效果了，再付你們那枚大騎士金幣。”

    “成交！”蔣白棉笑了起來。

    吉緹絲回憶了下道：

    “在你們向我打聽那件事情後，我就翻看過伊曼、弗朗茲和艾斯特的記憶，找到了相關的內容。

    “總的來說就是，那支灰土人團隊來到格斯特堡，找人打聽柯寧米斯的事情，是因為聽說那里在舊世界毀滅時沒遭受什麼打擊，也沒多少人感染‘無心病’，覺得有些問題，可能藏著什麼秘密。”

    蔣白棉等人皆輕輕點頭。

    這也是他們的推測。

    吉緹絲繼續說道：

    “據伊曼和弗朗茲所知，那位執歲之子確實展現過異常強大的力量，甚至能讓‘新世界’的場景投影到灰土上。

    “他自稱掌握著通往‘新世界’的大門，平時住在一棟舊世界遺留下來的豪華公寓頂層。

    “那支灰土人團隊計劃去柯寧米斯拜訪他。”

    “那位執歲之子展現出的力量有什麼特點？”聽到“新世界”的投影，蔣白棉心中一動，開口問道。

    目前看來，那位執歲之子確實和“新世界”有密切聯系，而從能力所在的領域可以反推他和哪位執歲相關。

    “除了柯寧米斯賢人會議的成員，沒誰知道具體的情況。”吉緹絲語速不快不慢地說道，“伊曼的父親曾經遭受過那位執歲之子的影響，通過液晶電視。”

    幹擾電磁？在“心靈走廊”深處這算是標配了，更別說“新世界”的強者……蔣白棉追問道：

    “當時執歲之子在哪里？”

    “在柯寧米斯。”吉緹絲非常篤定。

    相隔兩三百公里……蔣白棉“嗯”了一聲：

    “還有別的嗎？”

    “沒有了。”吉緹絲搖了搖頭，“我明天讓桑德羅給你們一份柯寧米斯毀滅前的地圖，同時標注出執歲之子那棟豪華公寓和艾斯特情人孩子住的地方。”

    “好。”蔣白棉輕輕頷首。

    她推測那棟豪華公寓就是柯寧米斯所有問題的源點。

    “還有什麼事情嗎？”吉緹絲望了眼門口被路燈光芒照亮的區域。

    開放式環境下討論菩提雕像的事情讓她有點不安，不想持續太久。

    “沒有了。”蔣白棉已然心滿意足。

    這時，商見曜問道：

    “你的理想是什麼？

    “等雕像的力量用完，你打算做什麼？”

    吉緹絲表情變化了一下，迷茫和堅定兩種感覺同時呈現於她的臉上：

    “我得趁雕像力量用完前，攢到足夠的錢購買合適的新型基因改良藥劑，提升自己，另外，還要購買相應的藥品和生物制劑，治好我父母的病，嗯，至少得讓他們的情況趨於穩定。

    “用不了多久，我應該就能覺醒了，到時候，結合改良過的身體，加入軍隊，成為扈從……”

    “等一下。”商見曜打斷道，“你還不是覺醒者？那你怎麼使用的雕像？”

    “普通人也能使用那尊雕像。”吉緹絲如實回答，“而用久了之後，我感覺自己距離覺醒越來越近了。”

    “神奇！”商見曜邊讚嘆邊望向龍悅紅和白晨，仿佛在說你們還是有希望的。

    不等蔣白棉開口，他又對吉緹絲道：

    “然後呢？”

    “然後我要一步步晉升，成為紅騎士，白騎士，紫騎士，高級騎士，乃至大騎士，努力改變我們‘白騎士團’當前的情況，讓大家都能踐行謙卑和憐憫這兩種騎士精神。”吉緹絲越說越是堅定。

    啪啪啪，商見曜又一次為她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