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t1683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裘夢 -【霉女喜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4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24-5-17 02:35: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就是氣他太愚蠢(2)

  傍晚的時候,春柳進來喚醒了江曉月。

  重新梳妝更衣後,主僕兩人先去後院同忠勇伯夫人辭行。

  溫子智此時已經先到了,他醉酒之後是歇在了外院客房,此時酒也醒得差不多。

  夫妻二人向長輩辭行,然後離府。

  馬車裡,江曉月離丈夫有些遠,只一句話就阻止了對方的靠近,「我不喜酒味。」

  溫子智靠坐在車廂裡,閉上眼睛,心裡卻慌得不行。

  不對勁!

  今日岳父和舅兄們的態度有異,岳母更是不願理他,竟是一句話都不曾同他說過,而妻子的態度從洞房便開始鮮明,滿滿都是對他的排斥。

  所有的事情都是從群芳館那日開始不對勁的,這婚他雖然成了,可這人——似乎卻是被他弄丟了。

  該怎麼辦呢?

  「姑娘,下車了。」

  聽到春柳這句話的時候,溫子智才驚覺馬車竟是已經回府了,他睜開眼,就見妻子正矮身出了馬車,春柳在車旁伸手扶她。

  她竟是連招呼都不與他打……

  溫子智心中一沉,起身也出了馬車。

  回府,照例先去見了長輩,回稟回門之事。

  江曉月的言行舉止依舊完美,溫婉嫌淑得如同一個新嫁娘的範本,但卻依然讓溫子智感覺一切都不對勁!

  今天是年三十,府裡四房要聚在一處用餐。

  男女是分開的,溫子智回房的時候,喝得醉醺醺的,江曉月還沒有睡,讓人端了醒酒湯過來,讓人喝了,卻沒有服侍他歇下,而是另喊了小丫鬟進來。

  是了,就是這兒不對勁。

  未成婚前,她去私宅那邊見他,遇到他宿醉還會親自服侍的,這成了親,反而不再插手,連她的丫鬟春柳也從不往他跟前站,只緊緊跟在她身邊。

  溫子智依舊沒讓丫鬟近自己的身,自己洗漱更衣。

  「少夫人可要守夜?」

  「有什麼可守的,大冷天的,一會兒你也早些睡,明日還要早起給長輩拜年。」

  「嗯,婢子先服侍少夫人洗漱。」

  「好。」

  江曉月依舊是歇在軟榻那邊,她的飲食起居,大多時候都是由春柳照料的,院中的丫鬟婆子她用的也不多。

  春柳為她灌了湯婆子,又替她塞好被角,這才退了出去。

  屋裡只留了一盞守夜的燈,昏昏黃黃的,軟榻那邊的情形便看不真切。

  那榻不大,睡著肯定不如床舒服。可她說了不與他同床,而以他的身量也睡不了榻,便一直這般歇著。

  溫子智腦子有些暈,他伸手按了按太陽穴,仔細回想著這幾日的相處,每當他想跟她親近時,她總會及時避開,不給他機會做太多親密舉動。

  「這世上呢,有種人是有感情潔癖的,你現在不開始潔身自好,萬一將來碰到的心上人是這種人,你就慘了,哥。所以呢,男人也是要潔身自愛的,否則不定什麼時候就悲劇了。」

  妹妹的話冷不防地從記憶中冒了出來,溫子智猛地打了個冷顫。

  是因為他去了群芳館,所以她嫌他髒了?

  溫子智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驚疑不定地看向軟榻的方向,如果阿月真是這種有感情潔癖的人,他現在該怎麼辦?

  *

  夫妻兩個並沒有在平遠侯府住滿一月。

  因為溫子智覺得如果一直待在侯府,人多眼雜之下,他根本沒有辦法修復跟妻子的關係,所以稟明了長輩後他們從侯府搬了出去。

  他們沒有搬到溫子智的那座私宅,二進宅子在京城算不得大,也稱不上好,用於溫子智溫書會客用沒有什麼不妥,但如果用做成家後居住,以他的身份便顯得有些逼仄。

  新居是幢三進的大宅子,是家裡分給小夫妻的。

  長輩們嘴上不說,心裡門兒清。

  婚前鬧那麼一出,換誰家都不能心裡舒坦,人家能如期把閨女嫁過來就已經是給足了平遠侯府面子,至於其他,小倆口的事自然還是讓他們自己處理比較好,其他人也插不上手。

  關於小夫妻搬出侯府居住的事,在溫子智不知道的時候,老侯爺夫婦和他的母親曾有過一場短暫的對話。

  「老四家的,你如何看這事?」

  被婆婆點名的溫四夫人只是微微笑了下,「這事打頭便是我家四郎的錯,總要讓他媳婦兒撒一撒脾氣才是。」

  老夫人笑著點了下頭,「這是正理兒。」

  老侯爺在一旁開口道:「小四那小子聰明過人,從小過得順風順水,難免性子上就帶了些目下無塵的自滿,如今踢到鐵板於他也是好事。」

  溫四夫人眼中笑意更盛了些,「父親所言極是。」

  老侯爺又說:「江家那小丫頭是個心思通透的,她這是有意在磨他的性子,只不知那小子幾時能醒悟過來了。」

  老夫人不由得一笑,對著四媳婦說:「這世上啊總是一物降一物,四郎許是也遇到了他的剋星。」

  溫四夫人亦笑著點頭,「媳婦也是這樣覺得。」

  榮禧堂內,三個人相視而笑,對於溫子智這對小夫妻的事一致採取了冷眼旁觀的態度。

  宅子在他們搬過去之前就已經派人收拾妥當了,他們只帶了隨身箱籠便住了進去。

  春柳領著幾個小丫鬟安置箱籠衣物,江曉月便在書房抄經書,溫子智沒有進內院,直接留在了前院書房,她沒有問,也不想知道他要忙什麼。

  自那日回門之後,他似乎是明白了什麼,不再硬往她身前湊了,她也落得清靜,這般相處也不算為難,她很適應。

  「阿月。」

  江曉月放下手中毛筆的時候就聽到了那人叫自己,循聲望過去,便看到他站在門口的身影,也不知他站在那裡看了多久。

  「有事?」

  「陪我去個地方吧。」

  「做什麼去?」

  「請你去見幾個人。」

  江曉月有些好奇,「你朋友嗎?」

  溫子智搖頭,「不是。」

  「那為什麼要我和你一起去見?」

  「需要你去一下。」

  江曉月想了下,點頭,「好。」

  溫子智扭頭對身邊的人說:「去給少夫人拿一件斗篷來,出門穿。」

  「是。」

  江曉月從書案轉出去,朝門口走過去。

  剛才外面應聲是石墨,他是一直跟在溫子智身邊的,江曉月走出書房的時候,石墨就已經和拿著一件斗篷的春柳走了過來。春柳走上前將手裡的斗篷給姑娘繫上。

  溫子智便說:「走吧。」說完,轉身當先往外走,並沒有往妻子身邊湊。

  江曉月主僕跟了上去。

  幾個人在府門外上了馬車,為了不妨礙兩個主子,石墨和春柳依舊是坐在外面車轅上的,為此,石墨還充當了車伕的角色。

  「春柳,外面冷,進來坐吧。」

  春柳猶豫了一下,還是聽從姑娘的召喚鑽進了車廂。

  一路上都很安靜,沒有人說話,江曉月靠在丫鬟身上最後都有些昏昏欲睡。馬車徑直出了城,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江曉月也被丫鬟叫醒。

  「剛醒先不忙著下車,小心著涼。」見她似乎馬上就要掀簾出去,溫子智開了口。

  江曉月打了個呵欠,「沒事,我沒那麼嬌貴。」

  春柳先下車,然後扶姑娘下去,溫子智跟在她們身後下來。

  眼前是一處莊子的後門,此時門已經打開了,正有管家僕役在迎候。

  溫子智當先而行,江曉月一路跟著,眼見路走得有些偏,心中不由得感到怪異。

  直到他們在一處破落的小院外停下,莊子管家上前打開上鎖的院門,請他們入內。

  走進那間破敗的屋子時,外面的寒風呼呼地從外面灌進來,門窗幾乎起不到御寒的作用,一個男人狼狽地窩在角落,整個人凍得瑟瑟發抖。

  「把你知道的都再說一遍吧。」溫子智對那人如是說。

  那人這個時候才抬頭看了過來,他臉頰消瘦,雙眼空洞,只是在看到溫子智身邊的江曉月時卻突然詭異地笑了起來,滿是諷刺地道:「他婚前都那般羞辱你們忠勇伯府,你竟然還是嫁了,哈哈哈,可你心裡永遠都會有著一根刺兒,否則他不會讓你來見我的。」

  江曉月蹙了蹙眉,淡然開口,「你就是那個落榜失婚請求朋友作陪放縱的人?嗯,我至少肯定做你的朋友是挺倒楣的,也替跟你解除婚約的女子慶幸,這般人品,她也算是逃過一劫了。」

  似是被踩中痛腳,那人面色瞬間猙獰了起來,「你們這些嫌貧愛富的女人,都不會有好結果的。」

  「不,我們都會比你過得好。」江曉月微微笑了起來,「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如你這般的人品,女方不嫌貧愛富,難不成跟著你安貧樂道便有好日子過了嗎?你只會將她拖入深淵。失敗了,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卻去怨恨他人,你這種人沒救的。再是一手好牌,最後也會被被你輸個精光。」

  他咬牙切齒,「你——」

  「覺得我惡毒啊。」江曉月笑,往前走了兩步,「原本有溫子智這樣的朋友,你即使落榜,只要志氣不墮,總還有來年再戰的機會,即便真是科舉不中,以溫家的人脈總歸能給你些助力,日子也能過得去,說不定還會挺好。就憑他娶妻前夕肯陪你到群芳館買醉的這份情誼,你也該銘感五內。如你這般構陷好友的,日後還有誰敢再與你相交,不怕背後被捅刀子?你自己就將未來的路走窄了。」

  那人想怒罵,卻咬到了自己的舌頭,想從地上爬起來,卻扭到了腳,一時痛苦不堪。看他如此,江曉月忍不住歎了口氣,「若這事是你自己想出來的,我還能佩服一二,但好像你也只是受人唆使,這等智慧也難怪會落榜了。」

  溫子智驚訝地看向妻子。

  江曉月嘲諷地看著那人,「想一箭雙鵰,你們真覺得我們忠勇伯府退了平遠侯這門親,就會看得上他一個下州刺史的嫡子嗎?會不會也將這滿京城的權貴名門子弟看得太輕了?」

  那人滿目震驚地看著她。

  江曉月回頭看了丈夫一眼,又看向那人,「不用這麼驚訝,算計到我們忠勇伯府頭上,真以為我們不會查嗎?不與你們計較,不表示我們沒能力計較。」說完,她轉身往外走。

  溫子智有些怔怔,「原來你已經知道了嗎?」

  「我現在覺得你會跟這種人成為朋友,其實是你自己本身有問題,太蠢了。」她在他身邊停下將話說完,然後毫不留戀地走了出去。

  溫子智直接追了出去。

  「阿月——」

  聽到叫喚,江曉月腳步非但不停,反而走得更快。

  溫子智到底還是追上了她,伸手拽住了她的斗篷,「阿月……」

  江曉月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你想問我,既然什麼都知道,為什麼還那麼介意是嗎?」

  「我錯了。」

  江曉月聽了更氣,「你從一開始就錯了,遭了算計,不想著從根本解決問題,卻只想著跑到我家去祈求原諒。即便我原諒了你,這種錯誤你以後就不會犯了嗎?」

  溫子智心頭一震,他突然想起了當日他去跟她認錯時,她說過的話——

  「有什麼好解釋,今兒我只看到美人奉酒,他解釋了;明兒我再見美人寬衣,他又解釋了;那後兒美人服侍到床上,這解釋又來了。我今後年年歲歲便都聽他那解釋過嗎?他把我當什麼?」

  她當初說那番話,諷刺的便是他根本沒找到問題的癥結,該處理的不處理,簡直本末倒置——找不到根本原因,將來必定還是會犯一樣的錯誤。

  「我的人生不是用來陪你累積經驗的,尤其是你這種記吃不記打的,你甚至還想著就此放過他,對不對?你肯為了昔日情誼放過他,怎麼就不想著放我這個最最無辜的人一馬,難道我不配有幸福嗎?」江曉月的聲音沒有提高,可卻讓聽的人都感覺到怒火。

  「還是你覺得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江曉月冷笑,「大婚前夕,你選了兄弟情,甚至都不屑於通知一下我這衣服,如何讓我這件衣服還願意被你穿在身上?我不蠢,男人既然靠不住,我就不會再去靠。」

  「當初你都做了選擇,如今又何必還要惺惺作態,試圖挽回什麼。」她猛地轉頭看他,目光冰冷至極,「沒有手足你還可以出門見人,沒有衣服你敢出門嗎?」

  江曉月一把將斗篷從他手裡拽過去,然後冷笑一聲,轉身離開。

  春柳看氣氛不對,匆匆跟了過去。

  溫子智卻是怔在當場,甚至都沒敢繼續追上去。

  所以,一直以來他都搞錯了!從事情發生,他處理事情的順序便不對,一再讓人失望,她攢足了失望,便不再對他期望。

  她說過,他自信過頭了。

  自信卻沒有足夠自信的資本,便陰溝裡翻船了。

  腦中突然又想起了妹妹曾經說過的話——

  「這世上總有一個人是為了打擊你的自信而存在的。」

  現在,他信了!

  猶記得柳江畔少女評價他說「你自信過頭了」,他當初確實覺得她沒道理會看不上自己,而她確實也看透了他的本質。

  「少爺?」石墨終於忍不住出聲。

  溫子智慘然一笑,自嘲地掀了掀嘴角,「枉我自詡聰明,瞧不起他人,這次真是受了一次教訓。」

  「少爺……」石墨地擔心地看著他。

  溫子智擺了擺手,「我沒事。」他仰面閉了閉眼,然後說:「給他些盤纏送他離開吧。」

  「啊?」石墨一臉震驚,李公子都把少爺害成這樣了,少爺怎麼還對他這麼客氣。溫子智朝石墨勾了勾手,他湊了過去,溫子智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然後朝著妻子離開的方向追去。

  石墨留在原地咬了咬牙,恨恨地自語,「便該這麼對待這樣的爛人。」

  溫子智追出別莊的時候,馬車還在後門等著,並沒有先行離開,這讓他略略鬆口氣。

  他整理了一下情緒,這才上了馬車。

  春柳識趣地躲到了外面,江曉月靠在車裡閉目養神。

  溫子智還是沒敢太靠近她,只是一臉愧疚地看著她,道:「這件事上我確是蠢了些,你別氣壞了身子。」

  江曉月不搭理他。

  溫子智便繼續說:「我以後改,一定小心加謹慎,也不會再小看任何人。」

  「閉嘴,不想跟你說話。」

  溫子智閉上了嘴。

Rank: 4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24-5-17 02:36:5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終於解決夫妻問題(1)

  溫子智是一路追著妻子進的門。

  江曉月挾著一身的冷空氣進屋,身上的斗篷也沒脫,便直接坐到了臨窗的羅漢床上,溫子智進屋的時候直接讓其他人離開,然後將起居室房門關上,這才轉向妻子所在。

  江曉月覺得自己心裡莫名有一股火在燒,這男人到底想幹什麼?不是已經達成共識,不再折騰了嗎?他為什麼今天又突然來這麼一出?

  溫子智在她身前蹲下,抓住她的一隻手緊緊抱裹到自己雙手中,「阿月,我們不鬧了好不好?你要實在心裡有氣,打我一頓行不行?別這樣不理我……」

  江曉月一言不發聽他說了一堆,然後用力往回抽自己的手。

  溫子智直接便在地上跪正了。

  她臉上難得出現了怔愣之色,實在是沒有想到,男兒膝下有黃金——天地君親師可跪,這怎麼就跪到了她面前來?

  「你——你快起來。」她想扶他起來,可他卻用手壓住了她的腿,不許她起身,「你到底想幹什麼?」她有些無奈了。

  「我想跟你好好過日子,阿月,原諒我好不好?」

  「你先起來,這樣會折我壽的,傳出去也不好聽。」

  聽她這樣說,溫子智露出自嘲的笑,「我們如今這樣傳出去難道我名聲就好聽了嗎?」

  「可……」也沒有跪妻子的啊。

  「我知道我這次真的是蠢到家了,不怪你生氣,我自己也生自己的氣,可咱們能不能不鬧了?」他眼中帶著哀求看著她,「我承認在你面前我確實蠢得讓人不忍直視,但我們畢竟是夫妻,你多少也要擔待我幾分,是不是?」

  「我們不是已經達成一致了嗎?」她問他。

  「達成什麼一致?」溫子智不解。

  「相敬如冰啊。」

  溫子智一臉「我怎麼不知道」的表情,「阿月,我只是給你足夠冷靜的空間,並沒有想跟你相敬如冰,一點兒都沒想過。」

  江曉月沒被他抓住的手忍不住去揉眉心,帶了點兒挫敗地自言自語,「這誤會有點兒大。」

  「是大了。」溫子智也是一腦門的官司,「我怎麼可能會想跟你相敬如冰。」

  「不管怎樣,你起來吧,沒有道理給我下跪的。」

  溫子智搖頭,「不起,阿月你不原諒我,我便不起來。」

  頭疼,江曉月揉額,「這事無所謂原不原諒,只能說我們兩個不是一類人,想法上有所差異。」

  「是呀,我以後努力朝娘子靠近,娘子別就這麼推開我。」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必勉強。」

  「那阿月是不嫌棄我了?」她不想跟他說話了,感覺溝通不良。

  她扶額默然,他便老實跪在地上,還緊緊抓著她一隻手,不時地把玩一下她的手指。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曉月終於有些受不了某人在自己面前跪得四平八穩的愜意了,這人的臉就真的不要了嗎?

  「你要跪便跪,放開我的手,也讓開路。」她忍不住帶了些氣的說。

  「不行。」

  江曉月都要被他氣笑了,「道歉也要強買強賣嗎?」

  他一本正經地點頭,「娘子要這般理解也可以。」

  江曉月伸腳踹他,他卻直接抱住了她的腳,她重心一時有些不穩,向後仰倒,他伸手又將她拉了回來,結果就是江曉月直接從羅漢榻上跌扑進他懷中,被一下抱個滿懷。

  四目相對,一時無語。

  溫子智心情有些複雜,未成親前他還有幸一親芳澤,反而成親後兩人關係變冷,他已經很久不曾有親近的機會了。

  這會兒軟玉溫香在懷,熟悉的體香縈繞鼻腔,他下意識地將人攬緊,然後慢慢朝她貼近,然而這個吻被她及時側首避開,未能落在目標櫻唇上,而是吻在了她的耳廓上。

  「現在你連碰都不願意讓我碰了嗎?」他有些痛苦地低語。

  江曉月歎了口氣,「那晚我第一眼看到了那位花娘,她很美,然後突然想到我第一次去見你時,你對我做的事。」

  溫子智的心直往下沉。

  「你似乎是把我當成送上門的花娘了。」

  她平淡地說,沒有任何的情緒,但卻恰恰是這份平靜,讓溫子智心頭發冷。

  溫子智幾乎是慌張地說:「阿月,你誤會了,我只是太想親近你才會那麼失態和迫不及待,你知道我第一次在秀水庵見到你時是什麼感覺嗎?」

  「秀水庵?」她有些茫然。

  「嗯,秀水庵。」溫子智的表情帶了些回憶,不由得微笑起來,「當時你像黑暗中射來的一束光,耀眼明亮,一下就擊中了我的心。」

  江曉月詫異,她完全不知道有那些在庵中躲雨借宿的士子中曾有他的存在,他之前也不曾講過這些。

  「我那時就想將你鎖在我懷中,不讓其他人多看你一眼。」

  江曉月皺眉,這人該不是個變態?

  「我一下山回家便請人去府上試探口風,岳母當時便說需得徵得你的同意,這才有了後面的幾次安排,只是你並沒相中我。」

  說到這件事,到如今他仍是有些耿耿於懷,江曉月內心則毫無波瀾。

  溫子智歎了聲,「我很想將你早一些娶回家,可不成啊,婚期太趕兩家都不同意,可我對你的心思我自己知道,為此不惜想方設法讓你來看我。」

  江曉月在心裡暗罵,狗男人!

  溫子智突然低聲笑了下,手指撫過她美麗的面龐,「阿月,你以為那就夠了嗎?我當時真想直接要了你,你明白那種壓抑掙扎嗎?」

  江曉月撇嘴,謝謝,她並不想瞭解。

  「我身邊一直沒有丫鬟服侍,是因為我想把自己完整的交到未來的妻子手中,這樣的我怎麼可能去拈花惹草。我之所以會對你那樣,只是因為你是我的親近之人,我不必在你面前恪守禮義教條,我想將真實的自己呈現在你面前。」

  江曉月不說話。

  溫子智突然抱緊她,沙啞著聲音道:「你跟我生氣、任性,我都不怕,可就是別把我排斥在你生活之外,我承受不了。我真的只是太過自信去參加了一個並不應該去的宴會而已,你不能就此將我釘死,不給我一點兒翻身的機會啊。」

  江曉月突然有些心累,「你先放我起來。」

  「不放,我很久沒抱過你了。」

  「你跪得很舒服嗎?」她語氣忍不住帶了些嘲諷。

  「目前這情形我很享受。」他如實說出自己的心情。

  「我不舒服,放手。」這個跌扑入懷的姿勢,讓她不是很舒服。

  溫子智有點兒遺憾,卻擔心她不舒服還是鬆開了手。

  江曉月扶著他的肩從地上站起來,卻發現他仍跪得端正,瞬間頭又疼了,「你起來,這像什麼話。」

  「不起,娘子你還沒原諒我。」

  江曉月忍不住歎了口氣,無奈地道:「我說過了,這無所謂原不原諒,我只是需要時間。」

  「你不會嫌我髒,所以不讓我碰吧?」溫子智問得小心翼翼外加心驚膽戰,就怕聽到一個他不想聽到的答案。

  江曉月微微有些怔愣,「尚不至於此,畢竟你並沒有碰那些花娘。」

  豈料,這話落在溫子智耳中簡直是雷從天降,惶恐之餘不免慶幸,幸好他潔身自好……

  「我們都給彼此一個緩衝吧。」最後,她只能這麼說。

  「三個月嗎?」他問。

  江曉月愣了下,而後一笑,「算是吧。」

  「算是?」溫子智的心因她語氣中的不確定而高高懸起。

  江曉月眼神有些迷茫,遲疑了許久,才慢慢地似在整理思緒一般說:「事情發生後,我其實是不確定還能不能與你繼續走下去的,所以才想婚禮延期,甚至於退親。」最後幾個字她說得很是緩慢,接著苦笑了一聲,「可我們還是成親了,但我心中仍無法釋懷群芳館那夜的大火……」

  她閉了下眼,臉上浮起一片悲涼之色。

  之後,她有好一會兒沒說話,最後以一聲長歎結束了這次對自己的心理剖析。

  「你愛跪便跪吧,別試圖威脅我,我不吃這套。」然後抬手解下身上的斗篷,一把塞到他懷中,臨走又抬腳踹了他一腳。

  溫子智,「……」

  嘴上說不管某人,可他大剌剌地跪在那裡,江曉月也不好真就讓丫鬟進來看到他的狼狽,到時候他這一家之主的威嚴可真就蕩然無存了。

  她自己到梳妝台前卸去了頭上的髮飾,耐心地將髮髻打散。

  看著鏡中長髮披散的自己,江曉月慢慢伸手過去虛撫鏡面,她也曾對自己的新婚充滿了憧憬,可世事難料……她不知為何事情就變成了現在這般。

  是她真是如此不祥嗎?

  心中不由一聲歎息,算了,或許真是她運氣太差。

  江曉月起身離開梳妝台,逕自換了寢衣,現在天色已晚,她也覺咽倦,無心洗漱,便直接睡了。

  只是真的躺在床上後,她卻怎麼都睡不著——溫子智還在那邊跪著。

  溫子智聽到她在床上輾轉的動靜,便知她並不如表現出來的那般不在乎。

  過了一會兒,果然聽到她跋鞋下地的動靜,腳步從床榻的方向一直延伸出來,是往門的方向去的,溫子智卻動都沒動。

  江曉月手放到門上,略微停頓了片刻,然後直接拉開房門,「春柳,打水進來服侍我洗漱,其他人別進來。」

  說完,她轉身又回了臥室。

  春柳提著一桶溫水進門,餘光瞟到一邊的某個身影時,嚇得頭都不敢抬一下,腳步匆匆往內室去了。

  見到姑娘除了洗漱已然將自己打理好,春柳一句話沒敢多說,只安靜服侍姑娘淨面、洗腳,然後服侍她上床安歇,將床帳放下,卻沒放下隔斷外間的帷幔。

  至於另一邊——春柳表示自己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不知道。隨著房門關上,起居室內再一次安靜下來,只有炭火在盆中燃燒的嗥剝聲。

  不知不覺地江曉月竟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卻在某一時刻猛地自夢中驚醒,擁被坐起。燈燭昏黃的光亮映在房中,她下意識地看向某個方向,卻見那人仍筆直跪著的身影。

  離開溫暖的被窩,突如其來的冷意讓她有些不適,隨手從衣架上拽了一件外袍披上,她朝那人走過去。

  她在他身前站定,溫子智抬頭看她。

  身著雪白的寢衣,頭髮披散著,一件外袍鬆垮垮地披在肩頭,顯得她有些柔弱,臉色在昏黃的燭光下有些看不真切。

  兩人對視良久,而後她朝他伸出了手,帶了些磨牙地說:「你贏了。」

  溫子智抓住她遞來的手,臉上不禁露出笑容,只是在起身時卻因跪得太久血液流通不暢而有些艱難。

  江曉月抿唇伸手去扶他,讓他在羅漢床上坐下,「腿要緊嗎?」

  「不妨事。」他笑著安撫她。

  「我叫人拿藥給你揉揉吧。」

  「阿月——」溫子智伸手拉住她,「我沒事,一會兒自己揉揉就好。」

  江曉月歎了口氣,蹲身想捲起他的褲腿看看他的情況。

  溫子智抓住她的手,與她四目相對,「我們到那邊去看,這邊冷,你穿太少會受寒的。」

  江曉月沉默片刻後,最終點頭,起身扶他。

  溫子智由她攪扶,忍著膝蓋上的不適慢慢走過去。

  臥室這邊果然比外面要暖和許多,她扶他在床邊坐下,又去取了燈台過來,隨著褲腿一點點捲起,他青紫的膝蓋便再無遮擋。

  江曉月抿緊了唇,一言不發,到一旁櫃中找了只盒子出來,又從那隻小巧的瓷盒中挖出淡青色的藥膏抹到他膝蓋上,替他慢慢揉搓開。

  溫子智只覺一陣清涼浸入,頓時舒服了許多。

  「這是我家傳的跌打膏,對活血化瘀很有效,好在你跪的時間也不算太久,休息休息就沒事了。」江曉月一邊說,一邊收手起身,到一邊洗去手上殘留的藥膏。

  擦掉手上的水漬,她轉身,卻在看到床畔的身影時猛地僵住。

  現在把人趕走是不是不太好?

  「阿月,我們是夫妻。」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他輕聲開口帶著一點點的哀求和失落。

  江曉月先去將帳幔放了下來,讓這邊形成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這才重新走回床邊,有一點兒不自在地說:「天晚了,睡吧。」

  她將身上披的外袍重新掛回衣架,然後脫鞋上床。

  溫子智換好寢衣,也上了床。

  被窩內還有她之前睡過的餘溫,帶著她身上的味道,他看著背對自己側臥的身影,猶豫再三還是將手伸了過去。

  江曉月的身子微僵。

  見她並未出聲拒絕,溫子智心中狂喜,動作愈加直接,將人整個摟人了自己懷中,手也迫不及待地探進了她的衣襟。

  隨著兩人呼吸急促起來,他一下扳過她的身子,將她壓到了身下,一邊剝去她身上的寢衣,一邊吻住了她的唇,錦帳內的溫度逐漸攀升……

  紅羅帳角的流蘇漸漸停止搖曳平息下來,帳內溫子智饜足地伏在妻子身上,口中忍不住逸出了愉悅的輕笑。

  「阿月,你是我的了。」他在她耳邊呢喃。

  江曉月眼眸半闔,並不想開口。

  溫子智抱著她翻了個身,讓她躺在自己身上伸手撫著她的背,並不急著退出,感受著指下光滑的肌膚。

  過了一會兒,他才不捨地退出她體內,拿過布巾給兩人簡單清理了一下,這才抱著她重新睡下。

  江曉月在他懷中翻身面牆而臥。

  溫子智無聲一笑,將她攬緊了些,闔眼而眠。

  *

  江曉月再次醒來並非是睡飽了,而是餓醒的。

  她這裡一有動靜,床帳外便響起春柳的聲音,「姑娘可是要起了?」

  「嗯,我餓了。」

  「婢子這就去吩咐他們準備飯食。」

  江曉月聽著春柳走出去,不一會兒又走了進來。

  「婢子先伺候姑娘起身,等姑娘洗漱好飯食也就差不多好了。」

  「嗯。」

  床帷被春柳掛起,江曉月眼前一下就明亮了起來。

  若沒有人幫忙,就憑江曉月現在的身體狀況想坐起身來都是一項艱難的任務,她暗暗嘀咕,狗男人折騰起她來是半點兒不手軟,簡直是禽獸。

  春柳無意間看到姑娘衣襟下的斑斑痕跡,心中暗抽一口涼氣,姑爺這是對姑娘做了些什麼啊!

  「姑娘——」

  一抬眼看到自家貼身丫鬟那副心疼憤慨的表情,江曉月一時還有些茫然,但順著她的目光看過來,她突然就明白了緣由,臉頰莫名燥熱,有些不大自然地乾咳了一聲,「無事,夫妻間的事,不是虐待。」

  聽姑娘含糊地說了這麼一句,春柳也猛地紅了臉。

  主僕兩人在一種莫名尷尬的氣氛下洗漱更衣,等到春柳幫主子梳妝時才終於緩和了之前的尷尬氣氛。

  因著精神不濟,也沒有外出見客的打算,江曉月便讓春柳給自己挽了輕簡隨意的髮髻,簪了支垂珠步搖便算好了。

  即使這樣,等她收拾停當出來也已經費時良多,廚房的飯菜果然也在廳中擺好了。

  同時,江曉月也看到了自己的丈夫。

  他的精神倒是看起來極好,穿了一身鴉青色的長袍,玉冠束髮,整個人容光煥發的朝她大步走來。

  突然就不是很想看他。

  「阿月。」溫子智走過來牽住她的手。

  春柳識趣地往後退了兩步。

  「可休息好了?」他目光忍不住上下打量她,最後目光落在她明顯紅腫的唇瓣上,眼神染上了某種不可描述的笑意。

  江曉月不說話,就只是靜靜地看了他一眼。

  溫子智一下就讀懂了她傳達出來的意思:我有沒有休息好,你真不知道嗎?

  他有點訥訥,但眉梢眼角的笑卻是無論如何都掩藏不住的,「若是疲倦,吃完飯再歇著便是,左右也不會有人來打擾你。」

  有,他也會替她擋掉的。

  江曉月懶懶地應聲,「嗯。」

  他扶她到桌邊坐下,慇勤地為她布菜盛湯。

  江曉月坦然受之。

  她雖然竭力掩飾,但偶爾的蹙眉還是讓溫子智明白她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若無其事。

  此時早過午時,溫子智也用過了午膳,所以一桌子的菜都是給妻子準備的,大概是真的餓狠了,她直接吃掉了三分之二。

  這看得溫子智是忍不住嘴角含笑,能吃是福。

  吃飽之後,江曉月放下筷子,用帕子輕拭唇角,欲起身離座時,溫子智伸手扶住她的腰助她一臂之力。

  她不自覺抿緊了唇。

  溫子智輕笑,伸手將她打橫抱起,「身子不適就別勉強自己,我又不會笑你。」

  他抱著妻子往臨窗擺放的羅漢床大步而去,將她輕輕地放到了床上。

  江曉月只是看著他。

  溫子智蹲身替她脫掉鞋子,然後自己也脫鞋上了羅漢床,伸手將她摟到了自己懷中,替她按摩腰肢,她便安靜地靠在他懷中,垂眸不語。

  「可有傷著你?」他輕聲問著。

  她輕輕搖了搖頭。

  「不想跟我說話?生氣了?」他問得有些小心。

  江曉月歎了口氣,「不想說話,別吵我。」

  「很累?」

  江曉月瞪他一眼,「你說呢?」

  溫子智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愉悅而輕快。

  這就過分了啊,沒他這樣幸災樂禍的,江曉月不由得伸手在他胸口捶了兩下,以發洩自己的不滿。

  天氣很冷,屋內的炭盆仍燒著,兩個人身上也蓋了厚厚的毯子,在丈夫溫暖寬厚的懷中,江曉月沒一會兒就睡著了,而妻子在懷,原本只是閉目養神的溫子智也不知不覺地跟著瞇著了。

  不過,溫子智不像妻子那般疲憊,睡了小半個時辰便醒了。

  看看仍在熟睡的人,他寵溺地笑了笑,輕手輕腳地放開她下了羅漢床,又替她仔細掩好了毯子。

  怕驚擾妻子,他到廂房去洗漱,過了一會兒才又回到了正屋。

  成親以來,妻子每日都要抄寫經文,今日因他之故,她是不太可能有精力抄了,為免她醒來記掛或者勉強要抄,做為害她精力不濟的罪魁禍首,他只能替她抄了。

  抄好的經文每次都祭與天地,化為飛灰。

  關於經文祭與天地而不是像別人在神像前焚燒的做法,溫子智也曾問過妻子,她說自己佛道不分家,也懶得供奉,索性便直接祭與天地好了。

  這倒確實也是個不錯的法子。

  群芳館那把火始終是她心裡的一根刺兒,抄寫經文祭與天地也算是她與自己和解的一種方式,這個他是不反對的,但像那種三月不同床的,他就特別不贊同,好在如今也破局了,否則真是讓人生氣。

  完全就是無妄之災啊。

Rank: 4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24-5-17 02:38:0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終於解決夫妻問題(2)

  江曉月睡醒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屋子裡也點上了燈燭。

  「這麼晚了?」她還有些迷糊。

  「經書我替你抄過了,若是擔心這個就不必了。」

  「你替我抄了?」江曉月有些驚訝。

  溫子智便將自己抄好的一疊經文拿到她面前,特別認真地說:「怕你不信,為夫可是專門留著等著檢查完了才好去祭與天地。」

  江曉月嘴角不自覺地彎起,「挺好的。」

  溫子智讓春柳把抄好的經文拿去燒了,自己伺候著妻子洗漱。

  收拾停當,準備吃晚飯。

  因著一天也沒怎麼動,中午又吃得足夠多,晚飯江曉月自然就吃得少了,但也算是正常食量。

  飯後,夫妻兩個對弈一局,仍是平局。

  江曉月就忍不住對他說:「你這樣真的過了。」

  她不是玻璃心肝的人兒,不必他每次都這麼努力維護她的面子,她自己什麼水準,心裡還是有數的。

  溫子智卻是笑得溫和,一臉的理所當然,「在我這裡,討娘子歡心才是第一位的。」

  江曉月撇撇嘴,「但我並不覺得有被討好到。」

  溫子智換個理由,「不這樣,我怎麼讓娘子多陪我啊。」

  「你再這樣,我是不會再與你下棋了。」她現在已經快對「和棋」有陰影了,她簡直都要懷疑他是故意的了。

  溫子智雙手舉起做告饒狀,「好,我下次不敢了。」

  江曉月白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從羅漢床起身下去,「春柳,準備洗漱吧。」

  「是。」

  洗漱之後,夫妻兩個便歇下了。

  時辰其實並不晚,只不過兩人一個身子憊懶,一個別有用心,倒也在無心之間達成了意見統一。

  江曉月這邊剛躺好了,男人便纏了上來,她立時便知道他想幹什麼了。

  「你昨晚不累?」她被他折騰得腰酸背痛的,哪都不舒服,怎麼出力的人反而這麼精神抖擻的?

  「你摸摸看,它已經迫不及待了。」

  她的手被迫摸到了某個粗//硬熾熱的東西上,江曉月的臉一下就燒了起來,急忙撤手。

  「你明日還要去衙門。」她試圖跟他講道理。

  「天兒還早,不耽誤我休息。」yu//火焚身的男人是沒有道理可以說服的。

  「溫子智——」她有些惱了。

  「嗯,我在。」溫子智一邊剝她的寢衣,一邊回應,「好阿月,你也可憐可憐我,我這才剛開葷,你忍心看我苦苦忍耐?」

  「嗚……」唇被人堵住,衣服被剝去,江曉月最後只能半推半就地接納了他。

  溫子智在昏暗的床帳內勾起了嘴角,讓自己完全掌控她的節奏。

  一直到昨晚兩人做了真正的夫妻,他一直懸著的心這才算落了地,他知她之前肯定有過別的打算,但不管那打算是什麼,現在都不存在了。

  一場酣暢淋漓的燕好後,溫子智被推開。

  他感歎,「阿月這真是翻臉無情啊。」

  「早些睡。」江曉月的聲音猶帶著些輕喘,透著撩人的媚意。

  「長夜漫漫,娘子好狠的心。」

  聽他故作委屈,江曉月瞪他,「真狠昨晚會讓你上床嗎?」

  狠還是他家娘子狠。

  溫子智又不屈不撓地纏過去,「憑為夫的精力,一次肯定不夠,再來一次……」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這是江曉月在一次又一次被人攻城掠地後唯一的感想。

  最可恨的是某人第二天早起出門時還精神奕奕的,而她則只能癱在床上,白天繼續補眠。

  痛定思痛之後,晚上溫子智就從正房被發配到廂房去了。

  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於是,溫四少又明白了一個道理,他們家真的是一言堂——他夫人的。

  怕老婆那能叫怕嗎?那都是因為愛——溫九少語錄。

  溫子智不得不在心裡對妹妹表示由衷的歎服。

  *

  紅日高昇,街上已是人聲喧鬧,就是府中僕役也都在各自的崗位上兢兢業業,只有最後一進主人居住的院落仍舊是一片靜悄悄。

  靜悄悄並不是說沒有人活動,而是大家都輕手輕腳,盡量不發出聲響。

  一身玉色衣袍的溫子智從外大步走入,直奔正屋,到得屋外時也下意識地放輕了步伐,掀開簾子走進了屋子。

  屋子裡很安靜,帷幔仍垂落著,看到這個,溫子智不由得勾起了嘴角,掀起帷幔走進了臥室,床帷也靜靜地垂落著。

  他走過去,伸手撩開床帷,就看到床上擁被而眠的妻子。

  一張臉睡得粉撲撲的,長髮也散在枕上、背上,櫻唇閉合,卻該死地吸引他,他不由得俯身湊了過去,然後吻了上去。

  江曉月迷茫地睜開眼,就看到那張熟悉的俊臉,想開口說話,卻被那人侵入口中。

  好不容易結束了這一記深吻,江曉月也清醒了許多,然後她便看著丈夫飛快地脫掉衣服,鑽進她的被窩。

  江曉月無話可說了。

  床帷上垂掛著的流蘇又開始規律的搖曳顫動,還伴隨著男女歡愛的低吟淺呻。

  事情結束後,溫子智又抱著妻子膩歪了一會兒,這才用一件斗篷裹著她將她抱進了淨室,服侍她洗漱。

  大半個時辰後,夫妻兩個才從淨室出來。

  江曉月依舊是被他抱出來的,她現在腰酸腿軟,被人折騰得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

  溫子智卻是掛著一臉靨足的表情替她擦乾發上的水漬,又幫她挽髻。

  經過一個多月的學習,如今一些簡單的婦人髻已經難不到溫四少,他的手藝向著精湛邁進,假以時日,完全可以搶了春柳的梳頭活計。

  將最後一枚玉梳插入髮髻正中,溫子智滿意地收回手,對鏡中看著自己的妻子說:「娘子滿不滿意?」

  江曉月起身離開鏡前,懶得搭理他。

  溫子智已經慇勤地從一邊拿來她今天要穿的衣裙,幫她一件件穿好。

  最後,他摟著她的腰,貼在她耳邊說:「我脫掉的衣服,我再幫你穿好,娘子,為夫服侍得好不好?」

  江曉月手肘向後撞了他一下,如願聽到他的悶哼,自己若無其事地整了整袖口,「抱我出去用飯吧。」

  「好咧。」

  隨著溫四少歡喜的應聲,江曉月也被他打橫抱起。

  帷幔被丫鬟掛起,外間果然已經擺好了飯食。

  這個不能算早飯,只能是午膳。

  本來江曉月醒來不至於只能趕上午膳,但因為某個人的糾纏,她穿戴好再出來就已經過了午時,便只能兩個人一道用午膳了。

  吃飯的時候,江曉月一向是安靜的,秉持著食不言的規矩。

  兩個人安靜地用完飯,下人進來收拾桌面,溫子智便又將妻子抱到了羅漢床上,摟著她說話。

  「出去踏青?現在?」江曉月真的驚訝了,這都下午了。

  「嗯,今日休沐,還有時間,要不都沒辦法陪娘子一起出去踏青。」

  江曉月,「……」算了,隨他去吧。

  「我們騎馬去,好不好?」

  江曉月隨口道:「好。」

  只是當溫子智從春柳手中接過一頂遮掩半身的帷帽給她戴上時,江曉月忍不住發出疑問:「幹什麼?」

  溫子智理直氣壯地道:「我的娘子當然只有我才能一睹芳容,怎麼能讓其他不相干的人看呢。」

  行吧,男人有時候真的像小孩子一樣不講道理。

  帷帽的垂紗是幾近透明的白紗,一點兒也不會影響她的視線。

  她不是走出家門的,還是被男人抱出去的,直接就被放到了府門外的馬匹上,在她坐穩之後,溫子智便直接飛身上馬,將她攬在了身前,一拉強繩赤青色的馬兒便撒開四蹄朝向奔跑而去。

  側坐在馬背上的江曉月只是倚靠在丈夫懷中,並沒有去摟他的腰,她一點兒不擔心會有失足落馬的事情發生。

  一騎輕塵奔出城,四野籠綠,放眼看去果是一片萬物復甦的欣欣向榮。

  馬兒在河畔緩緩停下馬蹄,這裡沒人,只有潺潺的流水聲與山水景致。

  溫子智先行下馬,然後伸手將妻子抱下,一直走到河邊才將她放了下來,而她在河邊伸展了一下四肢,伸手撩起了垂紗,舉目遠眺。

  郊外的景色果是生機盎然,看了讓人心胸開闊滿心喜悅,她往前走了一段,蹲身看草叢中的一株綻放的野花。

  身前有陰影擋住,她頭也不抬地道:「你擋到光了。」

  溫子智笑了一聲,在她身邊蹲下,伸手摟住她的腰,輕聲道:「阿月,我可能要外放了。」

  江曉月隨口應答,「哦。」

  「隨我赴任好不好?」

  江曉月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像是沒聽到似地輕撫著在春風裡搖曳的野花,然後起身站好。

  「並不是很想。」她如是說。

  溫子智再次摟上她的腰,「阿月,你不陪我赴任,就不怕我孤枕難眠嗎?」

  「不怕,你連群芳館都去過了,應該不會讓自己寂寞的。」她輕描淡寫地說,眉目清冷若無情。

  溫子智忍不住暗自咬了咬牙,那就是他一輩子的污點,簡直是沒得洗了,時不時就被拿出來鞭一下屍。

  「娘子——別這樣了,我們少年夫妻情深意重的,父母又不需我們承歡膝下,你怎麼能忍心讓我獨自一人離京赴任?」

  他們家又不興將妻兒留府,丈夫帶小妾陪房赴任,就算要將兒女留在京中為質,也得先讓他有後才有得談不是。

  再說了,憑他現在的資歷,還沒啥資格留妻兒為質呢,那都得到一定品階權柄才夠資格。

  不說他了,就連他爹都還沒資格享受這種待遇呢,那種待遇是要看帝王心的,帝王不疑你,屁事沒有,若是帝王生疑,那才有可能給你這種待遇。

  聽著男人在自己耳邊喋喋不休,江曉月泰然自若地賞自己的春景,並不受影響。反正他天天都是這麼煩人,習慣了……

  這麼說來,習慣還真是一件特別可怕的事,對狗男人嫌棄來嫌棄去的,竟然都成了她的習慣,這多麼可怕啊。

  溫子智說了半天,發現妻子可能是一個字都沒過心。

  這左耳進,右耳出的本事他也是服了。

  溫子智不甘心被無視,扳過她的身子,一手摟住她的手,一手托住她的後腦杓,便直接吻了上去。

  兩個人臨水而立,在垂紗掩映中吻到了一起。

  江曉月看到空中飄起的紙鳶時,在丈夫腰間用力擰了一把,迫使他暫時鬆開了自己的唇,「有人。」

  溫子智意猶未盡地又親了兩口,這才戀戀不捨地放開了手。

  看著她被親到紅艷潤澤的唇瓣,他不由得低笑,「這口脂吃起來味道還不錯。」

  江曉月忍不住撇了撇嘴,由於某人堅持她只是外敷,而他是內服,所以成婚後她的口脂面脂都是這人親手做出來的,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這邊還有人在放紙鳶。」她不想看他,便去看飛在天上的紙鳶。

  溫子智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有些意興闌珊地說:「不知又是哪家閨閣千金在踏春遊玩。」

  「怎麼這副口吻?」

  「她們這些人放紙鳶……」他忍不住呵了一聲,「都是丫鬟婆子放好了,自己再拿到手裡做做樣子罷了,跑又跑不了,跳也跳不了,要保持端莊矜持,那還有什麼趣味?」

  說得好有道理,她竟無法反駁。

  江曉月本以為話題就此結束,卻不料男人突然又說了句——

  「阿月以前想必不是這樣的。」

  「嗯,我是不太愛放紙鳶。」

  「那阿月喜歡什麼?騎馬放箭還是琴棋書畫?」他的語氣裡滿是調侃。

  江曉月沒有一丁點兒回答他的慾望,所以就閉嘴不言了。

  溫子智便摟住她的腰,笑問:「阿月怎麼不理我了?」

  「哼。」

  「阿月真是愛生氣,這就又氣了?」他伸手捏她的下巴,像是紈褲在調戲。

  江曉月直接一巴掌打掉了他不正經的手,「就這樣?難道我自虐非要跟你赴任,讓你繼續這樣嗎?」

  「呀,娘子,我們是夫妻啊,我不調戲你還能調戲誰呢,對不對?再說這也是夫妻情趣不是嗎?」他說著說著便又湊了過去。

  江曉月一隻手就將他那湊過來的臉推到一邊去,「沒個正形兒。」無論是在家裡還是在外面。

  「你看這山好水好的,娘子的心情難道不好嗎?」

  「挺好的。」如果沒有人一直在耳邊叭叭叭個不停的話,就更完美了。

  江曉月往一邊走,想離丈夫遠一點,讓自己耳朵清靜清靜,結果,她走一步,溫子智就跟一步,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完全甩不開。

  最後,江曉月忍不住吸了口氣,認命地開口道:「我陪你赴任,現在可以讓我好好呼吸一下郊外的新鮮空氣了嗎?」

  「哦,好吧。」溫子智委屈巴巴地停下了腳步,卻扯住了她的袖子。

  江曉月將自己的衣袖從他手裡拽出來,大步朝旁邊走去。

  郊外的春色如此美麗,她為什麼要去看一張遲早會看到膩的美男臉。

  果然,無論男女,攥到手裡的東西,就算是珍寶也是不太會有珍惜的心情,狗男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若不是她讓男人有危機感,他又怎麼整天會在自己面前蹦躂,吸引自己的注意呢。

Rank: 4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24-5-17 02:38:4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路上撿個小世子(1)

  傍晚的霞光映紅了天邊,官道上往來的輕馬漸稀。

  路旁的官驛靜靜地佇立著,離官驛不遠還有幾處民驛,也就是為往來普通百姓提供住宿飲食的客棧。

  店招在晚風中飛舞,客棧內有人聲馬嘶,一日三餐四季,便是煙火人間。

  早起行路,天晚投宿,暮色四合之際,一隊人馬自官道上遠遠而來。

  有車有馬,有護衛侍從。

  光看排場便知來者不是普通人,這行人的目的地是——官驛。

  馬車停下,護衛勒韁下馬,候在一邊。

  當先一輛馬車的車伕擺好下馬凳,馬車門打開,一條石青色的身影走了下來。

  玉冠束髮,身材碩長,顏若宋玉,往那裡一站便是公子如玉,芝蘭玉樹一般的人物,端得引人注意。

  男人站定之後便轉身看向車廂。

  一隻白皙的手扶著車框,慢慢矮身出了車廂、青色披風罩身,頭罩半身帷帽,看不到容貌,卻能從身姿看出不凡。

  男人伸手扶她,女子便將手放入他手心,慢慢走下了馬車。

  腳一踩到平地,男人的手便滑到了她的腰側,攬著她往官驛裡走,後面馬車上又下了兩個丫鬟,一個婆子。

  今日官驛人不多,而這一行人又多,便直接包下了一個院子,車馬先從側面驅趕進了官驛的車馬管理的地方。

  官驛的大堂裡並沒有什麼閒雜人等,來這裡投宿的人多是官員及其家眷,不會輕易拋頭露面。

  這一行人直接去了借宿的小院。

  通常投宿官驛的官員家眷,身邊都自帶著燒火做飯的丫鬟廚娘,頂多是借用一下官驛的灶台,如住小院的,由於院中便自備小廚房,只要向驛站中借些食材便可以自己做飯,當然了,也有些豪奢的人家連食材酒水這些也是自帶的。

  這一行人,隨行人員自然都是直接吃官驛提供的飯菜,只有主家吃的是自家廚娘準備的飯食,食材是官驛裡提供的,也並沒特別要求,就有什麼就用什麼。

  官員到任是有時限的,所以一路上他們趕路還是挺辛苦的。

  江曉月進了屋便直接到床上歪著去了,坐馬車滿累的,她其實更喜歡策馬揚鞭,而且那樣趕路也快一些,但丈夫並不允許,她也只能歎息一聲。

  行吧,官眷的架子也是要端著的。

  晚飯是他們自帶的廚娘做的,口味自然是合的。

  在帶廚娘這件事上,其實江曉月並沒有要求,但丈夫卻是堅持,生怕她到了外地飲食不習慣。

  她應該沒有這麼難養的吧?

  現如今她被溫子智養得自己都對自己產生了某種程度上的懷疑,這不是一個好現象。

  她都已經自我懷疑了,別人看她就更覺得她就是嬌生慣養,受不了一丁點困苦的高門貴女了,簡言之就是專拖丈夫後腿的人。

  吃完飯,見妻子神情有些懨懨的,溫子智有些擔心地問:「是路上太趕了嗎?」

  江曉月搖頭。

  溫子智將她摟入懷中,伸手撫平她的眉心,「那怎麼看上去這麼不高興。」

  江曉月原是不想說的,但她想了想,還是開了口,「要不你先赴任,我帶著春柳他們隨後趕過去。」

  她真的不想這樣急行軍一樣趕路了,不是受不受得了的問題,而是有沒有必要的問題。在她看來——完全沒有必要!

  「不行。」溫子智又一次毫無轉圜餘地拒絕。

  江曉月就又不想理他了。

  因為次日還要繼續趕路,所以他們晚上歇得也早,吃過晚飯便歇下了。

  睡到半夜的時候,驛站裡起了一陣騷亂。

  江曉月迷迷糊糊要醒來時,溫子智伸手輕撫她的背,在她耳邊輕語:「沒事,睡吧。」

  哄著妻子繼續睡,溫子智自己卻是沒睡的,等到外面的嘈雜聲平息下去,他輕手輕腳下床,披衣走到外面。

  已經有人門外等著回話,看到他出來,便壓低了聲音回稟,「有貴女投宿,動靜大了些。」

  溫子智擺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又轉身回了屋子。

  與他們無關的事,他並不會去過多關注。

  他一上床,妻子便自動自發滾入了他懷中,重新找準了自己在他懷中的位置,他不由無聲地笑了。

  眼睛閉上,他重新醞釀睡意。

  只是還沒等把睡意醞釀出來,驛站裡便又再次亂了起來。

  這次江曉月也終於掙扎著睜開了眼睛,窩在丈夫懷中,帶了些許的抱怨說:「這大晚上的,鬧什麼呢?」

  一點兒禮貌和人情世故都不懂,估計也是個缺少教訓的主兒。

  不過,如果對方本來就是權貴,如今的行為那也實屬正常,高高在上的人,很少會有低頭往下看的,他們只會仰起自己的頭顱,對低一等的人不屑一顧。

  這樣的人,他們一點兒不陌生,因為跟他們一個階層的人中這樣的人也不少。

  對於三番兩次擾人清夢的行為,溫子智也深為厭惡,尤其是這打擾到了他妻子的休息。

  阿月每次休息不好,脾氣就特別壞,而阿月脾氣不好,直接倒楣的就會是離她最近的自己。

  嘈雜聲似乎離他們的院子越來越近。

  江曉月猛地一下坐了起來,沒好氣地道:「這是沒完沒了嗎?」

  溫子智一看妻子生氣地披件外衣就要往外走,嚇得趕緊一把拉回了她,仔細替她穿好了衣服,這才陪著她走了出去。

  院子裡的護衛看到兩位主子出來,都嚇了一跳,趕緊見禮。

  而這個時候在他們院門口正高聲說話的那個嬤嬤察覺到氣氛的變化,也不自覺地收了聲兒,朝著壓迫感傳來的方向看去。

  就見一個披散著長髮,繫著披風的女子朝門口走來,在那女子身邊則是一個同樣披散著頭髮,身姿挺拔的年輕男子。

  這一男一女,男俊女美,端的是般配,而且舉手投足間的氣度也不是普通人家能養出來的,便叫人有些疑惑,驛官不是說這只是一個攜帶家眷赴任的七品官員嗎?

  「三更半夜的,這是在鬧什麼?」

  溫家剛才與那嬤嬤說話的護衛恭敬地回道:「回少夫人,這位嬤嬤想借咱們的廚娘過去給他們家表姑娘做些吃食。」

  「表姑娘?」江曉月聞言不由得皺眉,這是哪家的表姑娘啊,這麼刁蠻霸道,「哪家的表小姐,說個名姓出來,我也好恭恭敬敬地過去給她請個安,問個好。」

  這話裡的冷嘲熱諷是人就聽得出來,那嬤嬤自然也聽明白了,臉色不禁一陣青一陣白尷尬無比,「這位夫人,我們姑娘是瑾國公府上的表姑娘。」

  「瑾國公府的嫡姑娘都不曾有這樣失禮跋扈的,這位表姑娘倒是挺與眾不同的,她這是跟瑾國公府有仇吧。」

  嬤嬤臉都僵了,「夫人言重了。」

  「那你知不知道這事如果傳到瑾國公的耳中會是什麼情形?」江曉月一點兒面子沒打算給對方留。

  嬤嬤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我不管你家姑娘是哪府的表姑娘,只想請你們安靜一點,大半夜的,不要打擾他人休息,這不是你們自己家,需得有個行事分寸,斷沒有這般沒規沒矩的。」她話音略停,轉回對方的來意,「借人的事就不用提了,我家的廚娘熟悉的是我自家的口味,怕是不能令你家姑娘滿意,還是不讓她們過去惹人厭煩的好,也省得他日回京我還得往瑾國公府去賠禮道歉沒讓你家姑娘稱心如意。」

  嬤嬤戰戰兢兢地福了禮,飛快地離開了。

  江曉月吐了口氣出來,咕噥道:「應該會安分了吧。」

  溫子智笑了笑,攬了她的腰說:「好了,我們也回去繼續睡了,明天還要趕路呢。」

  她點頭,「嗯。」

  只是等回到房間,重新上了床,男人卻翻身壓到她身上,一雙眼睛在昏暗的床帷內發出狼一樣的光。

  江曉月想歎氣,真的。

  她無奈地說:「我們明天還要趕路。」

  「可我興致上來了,阿月……」

  「你這起心動念的原由挺奇怪的。」

  這是今晚江曉月最後說的話,接下來的時間她就再沒有機會開口說話。

  溫子智對她的熱情一直都是異常的洶湧,有時候江曉月都覺得自己會被淹沒在他的熾熱烈愛中。

  *

  天還沒亮,院子裡便起了一陣騷亂。

  溫子智披衣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護衛們圍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看上去頂多也就四五歲的模樣,錦衣玉飾,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孩子。

  那孩子看到他出來,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頓時就水汪汪起來,「大哥哥——」

  溫子智卻是神色不變,直接問護衛,「怎麼回事?」護衛回道:「我們一開院門這孩子便跑了進來,問為什麼也不說。」

  溫子智的目光落到小傢伙的身上,說話的語氣也並沒有軟和到哪裡去,「小傢伙,你怎麼回事啊?」

  「我是瑾國公府的世子程玉生。」

  下一瞬,溫子智的神情陡然一變,「程世子?」

  小男孩斬釘截鐵地回應,「嗯。」

  溫子智讓自己冷靜了一下,然後伸手將小傢伙抱回了屋裡。

  程玉生沒有掙扎。

  溫子智把他擱外間,自己轉身進了內室,他就安安生生坐在外間的椅子裡,不亂看不動看。

  過了一會兒,有人從內室出來。

  程玉生本能地看過去,看得出來是匆匆梳妝了一下的年輕女子,一頭鴉黑的頭髮不過是簡單在頭上挽了個髻,未施脂粉,很可能都沒來得及洗把臉,年齡和他姊姊差不多大。

  江曉月看眼前這個富貴打扮的小傢伙,心情特別複雜,「你來找我們幫忙的?」

  他乖巧點頭,「嗯。」

  「怎麼會想來找我們?」

  他回答,「我聽那婆子說你提到我姊姊了。」

  好嘛,原來是她昨晚的話惹來的麻煩。

  聽到動靜,江曉月朝內室方向看去,只見穿戴好的溫子智從裡面走出來。

  溫子智一邊走一邊說:「這裡面肯定事兒不小。」

  瑾國公夫人四十多歲才生下這位小世子,那是捧在手裡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怎麼可能會讓他跟一個國公府的表姑娘跑出來。

  丈夫想到的,江曉月當然也想到了。

  溫子智想了想後說:「我去叫春柳過來服侍你,順便看看情況。」

  「好。」

  春柳過來得很快,她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另一個叫綠荷的小丫鬟一起來的。

  綠荷被留在外間照顧程玉生,春柳則到內室幫姑娘洗漱、重梳髮髻。

  重新梳妝後的江曉月也不過是簡單塗了些面脂口脂,其他的東西都沒用,緋色的衣裙襯得她膚色越發白皙,美貌與氣質她都不缺。

  江曉月讓兩個丫鬟給小傢伙也梳洗了一番。

  早飯這時候被護衛送了進來。

  江曉月沒有跟小孩子相處的經驗,好在這位瑾國公府的小世子倒還省心,並不需要太過照顧。

  剛吃完早膳的程玉生直被溫子智讓護衛偷偷摸摸給扔上了自家馬車,而他則慢條斯理地去吃自己遲來的早飯。

  天色才濛濛亮,早行的人也已經開始陸續起身,驛站裡便漸漸熱鬧了起來。

  昨天那個嬤嬤果然又一次找上門來,但她這次沒能見到主人便直接被外面的護衛給打發了。

  出門的時候,溫子智照舊往妻子的頭上戴了一頂帷帽,然後將她抱出了官驛。

  江曉月已經不想說什麼了,他愛抱便抱吧。

  在他們準備上路的時候,還能看到官驛裡有人探頭探腦地直往外看,而程玉生已經在馬車裡睡著了,就連溫子智夫妻上車的動靜都沒能驚動他。

  想來這小傢伙這些日子肯定沒能好好睡覺。

  現在天氣一天天熱起來,倒也不必給小傢伙蓋太多,江曉月也只給他肚子上搭了塊毯子,然後自己也靠一邊閉目養神。

  她今天也沒什麼精神,很是需要補眠,也沒什麼心思問丈夫是什麼打算,反正男主外,女主內,這種牽扯到權力糾葛的事,她一個內宅婦人並不打算摻和其中。

  看著一大一小睡在一邊,溫子智神色柔和下來。

  為了杜絕妻子因有孕而不能陪他出京赴任的狀況,他提前便做了準備,短時間內他們是不會有孩子了,到了地方,政局穩定之後他才會考慮子嗣的事。

  他不能讓妻兒處在不安全的環境中,孕婦是最容易出事的,他絕對不會拿妻子的生命開玩笑。

  瑾國公府的小世子被人偷龍轉鳳偷渡出京,這事發生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所以也不急於一時半刻把人送回去。

  他自己還著急赴任呢,也不想讓妻子帶著小傢伙返京,頂多下一個驛館休息的時候往京裡去封信,讓家裡人去向瑾國公說一聲。

  他們夫妻便在任上等京裡瑾國公府來人接他們家的小世子就好了,沒什麼好糾結的。

  馬車緩緩駛在官道上,在馬車搖搖晃晃中,溫子智也跟那邊的一大一小一樣,慢慢睡了過去。

  坐車睡覺真的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車子半途停下來,是因為小傢伙要上廁所。

  溫子智自然沒陪他去,派了兩名護衛陪小傢伙去,江曉月迷迷糊糊地睜眼看了看,便又抱著毯子睡了。

  程玉生回來後,又窩回原來的位置,挨著江曉月繼續睡。

  溫子智突然就看這小傢伙不順眼了,要不還是半路讓人送他回京好了。

  近午時分,一行人便在道旁的一家茶寮停了下來。

  「他怎麼辦?要一起下車嗎?」現在就露面會不會不太好?

  明白妻子話中之意的溫子智只是不以為然地一笑,「咱們光明正大,又不像其他人那般心懷叵測,小傢伙露了面才更安全。」

  他既然這麼說,江曉月便也不再多說,伸手替小傢伙整了整睡覺弄亂的衣襟頭髮。

  溫子智自己下車,只是伸手扶妻子的時候扶了個寂寞,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妻子自己跳下馬車,又把小傢伙一把抱了下來,心情頓時變得很差!

  小孩子什麼的果然是很妨礙夫妻感情,孩子什麼的還是再往後推推吧,反正他們還這麼年輕。

  程玉生現在的心情很好,被一位好好看的姊姊拉著手,讓他格外開心,一蹦一跳地往茶寮裡走,難得露出屬於小孩子的活潑天性。

  春柳和綠荷清理出一張桌子,給三位主子使用,自己則站在一邊伺候。

  江曉月洗好杯子,然後給小傢伙倒了杯茶。

  茶葉是用他們自帶的,雖然她其實並不介意直接喝茶寮的,但明顯溫子智並不這麼想,而矯情就是她心裡對這種做法的評價。

  眼看自己被排在了小東西的後面,溫子智的心情一路陰沉,直到妻子將一杯茶放到了他手邊,他心情才稍微好了那麼一點點。

  因是臨時歇腳,也沒有讓廚娘去借廚房,一行人吃的都是茶寮提供的飯食。

  味道嘛,倒也算還不錯。

  程玉生自小錦衣玉食,對這些飯食其實並不怎麼喜歡,但他剛剛脫困,心情好,竟也吃了大半碗飯下去。

  「姊姊,我們要去哪裡啊?」飯後飲茶的時候,小傢伙忍不住稚氣地問。

  「青州。」

  「青州在哪裡啊?」

  江曉月想了想,說:「似乎是臨海。」

  「可以看到大海?」程玉生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收到妻子看過來的目光,溫子智笑了笑,回道:「嗯,可以看到的。」

  程玉生笑瞇了眼,「我想去看大海。」

  「到時候帶你去。」江曉月如是說。

  溫子智聲音多了幾分幽怨,「娘子。」

  江曉月朝他看過去,忍不住笑了,「屆時你剛到任,哪裡有那許多時間陪我們。」

Rank: 4

狀態︰ 離線
15
發表於 2024-5-17 02:39:0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路上撿個小世子(2)

  喝過茶,歇了歇,一行人便又離開茶寮繼續趕路。

  因為上午睡了一路,程玉生的精神頭好了起來,趴在車窗邊看著外面的景物時不時地跟江曉月說話。

  「姊姊認識我姊姊,不知是哪家府上的?」

  「我與令姊倒談不上認識,只是有所耳聞,我出身忠勇伯府。」

  「啊!」程玉生轉過頭來,一臉恍然大悟,「你就是忠勇伯府的那位姊姊啊,我以前聽人說過你。」

  他歪歪頭,有點不解的撓了撓頭,說:「可我看你一點兒都不像她們說的那樣。」

  對於外面關於自己的流言,江曉月倒是不放在心上,故而只是笑了笑,並未對此有什麼回應。

  「果然不能盡信人言。」小傢伙一本正經地對自己說。

  兩個大人不由得失笑。

  程玉生又看向溫子智,「姊姊是忠勇伯家的,那哥哥就是平遠侯府的四少爺了。」

  見他這麼古靈精怪的,溫子智也忍不住笑了,「你知道的倒不少。」

  「嗯,我爹沒事的時候都有給我講啊。」

  夫妻兩個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裡看到了答案——瑾國公對這個晚來的嫡子真的寄予厚望啊。

  那麼,敢動這位小祖宗,那位表姑娘還真是吃了豹子膽了。

  嘖!佩服佩服。

  這人呀,真是鬼迷心竅,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

  水路陸路的幾番折騰,五月下旬,一行人終於趕到了溫子智上任的地方——青州博望縣。

  這是一個近海的縣城,轄下有人口十數萬,算是上縣,可相較於繁華的京都,這裡真的稱得上是偏遠窮困的鄉下地方了。

  但再貧困的地方也還是有富戶的,到城外恭迎新任縣令的除了博望的屬官,就是此地的鄉紳富豪。

  溫子智下車與他們寒暄打官腔,江曉月卻是沒有露面,她身為內眷,不在此種場合露面也沒什麼不妥。

  不過,事後她做為上官內眷,還得舉辦一場應酬的賞花會之類的,做為自己在此地的正式公開露面。

  江曉月之所以不願意隨夫上任,不喜與人打交道便是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因為不知道哪個看起來溫柔良善的人就會在她面前露出「真面目」,她怕了。

  只不過,她到底沒能逃過這一劫,還是從京城來到了這裡。

  她隔著青紗簾看了幾眼,便不感興趣地收回了視線,倒是程玉生很是好奇地湊地車窗前往外瞅。

  雖是好奇,但小傢伙也只是偷偷地看,並沒有直接掀起窗簾趴到車窗上看。

  小傢伙雖活潑,偶有調皮,但很懂得分寸,對一個才五歲的孩子來說殊為難得,也更顯出瑾國公府對他的教養很成功。

  馬車緩緩駛駛縣城,一路向著縣衙而去。

  縣衙顯得有些舊,俗話說得好,「官不修衙,客不修店」,畢竟每任父母官都有個任期,不會長久待著,又何必修得盡善盡美?

  因此衙門這種地方是很少大興土木的,除非實在是年久失修導致不能正常使用時,所以博望縣衙老舊實屬正常現象,一點兒都用不著驚訝。

  內衙與前衙一樣老舊,但不缺人氣,畢竟一直有人居住。

  院落不算太大,但也足夠安置官員內眷。因屋中陳設都是官衙配置,離任時不得帶走,歷任官員一般也不會多做添置,除非自己需要。

  春柳領了人先去收拾出南窗下的矮榻,好給夫人和程玉生休息用,然後才去清理佈置家居用物。

  屋子明顯看出來是有提前打掃過的,所以除了個別用具的擺設使用習慣,並不太費力,主要安置衣物,鋪陳臥具用品。

  溫子智從前衙交接完公務回到內衙時,大家已經將一切基本都收拾妥當了,一進門便有了熟悉的家的感覺。

  「一切可還順利?」江曉月上前一邊替他更衣,一邊問了句。

  「順利。」溫子智配合著伸手抬臂,將官服脫下,換上了家居常服,目光在屋裡掃了一圈,沒看到某個討厭的小傢伙,他還有些奇怪,「他人呢?」

  江曉月就忍不住輕笑,「小孩子嘛,一路舟車勞頓的,在他屋子裡睡呢,一會兒到時候讓人叫他起來吃飯就好。」

  「平時看他精神頭很足嘛。」溫子智有些感慨地說,那小子總是插在他們夫妻中間,一路上讓他少了許多的艷福。

  想到這裡,他伸手摟住妻子的腰,就往她臉上親。

  江曉月伸手擋住他,不贊同地瞪他,「溫大人還請注意一下禮儀。」

  溫子智卻是哈哈一笑,不以為然意地道:「正所謂食色性也,我們又是夫妻,舉止親密乃是天經地義之事。」

  「多少注意些,到底家裡如今還有別人。」

  「真是個麻煩。」溫子智皺眉,也不知瑾國公幾時派人來接他的寶貝兒子。

  「你也歇一會兒吧。」她勸道。

  溫子智伸手揉了下眉心,說:「那我躺會兒,接風宴應該明晚舉行,今晚我還能好好休息休息。」

  「嗯。」

  溫子智也沒脫衣,和衣在床上躺了。

  江曉月往他身上搭了薄被,保證他不會受涼。

  溫子智伸手拽過她,胡亂地親了幾口,這才放手說:「吃點兒娘子嘴上的口脂,我就精神了。」

  「呸。」

  江曉月轉身出了內室,在外間看到春柳拿水果進來,便道:「安置好了,便好好給生少爺做幾件衣裳,這一路上他也是受委屈了。」

  成衣店裡買來的總歸差了些,春柳也只是給他趕出來幾身替換的內裳。

  春柳便笑著應了,「料子咱們從京裡帶了些,下午又到外面買了幾匹回來,正好可以給姑娘姑爺都做上幾身。」

  「這事兒你看著辦就好。」說到這裡,江曉月頓了下,轉而道:「家信可有寄出去?」

  「已經寄了。」

  江曉月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生少爺那邊你多操點心,等到京裡來人就好了。」

  「婢子省得,生少爺其實也不難伺候的。」

  江曉月笑了笑,「嘴巴刁了些。」

  春柳也不由得跟著笑了,「這個也挺正常的,畢竟出身在那兒擺著。」

  江曉月點頭,「嗯。」

  「姑娘可是累了,婢子幫您捏捏肩。」

  「好。」

  春柳走到她身後伸手替她捏肩。

  江曉月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春柳,以後別喚我姑娘了,改改稱呼。」

  「是。」

  過了一會兒,江曉月覺得肩背舒服多了,就說:「好了,你忙去吧。」

  「是。」

  春柳應聲,去忙自己的。

  江曉月則往起居室內的小書房走過去,鋪紙研墨,繼續抄寫自己中斷了一段時日沒抄的經文。

  溫子智小睡起來,從內室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妻子安靜抄寫經文的畫面——髮髻上的步搖垂珠隨著她的動作時有輕晃,而她面容恬靜,神情專注。

  妻子無疑是美貌的,卻因常年少與人交往,讓他撿了便宜。

  定了定神,他朝她走過去,在她擱筆的時候出聲評價,「娘子的字越來越好了。」

  「倒是圓潤了些。」她微笑自評。

  他牽了她的手往一旁的矮榻而去。

  「我是不與你下棋的。」

  聽她提前申明的溫子智,一下便笑了出來,將人摟入懷中,貼著她的頸窩道:「這麼怕和局啊?」

  「明知故問。」

  他的吻順著她的脖頸往下。

  江曉月阻止了他的親暱,沒好氣地道:「時間也不早了,去洗漱一下,他們便該點燈擺飯了。」

  「哦。」沒能偷成香,溫子智有些懺懺的。

  「程玉生如今正是開蒙的時候,在我們這裡也不好讓他荒廢學業,你打聽一下,找個可靠的先生進府教他。」

  溫子智聞言「嘖」了一聲,「哪有這般容易。」

  「那便你來教。」兩榜進士,怎麼也教得了。

  「不是很想。」

  「你多大了,還鬧脾氣?」江曉月有點兒哭笑不得。

  溫子智語氣委屈地在她耳邊說:「我這一路因為他受了多少委屈啊,難道還不許我有點兒小情緒?」

  江曉月好氣又好笑,這人跟個小孩子吃些不知所謂的醋,簡直沒眼看。

  春柳進來點燈的時候,溫子智已經又擺開了棋局,拉著不情不願的妻子對弈。

  江曉月百無聊賴地落著子,有時甚至連想都不想一下,直接胡亂下子,溫子智也由著她。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晚飯擺好,程玉生過來一起吃。

  飯後,江曉月拉著他在院子裡消了消食兒,順便檢查了幾篇功課,才放他回去沐浴。

  一路舟車勞頓,他們現在也算安定下來,晚上可以好好沐浴一番,睡個安穩覺。

  初來乍到,明天開始,還有許多事要忙呢。

  「姊姊——」

  「嗯?」本已轉身走開的江曉月聽到聲音有些疑惑的回頭,「怎麼了?」

  程玉生表情有一點點扭捏。

  江曉月便笑了,又朝小傢伙走了過去。

  這一路行來他少有這樣的時候,肯定是有什麼事。年紀小小,被人迷昏了拐帶出京,一路上肯定也是驚懼憂心,只不過一直沒表現出來罷了。

  程玉生拉住她的手,仰頭看她,「你睡前給我講個故事好不好?」

  「好。」

  程玉生一臉歡喜。

  江曉月摸摸他的頭,「先去沐浴吧,我一會兒過去。」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程玉生蹦跳著跟著綠荷走開。

  「小孩子。」江曉月低笑輕語,搖了搖頭。

  春柳也是滿眼的笑意。

  江曉月回房跟丈夫把事情講了講,讓原本滿心期待和妻子一起洗香艷鴛鴛浴的男人登時就不高興了,臉拉了下來。

  「你先洗洗睡吧,明天也還有事呢。」

  溫子智特別肯定地說:「最近三天我應該都只是應酬罷了。」

  江曉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他毫不退縮。

  要知道,這一路走來,有驛站客舍還好,有時不免要露宿荒郊,他們的夫妻生活受到極大干擾,一直過得亂七八糟的,尤其是離京師越遠,情況越糟。

  如今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他們也算安定下來,眼看今晚就可以過上沒羞沒臊的荒淫夜生活,他都已經蠢蠢欲動了,結果妻子卻要去給小屁孩兒講什麼睡前故事。

  這能忍?

  溫子智覺得這不能忍,可惜夫人對他說:「去沐浴。」

  「你陪我。」

  「那我今晚自己睡。」江曉月拿出殺手鏑。

  溫子智歎口氣,有些像在烈日下被曬焉的花草,「我去洗澡。」

  他走了,春柳陪著江曉月看了會兒書,等綠荷過來叫人便一起去了程玉生的房間。

  她們過去才發現小傢伙頭髮還沒擦乾,春柳便去幫程玉生擦頭髮,江曉月就看著兩個丫鬟圍著小傢伙忙。

  小孩子大約是寂寞了,所以想讓自己身邊的人多一點兒。

  等收拾好了,程玉生上床躺好,江曉月便坐到床邊,一邊輕輕拍著小傢伙,一邊輕聲細語地為他講自己小時候聽父母講的故事。

  程玉生剛開始還聽得津津有味,隨著時間過去,到底長途旅程帶給他身體上的疲憊感佔據了上風,漸漸睡了過去。

  確認小傢伙睡熟後,江曉月才帶著春柳離開,留下綠荷照顧他。

  因為這個插曲,江曉月倒是難得清清淨淨地洗了個澡。

  唉,狗男人一直熱衷於服侍她沐浴,其實只是為了滿足他不可告人的慾望,每次被他服侍完她都很累。

  內衙的浴房是獨立的,並不像京都府中是連著臥房的,所以沐浴過後,江曉月換了寢衣,繫了件披風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回房。

  春柳幫她將頭髮擦乾便告退了,順手將房門帶上。

  江曉月披散著長髮進臥室,一邊走,一邊解身上的披風。

  關上臥室的門,將手裡的披風掛好,又脫去身上的寢衣,最後猶豫了一下,才將僅剩的抹胸褻褲也一併脫下疊好放到床頭的機子上,這才掀開床帳——

  男人的大手一下就將她拽上了床。

  兩具年輕的胴體立時便男上女下疊到了一起。

  江曉月眉眼含笑地勾住丈夫的脖子,「等急了?」

  「你說呢?」

  溫子智俯身親吻她的唇,引她唇舌與自己嬉戲,一隻手順著她的身子滑入大腿根部。

  兩個人在熱吻中合二為一,各自情動。

  長夜漫漫,正好消磨那些積攢的濃情蜜意。

Rank: 4

狀態︰ 離線
16
發表於 2024-5-17 02:39:3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發現夫人的秘密(1)

  夜已深沉,四下只有躲在草叢裡的螂岫吵鬧不休,屋內的燭火也被紗窗透進來的風吹得明滅不定。

  撐在几上的手臂一滑,江曉月整個人一下驚醒,看看天色,已經亥時了,怎麼這接風宴還沒結束,她不由得秀眉微蹙。

  男人在外面尋常應酬倒也沒什麼,只她不喜他那渾身的酒味,偏他每每喝得多了又偏要來纏她……

  等到這般時辰,她也是有些咽,不想再繼續等,卻又怕那人回來了十有八九還要將她鬧騰起來。

  煩!

  她將手邊原本之前看的詩集放到一邊,將身子靠到了引枕上,以手撐額閉眼小憩。

  只能繼續等了。

  春柳也趴在一邊腳凳上迷迷糊糊。

  在主僕兩個都快要熟睡之際,院中終於有了動靜,春柳幾乎是第一時間便醒了過來,用手拍拍自己的臉,她起身站好,調整好自己的狀態。

  那跌跌撞撞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來,還帶著溫子智醉醺醺的聲音,「我沒醉,不用扶……」

  江曉月揉太陽穴,這分明就是醉了嘛。

  石墨將人扶進無比艱險,而溫子智即使醉了,一眼看到妻子,也是毫不猶豫地直接撲了上去。

  石墨垂首退到門邊。

  「這兒沒你事了,下去歇著吧。」

  聽到夫人這句話,石墨這才退了出去。

  江曉月一邊扶著丈夫到矮榻,一邊對春柳說:「去把醒酒湯拿來吧。」

  春柳也離開了屋子。

  「怎麼喝這麼多?」不能喝便不喝了,怎麼這般逞強。

  溫子智摟著妻子的腰,埋頭在她胸前蹭,嘴裡含含糊糊地說:「阿月,真香。」

  她很想給他一拳,一點兒不想賢妻良母。

  「阿月,別動,我頭暈。」察覺妻子的掙扎,溫子智下意識又抱緊了些。

  沉著一張臉的江曉月伸手按揉他的太陽穴。

  片刻後,春柳端了醒酒湯進來,江曉月哄著丈夫喝了,再接過春柳揮過來的濕布給他淨面擦手。

  喝成這個樣子澡是肯定洗不成了,只能這麼湊和著給他擦拭一下。

  等他歇過一會兒,醒酒湯的作用還沒怎麼顯現的時候,江曉月給他換上了寢衣,對春柳說:「你也下去歇著吧。」

  「夫人——」春柳遲疑。

  「無妨,我照顧得來。」

  「婢子告退。」

  「去吧。」

  房門被關上,屋子裡便只剩下了他們夫妻兩個。

  江曉月用力掙開丈夫的摟抱,語氣不好地道:「可好些了?」

  「阿月——」他再次撲住她,「我難受。」

  「難受還喝這麼多。」

  他在她懷裡蹭著,嗅著獨屬於她的體香,懶散地說:「我好不容易才脫身的。」

  「哼。」

  「阿月莫生氣,我就只喝酒吃菜,沒讓人陪酒。」他特意申明。

  「你在榻上睡吧,我回房了。」

  「要一起睡。」他堅持。

  「你這渾身的酒味兒……」語氣中是滿滿的嫌棄。

  「阿月,你又嫌棄我。」他滿是委屈。

  「知道我嫌棄,你還喝這麼多,故意的嗎?」

  「不管,要睡。」

  最後,江曉月敗下陣來,她能跟一個醉鬼說清什麼?他就算沒醉到人事不知,也已經沒剩多少理智給她。

  與其說是扶人進去,不如說是那人將大半重量倚在她身上,摟抱著她踉蹌而行,這叫她特別想把人推到地上,然後再跺上兩腳。

  兩個人幾乎是摔到床上的。

  溫子智在下面充當了人肉墊,穩穩地護住了妻子。

  江曉月毫不領情地掙開他的手,起身到床邊倒了杯溫水端回來,冷著臉對床上的丈夫說:「起來,喝口水。」

  「頭暈,起不來。」他扶額閉目皺眉,一副「我很不舒服」的樣子。

  狗男人存心的!

  他根本沒醉到這種程度,以為她這枕邊人白當的嗎?

  可就算知道,江曉月也只能冷著臉仰脖自己灌了半杯下去,然後俯身朝男人渡過去。

  第一口渡的還算正常。

  第二口杯子見底,空杯被放回原位,江曉月再次傾身過去的時候,他就摟住她不放了,吞掉她渡過去的水後,便繼續舌吻她。

  燭火搖曳中,溫子智的手摸進妻子的衣襟內。

  江曉月微惱地掙扎,竭力避開他的唇舌,好不容易才脫離了他味道深重的舌吻——酒味兒實在太大了!

  在這種酒味的薰陶下,江曉月完全無法進入情緒,只想將身上的男人踹下床。

  ……

  簡單為兩人清理了下身體,溫子智將妻子摟在懷裡,閉上了眼睛,卻睡意並不強烈,大腦還沉浸在剛才激烈的肢體運動餘韻中沒能退出來。

  未曾與妻子相遇時,他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光風霽月的皎皎君子,端方有禮,從無逾越之心,謹守禮數。

  可在遇到妻子後,他陡然發現自己其實就是個徹頭徹尾披著君子外衣的色胚,饞她身子饞到走火入魔的地步,第一面就想將人拆吃入腹。

  過程開頭順利,中間委實曲折了一下,差點兒弄成悲劇,好在他憑著不要臉皮硬扭轉了過來,如今倒也算修成正果,夫妻恩愛。

  雖然有時也覺得她或許不曾全然信任自己,但轉念想想,任誰遇到婚前那樣的糟心事,信任只怕都會打個折扣,他也不急於一時,人生還長,他耗得起。

  思緒漸漸從妻子身上轉到今晚的接風宴上,溫子智的心情略微沉重了起來。

  博望縣的這些士紳鄉宦彼此勾連,已成氣候,一時半刻還有些無處下手,還得再做謀劃。

  他的手習慣性放在妻子的一座雪峰上,睡意漸漸上湧,終於沉入睡夢之中。

  *

  翌日,日上三竿的時候,夫妻兩個才起身。

  府中的下人早已習慣老爺不上衙時會陪夫人晚起的事,俱都十分淡定。

  神清氣爽的溫子智陪妻子吃了些不算早膳的早膳,然後拽了妻子一道同自己去書房。江曉月渾身上下寫滿了對「紅袖添香」的拒絕,但依舊被人拉進了書房。

  「那本《荊州居》阿月似乎還沒看完。」

  「我還是更喜歡話本一些。」

  「這裡的先生怕是找不到太好的,程世子的課業也耽誤不得,而我接下來要忙的事情也很多,怕是沒時間教他,只能偏勞娘子多多費心了。不過,我想憑娘子的學識,也是足夠了,需要什麼書,只管來這裡取用,若是不夠,便到外面書肆去買。」他話是這樣說,但博望一個小縣城的書肆大約也就是些基礎的經史子集。

  江曉月也沒推辭,「知道了。」

  末了,溫子智忍不住又感慨了一句,「岳父、舅兄他們文學素養不佳,但卻把娘子教得博學多才,也是難得。」

  江曉月斜睨一眼過去,雲淡風輕地表示,「我會和父兄講的。」你敢嫌棄他們粗俗,怕是皮在癢。

  溫子智失笑,拉過妻子親了一口,說:「是我錯了,娘子原諒則個。」

  「哼。」

  溫子智的手箍在妻子柔軟纖細的腰肢上,不許她從自己腿上起來,「阿月現在都不願意陪我讀書了,真是下了床就不認人。」他貼到她耳畔低笑,「夜裡不是還夾我夾得那麼緊……」

  江曉月急忙伸手摀住他的嘴,惱道:「閉嘴。」

  溫子智摟著她笑,笑聲從他的胸腔震動發出,震得她身子微顫。

  她忍不住瞪他,「你是閒著沒事拿我尋開心嗎?」

  「阿月啊——」他拖長了尾音兒,帶著笑意說:「這叫夫妻情趣,我們又不是那些上了床例行公事,下了床相敬如賓的夫妻,我們呢,婚前情投意合,婚後如今也算是琴瑟合鳴,多一些的夫妻情趣那不是很正常嗎?」

  「我看你是太多情趣了。」她一針見血。

  「那還不是阿月太可口了嘛。」

  江曉月懶得跟他爭辯,這人慣會倒打一耙。

  「瑾國公府到底什麼時候才來接他們家世子啊。」溫子智忍不住有些怨懟地說。

  「他礙著你了?」

  溫子智點頭,「那當然,你現在許多時候都陪他不陪我。」

  「你不是給京裡去信了嗎?」

  說到這個溫子智便也有些鬱悶,「我以為在我到任之前他們就該追上來把人帶走了。」

  失策啊,失策。

  「這還用說啊,」江曉月倒是完全不以為然的口吻,「京裡瑾國公府現在肯定正演大戲呢。」

  溫子智忍不住輕哼一聲,「他們倒是放心將這小子留在咱們這裡。」

  「那有什麼可不放心的,都知道人在我們這兒,出了什麼差錯,我們也跑不了。再則看在瑾國公府的招牌上,我們也會好好照顧小傢伙的。」

  溫子智「嘖」了一聲,「他們這是有恃無恐啊。」

  「對。」

  他繼續嘀咕,「我要不是手邊的人手不足,我早給他直接送回去了。」

  百無聊賴又走不脫的江曉月已經拿過他桌上那本《荊州居》翻看起來,對這個話題擺出到此為止的姿態。

  見妻子不想搭理自己了,溫子智便也拿起一卷冊子看起來。

  時間就在夫妻兩個各幹各事中過去,直到春柳來請他們用午膳。

  飯桌上,他們看到了程小世子。

  「姊姊,我上午有乖乖溫書哦。」程玉生報告自己的學習進度。

  「嗯,下午我幫你看看。」

  「好。」程玉生很是高興。

  溫子智卻是心頭不喜,因為這表示下午妻子又要拋棄自己去陪礙眼的小傢伙了。

  但沒有人管他。

  好在這個季節飯後還有午憩時間。

  被丈夫抓住時間加了個餐的江曉月下午精神便有些不濟,但該檢查的也檢查了,該問詢的也問詢了,然後針對君子六藝給小傢伙安排功課。

  終於有機會把自己從小到大受到的「鞭策」讓小男孩通通體驗一遍,江曉月難得心情愉悅。

  想當年,因為父母都對一對兄長嗜武廢文的嚴重偏頗行為大為不滿,遂把滿腔的希望寄托到了她這個無知無覺一頭紮到江府投胎的小姑娘身上,照著世家公子貴女的要求將她培養了起來。

  她長大懂事後,對父母這種安排只覺離譜!習得文武藝,她也賣不到帝王家啊——女子又不能參政!

  她像別家閨秀一樣安分守己做內眷不美嗎?

  唉,往事不堪回首。

  安排完每天要學得課程,江曉月便要開始教學,讓春柳去庫房搬了架琴出來。

  於是,在書房翻閱博望縣黃冊的溫子智聽到了一陣悠揚清越的琴音,似潺潺溪水,若高山流水,清靜恬淡。

  他從書房走出來,確定傳出琴音的方向是程小世子的房間,眼中迸出異彩。

  是阿月在彈!

  成親至今,他還是第一次聽到妻子撫琴,以往她甚至不曾在屋中擺放過琴。

  怡人心脾的琴音過去,再響起的便是生澀的單音,輕易便能讓人猜到彈奏的人換了。

  初學者的指法不提也罷。

  溫子智搖著頭,一臉失望地回書房繼續忙自己的事。

  「這琴暫時便放在生少爺房中,也方便他學習彈奏。」

  「是。」

  程玉生眼睛亮亮地看著她,驚喜地說:「姊姊,沒想到你的琴彈得這麼好哇。」

  「琴棋書畫是我們這樣的人家必備的啊。」江曉月有些滿不在乎。

  程玉生皺皺鼻子,「可姊姊彈得比她們好,名聲卻比她們差。」這一點兒都不公平。

  她微笑,「小孩子。」

  也就只有小孩子才會覺得才華好名聲就會好。

  實際上,許多人都只追求一個名頭,將才名傳揚出去,好在婚事上佔據更大的優勢,富貴人家的尋常手段罷了。

  若更有野心些的,則是奔著宮中那潑天富貴去的。

  只不過最終是悲是喜,那可真就天曉得了。

  她安貧樂道,也知足常樂,並不刻意追求外人的評價。

  太過好高驚遠的人,可能連自己腳下原本的路都走不好,遑論其他?

  做為本縣的縣令夫人,她如今也算是本地官府內眷的領頭人。

  有些事自然也要做起來,所以即使江曉月不喜歡舉辦什麼花宴也要辦一個,以此來跟本地官員富紳的內眷們見見面,打個招呼。

  當然了,有鑒於自己的先天體質問題,她也進行了一些必要的準備工作,比如大夫準備了好幾個,就怕出什麼意外的情況。

  在知道妻子竟然找了幾名大夫過來的時候,溫子智還是吃了一驚的,但他並沒有對此表示什麼,他相信妻子必定有她自己的用意。

  做為一縣之尊的夫人,因為太過年輕,江曉月就不得不在著裝上下些功夫,展現氣勢。

  說是花宴,可老實說縣衙內院能有什麼好花?花宴說白了就是個名頭,不過是讓下人到外面買幾盆花回來擺上意思意思。

  因府中下人不足,還不得不暫時到外面雇了些幫傭打下手。

  舉辦花宴前一天,江曉月就將厚厚一建手抄經文虔誠地焚於天地,祈求一切平順。

  她焚燒經文祭於天地時,溫子智和程玉生就站在一邊看,一大一小雖是習慣了,但心裡仍舊是困惑的。

  她如此鄭重其事的模樣,總給他們一種這場花宴肯定會出事的預感。

  不知不覺中,兩個人的心神也有些緊繃。

  花宴是官員內眷聯絡感情的場合,舉辦也是在白日,溫子智是不會出現的。

  但因為昨晚的預感不好,他還是叮囑了便宜小舅子幾句,讓他盯著點,情況不對就讓人通知他。

  程玉生也認真答應了。

  他年幼,出現在內眷的花宴上並不惹眼,所以便一直跟在江曉月身邊。

  一大一小頓時就讓來客們眼前一亮,不說外貌,就說這言行舉止,便覺得果然是大戶人家教養出來的,這通身的氣派都不一樣。

  最先來的幾位官員內眷比較平和,神色和善,態度謙恭,並沒有因為上官的夫人年輕而有什麼輕視。

  江曉月也對她們很是友善,將身邊的程玉生介紹給她們。

  前來赴宴的官員內眷也有帶著家中子女前來的,算是個通家之好的態度,只不過,他們的女兒要麼是與縣令夫人年紀相仿,要麼就是雖年幼但輩分上卻又矮了縣令內弟一頭的。

  有人讚道:「小公子不愧是出身名門,小小年紀就這般靈慧,比我家這不成器的兒子要強得多了。」

  江曉月客氣道:「夫人過謙了,他們尚且年幼,日子還長,小少爺他日未必不是棟樑之材。」

  「博望畢竟是個小地方,也找不到什麼學識淵博的西席先生,不知小公子如今是跟何人學習啊?」有人忍不住旁敲側擊。

  江曉月就笑了笑,「舍弟此番是出來玩耍的,沒帶什麼先生,也就外子閒暇時略指點他一二。混過這段日子,等他回京家中自有先生給他補課。」

  「姊——」程玉生適時地表示出告饒之意。

  江曉月摸摸他的頭,帶著幾絲寵溺地笑說:「胡鬧著非要跟我出京,真要落下功課,回去肯定要被收拾的,你呀,可別真玩瘋了。」

  程玉生扯扯她的衣袖,嘟嘟嘴,滿是孩子氣地說:「那我就不回去。」

  「渾話。」她伸指在他額頭戳了一下,「去,跟幾個小公子玩去,盡一盡地主之誼,別在我跟前膩纏。」

  「哦。」

  江曉月催了聲,「去吧。」

  「嗯。」

  幾個小傢伙就自成一群到一邊玩去了,大人們便笑看著,不時說些閒話,縣丞夫人過來的時候,幾個人已經說得熟絡起來。

  珠光寶氣的縣丞夫人還沒走近,便腳下一個不穩跟自己的丫鬟摔做了一堆。

  呃……先來的幾人低頭掩唇,努力讓自己淡定。

  縣丞夫人那碩大的身軀實在是過於有份量,她一倒就連累著身邊的兩個丫鬟一起摔了,場面不太好看。

  溫府這邊立時便有兩個婆子過去攪扶。

  縣丞夫人有些失了顏面,但她還得強撐著到縣令夫人面前,只是也不知是犯了哪方太歲,就幾丈的距離,走得她是意外迭出,最後扭傷了腳。

  府裡提前備下的大夫終於還是派上了用場。

  江曉月是不太想接近這樣的人的,但她身為主家不過去不太好,雖然過去有雪上加霜之嫌。

  果然是意外之上疊意外,攪扶縣丞夫人的丫鬟也不知怎麼歲到腳一下便又將坐在椅中的縣丞夫人帶累倒地,離得近的都聽到了骨骼發出的「瞬嚓」聲,後牙根都不自覺地跟著一酸。

  縣丞夫人今日實在是有些倒楣!

  有縣丞夫人這「珠玉在前」,後面兩個夫人只是念茶,失手將熱茶摔在自己腳上就真的挺普通了。

  總的來說,夠格到江曉月近前搭話落坐的都是博望縣有頭有臉的官員富紳家眷,人數不多,意外便也少了許多。

  其他身份地位不夠的,是連湊都沒機會湊上前去的。

  這就是階層的壁壘,並不是那麼容易打破的。

  況且,江曉月一看就是那種出身勳貴豪門,矜貴自持的人,看著親善,卻有種無形的疏離,一般人也不敢上前自討沒趣。

  雖有意外,但花宴總歸也算是圓滿辦成。

  下衙回來的溫子智聽說今天花宴的情況,卻若有所思,他似乎有些明白妻子為何總是抄寫經文然後祭於天地了。

  將過往的點點滴滴回想聯繫起來,已能形成一條清晰的脈絡出來。

  妻子出嫁,陪嫁侍女不多,但護衛不少。

  無論是在侯府還是他們出府另居,阿月總不愛出門,若有碰到她便出各種意外的下人,很快便再也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想來——這裡面大有玄機啊。

  這博望縣的縣丞出身本地士族,妻族也是望族,夫妻平素行事不善,尤其那位縣丞夫人據說對待府中侍妾很有些殘虐。

  他又想到當日在京城群芳館外大舅哥那副驚恐的模樣,心裡忍不住深深地歎了口氣。

  難怪當日妻子說要婚前死人,大凶,三月之內不肯與他同房,日日抄寫經文祭於天地,今日他終是窺到內情,心中也不禁慼慼。

  群芳館的那一場大火……溫子智伸手抹了抹額上的冷汗,暗道一聲「僥倖」,若他是個品行不端之輩,只怕連安然站在妻子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家裡有如此鎮宅之妻,想來也是他三生有幸啊,他甚至都已經知道如何利用妻子的這種天賦異稟了,浪費會天打雷劈的。

  有道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這一刻,溫縣令大徹大悟。

  *

Rank: 4

狀態︰ 離線
17
發表於 2024-5-17 02:40:0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發現夫人的秘密(2)

  烈日炙烤著大地,街上的行人都因陽光過於熱情而銳減,人們要麼躲在家中避暑,要麼便成群結隊在茶樓酒肆乘涼。

  不是聽書聽曲,就是聚堆兒八卦,市井生活充滿了小民之樂。

  檯子上的說書人正在繪聲繪色地講述神話演義故事,台下眾人聽得如癡如醉,在說書人停頓歇息時,還會有打賞飛上台去,氣氛甚是熱烈。

  演義故事今日篇幅結束的時候,樓上下來幾個人。

  當先走著的是一個錦衣玉飾粉雕玉琢般的小公子,一看就是富貴鄉里生,錦繡堆里長,年紀雖小,氣質天成。

  身後僕役有男有女,丫鬟婆子護衛齊活兒。

  博望縣城這般排場富貴的人不是沒有,但這般小年紀的可能就只有新上任的縣令大人家裡的小公子了。

  據說這是縣令夫人的娘家弟弟,也就是縣令大人的小舅子,跟著姊姊姊夫一起來上任,說白就是出來玩的。

  縣令大人夫婦據說俱是出身名門,背景強硬,所以縣令大人金榜題名之後才會以弱冠之齡出任一方父母官。

  要知道,即便是狀元魁首都未必有這樣外放的實缺,何況縣令大人是名次靠前的進士罷了。

  縣令大人到任後倒也兢兢業業,勤懇務實,一副奔著青天父母官去的模樣,究竟具體如何,那卻還是需要時間來檢驗的。

  而縣令夫人卻是個深居簡出之人,從縣衙傳出的消息說,縣令大人對夫人是寵愛有加,言聽計從,咳,是個名副其實的「妻管嚴」。

  縣令大人莫說是拈花惹草了,就是多喝幾杯都要被夫人揮著耳朵訓斥責罵。

  所以,自打接風宴後,縣令大人便很少吃醉了,與屬官飲酒特別節制,每每被勸酒都一再苦笑地推拒,家有悍妻的形象短短時間內便已深入人心。

  大家沒有見過縣令夫人,但想來有眼前這位小公子這般容貌的弟弟,那種五大三粗的魯婦形象便不大可能,心下不由得一陣唏噓。

  縣令夫人想必是娘家勢大,從小驕縱,這才養成了驕橫跋扈的性子,嫁人後也對丈夫非打即罵的。

  縣令大人也是真的慘!

  透過流言想像,大家對溫子智有了一種發自內心的同情。

  「小公子今兒走得可早啊。」身材圓滾滾的掌櫃笑著,肉擠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程玉生禮貌地笑了笑,「我姊姊來接我了。」

  「哦,縣令夫人到了啊。」

  不只掌櫃,許多人都順著程玉生的目光看出去。

  他們沒有看到馬車,只看到幾匹高頭大馬,以及端坐在馬背上的幾個人。

  萬綠叢中一點紅,最惹人注目的那人一身天藍騎裝,藍得如同頭頂的天空,頭戴帷帽,玉手執鞭,光看身姿已是讓人眼睛一亮,而她身後是四五名青衣護衛,個個彪形體壯,腰佩長刀,目光凜凜,一看便是真正沙場上見過血的悍勇之士。

  這也坐實了縣令夫人出身武將之家的傳聞,女兒隨夫外任,娘家配幾個英武護衛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掌櫃疾步走出茶樓,但以他圓胖的身軀而言,有點兒像顆球滾了出去。

  「小人見過夫人。」

  江曉月飛身下馬,身姿俐落又輕盈,朝掌櫃拱了拱手,「有勞掌櫃看顧舍弟了。」

  掌櫃連忙客氣道:「哪裡哪裡,小公子能來小人的茶樓,那是小人之幸,哪有勞煩之說。」

  「姊姊。」程玉生這個時候也從茶樓跑了出來,一邊叫人一邊撲進了對方的懷中。

  江曉月後退半步卸掉了小傢伙的衝勁兒,伸手摸摸他的頭,含笑看著他,「聽得開心嗎?」

  「開心。」他仰頭看著她美麗的臉脆生生地回答。

  「那跟我走吧。」

  「嗯。」

  江曉月輕而易舉地將小傢伙抱上了自己的馬背,又轉身對跟著程玉生出門的僕役道:「你們就不必跟來了,直接回府去吧。」

  僕人們恭恭敬敬地說:「是,夫人。」

  吩咐完,江曉月飛身上馬,將小傢伙護在了身前,雙腿一夾馬腹,輕拍馬臀,馬兒便開始奔跑。

  他們馬速並不快,但也很快消失在眾人目力可及處。

  茶樓裡的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窺一斑而知全豹,就算沒能目睹這位夫人的真容,已可想見其美貌。

  年少夫妻,門當戶對,郎才女貌,懼內似乎也並沒有什麼難以理解。紅顏正盛,感情深濃,懼內之言怕也不過是討佳人一笑的姿態罷了。

  換了自己,大抵也是願意在此等英姿颯爽的佳人面前伏低作小的。

  先前對縣令大人的些微鄙薄之情,不知不覺中竟轉變為了滿滿的艷羨。

  已然離開的江曉月自然是不知道茶樓中人想法的,就算知道了,她也只會嗤笑一聲,不予理會。

  日子終究是自己在過,旁人嘴裡怎麼說都沒用。

  *

  博望縣城外有處馬場,江曉月今日便是帶程玉生過來挑馬的。

  他如今的年紀,騎不得高頭大馬,只能挑匹溫馴的小馬練習。

  這處馬場半官營,主要以供應宮中馬匹為主,也兼為達官貴人馴養坐騎,叫價比馬市要貴上一些,但並沒有人在意。

  除此之外,馬場還提供跑馬打球的娛樂,富貴人家的內眷時常過來觀看馬球比賽,甚至也會親自下場較量一二。

  此地的馬球比賽雖比不得京都精彩,但也頗有意趣,為小傢伙挑好馬後,江曉月也順勢去圍觀了一場。

  看著觀眾席上那些意氣風發的少年和青春艷麗的少女,江曉月莫名有種自己已老的錯覺,明明大家年歲相當啊。

  或許是因為她已嫁為人婦,丈夫身為一地父母官,而她身為本縣的縣令夫人,身份地位使然,自然而然便與那些年少之人有了輩分距離,畢竟,她素日要打交道的可是這些人的父輩,甚至可能是祖輩,心境上自然就不一樣了。

  原本她也不該這般匆忙早嫁的,都是溫子智求娶心切,這才縮短了婚期,讓她早早出閨嫁為人婦。

  哪像別家閨秀,哪個訂婚後不得一年半載才會出嫁,有的三年五載也是有的,若是自幼訂親,那十幾年光景必是要的,她連年都沒過,便入了溫家門。

  想著,江曉月雖然有些感慨,卻也很快就擺脫這種心情。

  畢竟未嫁有未嫁的好,成親有成親的妙。

  今日她沒帶春柳出來,此時身邊僅跟了一名護衛,其他護衛則跟在程玉生身邊看護他騎馬,畢竟看一場馬球罷了,又不會有什麼危險,且為了防止她讓旁人倒楣,她甚至沒敢去人多的看台,選了個冷清無人的看台。

  只是她有顧全別人之意,某些人卻不見得會領受善意。江曉月眼角餘光看到有人朝自己這邊走來,有些驚訝,便順勢看了一眼。

  錦衣羅袍,手搖摺扇,領著僕役走來的是個年輕男子。

  他大概是想以一個溫潤君子、翩翩公子的形象走到她面前來的,卻在離她不足四五丈遠的地方腳下一滑,折扇脫手,十分不雅地摔了個狗啃泥。

  江曉月面無表情地想,這位大抵不是好人。

  等他抬起頭,見他牙齒咬破皮的嘴上血流不止,她默默地改了評價。

  這肯定是個惡人!

  與她隔著尚還算安全的距離便已受到這樣的天罰,手上必定是有人命的,富貴人家的子弟欺男霸女都不是什麼新鮮事,估計這位也是其中之一。

  這就是她不愛出門的原因了,總要親身鑒惡,直面人心之惡,誰都不喜歡的。

  世間如此美好,為什麼要讓不好的人事物來破壞自己的心情,她又不傻。

  賽場上的馬球打得正歡,紅白兩隊打得不亦樂乎,看台上的公子閨秀們也都在為各自支持的隊伍吶喊加油,江曉月的心情卻因為不速之客跌到了谷底,不想繼續留在這裡看下去了,她決定去看看程小世子換換心情,洗洗眼。

  也不理會那名公子,她起身帶著護衛回到馬場。

  馬場上,程玉生在護衛的照看下騎在一匹棗紅色的小馬上,馬駒沒跑起來,就是載著他在草地上溜躂,彼此熟悉。

  遠遠看到江曉月的身影,程玉生便忍不住朝她喊道:「姊姊。」

  看到這麼可愛漂亮的小傢伙,江曉月的心情一下變好了,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她走過去問他,「感覺怎麼樣?」

  「很好,我很喜歡。」程玉生摸摸小馬的脖子,問道:「姊姊看完馬球比賽了?」

  他明明還能聽到那邊的加油吶喊聲,姊姊怎麼就過來了?

  「沒什麼好看的。」

  「姊姊是碰到什麼事了嗎?」程玉生人小鬼大地問。

  江曉月笑了,「小孩子家家關心的事倒不少,騎你的馬吧。」

  程玉生朝她吐了下舌頭。

  江曉月笑著搖頭,往一邊站了站,看他繼續溜馬。

  藍天白雲、綠草如茵,清風拂面吹走燥熱,江曉月並不覺得煩悶。

  遠處有人騎馬過來,這是跑馬場,大家並不會給對方太多關注,護衛們也不過多看幾眼,以確保自家主子安全。

  但那匹馬奔到近前不遠處卻突然狂躁直立而起,將身上的那人甩下了馬背。

  這似曾相識的意外,終於讓江曉月分了一眼過去,從那些印象還未消褪的僕役身上,她若有所悟,現在可以肯定的事是——那個男人確實是衝她來的。

  真是勇氣可嘉!

  就是江曉月也得朝對方豎根大拇指,這鍥而不捨的精神令她肅然起敬,他是不是對自己的人生已經無憾了?這麼迫不及待地找死?

  瞧這半天沒爬起來的動靜,傷勢不樂觀啊。

  嘖嘖!

  今日跟隨江曉月出行的都是她的陪嫁護衛,對的,她陪嫁丫鬟只有春柳一個,但陪嫁護衛卻多達二十名。

  這些護衛對這種時常發生在姑娘身邊的各種意外已經氣定神閒、見怪不怪。

  他們存在的意義與其說是護衛姑娘安全,不如說是威懾一般人不要輕易接近自家姑娘,以免意外發生,只是擋不住那些一心找死的。

  很快,馬場的管事便趕了過來,還帶了大夫以及雜役抬來了一塊木板。

  江曉月淡淡想,果然傷很重!程玉生這個時候也被護衛從馬上抱下來,跑到了江曉月身邊。

  小男孩抓住她的幾根手指,輕輕搖了搖。江曉月低頭看他,「別怕,只是意外。」

  「那馬怎麼會突然發狂?」程玉生的臉色還有些白,想到了曾經一些不好的回憶。江曉月察覺到了他的不安,心頭微動,握住他的手,摸摸他的手,柔聲道:「只是那人騎術不佳罷了,你看那馬不是好好地在一邊吃草?」

  方纔突然狂躁的馬果然正在一邊怡然吃草,像匹沒事馬一樣,渾然不覺自己方才幹了什麼好事,造成了什麼重大事故。

  馬場管事和馬館等人也上前檢查了馬匹一番,但也都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馬沒問題,那問題就只能是意外了。

  江曉月走過去的時候,馬場管事誠惶誠恐,「驚擾到夫人了,是小人辦事不力。」

  江曉月擺了擺手,「我只是過來看看,那位公子傷勢重嗎?」

  「左小腿骨折,右臂脫臼。」

  江曉月放了心,「那還算不錯。」

  馬場管事唯唯諾諾,心中卻不以為然,這還叫不錯啊?

  「至少沒摔到脖頸,不幸中的大幸。」江曉月漫不經心地補上了一句。

  馬場管事想了想,覺得好像是這麼回事,比起摔斷脖子沒了小命或癱瘓,申公子如今這般傷勢,確實挺幸運的。

  江曉月不理會他,逕直走到那匹出事的馬前。

  馬場管事嚇得趕緊跟過去,根本顧不上理地上正慘叫連連的申公子。

  「夫人,這馬剛掀翻了人,您可小心些。」

  「不妨事。」江曉月口氣輕鬆,伸手摸摸那馬。馬兒打個響鼻,伸頭過來把她手裡的一塊飴糖捲進嘴裡。

  江曉月不禁一笑,「這不挺好的嘛。」

  馬場管事亦是滿心的困惑,方纔他也仔細檢查了,確實沒有什麼問題,可申公子還在一邊正被治療呢,這也是事實啊。

  今天這事兒他少不得還得去申府跑一趟,以示歉意。

  唉,也是自己有點兒背吧,莫名其妙遇到馬突然鬧脾氣。

  「啊……」申公子發出靈魂深處的慘嚎,驚得馬兒都不安地踢了踢蹄子。

  馬場管事也嚇了一跳,來不及告罪便一撩袍子又朝那邊跑了過去。

  江曉月安撫地摸摸馬脖子,讓它安靜下來,目光也跟著看了過去。

  以她目前跟對方的距離,基本上可以保證對方意外迭出,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嚇到他們家小孩子了,她不得給對方一個深刻的教訓嗎?

  馬場發生的事,江曉月並沒有當成一回事。

  這世上有些男人便是閒著無聊便到處獵艷,好以此彰顯自己的男性魅力,或者說是權力地位。

  只是,領著人回到縣衙內衙,她一進門,就看到丈夫一臉焦急地迎過來,這就讓她有些茫然。

  「阿月。」

  被丈夫一把抱入懷中,力道大得她都有些疼,江曉月伸手安撫地拍拍他的背,帶些疑惑地詢問:「怎麼了嗎?」

  溫子智平復了一下心情,這才略鬆了力道,只是抱著她卻不說話。

  想了想,江曉月狐疑地開口,「是那個在馬場落馬的男子有什麼問題嗎?」她家男人這表現真的很不對勁啊。

  「嗯。」他在她頸窩處悶悶應了一聲。

  「跟你最近在辦的案子有關?」她繼續猜測。

  察覺到丈夫抱自己的手一下收緊,江曉月悟了。

  她雖然並不關注丈夫的公事,也不會多事插手,但偶爾也會聽到一些,比如他最近在辦的婦人連環失蹤案。

  這也算是陳年舊案了,失蹤婦人無論貧富,已經多達數十人,已經是博望縣的頭等要案,一個總是朝著已婚婦人下手的惡徒,有某種變態的心思,總是讓人害怕的,今日那人恐怕就是嫌犯,也難怪溫子智會這樣了。

  「阿月今日怎麼會突然想去馬場的?莫不是……」

  「我不是,我沒有。」江曉月連聲否認,「我哪有什麼興趣關心你的公務,你別把我想得太過賢慧了。」

  「可這麼熱的天你出門……」

  「我選的時間,陽光已經不烈了。」她又不自虐。

  「申偉此人陰狠惡毒……」

  「我真沒有。」江曉月歎氣,「你也不必跟我提及這些。」

  溫子智鬆了口氣,「那就最好,這些事你不必理會。」

  「我省得。」怎麼讓自己過得舒服,她也算是個中好手,不必他操心。

  溫子智終於放開了妻子,拉著她的手到窗前榻上坐了,倒了杯水給她。

  江曉月伸手接了,喝了兩口,抬眸看他,「我帶了護衛出門的,他都沒機會走近我身前三丈之地,你多慮了。」

  「也是,關心則亂,我忘了你那些陪嫁護衛個個都很悍勇的。」溫子智終於笑了,「不過,這案子了結之前,你還是不要出門了。」

  江曉月無語了片刻,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好。」

  算了,就當安他的心了。

  他沒事了,江曉月這才叫了春柳進來伺候自己沐浴,在外面跑了大半天,身上又是土,又是汗的,自然要好好洗一洗。

  為了維持自己岌岌可危的父母官形象,天黑之前他還是不會主動去伺候妻子洗浴的,溫子智只能悻悻扼腕將這樁美差讓給春柳去做。

  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的妻子,已經是沐浴完畢,換了一身家居服的溫婉美人,離得近了,身上的水氣香氣都撲面而來。

  擦頭髮這事就不用春柳了,溫子智自然而然地接手。

  鴉青色的烏髮,從指間絲滑而過,給人一種纏綿的錯覺,掬一捧長髮到鼻前,淡雅的清香入鼻,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味道,每夜總要纏綿在夢中的。

  從她身後望向菱花鏡中的妻子,溫子智微彎了腰手從她的臉側經過頸項滑落到她的胸脯之上,不輕不重地輕揉了幾把,在她耳畔笑言,「總是讓為夫這般心癢難耐。」

  江曉月打開他的手,嗔道:「快些梳妝好,莫要誤了晚飯時間。」

  「好的,夫人。」

  溫子智替妻子挽了素雅的傾髻,插了白玉梨花簪,將她從繡墩上拉起,攬住她的纖腰便朝她塗抹了桃花口脂的唇上吻去。

  江曉月被他托住了後背躲避不得,只能微仰著脖子承受他的熱吻。

  好不容易結束了這一吻,她唇上的口脂已經被男人吃了個一乾二淨,在他的吮吻之下,唇色卻反而變得塗了胭脂還好看。

  江曉月笑著推開男人,幫他整整衣襟,「好了,咱們先出去吃晚飯。」

  「嗯。」

  兩個人從內室走到外廳,等著下人擺飯。

  程玉生過來的時候也是洗浴更衣過的,三人安安靜靜地用餐。

  餐後,溫子智回房去,江曉月照例牽了程玉生去他房裡檢查功課,哄他睡覺。

  每當這個時候,縣令大人的心情總是不太美麗,那小子實在是佔據了妻子太多的時間,連帶縮短了他調香弄玉的時光。

  突然就越發地不想在短時間內有子嗣了。

  江曉月回到臥室的時候,溫子智正倚坐在床頭捧卷髮呆。

  她走到床邊坐下,將他手裡的書卷抽走,「在想什麼呢?」

  溫子智伸手將她摟入懷中,直接拖上床。

  床帳散落而下,很快便有一疊衣物被一隻大手放到了床頭的機子上,白玉簪子被抽出,長髮如瀑而落,他捧發輕嗅,然後將人壓倒在床……

  等到溫子智心平氣和撫摸著懷中嬌軀,在她耳邊喂喂細語時,已經是很久之後的事。

  「啊,這麼變態的嗎?」這是江曉月不可思議的輕呼。

  看她明眸之中春水激濫,溫子智眸光深了深,「嗯,喪心病狂之徒。」

  「喜愛人妻,還嗜好凌虐,這是什麼變態癖好。」

  「誰知道呢,總有人心裡有病,平日一副溫文無害的模樣,實則背人處卻是一個十足惡。」

  「他只愛人妻,難不成是娶了個寡婦?」

  「那倒沒有。」

  「那是娶了個離異的婦人?」

  溫子智笑起來,「都不是,就是正常婚娶。」

  「倒也是,為了掩飾也不能那樣。」

  「正所謂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時間久了,總有風聲露出來,即便是申家在此地為豪 ,盤踞日久,有些事總歸是蓋不住的。」

  「善惡到頭終有報。」

  「這案子會有麻煩嗎?」江曉月難得表現出對他公務的關心。

  「若證據確鑿,不會有太大的阻力。」

  「那就好。」得到答案的江曉月沒有憂慮了,打個哈欠,準備睡覺。

  「要睡了?」

  「嗯。」她的聲音都帶了些朦朧的睡意。

  「睡吧。」

  江曉月伸手抱住他的腰,閉上眼睛,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溫子智倒沒有那麼快睡著,那個色膽包天的惡徒,竟然敢打他妻子的主意,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就算他得到了天罰,他也仍然不能釋懷,對方行事簡直太過無法無天,可見這些年在此地是如何地作威作福為禍一方百姓。

  此等惡徒必須嚴懲不貸,絕無姑息的可能。

Rank: 4

狀態︰ 離線
18
發表於 2024-5-17 02:40:2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惡劣的申家人(1)

  申府老夫人七十大壽,博望縣有名望的人家都收到了請柬,做為父母官的溫子智也接到了邀請過府做客的請柬。

  八月初二那天,一大早開始,申府之前便開始人聲喧喧。

  日近午時,身為一縣父母官的溫子智的車馬才到了申府門前。

  他穿了一身便服,頭戴玉冠,一身石青色的袍子襯得他玉面朱唇,丰神俊秀。

  下車之後,轉身自然地伸手扶妻子下馬車。

  到別府做客,又是為老夫人祝壽,江曉月打扮自然比不得日常,要顯得莊重,合乎她縣令夫人的身份。

  故而她今日的衣裙跟丈夫的袍子是一個顏色的,外罩一層紗衣,顯得出幾分飄逸來,烏髮挽髻,珠釵精緻卻端莊,少了些靈動俏皮,十指纖纖搭著丈夫的手一步步下了下馬凳,停在丈夫身前。

  夫妻兩人對視一眼,這才並肩朝著申府的門階拾級而上,在門人的唱名聲中走了進去。

  「縣令大人大駕光臨蓬筆生輝,在下迎接來遲,失禮失禮。」

  「抱歉,是我們來晚了。」

  「不晚不晚。」

  夫婦一同到後堂拜見申老夫人,以示祝賀。

  拜見之後,溫子智身為男客便跟著申家的當家回轉前堂,與男客一道飲酒,而江曉月則留在了內堂女眷待客之處。

  因她身份貴重,座位便排在了申老夫人身邊。

  申府今日席座採用的乃是單人單案,省去了誰與誰同桌可能會有尷尬的情況,江曉月的食案便擺在離老夫人不遠處,春柳和綠荷默默地站在她身後服侍。

  「溫夫人果然是出身名門,單這通身的氣派便不是普通人家能養出來的。」

  「是呀是呀。」

  聽著那些恭維之辭,江曉月只是飧著禮貌的淺笑,八風吹不動地端坐,根本不搭這種腔,因著她來到博望後幾次在人前露面,都是寡言少語,大家便也認可了她清冷寡言的形象,倒也不強求她一定會搭理自己,只消沒有當眾打臉就是極好。

  主客到位,宴席自然開始。

  歌舞姬在庭前輕歌曼舞,席間的女眷們也都邊吃邊看。

  只是一開始吃飯,狀況便也發生了,江曉月強忍著扶額的衝動,看著離自己最近的那位老壽星——喝湯嗆到,吃菜咬到嘴,拿杯子都手滑……

  都說上樑不正下樑歪,這位老夫人人品堪憂啊,只怕也是個佛口蛇心的主兒。

  收到席間眾人的目光,申老夫人勉強笑笑,剛開始還能笑著說無礙,這一次兩次三次的,申老夫人臉上的從容淡然也實在是維持不住了。

  申老夫人神色尷尬,「讓大家見笑了。」

  大家回以善意的微笑。

  江曉月看似在吃,其實吃得很少,只是每一口在口中咀嚼的時間都很長,也不過是揀些菜葉過過嘴,這家的飯菜她是真有些不敢下嚥。

  有侍女上來替申老夫人奉酒。

  江曉月沒有取酒杯,只是拿了杯茶水在手,朝著申老夫人的方向舉杯,說道:「還請老夫人見諒,我從不飲酒,便在此以茶代酒祝老夫人福壽康寧。」

  申老夫人客氣道:「哪裡哪裡,不能喝自然是不要強求。」

  即使是茶,江曉月也僅是沾唇即止。

  她能依然安坐,而沒有拂袖而去,已經是她修養好了,這申府實在是看得她沒有什麼好感。

  這時有小婢端菜上來,手上一滑托盤便不受控制地往前傾去,一隻纖細白皙的手及時穩穩地扶住了托盤。

  江曉月收回自己的手,只淡淡地說了句,「小心些。」

  青衣小婢誠惶誠恐地跪地認錯道歉,整個人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江曉月微微蹙眉。

  春柳上前兩步說道:「你這小婢,我家夫人並沒有怪罪於你,怎麼做此情態,還不退下。」

  「哼。」首座上的申老夫人發出一聲冷哼,「退下。」

  那名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青衣小婢打了個寒顫,忙不得迭地爬起飛快退了下去。

  江曉月朝申老夫人看了一眼,又朝那名小婢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垂眸盯著自己手。

  想藉故弄髒她的衣服,好讓她下去更衣,然後趁機做什麼手腳嗎?

  這位申府的公子也真是敢想敢做啊。

  申老夫人被她那一眼看得心頭發顫,瞳孔都無意識地縮了縮,心裡也不由得驚怒交加,暗罵自己孫子膽大妄為,今天這種場合他怎麼敢!

  接下來的時間,江曉月基本只看歌舞,再沒有動過筷,再有人來上菜,也被春柳禮貌地拒絕了。

  申老夫人心下便有些不安,像縣令夫人這般出身侯爵伯府之家的人,來往皆勳貴,什麼樣的勾心鬥角她沒有聽過看過甚至做過,方纔那一幕,只怕對方已是心中生疑。

  在申老夫人提心吊膽中,壽宴總算是順利進行完成。

  宴罷,縣令夫妻也沒有多留,是最先離開的一批人。

  坐在自家馬車上,溫子智臉上的溫和笑意便一掃而空,甚至有些陰狠之色從他眼中閃過,握著妻子的手卻是輕柔小心的,「你無事便好。」

  她知他心中惱怒,也不好多勸,只微微抿唇一笑,「放心,我警醒得很,」說到這裡卻不由得歎了口氣,「憑白出一份壽禮,卻連菜都沒吃兩口。」

  「石墨已經先行回府讓廚娘幫你準備飯食了,回去應該就能吃上熱的。」

  「嗯。」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同時,在申府內院,申老夫人的院子裡,她的寶貝長孫申偉被叫了過去,跪在祖母面前。

  聽完祖母對自己的訓斥,申偉一臉的不以為然,目中露出熾熱的光芒,「可是她真的是孫兒現在最想得到的女人。」

  「那是縣令夫人。」

  「我知道啊。」申偉眼中的癡迷和狂熱已經快要實質化,「她一直被那個男人困在內衙,連面都不讓她露,我一定會解救她出來的。」

  「你真的沒救了。」申老夫人彷彿一瞬間蒼老了十歲,連斥責的話都不想說了,孫子這種病態的狂熱已經不正常了,而這種不正常會毀掉他的。

  申老夫人看向一旁自己的兒子,申家現在的當家人,灰心喪氣地說:「你把他關起來吧,不能放他出來了,他會把我們整個申家都毀掉的。」

  申老爺狠狠瞪了兒子一眼,對母親又是一副恭順的模樣,「是,母親。」

  申偉起身要跑。

  「把他押入密室關起來。」

  申老爺話一出口,立時便有幾個壯實護院上前攔住要跑的申偉,毫不客氣地將他捆成了一個粽子,然後抬走了。

  春柳朝緊閉的書房門看了一眼,然後壓低聲音對身邊的主子道:「夫人,老爺已經在裡面關了三天了,真的沒事嗎?」

  手裡拿著顆蘋果正啃得津津有味的江曉月眨了眨眼,語氣輕鬆地說:「大案偵破,咱們縣令大人需要克制冷靜一下罷了,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春柳頓時表情複雜地看著她,夫人明明知道事情並不是這樣的。

  江曉月卻笑得沒心沒肺地說:「沒事,等他自己想通就好了。」

  春柳卻並沒有自己姑娘這麼樂觀,老爺這次委實是太過生氣了,生那個被判斬立決的惡徒申偉的氣,也生他自己的氣。

  唉,總之兩個字——複雜!

  江曉月轉身就走。

  「夫人,您不去看看老爺啊?」

  「有些事,旁人勸沒有用,得他自己想通。」而且,他現在可能並不想見到她……真是一個瞥扭的男人!

  春柳一臉莫名地看夫人,心說:那您每天過來看一回是圖什麼?還不是因為不放心嗎?

  可來了,又總不進去看一眼,問一聲,看看就走。

  春柳表示她實在是看不懂了。

  縣衙內衙這幾日的氣氛不太好,但整個博望縣城的氣氛卻實在是太好了,許多人家不約而同地張燈結綵放炮竹,宛如過年一般喜慶。

  惡徒落網伏誅,普天同慶。

  壓在博望縣百姓頭上的那層烏雲終於散去,讓他們不再擔心自家女眷出門便莫名其妙地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雖然,最後證實失蹤的婦人們都死了,但殺害她們的惡魔伏落網,被明正典刑處以極刑,她們也可瞑目了。

  江曉月回到起居室,坐到外間南窗下的矮榻上,拿起那件做了一半的男子長衫繼續縫綴。

  繡花她不在行,只能簡單縫紐,好在丈夫倒也不在意。

  陽光從敞開的窗扇射入屋中,溫婉的少婦端坐在榻上飛針走線,一派歲月靜好的模樣。

  溫子智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就在春柳以為他可能也會像夫人之前那樣看看就轉身離開的時候,他抬腿邁進了屋子。

  春柳心中不自覺地吁了口氣。

  眼前光線一暗,江曉月抬頭,看到丈夫沉著一張臉出現在自己面前,不由得出言調侃,「捨得出來了?」

  溫子智只是看著她不說話。

  江曉月將手中的長衫放到一邊,伸手抱住他的腰,將頭靠在他腰腹之間,柔聲道:「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何苦如此?」

  頭頂上響起一聲深深的歎息,一隻大手撫上她的頭,隨之響起的是他深感挫敗的聲音,「我並不想用這種辦法。」

  「我們都知道那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我能理解。」

  「心裡不舒服。」

  「尋常引蛇出洞的計策罷了,哪來那麼多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溫子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畢竟是借了夫人的名頭。」這讓他有種說不出的鬱悶和憋悶。

  江曉月聞言卻笑了起來,「唉,你這人有時也真愛鑽牛角尖,不過是個身形與我相像的人罷了,又不是我親自去。」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下,抬頭看他,一臉認真地向他肯定地說:「即便是需要我親自去,為了將這個惡徒繩之以法,我也是願意的。」

  「阿月——」溫子智動容。

  江曉月微笑,「我身上也不缺正義的,忠君愛民是我江家的家訓。」

  溫子智神色放鬆下來。

  江曉月拉他在自己身邊坐下。

  溫子智很自然地伸手將她抱上膝頭,摟進懷中。

  行吧,男人有時就像小孩子,他這是求安慰呢。

  江曉月溫柔地回抱著他,並沒有多說話。

  溫子智將頭埋進妻子胸口,帶了些戾氣地說:「他竟敢臨摹你的畫像意淫,這是我不能容忍的。」

  在那間密室搜出妻子畫像時,溫子智簡直想當場打死那個混蛋。

  那惡棍畫工倒好,也沒畫什麼不堪入目的東西,但就是一幅尋常不過的小像,溫子智也是無法容忍的。

  他的妻子是申偉那種人可以覬覦的嗎?

  憑他也配!

  江曉月其實心裡也並不舒服,可惡人犯錯,他們犯不著讓自己跟著不好過。

  於是,她只能開導丈夫,「這種事,委實也沒什麼稀奇的,想當初,據說你也是京中閨秀的如意郎君範本呢。」

  溫子智無話可說,甚至莫名有些心虛。

  當初,他見她一面便做了平生第一次春夢,在夢中委實逞盡了雄風,說到底不也是對她的意淫嗎?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申偉那種畜生,真的不配。

  江曉月勸道:「你與其生這種無關緊要細枝末節的氣,還不如想想怎麼將申家連根拔起,永除後患的好。」

  「我省得,此事我自有安排。」

  「那就好。」她盡到提醒義務,便並不想干預他行事。

  溫子智的目光落到那件長衫上,低聲笑問:「這是夫人給我做的。」

  「明知故問做什麼,這麼大的衣服玉生也穿不了啊。」

  溫子智目光微閃,摟緊懷中人,在她唇上親了一口,帶了些期望地說:「瑾國公府怎麼還不派人來啊。」

  「誰知道呢。」江曉月對此倒是不怎麼在意,他們養一個小孩子也不費什麼事,她教導玉生還能打發閒暇,沒什麼不好的。

  「我這都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小舅子。」溫子智多少還是有些怨慰的。

  江曉月笑了笑,不無惋惜地說:「可惜啊,我娘家門楣低,溫大人你是沒機會攀上國公府這樣的岳家了。」

  溫子智立刻正色說:「我對娘子很滿意,對岳父岳母更是一直尊敬有加,娘子可不能欲加之罪啊。」

  江曉月不由得笑了,「這麼緊張做什麼?」

  他歎氣,「國公府的那位嫡出姑娘,小傢伙的親姊姊可還待字閨中呢,我這是怕夫人聯想太多。」

  江曉月好笑地說:「我哪有那麼小心眼。」

  對此,溫子智用沉默代替回答。

  江曉月柳眉一挑,便伸手要打他。

  溫子智伸手抓下她揚起的手,賠笑道:「娘子莫怒。」

  「哼。」

  就在縣令大人起了點不太正人君子的心思,並想付諸行動時,外面突然傳來石墨的聲音,「老爺,京裡來人了。」

  夫妻兩個對視一眼。

  石墨已經接著往下說:「說是忠勇伯府的,但小的看不大像。」

  這還有冒充她娘家人的?

  江曉月心中訝異,卻是很平靜地問:「對方原話是怎麼說的?」

  「回夫人,來人說是來探望他們家姑奶奶的。」

  江曉月從丈夫懷中下來,對他說:「出去看看吧。」

  「好。」這當然得去看看啊。

  夫妻兩個相攜出了縣衙。

  一隊人馬在縣衙門外停駐,聲勢很是浩大,引來不少百姓圍觀,議論紛紛。

  縣令夫人出身豪門,大家都是知道的,但眼前這陣仗怕不單單用「豪門」兩個字就可以形容的吧。

  那隊護衛少說半百之數,個個肅殺之氣充斥全身,而他們護送的車馬箱籠也不下五輛,全都扎扎實實的,份量不輕,看車轍印就知道了。

  再就是那一排的丫鬟婆子小廝,這是多擔心自己家姑奶奶在外受委屈,千里迢迢地從家裡派伺候的人過來?

  看這排場,江曉月又有點頭疼,這肯定不是她娘家人能幹出來的事,但她大約也猜到了來人的真實身份。

  同樣的,溫子智也猜到了,但同時他又不免狐疑,瑾國公搞什麼?他妻子幾時成了國公府的姑奶奶了?還這麼鄭重其事敲鑼打鼓,唯恐天下不知地昭告天下。

  江曉月往外那麼一站,一幫護衛僕役整齊劃一地給她見禮,場面蔚為壯觀,把當事人也嚇了一跳,眉角微跳。

  「見過姑娘。」

  江曉月突然就不是很想做出回應了,總覺得瑾國公府有陰謀,還打著她娘家忠勇伯府的旗號,她想拒絕。

  那些人喊完了她,又對著一邊的某人喊道:「見過姑爺。」

  「免禮。」溫子智還是給了他們回應的,他滿懷希望這些人是來接程玉生回京的,終於可以還他一個清靜美好的婚姻生活了。

  這麼多的人和東西要安置,真的也是一個挑戰。

  畢竟內衙的地方有限,恐怕不得不在外租個院子安置過於富足的人手,不過如果對方主要是來接程小世子回京的話,就不用太過煩惱,也就是應付幾天的事,他們帶來的謝禮,還是有足夠地方存放的。

  回到內衙,自有管家去處置相關的事務,而溫子智夫婦則需要見一見此次瑾國公府的領隊管事。

  管事是一個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富貴人家那種典型管家形象,世故圓滑,而又沉穩可靠。

  「小人是瑾國公府外院管事季三岳,此次奉命過來服侍世子。」

  對他的用處溫子智並不感興趣,而是直接問:「你們幾時帶人返京?我好做安排。」

  季三岳微怔,接著回答,「國公並未有此吩咐,只囑咐我等留此安心侍奉世子,視夫人如國公府嫡親姑奶奶,一切聽從姑娘吩咐,如此而已。」

  溫子智臉色當即一沉,頓時就不想開口講話了。

  難不成他千盼萬盼了個寂寞?

  倒是江曉月一臉沉靜,淡聲道:「此行既是打著我忠勇侯府的旗號,家父可有書信予我?」

  季三岳從懷中取出兩封信,恭敬地雙手奉上,「這是江伯爺和我家國公爺給姑娘的親筆信函,請姑娘過目。」

  自家這位新認的這位姑奶奶看起來異常可靠,他頓時放心不少。

  拆開信封,取信觀閱,江曉月先看的是自己父親的親筆信,那筆遒勁有力的字跡,宛如讓她看到父親剛毅粗擴的臉,她不自覺地揚起了唇。

  逐字逐行看完了父親的信,江曉月眉頭微蹙,目帶狐疑地繼續去看瑾國公的親筆信。

  她默默看完了信,將信隨手折好,對身側的春柳說:「拿香爐來。」

  溫子智朝她看了一眼。

  江曉月就著丫鬟拿來的香爐點燃了手中屬於瑾國公的那封信,之後略微猶豫,將忠勇伯那封信也一併點燃化灰。

  溫子智心中恍然,書信中的內容恐不宜為旁人所知,他這個女婿也是包含在「不宜知」裡的。

  好吧,他也沒有那麼大的好奇心。

Rank: 4

狀態︰ 離線
19
發表於 2024-5-17 02:40:4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惡劣的申家人(2)

  江曉月此時的心情很複雜,難以用言語表述——這世上總是有著太多不可思議的人、事、物。

  嫉妒自己的親弟弟,進而寧可扶植庶出弟弟上位,以此穩固自己在府中的地位——國公府的這位嫡出姑娘腦子莫不是讓驢踢了吧,還絕對不是只踢一下就能達到這種程度的。

  若玉生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紈褲也就罷了,小傢伙明明聰慧過人,正值可塑性極強的年紀,若是好好培養,絕對是能挑起國公府未來大梁的、是可以當成堅強娘家後盾的,怎麼看都要比扶植一個庶出的弟弟靠譜啊。

  不理解!

  但這涉及到了瑾國公家醜的事,對方就這麼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她,顯然是不容她不蹚渾水了。

  嘖!這是硬塞來的關係,甩不掉啊。

  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江曉月這才對季管事說道:「事情我已經知道了。」轉頭她喚了聲,「春柳。」

  春柳上前,「夫人。」

  「去把生少爺叫來,就說國公府來人了。」

  對國公府家事早有猜測的江曉月,在不確定來人身份以及來意之前,並沒把小傢伙叫過來,而現在可以讓他露面了。

  「是。」

  春柳旋即離開。

  程玉生過來得很快,他進來的第一個把事是跑到江曉月身邊,依賴之情顯而易見。

  「姊姊。」

  叫完了人,這才將目光轉到季三岳的身上,面露驚異之色,眨了下眼,脫口道:「季二管家!」

  江曉月,「……」

  管事?管家?這是一個概念嗎?

  她朝對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

  季三岳十分識趣地開口解釋,「小的現在就是個管事,因辦事不力被國公爺降下來了。」

  江曉月意味深長地笑,若有所悟地道:「那想必這次來的人被捋下來的不少。」

  季三岳道:「姑娘睿智。」

  我睿智個屁,這不是尋常手段嗎?她都懶得腹誹了,實在是能說的點太多。

  江曉月拉住小傢伙的手,笑著對他說:「你家裡來人了,但暫時不能接你回京,他們是過來服侍你的。」

  程玉生眼睛裡的光彩黯淡了不少,但很快振作起來,「那我要多叨擾姊姊一些時日了,姊姊不會嫌棄我吧。」

  「不會,想住多久都行,家裡不缺你那一口吃的。」轉過臉來,她又問季三岳,「府上可有給玉生的信,若有便給他。」

  程玉生眼含希冀地朝季三岳看過去。

  季三岳頂著自家世子的目光壓力,開口道:「沒有信箋,國公只讓小人轉告世子安心跟著姑娘就好。」

  對於家裡視江家姊姊為姑奶奶的事,程玉生過來之前就已經知曉了,畢竟之前縣衙外的動靜鬧得不小,所以他並不會對季三岳口中的「姑娘」有什麼誤解。

  只是此刻聽到沒有信,他再次沮喪了。

  江曉月伸手摸摸小傢伙的頭,「你還小,不給你寫信也是怕你理解不了。」

  你們家那檔子爛事,現在真沒法給你講啊,糟心!

  程玉生點點頭,「我知道。」

  他們都覺得他年紀小,不懂。

  其實,他懂的。

  他一直都知道的,姊姊並不喜歡他這個親弟弟,他之所以會被人擄出京城,也是因為喝了姊姊遞給他的蜜水。

  來自身邊最親近之人的惡意,才是最令人恐懼和害怕的,反而是江姊姊這個半路遇到的陌生人,對他抱有莫大的善意,這真是一件讓人啼笑皆非又無可奈何的事。

  看小傢伙情緒低落的模樣,江曉月將他摟進了懷裡,輕拍他的背,默默地給予他安撫。

  一旁的縣令大人看著眼角直跳,最後硬生生移開視線,告訴自己那只是個小孩子,他不生氣!

  這下他是真的多了一個小舅子了。

  溫子智一點兒都不覺得多一個國公岳父有什麼可值得高興,反而覺得煩透了。

  *

  天高雲闊,氣爽風清,倒也是一個出行的好季節。

  一大早,縣衙門口便聚起了一支隊伍,丫鬟婆子護衛齊全,身著官服的縣令大人親手將妻子扶上了馬車,臉色並不是十分好看。

  廢話,他娘子甩開他帶著那個多出來的小舅子要去秋遊了,還不是一天半日能回來,他能高興嗎?

  尤其是看到緊隨其後爬上馬車的小舅子,溫子智臉色越發地難看起來。

  春柳低頭上車,鑽進馬車,並不打算也不敢摻和這種家庭爭寵戲碼。

  車窗簾挑起,露出江曉月的臉,她對站在車外的丈夫說:「我們會盡早回來的,不必擔心。」他們把家裡的護衛盡數帶上了,安全絕對沒問題的。

  溫子智心裡歎了口氣,他是擔心這個嗎?他只是因為不能陪妻子出遊而鬱悶罷了,這點小心思自然是不能說的,畢竟旁邊還那麼多隨行的人呢,溫子智只能叮囑些瑣事,「海邊風大,注意保暖。」

  「知道了。」

  兩人對視一眼,隨著窗簾落下,馬車也開始緩緩啟動。

  溫子智站在縣衙前一直目送一行人走遠,直到再也看不到半點兒影子,這才歎了口氣,轉身回衙門。

  而在鱗輔而行的馬車中,江曉月也隔著車廂回首,雖然明明什麼也看不到。

  程玉生忽然叫了聲,「姊姊。」

  江曉月回首,朝著小傢伙微微一笑,「怎麼了?」

  「姊姊是捨不得姊夫嗎?」

  江曉月笑了下,「他一個人留在縣衙,多少是有些孤單,捨不得倒不至於。」

  程玉生小大人似地歎了口氣,「可惜姊夫身有責任,沒辦法跟我們一起去玩。」

  春柳低頭偷笑。

  江曉月笑著搖了搖頭,四郎一定不會想要小傢伙的同情的,他大概只會恨得咬牙切齒。程玉生往姊姊身邊湊了湊,壓低了自己的嗓音,「我們這時候出行真的不要緊嗎?」

  看他人小鬼大的模樣,江曉月忍不住笑了,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他皺著眉頭想了想,肯定地說:「我覺得除了出遊,姊姊還有別的用意。」

  江曉月沒有回答他,只是伸手在他頭上揉了揉,是個聰明的小腦袋。

  程玉生眨巴眨巴眼,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她覺得可愛極了,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頭。

  這回小傢伙抗議了,「姊姊,再揉髮髻要亂了。」

  江曉月不以為然地說:「亂了讓綠荷再幫你梳就好了,她手藝挺好的。」

  好像挺有道理的樣子。

  但想了想,程玉生還是提出了異議,「可是,姊姊不揉的話我都不用再梳一遍的。」

  「那豈不是顯不出綠荷的作用了?」

  程小世子突然明悟了什麼似地閉上了嘴。

  姊夫說得對,不要試圖跟女人講道理,她們沒理氣也壯,會用她們豐富的歪理邪說把你堵到啞口無言。

  江曉月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沒再說什麼。

  在馬車顛簸的搖晃中,江曉月和程玉生順其自然地倒在鋪了柔軟毛氈的車廂內睡了過去,而春柳和綠荷則努力保持自己的清醒,試圖與本能相抗衡。

  結果可想而知——睡了一車廂。

  周公的英俊美貌絕世風華是世人都無法抗拒的,遇到了便只能淪陷。

  馬車周圍的護衛神情嚴肅緊繃,保持著高度警惕。

  青州這地界其實並不太平,因為除了山匪,這邊還有近海的特產——海匪。

  當初溫子智也沒說假話,確實能看到海,只不過要走很遠的路罷了。

  申家扎根博望上百年,昌盛繁榮,要說他們與海匪沒有關係鬼都不信,這些世家大族但凡傳承過百年的一定是盤根錯節關係複雜。

  因此,想要扳倒他們也非一般手段可行。

  正所謂樹倒湖猱散,牆倒眾人推,謹慎周全的大戶但凡出一個申偉這樣瘋狂病態的,也就預示了它走向衰敗的必然。

  那些被禍害致死的女眷,富貴人家的不知凡幾,人人心裡都有著一本帳,只消一個由頭,便會如同天塌地陷般讓申氏覆滅。

  如今,序幕已然拉開,最濃墨重彩的一幕即將登上舞台。

  江曉月姊弟的這次出遊,便是至關重要的一環——誘餌!

  大網張開,靜待獵物入內,不怕獵物不動心,因為這已經是他們僅有的機會,孤注一擲,圖窮匕見。

  對於這個計劃,溫子智是反對的,可惜面對夫人雌威,他的反對被鎮壓了。

  若只有自己的話,待在內衙足不出戶,江曉月並不介意,這種生活狀態她熟,但眼下家裡還有個還得學騎射,瞭解風土民情,勢必要出門的小傢伙,那就不能這麼被動了,必須主動出擊,一了百了。

  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

  更重要的是,國公府這次派來了五十個護衛,有了這五十個護衛,再加上他們出京時帶的,這讓她有足夠的底氣做這個餌。

  這些護衛基本都是實打實戰場廝殺出來的老兵,以一敵十完全沒有問題,對抗二三百人的流匪不在話下。

  況且,海匪上了岸,實力便要打折扣,贏面更大。

  當馬車停下的時候,江曉月幾乎是第一時間便睜開了眼睛,耳畔少了車馬鱗輔的聲響,對於她而言便已經是最好的提醒。

  春柳是第二個醒過來的,她先幫著姑娘整理了一下衣服髮髻,確認沒有問題才掀開車簾鑽了出去,不多時,外面便傳來春柳的聲音。

  「夫人,生少爺,下車吧,我們歇息歇息,再繼續上路。」

  幾個人從馬車上下來。

  隊伍現在是在路邊開闊之地暫時休憩,埋鍋造飯。

  他們其實並不著急趕路,所以隨走隨停,到點埋鍋造飯,隨興的很。

  程玉生蹲在一口灶前好奇地看著護衛們做飯,綠荷在一邊陪著他,江曉月則帶著春柳走到營地一邊的幾棵樹下。

  正午時刻,陽光有些強烈,秋日的陽光依舊還顯得有些熱情,只不過,風是清爽的,吹得人舒心暢意。

  「夫人,喝水。」春柳將水囊遞過去。

  江曉月接過拔開塞子喝了兩口,又重新塞好,「怕不怕?」

  春柳猶豫了一下才說:「其實還是有一些害怕的,畢竟以前也沒什麼機會驗證,夫人您一直都不愛動彈的。」

  這話說得江曉月十分冤枉,那叫她不愛動彈嗎?

  還不是因為老天爺給她的這種怪體質,一不小心就讓她被迫接受人心黑暗的洗禮,她沒辦法了,才自己把自己困在一方小天地了嘛。

  「我現在也不愛動彈,這不是沒辦法了嘛,我要是不動彈,這事一時半會兒還沒個結束。我就還好了,真要讓你家老爺自己辦這事,多少還是冒了風險的。」

  春柳撇了撇嘴,「可老爺寧可他自己冒這份風險。」

  不得不說,春柳實在是說出了溫子智的心聲。

  江曉月低頭整了下袖口,雲淡風輕地說:「我要不是有這體質,我也不會替他操這份心,能不冒險還是不冒險的好,好歹後半輩子還指著他陪呢。」

  「那您不指望著老爺養啊?」春柳忍不住小聲打趣了一句。

  江曉月偏頭看了丫鬟一眼,帶點狐疑地問:「他還有別的收入來源嗎?」

  春柳,「……」

  好吧,她錯了,老爺所有的財產印信全在夫人手裡,每個月的花銷都是夫人撥了給他的零花,老爺就是那種掙了錢全部上交,自己反而要等例錢的那種人。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對夫人來說挺好的。

  至於老爺——他自己喜歡夫人喜歡得不行,主動求著嚴加管束的人,似乎也不用別人替他抱不平。

  夫人和老爺這一對,用一句俗話來形容就是——什麼鍋就該配什麼蓋,絕對的般配。

  「可是,老爺不知道您這體質啊,您打算什麼時候告訴老爺?」

  說到這個,江曉月便有些頭疼,「不想跟他講。」

  「可您不講,老爺總免不了要擔心的啊。」

  江曉月皺了皺眉頭,「我不想看到他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春柳沉默了下去,夫人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

  「也不知道那些人打算什麼時候動手。」江曉月不去想那個煩惱的事,換了個話題。

  春柳想了想後回道:「不好說,咱們現在離縣城也才半天的路程,他們估計一時半刻的不會動手。」

  「這倒也是。」江曉月微微伸了個懶腰,不怎麼在意地說:「倒也不急,慢慢來吧,現在著急的是他們。」

  「姊姊,姊姊……」

  那邊傳來程玉生歡快的喊聲,江曉月笑著看了過去,見他朝著自己直招手,便招呼了春柳一聲,「走吧,過去看看。」

  「是。」

Rank: 4

狀態︰ 離線
20
發表於 2024-5-17 02:41:07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匪徒劫殺(1)

  月明星稀,視線很好。

  頭上斜月高懸,風吹樹葉沙沙作響。

  這樣的秋夜原該是三杯兩盞淡酒閒坐賞月的,只可惜今夜美麗的月色下卻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味道。

  四下都打得熱火朝天,唯獨最中心位置的那輛馬車孤零零地停在那裡,沒有人理會。

  沒人護衛,也沒人來殺,就那麼不合時宜地展示著它的獨特。

  程玉生趴在車窗那裡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外面跟匪人戰成一團的人,然後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以手托額顯得有些百無聊賴的江姊姊。

  呃,今天他的心靈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洗禮。

  因為但凡試圖接近馬車三丈之地的匪人,總會出現各種各樣出乎意料的意外,只有你想不到,絕對不會有他們不遭遇到的。

  真的是很離譜!

  而在確定這情況是持續穩定而非突然意外的,護衛們就不管他們了。

  是的,真的是——不管了!特別的乾脆,特別的不負責任!

  「姊姊,為什麼啊?」程玉生忍不住了,滿滿的好奇讓他的心裡猶如百爪撓心,百思不得其解。

  江曉月不答反問:「你說呢?」

  程玉生認真地思考了好一會兒,才猛地一拍手,恍然大悟地道:「有暗衛是不是?一定是有暗衛在保護著我們,所以那些人才根本無法靠近馬車。」

  江曉月微笑點頭,「真聰明。」

  春柳隱晦憐惜地看了程小世子一眼,心中充滿了對他的同情,夫人認真騙人的時候真的是能把人騙了還要替她數錢。

  再看看身邊的綠荷,春柳不禁在心裡嗚呼哀歎,這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情感真的太複雜了。

  「這麼厲害的嗎?」程玉生一臉憧憬地看著外面,「如果我也能像他們這樣厲害就好了。」

  聽著小傢伙羨慕的低聲輕語,江曉月無聲地笑了笑,同樣將自己的目光投向了車窗外。

  迷人的月色卻伴隨著慘叫呼喝與濃重的血腥味兒,這也算是罕見的景象了。

  想著想著,她秀氣的眉頭蹙了起來——

  這不行啊,那些人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她就沒辦法落到他們手裡,不落到他們手裡這事就不算完美。

  她倒不是一個講究完美的,但是為了定罪定得確實無法翻案,稍微還是得講究那些一點兒的。

  於是,她的目光就忍不住落到了面對廝殺非但不害怕還顯得興致勃勃的小傢伙身上。

  可能是她的視線太強烈,程玉生忽然心有所覺地回頭看過來。

  「姊姊?」

  這個時候江曉月已經自我否決了剛起的念頭,小傢伙不適合去冒險,不如她的安全。

  現在的問題是,怎麼讓那些人把她自己弄走——江曉月從來沒想到想當肉票都是這麼難的一件事。

  當肉票行不通的話,那就只能是抓到活口,然後借由活口找到那些人的老巢——這一招從效果上來看,可能遠不如當肉票,可這真是沒別的選擇了。

  最關鍵的是,如果採用抓活口這條路,護衛們恐怕壓力會很大……

  讓別人綁走她原本是相對損失最小的策略,但沒辦法,具體實施上實在是有巨大的困難。

  江曉月忍不住捂了一把臉,她是實在沒想到自己這個奇葩體質這次發揮得這麼厲害,完全沒給匪徒一點兒機會啊。

  由此,也可以想見這次來的都是些窮凶極惡的匪類。

  正在她還在糾結的時候,「咄」的一聲是箭矢射中車廂的聲音。

  被一把拽回車廂的程玉生臉色發白地撲在江曉月懷中,他的心不受控制地飛快跳動,速度快得似乎要撐爆他的胸膛一般。

  江曉月輕聲安撫,「沒事,不要怕。」

  這幫人竟然帶了箭,但似乎只有一個弓箭手。

  人數過少,只消他們兩個不探出車廂,那弓箭也毫無用武之地。這麼一想,江曉月心中又安定下來。

  要是弓箭手太多,她就不得不擔心護衛們了,只有一個便還好,還好。

  但這弓箭手就像是暗夜中潛伏著的狼,隨時會帶給人致命的危機。

  她那個掃把星體質,影響力是有一定範圍的。

  以前她總覺得,幸虧有這個優點,否則她根本連門都不敢出的,可如今面對弓箭手,這個優點頓時就成了最大的漏洞。

  但也還好,畢竟別人還沒她這個三丈距離保護呢,她已經是得天獨厚了,再不知足老天都會看不過去的。

  程玉生被扶著坐好,然後,他看到江曉月打開車廂裡一個暗格,拿出了一副弓箭,眼睛一下就瞪圓了。

  暗格中除了弓箭,還有一筒箭矢,江曉月都取了出來,神情有些異樣,歎聲道:「好久沒有行獵了,手都生了。」

  程玉生滿是期待地看著她。

  綠荷帶了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夫人。

  她是江曉月嫁到溫家後才調到身邊服侍的,並不知道自家夫人的武力到底如何,甚至之前一直以為是不會功夫的。

  只有春柳面不改色,她跟在姑娘身邊足夠久,已經見識過太多,如今差不多已經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了。

  江曉月打算先做個小實驗。

  她朝窗外探出一隻手,果不其然,利箭破空聲轉瞬即至,但是偏了,那只纖細的手在秋月之下活潑地擺了擺,似乎是在同什麼人打招呼一樣。

  「咄咄咄!」

  接二連三的箭矢射入車身,但卻都與那只在夜月下招搖的纖手完美錯過了。程玉生的眼已經滿是星星,俱是對暗衛發自內心的崇拜之情。

  江曉月也只敢用手這麼試探了,但結果已經很明顯了,她也不敢再大膽一些測試,她真怕造成更不可思議的詭異情景,到時候連暗衛這個說辭都救不了她。

  現在她可以肯定,距離也並不是漏洞,即使是想從遠處傷害她,進入防護範圍內傷害依舊會發生詭異的失誤。

  垂眸看著膝上的長弓,江曉月滿心的躊躇,似乎也不必非要還以顏色呢。

  程玉生不知道江曉月在想些什麼,他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他想像中江家姊姊挽弓射箭,不由開口問道:「姊姊,你不射箭嗎?」

  江曉月看了他一眼,說道:「我一出去不就成了明晃晃的靶子?」

  「也對哦。」可是轉念一想,他們現在就等於是被困在了馬車裡,無法行動自由,小傢伙頓時就驀了下來,「我們幫不了他們的忙,也離不開馬車廂啊。」

  「是啊。」

  江曉月語氣裡也是滿滿的惆悵,這跟她預想的不一樣啊。

  果然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在姊弟兩個相顧無語的時候,外面的情形卻突然發生了變化。

  最先察覺變化的是江曉月,她一下就從車窗探出了頭,然後眼睛瞬間瞪大了——這是從哪兒來的官兵?

  隨著大批官兵的到來,那些流匪以一種摧枯拉朽的速度潰敗,場面很快便得到了控制。

  看著那個從官兵分開的地方慢慢走過來的人,江曉月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一身官袍的溫子智一步步慢慢走到車前,衝著看著自己的妻子微一勾唇,有模有樣地行了一禮,笑道:「夫人受驚了。」

  江曉月瞠目結舌,實話實說,那些流匪對她造成的震驚遠不及他出現帶來的情緒波動來得大。

  「姊夫。」程玉生也擠到車窗邊朝來人打招呼。

  縣令大人並不是很想看到這個平白多出的小舅子,但還是笑著點了點頭,溫聲問他,「沒嚇到吧。」

  「沒有。」程玉生回答得特別的情真意切。

  「我還有後續的事情要處理,你們先回縣衙。」溫子智這麼對妻子說。

  「好。」既然他有了更好的法子,江曉月也並不會堅持要插手,樂得輕鬆。

  溫子智的目光帶著緡繕流連過妻子的臉頰,「我可能要在外耽擱一些時日,不必掛念。」

  江曉月叮囑道:「多加小心,我在家等你回來。」

  溫子智點了點頭,他有太多話想對妻子說,但現在這種場合併不適合,只能強壓下那些情緒,他朝著車內的春柳說道:「照顧好你家夫人。」

  「是。」春柳規規矩矩地應了。

  溫子智又看了妻子一眼,這才轉身朝著那些甲冑在身的官兵走去。

  春柳也湊到車窗邊,小聲問道:「這些是地方駐軍吧?」

  江曉月略有遲疑,但還是回答了一聲,「似乎是水師。」

  「啊?」

  車廂內的其他三人俱都吃驚不小。

  青州有水師,他們自然是知道的,但博望縣近海卻沒有水師駐地,他們家老爺(姊夫)是怎麼讓水師出現在這裡的?

  明明之前根本沒有這樣的徵兆啊,難不成在是在他們離開縣城的這段日子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江曉月倒不這麼認為,她覺得丈夫八成之前便有所安排,只不過這些政事他並不會跟她細說罷了。

  她原本就覺得他會同意自己冒險是有那些點違和的,如今倒是明白為什麼了,心中不由得一笑。

  青州這邊的水師有瑾國公府的關係,便是看在國公府世子如今寄養在他們府中的情分上,青州水師這邊給予溫子智一定的助力也在情理之中。

  京城來的那個季二管家,只怕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江曉月看看身邊的小傢伙,輕輕地笑了。

  護衛們雖有受傷,但並無傷亡,這對江曉月來說也算是喜事,戰場不需要他們打掃,護衛們包紮了傷口,便護著馬車離開了。

  即便是要休息,這充斥著殺戮與血腥的地方也不適合,他們得先到一個遠離這裡的地方再紮營歇息,然後明日再動身返回縣城。

  溫子智目送一行人離開,並沒有駐足太久,便轉身去忙掃尾的事。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溫子智帶人抄了海匪的老巢,而海匪餘孽反過來抄了他的後路——江曉月在回程中遭遇到了第二次圍攻。

  江曉月這就不高興了,合著柿子揀軟的捏是這幫人的拿手絕活兒是吧。薅羊毛逮住她這一隻使勁兒蘑,還講不講一點兒武德?

  仔細一想二這幫人都殺人放火搶掠了,沒有武德似乎也是件挺正常的事,但生氣是肯定生氣的!

  她主動當誘餌和別人把她當成某人的軟肋掐那是兩回事!

  事情說來也不複雜,就是江曉月當了回餌,將與申家勾結的海匪一部分調出了老窩,溫子智又給他們來了個反包抄,再然後狡兔三窟的海匪還留了一手。

  這其實並不能算是伏兵,因為這路人馬並不是專為伏擊江曉月而來。

  他們是在接應了申家人之後打算回老巢正式聚集海島,占島為王、落草為寇的路上收到老巢出事的消息,溫子智夥同青州水師正在攻打他們賴以藏身的海島,人心惶惶不知所措之際,這就遇到了返程的縣令夫人一行。

  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老話又說,狗急要跳牆,那些人當機立斷對江曉月一行人發起了突襲。

  總之,兩撥人很快打成了一團。

  這次,江曉月沒有再被困到馬車裡,因為他們正巧安營紮寨要歇息,她牽著程玉生,帶著兩個丫鬟在營地走動。

  他們幾乎是倉促應戰的,而且對方人數眾多,絲毫不比之前圍殺他們的那一撥少。

  好在這次對方沒有弓箭,江曉月倒也不必太過替身邊的幾個人擔心會被暗中狙擊,她可以確保自己的安全,但真的不能保證別人也有她這種老天優待。

  這次沒有了馬車的困囿,江曉月不動聲色間變動自己所處的位置,看上去就像是驚惶失措悶頭亂走。

  而隨著她的位置變換,戰局也在不知不覺中向著他們這一邊傾斜,最後,眼見局勢不妙的海匪如同發起突襲時果決一般選擇俐落退走。

  這是他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事嗎?江曉月冷笑,老虎不發威真把她當病貓啊。

  這幫人肯定要退往海上的,那就追他們入海,說不定溫子智那邊已經在海邊張開了口袋恭迎他們入殼。

  且光追不行,還必須得給他們增加一些逃跑難度。

  江曉月這一行原本打著遊山玩水的旗幟出來的,條件允許,自然也要狩狩獵,隨行輕重車上是有弓箭的。

  長刀入鞘,弓箭上手,護衛們一下便成了射手,不能說都箭不虛發吧,但準頭還是很高的。

  不過真正箭不虛發的那是江曉月,而且是在飛馳的馬背上。

  趴在馬車車窗上看的程玉生簡直目瞪口呆,「姊姊這麼厲害的嗎?」

  留在車裡照看他的春柳一臉淡定,雲淡風輕地說:「夫人可是武將家裡出來的,這有什麼稀奇的。」

  程玉生懷疑地眨了眨眼,他們瑾國公府也是武勳起家啊,但他們家的姊姊妹妹好像都是纖弱閨秀,沒一個像江姊姊這樣允文允武,英姿颯爽的。

  說到底,是程家的姑娘們輸了!她們已經沒有了武將家女兒的本色!

  這一刻,程玉生悟了。

  「姊姊真厲害。」他由衷地說。春柳與有榮焉地揚眉,「那當然。」

  甫在遇伏之初,江曉月這邊便發出了信號煙霧,因為此時距離與溫子智分別已經有幾天時間,為保訊息可以順利傳遞,同時還派出了兩騎前往報信,希望可以將這一夥賊人成功攔下,不教他們逃脫。

  如海匪這般喪心病狂的匪類,讓他們逃脫不知又要造成多少百姓的傷亡,必須盡最大可能全殲。

  江曉月這邊雖然追著那些人跑,但是畢竟人數上還是處於劣勢,追擊也必須要講究方式方法,以少勝多這種事總歸還是有一定風險的,在追擊敵人時必須得謹慎小心。

  護衛們追擊時沒有太莽撞,留足了餘地,方便隨時變換陣勢,改變行進方向,咬住主要匪徒他們就跑不了。

  江曉月這邊佔優勢在於他們除了幾輛馬車,護衛們全部騎著馬,基本可以算是全員騎兵,機動性和速度遠勝海匪,這也保證了他們困住了這幫人,沒教他們分散跑開。

  江曉月和溫子智兩邊再次見面的時候,官兵手裡並沒有先前被俘的海匪,只有充作戰功的海匪首級。

  畫面有些血腥殘忍,江曉月下意識往身後看去,在看到春柳已經第一時間摀住程玉生的眼睛並背過身去後,這才放下心來。

  小孩子家家的還是不要過早接觸這些比較好。

  可惜,江曉月並不知道程玉生對於自己為何會被人拐帶離京的真相心中有數,身在富貴錦繡鄉里的人已經過早地瞭解到了人性之惡,眼前這些血腥的場面對於他來說,反而沒有那麼令他難以接受。

  官與匪,本身便是對立的,瑾國公府也是以軍功起家,戰爭剿匪這些事情他之前雖未見過,卻是瞭解的,因此受到的衝擊並沒有江曉月想像中的來得大。

  幾日不見,溫子智面色有些憔悴,但精神還好,人前也不好顯得過於黏糊妻子,他只是認真打量了她一番,確認她沒事。

  溫子智柔聲說:「讓夫人費心了。」

  「也還好,這次我回去的路上應該不會再出意外了。」江曉月忍不住自我解嘲地說了這麼一句。

  「嗯。」溫子智沒敢對此發表什麼看法,他懼內,這已經不是秘密了,打趣縣令夫人的後果他不太敢嘗試,所以還是盡量少說話,免得惹禍上身。

  回家途中碰到突襲這種事,深知妻子性情的溫子智明白她肯定特別窩火,所以這是逆鱗碰不得,她自我解嘲可以,他不能點評。

  他要敢點評,她絕對會讓他明白花兒為什麼那樣紅。

  對於他如此識相江曉月表示很滿意,跟他簡單說過兩句話後,便轉身要走了。

  丈夫有公務在身,她也不是不知輕重的人,有什麼想說的、想關心的話,等他回家自然可以說。

  溫子智卻捨不得就這樣分開,拉長了嗓音喚道:「夫人——」

  江曉月回頭一臉莫名地看著他,用表情問他「你還有什麼事」。

  沒聽到他說話,只收到他沉默的注視,心念一轉,江曉月心有所悟,便開口說道:「萬事小心,我等你回家。」

  這次溫子智眼中泛上了點點笑意。

  她忍不住在心裡「嘖」了一聲,也沒多長時間沒見,感覺他似乎更黏人了。

  江曉月最後朝他笑了笑,這才轉身離開。

  綠荷先一步陪著程玉生上了馬車,而春柳則候在車旁,等著自家夫人過來,扶她上車之後自己才爬上馬車。

  妻子都上車了,溫子智仍在看著那一邊,看到妻子掀開車簾,朝他微笑擺了擺手,他不禁回以微笑。

  隨著車簾落下,兩個人彷彿待在兩個世界,溫子智心中無來由地一陣失落。

  這一時半會兒的,他怕是也沒辦法回去。

  沒有妻子在身邊,這日子可真是難過……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6-17 16:25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