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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七夕 -【總裁不認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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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3 00:00:3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七夕 - 總裁不認妻

太像了,眼前這男人太像她思思念念的丈夫了,
所以她才會忘了禮貌,一直盯著他看,盯得人家都瞪她了,
還把她當成覬覦帥哥的饑渴女人,毫不留情的擺臭臉給她看;
可她真的忍不住呀!
她深愛的丈夫多年前在一場意外中失聯,留下她獨自撫養孩子長大,
唯一支撐她活下去的動力就是──總有一天那個疼愛她的丈夫會回來找她!
而今和丈夫一模一樣的臉孔就出現在眼前,
只是這男人沒有丈夫的溫暖笑臉,有的只是嫌惡的冷酷表情;
沒有丈夫的疼寵話語,有的只是對她的冷言冷語……
一切的一切都證明他不是她的丈夫,連好友都勸她不要再痴心妄想,
OK,她不是那種不識趣的女人、更不會對男人糾纏來糾纏去,
既然人家厭惡她,她也不會拿熱臉去貼冷屁股,
雖然他是她必須要面對的大老板客戶,她也可以公事公辦,不再多想,
但是當她下定決心之後,他卻突然對她有了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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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3 00:01:04 |只看該作者
 

    愛我一百年?!
七夕

    您今年跨年倒數時許下什麼心願啊?

    不知道是不是跟進入民國100年有關,今年跨年倒數時當那個100的數字閃爍的時候,七夕的心情特別激動,跟著許下很多和「一百」相關的願望,例如投稿百發百中,生活百事順心,身體百毒不侵等之類的,當然最重要的是跟身邊一起跨年的那家伙說︰「你要愛我一百年ㄛ」!(真是發傻的女人,若真被愛一百年,那七夕得活到129歲,早變成老妖婆一個。呵。)

    印象中,面對愛情時女人總比男人容易發傻,老愛听男生說些不切實際的甜言蜜語,但當栽進婚姻後,戀愛時的夢幻憧憬往往變得很實際,為打造一個超完美的家庭而變身為一只俱非凡忍耐力和行動力的打不死蟑螂。

    這本書完成在天災頻傳2010年,因為看多了天災新聞,所以寫下一段面對天災後生離死別的淒美愛情故事,女主角為了苦守愛情等待因天災失蹤的丈夫回家,把自己從嬌嬌女訓練成耐操抗壓的女人,獨立扶養幼兒,原以為不可能再續的情緣,卻因為一位酷似丈夫的男人出現而起波瀾。

    寫書的時候,七夕曾在聚餐時間在座的男性,如果他們的妻子失蹤,他們會等五年嗎?!沒想到得到的答案都很直接︰「現實生活外來的誘惑太多了,條件好的男人機會更多,所以很難~」

    簡單一句話就是︰不可能~

    唉,七夕只能說,真是一群老實的「好條件男人」,沒發現一旁的老婆大人臉都變成鐵青了,希望聚餐後回家不會引發家庭戰爭。

    其實這個問題真的沒有標準答案,像七夕是個宿命論者,超級認同「緣分天注定」這句話。不管在愛情路上繞了多大一圈,遇到多少挫折,該是你就是你的,真命天子逃都逃不了,不該是你的強求不來,一切順勢而為……

    民國一百年才開始,北半球又遭逢猶如電影「明天過後」冰風暴的侵襲,南半球則是洪水肆虐,沒人能預測下個一百年人類會變成什麼樣,七夕想約大家一起好好珍惜當下,珍惜生命,用快樂的心情度過每一天。

    寫序的同時,在澳洲布里斯本的大姊家也正面臨百年洪水摧殘,容許我藉這個頁面,祝福所有人一切平安~~

    PS.謝親愛的編輯美人讓這本書在100年年初出版,七夕的百年願望立刻實現一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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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3 00:01:16 |只看該作者
 楔子

    什麼叫幸福!

    幸福就是不用在戶外攝氏37度高溫下奔波,還可以窩在冷氣超強的屋子里看電視吃零嘴。就像現在,電視螢幕里正上演一部重播不下百次的中文電影,依偎在沙發上的男女依舊看得津津有味。

    「喂,如果真有來生,你還會娶我當妻子嗎?」抓著洋芋片,女孩仰著頭學電影情節問著。

    「當然會!」男人一如往常官方回應,但似乎心有旁騖。

    「那你會愛我一輩子?」女孩接著問,倒也不太在乎他是不是心有旁騖。

    「不只一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愛你。」照舊地,男人在她小嘴上印上一記以示誠意,雖然,他的注意力真的放在其他地方,但一心兩用卻還能切入重點是他的過人之處。

    女孩很滿意地咧嘴微笑,對這種仿劇情的對話樂此不疲。「那我們要不要像電影里梅艷芳他們一樣,設定一個來生相認的密碼呀?」

    呵!這個可是新版對話,以前沒問過喔!

    「……」

    咦!這次男主角竟然沒反應。

    女孩耐心的再問一次。「雖然他們是因為要自殺殉情才設密碼,但我們不學殉情,學設定相認密碼就好了,OK?!」

    「……」

    還是沒聲音。

    「ㄟ,先生,我在等你的答案耶!」大腿上的小頭顱終于不耐煩了,用力往男人肚子上轉了轉。

    恍神男听到了,帶些敷衍答道︰「老婆,由你決定就好。」注意力又集中在手中的小螢幕。

    可惡,又要出差!男人的心底忍不住咒罵。

    沒錯,專注電影劇情的只有女孩,男人從頭至尾都在檢查手機內的信件。

    「喂!你在敷衍我。」噘著嘴,女孩佯怒看著心系工作的丈夫。

    「沒有!我怎麼會敷衍我的小喵呢?」听出她語氣中的抗議,男人立刻將手機往旁邊沙發一丟,空出雙手抱緊她。

    「來,再跟我說一次你剛才說什麼。」

    「吼,你看你還說不是在敷衍……」她狠瞪他一眼。「我是說要你設定一個像‘胭脂扣’劇情一樣的相認密碼啦!」

    男人輕笑一聲。「老婆,太空船都飛到水星去了你還信這個啊!瞧瞧你都二十幾歲的大人了,腦袋里還裝那些不切實際的夢幻故事。」

    「喂!我剛滿二十一,不是二十幾歲!」女孩大聲抗議。「而且誰說二十幾歲的女人就不可以有少女的幻想,你不是說不只會愛我一輩子嗎?那下輩子人海茫茫,你要怎麼找得到我?」在她的愛情理論中是容不下現代化的真實!

    男人溺愛地掐掐那張嫣紅的小臉頰,微笑道;「說得好,既然下輩子人海茫茫,那有相認密碼也不見得找得到人啊!何況傳說中人類在投胎轉世前不是都得喝一碗孟婆湯嗎?喝了孟婆湯什麼都嘛不記得了,還記什麼相認密碼!」像是擔心她發飆,他趕緊又啄了她小嘴一記。「我最愛的小喵咪,電影情節我們就不要太相信好嗎?」有別于老婆大人的夢幻派,他是超現實主義執行者。

    「不行啦!我們一定要說一個相認密碼!」不想活在真實世界的女孩開始盧,並在他身上不住蠕動。

    「喔……」男人知道這只小貓又要故技重施,他得開始接受自制力特訓。

    丙然,一臉委屈樣的女孩先在他胸前磨蹭,接著慢慢往下,最後停在他下腹位置慢慢磨,慢慢蹭……「不然你就當作萬一戰爭了,我們走失了,二十年後相認用的密碼嘛!」

    「我們這麼大的人怎麼會走失!」這丫頭,結婚幾個月就抓準他對她的「騷擾」完全沒抵抗力的弱點,哦……

    嘿嘿,有反應了!

    女孩發現伎倆得逞,臉上露出邪笑,突然一個翻身。「郝哲瀛!你意見很多喔!要不要說隨便你,哼,不玩了!」

    說不玩的女孩卻故意又將身體傾斜一邊,身上的蕾絲肩帶輕輕滑落,露出若隱若現的白皙胸脯,而原本蠕動的頭顱就暫停在他敏感的部位上。

    噢~~

    「好好好,那你說一個相認密碼,我記住好嗎!」叫郝哲瀛的男人快噴鼻血了。

    這年頭女人「耍狠」的時候,男人最好乖乖听話,尤其為了等一下的福利,他更要听話!

    「不行,你來想。」女孩故意又調整一下身體,這下,兩邊的肩帶好巧都掉了!

    「你想就好了。」看個白皙綿細的深V**,他這時候腦袋里只裝得下兒童不宜的情節,根本想不出其他。

    「你的記憶差,我想的你一定記不住,你自己想比較記得牢。」

    「那小喵可以嗎?」他將臉埋進誘人的犯罪工具,嘴里發出呢喃聲音。

    用她的小名昵稱應該不會錯吧!

    「小貓、小狗太普遍了,不行啦!」她躲開他,繼續折磨。

    「那蔓蔓。」名字總可以吧!這次他改襲擊頸窩。

    嗯,好香……

    「哎呀!你怎麼這麼沒創意!」

    「我的老婆大人,我腦袋不好,就請你幫個忙饒了我吧!」軟香玉肌在懷,這時候哪個男人還有腦袋……

    「好吧,那你听好喔!密碼就是——郝湸!」女孩很干脆地說出兩個字。

    男人沒停下嘴邊的「工作」,吻痕一路挺進胸口,隨口問著︰「‘好亮’是什麼東西?」

    「他不是東西,是我們小孩的名字,我肚子里Baby的名字!」

    咚!男人跌下沙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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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3 00:01: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亞曼飯店台北行館二樓會議室里,今天的氣氛很不尋常。

    鮮少出現在飯店季會的總經理大人,今天竟然突然蒞臨!沒人知道他怎麼會出現在今天的會議,連分館副總經理馬勝聲事前都沒接獲任何通知。

    所以,打從會議開始大家報告的情緒就如上戰場搞,緊繃到極點,好不容易,終于到了會議尾聲,總經理親自做結語——

    「下個月阿酋王子來訪注意兩個重點,一,保全中心全力配合先遣維安人員做好一級戒備;二,王妃喜歡吃的台灣荔枝嚴選最高等級無限量供應。」

    「是,我會親自督導。」身為分館負責人的馬勝聲戰戰兢兢答著。

    「過兩天捷聯集團執行長入住亞曼台北更不能怠慢,這關系到亞曼與捷聯未來簽署合作案的成敗,據日本行館報告,魏執行長是個工作狂,管家必須24小時待命隨時提供支援。」

    「是,我已經交代三名資深管家輪流待命。」向來嚴厲對待下屬的馬勝聲,現在面對上司也只能點頭如搗蒜,額頭上汗珠直冒。

    不能怪他汗如雨下,印象中從他上任到現在三年多,年輕總經理到台北分館參與的會議應該不超過五次,大多是年終業務總檢的大型會議,像今天這種例行季會,遠在澳洲的總經理竟然飛過來參加,讓人不做其他聯想也難。

    一定有哪里出問題了!馬勝聲腦子里不斷轉著。

    話說,亞曼飯店集團在亞洲素有「總裁行宮」封號,由旅澳華人沈立炎創立,標榜行動企業總部和最貼心管家服務,十多年來早已成為亞洲頂級商務飯店的翹楚。

    第二代掌舵者沈亞昕近幾年創立全球亞曼智慧行館,提供無線雲端服務,更將亞曼行館名氣推向巔峰,其中管理嚴謹、賞罰分明是亞曼得以維系最佳品質的原因。

    這也就是為什麼總經里突然蒞臨台北行館會讓大伙精神緊繃。

    會讓老總突然來突擊檢查,一定是有人闖禍出事了。

    「總歸一句,近期飯店即將入住的重量級人物很多,各部門嚴陣以待不準有任何閃失。」

    「是,總經理!」

    「好了,今天會議開到這里,大家各自去忙吧!」

    年輕總經理快速下達結束會議的命令,馬勝聲緊繃的情緒終于可以松懈下來,看來,似乎沒他想像的有什麼大事發生。

    「企行部郝副理請你留下。」

    怎知,大伙才松口氣開始往外移動,老板竟突然冒出這一道命令。

    魚貫離去的人群因為這一句話全數停住腳,而突然被點名的女生也愣了愣。

    丙然有大事發生了!

    「總經理,您找郝副理有什麼交代嗎?需不需要我陪同?」馬副總額頭上的汗珠又飆出來了。

    他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但,企行部到底闖了什麼禍?沒听到有什麼爭議性的廣告詞啊!飯店也沒接獲棘手的房客申訴案,為什麼要單獨留下郝副理。

    「不用了,你下去吧!」

    「總經理,如果企行部有任何需要改進的地方,請您直接指示,我們會立刻改進。」

    「我說沒事,你們全下去。」年輕老總臉上露出不耐,揮手示意他離開。

    「是!」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馬勝聲只得無奈地與其他主管離開屋子。

    房間里,只留下剛被點名的女孩面對大老板。

    房里的兩人就這樣靜靜對望著,一直到門被關上。

    會議中不苟言笑的大老板慢慢走向女孩,原本嚴肅的表情突然變得柔和許多,嘴角還揚起微笑。

    女孩則看著要她留下的男人,眼眶慢慢泛紅……

    「小貓,最近好嗎?好像又瘦了。」一只大手掌突然往女孩頭上胡亂撥弄一番,透露著兩人的關系非比尋常。

    「哎呀……」原本泛著淚的俏臉,因為那寵愛的動作而破涕為笑。「我很好,你怎麼突然來台灣?」

    「媽很想你,要我過來看看你。」沈亞昕看著妹妹,不懂為什麼歲月似乎完全沒在她身上留下痕跡,縴若無骨的身材配上甜美稚氣的臉蛋,簡直跟高中時一模一樣。

    「我也很想媽,這幾天我打好幾通電話給她,但她都沒接,她又出國了嗎?」

    郝蔓茹——不,應該叫沈蔓茹的女孩撒嬌抱怨著,果然如她所料,又是媽咪派老哥來探她班。

    「媽沒出國,她住院了!」沈亞昕注意著妹妹听到這話的表情。

    「媽住院了!怎麼會!她怎麼了?!」果然如他所料,郝蔓茹馬上露出驚慌神色。

    「別慌,媽很好,只是摔倒了,我們那個天兵媽媽為了拍攝一對小鳥,爬上圍牆,結果一個不留神腳一滑摔下來,就脫臼了。」

    退休後迷上攝影的母親常為獵取一個好看畫面搏命演出,六十幾歲的年紀還學人家飛檐走壁,唉……

    「哎喲!怎麼會這樣。」雖然大哥說得輕松無比,但做女兒的心還是揪在一起。「除了脫臼還有傷到哪里嗎?有其他內傷嗎?」

    「你看你急的,既然那麼想媽,那回家住好不好?」沈亞昕提出老媽第N次交代的命令。

    「我的家在台北!」一听到老話題又起,女孩憂心的表情稍緩,取而代之的是煩躁的眉頭。

    「小蔓。」

    「哥,別勸我,當初是爸要我立下切結書不準回家的。」

    「那是一時的氣話,爸從來都不想跟你斷絕關系,是你自己太好勝了。」

    「是他太在乎門當戶對了,他只喜歡照他安排生活的女兒。」當初就是為了抗議父親的門第之見,所以婚後她干脆直接在台灣身分證上從夫姓,沈蔓茹就這樣變成郝蔓茹。

    不過在澳洲出生的她,澳洲護照上倒沒改姓,畢竟,結婚後她根本沒機會回澳洲。

    「唉!我們別再爭論這個,都過去了。總之,這幾年爸已經沒有那麼難溝通了,他很惦記你。」

    「我知道這個台北分館是你們為了我才設立的。」嘴里雖還氣憤父親當年的反對,但心底卻也知道他還是疼愛著她。

    沒進亞曼前,因為是外籍新娘,所以她只能教教英文打零工,一直到亞曼在台灣開分館才有正式的工作,總說一句,如果沒有董事長的同意,光老哥這位總經理一個人,是無法決定到哪里開設分館的。

    只是,當年父女倆決裂的爭執主因到目前還是無解……

    「你只是一小部分原因,爸跟我都認為台北本來就需要亞曼行館。蔓,你現在可以算是離婚了,就回澳洲讓哥照顧你好嗎?」老媽也希望藉這次機會喚女兒回家。

    「我沒離婚,誰說我離婚了?」沈亞昕不經意的一句話又惹得女孩情緒波動。

    「別激動,沈小蔓,就我了解,台灣法律配偶失蹤三年就可以聲請離婚,哲瀛都失蹤四年多……」對這個小他近十歲的小妹,父母親捧在手心里的心肝寶貝,沈亞昕是絕對的寵愛。

    好快,哲瀛出事都快五年了,妹妹也受苦五年。

    「我不要聲請離婚,我不要!」郝蔓茹先是失控否決,隨即語氣堅定地宣示道︰「我是郝哲瀛的太太,是郝太太!」

    「小蔓,哲瀛不會回來了。」沈亞昕將手搭在妹妹肩膀,輕聲說出事實。

    那場意外,沒人相信失蹤的人回得來。

    「……」一句話,讓原本強抑的淚水終于傾泄而出。

    大哥說出了這些年來她心底最大的恐懼——他,不會回來了!

    沈亞昕嘆口氣將妹妹擁進懷中,輕輕拍著背安慰著,對這個從小寵愛的小公主滿心不舍……

    唉~~老天爺真看不得完美人生嗎?!

    叩叩!

    悲傷氣氛中,會議室的門在兩記敲門聲後突然被推開。

    「對不起!」

    相擁的兩人被突如其來的人影嚇了一跳。

    「什麼事?」沈亞昕慢慢放開妹妹,表情嚴肅地瞪著來人。

    「對、對不起,總經理,是、是郝副理的小孩……」被老板眼神嚇得渾身發抖的櫃台妹妹,連話都說不齊。

    「湸湸!」听到兒子的名字,郝蔓茹立即沖向前。

    「湸湸怎麼了?」

    「他被車子撞了,然後被抱走了……」

    台北市立醫院。

    「郝湸的家屬!」急診室里走出一名護士,對著門外輕喊著。

    沒人有反應。

    「郝湸的家屬!」

    還是沒人有反應。

    女護士眼神向四周巡視一圈後,直接走向離門最遠的高大男人。

    「你是郝湸的家屬嗎?」

    印象中是這個家伙抱小孩進來的啊!干嘛不吭聲?!

    不能怪她這麼會「認人」,誰教這個男人的外表那麼引人注意,先別說那又高又壯的身形在台灣不多見,光他右側臉頰連結到耳邊那一道淺咖啡色疤痕,就令人印象深刻。

    真可惜啊!好好一張臉……

    「好亮?」

    那是什麼東西?被詢問的男人愣了愣,表情不解。

    「你剛才送過來的小孩制服袖口上繡著這個名字啊!你不是他爸爸嗎?」

    「不是。」男人皺下眉,終于回過神。

    好亮!他剛才撞到的小鬼名字叫好亮?怎麼會有人把小孩取這麼怪異的名字?

    「那他的家屬在嗎?」阿嬤級的護士接著問。

    「我派人去找了。」

    護士阿嬤似乎不太喜歡听到他的答案。「小孩傷口太深需要馬上縫合,要打麻醉劑,醫生必須了解他有沒有對什麼藥物過敏。」

    「這我不知道,不能直接問他嗎?」他听到哭聲,那小鬼應該還沒昏倒。

    「先生,小朋友才三、四歲,你覺得他會知道自己對什麼過敏嗎?」護士阿嬤白他一眼。「可以請你盡快找到他的家人嗎?小孩的傷口滿大的。」

    這個家伙空有好看外表,但智商一定有問題。

    「我……」看看手腕上的表,男人臉上出現復雜表情。

    可惡,老李怎麼還沒回電呢?!

    「先生!」好了!他的舉止惹毛護士阿嬤了。「你趕時間要離開嗎?是你撞到小孩的厚?你現在想肇事逃逸?」

    這人既不是父親,又不是家屬,卻送被車撞傷的小孩來醫院,不是肇事者是誰,不幫忙趕緊救人,還敢不耐煩的看表。

    「不,不是的,我沒有要離開。」護士阿嬤的話讓男人一愣,連忙解釋,「我剛才叫司機回去現場找人了,應該馬上到。」

    懊死,這老李到底在做什麼!

    終于,他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歐克斯!你還好嗎?」急診室門口匆匆忙忙走進一名西裝筆挺的男人,看到他立刻跑過來。

    「偉成,謝謝你趕過來,這里的事可能得請你幫忙處理一下。」從未親自處理過這類事件的男人終于松了口氣。

    「沒問題!讓我來。護士小姐您好,我是這位先生的律師,請問需要我們做什麼事嗎?」

    「先生!我需要家屬同意書。」護士阿嬤不耐煩地看著兩個帥男,直搖頭。

    這些人當她剛才說的話是空氣啊!果然好看的男人多數也沒好腦袋。

    「對不起,魏先生的司機說他已經請飯店的人去查小孩的父母親是誰了,應該馬上會過來。」陳偉成將剛才和司機通電話後了解的狀況說一遍。

    「那到底還要多久?小孩的傷口一直在流血。」

    「護士小姐,可以請通融一下,由我簽名嗎?醫藥費全數由我負責。」從剛才被訓話多次的魏齊雍忍不住提出建議。

    怎知——

    「你是小孩的家屬嗎?你可以負起全部的醫療責任嗎?萬一引起過敏休克怎麼辦?」護士阿嬤冷冷地看著他,一想到剛才這家伙頻頻看表想落跑,對他的印象就是好不了。

    面對護士的咄咄逼人,魏齊雍也有些動怒了。「我不是小孩的家屬,也不知道能不能負醫療責任,只是你們一定要等到家屬簽名才可以動手救治傷患嗎?」魏齊雍越說越嚴厲。「那萬一傷者流血過多休克又該怎麼辦?貴院這樣墨守成規的就醫流程反而會害了患者,事情應該有更有效率的處理方法。」

    「這……」護士阿嬤被問得無言以對,也發現自己竟然被訓得微微發抖。

    這家伙板起臉來的氣勢還真像三軍統帥,好嚇人!

    「對不起!對不起……」

    還好,這時急診室大門又沖進一個綁著馬尾的女孩,及時解除雙方的對峙。

    「請問這里有沒有一個傷患小孩名字叫郝湸?」

    「你是他的家屬嗎?」護士阿嬤問。

    「我是他媽媽,請問他怎麼樣了?」

    「你是他媽媽?」護士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這女孩是媽媽?她幾歲?18?還是19?

    「對,我是郝湸的媽媽,請問他還好嗎?他現在在哪里?」匆忙脫下亞曼制服外套,套著一件棒球夾克的郝蔓茹表情雖強作鎮定,但語氣中全是慌亂,眼楮更像哭過一樣又紅又腫。

    護士阿嬤終于如釋重負,松了口氣,「小朋友現在還好,請問你的小孩有沒有對藥物過敏,我們必須馬上麻醉,縫合傷口。」

    「他之前沒對藥物過敏過,請問傷口很大嗎?」

    要麻醉縫合傷口!天啊!郝蔓茹光听心都快碎了。

    「沒過敏前例,好,那請你在這里簽名,外面等一下,我們馬上縫合傷口。」

    「謝謝你,麻煩你了,麻煩你……」迅速在同意書上簽下名字,郝蔓茹隨著護士一直走到診間門口,對著已關上的門板頻頻鞠躬拜托。

    看著直盯急診室門板舉止無措的年輕女孩,一旁的兩個男生同時露出不忍的表情。

    魏齊雍則是聯想到那部美國喜劇電影——「好孕連連」里的十六歲高中生媽媽。

    「你好,請問你是好媽媽?」

    護士說小孩叫好亮,那他母親應該就是好媽媽吧!身為捷聯企業華文律師兼台灣區代表,陳偉成覺得自己有義務先來處理善後事宜。

    「有事嗎?」郝蔓茹回過頭胡亂瞥一眼,注意力又放回急診室內,現在能引起她注意的只有急診室里的動靜。

    「你好,我叫陳偉成,是我們送小朋友來醫院的……」

    一句「是我們送小朋友來醫院的」話都還沒說完,郝蔓茹倏然轉過身,表情一沉。

    「是你送小朋友來醫院的!你是豬啊!你到底有沒有常識!撞了人應該打110,不是馬上把人抱走。」剛才那個楚楚可憐的小媽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個像發了瘋的母獅子。

    不能怪她發飆,從飯店听到兒子被撞又被抱走,她的心簡直像五馬分尸一樣撕成碎片。

    「你知不知道我們以為遇到綁匪,以為小孩被假車禍真擄人,我以為……我以為湸湸不見……」說著,她的聲調中出現濃濃的鼻音,受到驚嚇的眼淚開始狂飆。

    目睹事件經過的飯店門房只來得及記下車號,眼睜睜地看著撞人的車輛又把人載走。

    就是這樣的危機報告,讓飯店內一群人全亂了方寸,急得像無頭蒼蠅。

    而身為媽媽的郝蔓茹更像失去魂魄一樣整個人傻在案發地點。

    看著突然發飆的漂亮女生,陳偉成趕忙解釋,「對不起,好太太,我的當事人只想趕緊讓小孩就醫,情急之下才會忘了報警……」

    「沒人這樣處理事情的,你們真的是愚蠢,真的是笨到極點……真的是混蛋……」郝蔓茹氣得全身發抖,連話都說不全,回想到剛才緊繃的心情,只想把所有知道的髒話都飆出口。

    「小姐!請你注意你的措辭!」突然,後頭有人發出一句不友善的制止。

    郝蔓茹憤怒轉身,倒想看看是誰現在敢來惹她,怎知——

    她這一轉身,本來罵著又順又溜的嘴巴,突然像被人掐住喉嚨一樣發不出半點聲音,而充滿怒火的眼珠子則瞪得像兩顆玻璃彈珠又圓又大。

    「哲瀛……」她整個人完全被嚇到僵直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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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哲瀛?!」

    時間像在空氣中靜止!

    她眼前的畫面就仿佛電影結尾一樣,定格在一張立體輪廓上,而她的人則像石化般僵直不動。

    一千四百多個日子來只在夢里出現的人影,突然間真真實實闖入視線,澎湃激蕩的情緒讓她不知該不該相信眼前所見的一切。

    哲瀛!不,應該說是一張和郝哲瀛幾乎一模一樣的臉活生生映在眼前。

    「這位女士,你在發脾氣罵人愚蠢、罵人混蛋之前,或許也應該想想你是怎麼教育小孩的!」沒發現女孩有異狀的男人,繼續訓話。

    「……」

    老天,連聲音都幾乎跟哲瀛一模一樣。不過,這個疑似哲瀛的男人卻是很不溫柔的在罵她。

    不對,她的哲瀛從不會對她說重話,更不會罵她!

    不想讓陳偉成當代罪羔羊,魏齊雍覺得自己有責任站出來說句話,他靠發飆女人更近些,語氣更嚴厲些,「剛才你放任一個小小孩獨自在車道上奔跑,旁邊連一個大人照顧都沒有,這樣的家庭教育是正確的嗎?」

    「……」

    低沉、有磁性、超級迷人的語調,連罵人都酷得不得了,這不是哲瀛是誰。

    終于發覺到眼前的女人好像被他罵傻了,魏齊雍發表論述的情緒稍稍平緩些。

    但依舊銳利。「我承認我們急著將小孩送到醫院是疏忽,但是放任小孩在馬路上橫沖直撞的家長就沒有疏忽嗎?有必要一再口出惡言罵人嗎?」

    雖然是他的司機撞傷了人,但坐在車內身為老板的他,絕對不會逃避責任。只是,不逃避責任並不意味著就必須接受人身攻擊,接受一再被人罵混蛋、愚蠢這麼重的詞匯。

    「我……」郝蔓茹傻傻地看著他,她知道他在訓話,也知道內容應該不是什麼好听的話,但她還是處在高度驚嚇的狀態,無法回應。

    哲瀛還活著!哲瀛真的還活著!

    魏齊雍發現對方就只是仰著頭用一雙迷蒙大眼直視著他,根本沒听進他說的話!

    好了!他又遇到一個花痴了!從機場出來他已經遇過太多用這種「饑渴」眼神看他的女人了。

    「小姐,你還好嗎?不罵人了?」他在語氣中加入嘲諷,非常看不起這些見到獵物就撲上前的女人。

    郝蔓茹並沒發現他無禮的諷刺,依舊失神的打量著他。

    真是夠了!魏齊雍重重吐口氣,本想轉身離開卻發現「饑渴女」的眼眶竟然注滿水氣。

    「喂,你要哭了嗎?」這個發現讓他的眉頭皺得更緊。「別哭,你放心,我們一定會賠償,不用眼淚攻勢我們一樣會賠償。」他最痛恨女人用眼淚來談判。

    「好太太,你還好嗎?」听出好友口氣已經緊滿怒氣,陳偉成趕忙湊向前,發現年輕媽媽真的像要哭了。

    他之前看過許多「餓蝶」女人撲向魏齊雍的模樣,但這次最厲害,小媽媽完全像是被煞到失魂一樣,一動也不動的盯著他,現在還要開始飆淚。

    這會不會太過夸張了點!

    郝蔓茹一把推開擋住視線的人影,眼楮繼續瞪著前方……

    他真的不是哲瀛嗎?為什麼不抱她?為什麼一直叫她郝太太?還對她皺眉頭。

    哲瀛最喜歡抱她、吻她,如果他是哲瀛現在應該會緊緊抱住她,而不是光站著一直說話。

    「好太太,你別誤會,魏先生沒有惡意,更不是想逃避責任……」會不會是歐克斯罵太凶,把人家氣呆了?!

    陳偉成話沒說完,又被撥開,郝蔓茹依舊像研究外星動物一樣直盯著魏齊雍。

    不對!這明明是哲瀛啊!

    那雙眼楮雖隔著鏡片但依舊深還有神,是哲瀛最迷人的地方,還有那低沉厚實的嗓音,和如雕像般的臉型奇怪,他的鼻子怎麼了,好像有些歪……

    除去記憶中的溫柔與熱情外,眼前的男人幾乎跟哲瀛一模一樣。

    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三個人腦袋里出現同樣的問題!

    只是郝蔓茹覺得納悶的地方跟兩個男人想的不同,她不相信天底下有如此相像的兩人!

    「好太太?!」

    好了!連自認為從不受女人情緒干擾的魏齊雍,都被看到有些尷尬,而且她的臉色似乎越來越糟,聚滿眼眶的淚水已經從眼角溢出……

    「別哭了!偉成,立刻開支票給她!」魏齊雍煩了,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他又沒說不賠。

    郝蔓茹終于听到最後這句話!

    「我不要錢!」

    她哪有哭!她沒有哭!擤擤鼻頭,抹去眼淚,郝蔓茹整整情緒告訴自己一定要挺住。

    不對!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復下起伏不定的情緒,咽下溢滿喉間的酸楚,郝蔓茹強迫自己恢復慣有的冷靜,換個角度更專注的觀察眼前男人……

    他很高,跟哲瀛一樣高,輪廓很深,跟哲瀛一樣有型帥氣,但他的皮膚卻比哲瀛黑許多,而臉上的鼻梁有些歪,沒像哲瀛那麼的挺拔好看,他還戴著眼鏡,哲瀛沒有戴眼鏡……突然間,原有的「幻覺」逐漸消失,激動的情緒慢慢平緩。

    怎麼會有這麼相似卻又不像的兩人?神情、身影幾乎跟哲瀛一模一樣,但膚色、臉上的疤痕卻完全不同,最重要的是他看她的眼神——

    完全沒有熱情!

    她的哲瀛每回看她總像是要把她融進自己身體一樣,滿滿的火,濃濃的愛,不像眼前的男人——陌生、冷淡、距離。

    「你叫什麼名字?」

    突然!年輕媽媽對一直訓她話的男人冒出這一句話。

    不管了!她得再確認一次!

    略嫌粗魯又唐突的詢問,當場讓兩位知書達禮的男士楞住。

    這位小媽媽是不是氣瘋了,怎麼會這樣問人的名字。

    陳偉成很盡責的又跳出來幫好友打圓場。「好太太,這位是魏齊雍先生,其實他對撞傷你的小孩感到很抱歉,剛才的話並沒惡意,請別見怪。」

    唉!他就說噘,再怎麼樣撞到人就是不對,尤其撞到小小孩,這位老兄那種訓話模式不惹惱受書者才怪,搞不好還會弄到法庭相見,這樣就不好了!

    「魏齊雍?!」

    丙然不是叫哲瀛!

    一長串的話里,她只听到這三個字。

    「你好,我叫魏齊雍,針對撞傷你的小朋友一事,我致上真心歉意。」在陳偉成示意下,魏齊雍很紳士地遞出右手自我介紹並道歉。

    罷才,他確實沖動了點,他不該沉不住氣,不管這個女人是不是用眼神強暴他,他都不該動怒。

    郝蔓茹忍住估潰大叫的沖動,冷冷地的看著伸到眼前的手,如墜落深淵般的失望心情讓她痛得只想狂哭一場。

    多希望那只停在半空中的手,就是那雙曾經**她呵護她的手,多希望眼前厚實的肩膀是那道她魂縈夢系的依靠,可以讓她放下四年多來的思念之苦。

    老天爺,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為什麼?!

    沒理會那只友善的手,也沒回應對方的自我介紹,她無禮的轉身離開。

    「媽咪,好痛!好痛!」

    「當然會痛,你被車車撞的傷口這麼大」郝蔓茹攤開手掌向他比了個大圓圈。「醫生伯伯雖然幫你把傷口粘起來了,但還要好幾天才會完全粘緊。」對四歲多的小孩,她不想用「縫」這字眼。

    「好痛……」麻藥逐漸退去,小小孩開始承受巨大的疼痛。

    「媽咪知道,來,媽咪秀秀。」心疼的將寶貝兒子輕輕抱入懷中,她的心比兒子的傷口還要痛。郝湸是她現在活在世上的唯一希望,如果他有什麼閃失,她根本活不下去。

    「所以媽咪才會常跟你說走路要小心,別用沖的啊!你痛痛,媽媽也會痛痛!」看到手臂上的白紗布,她的眼淚不經意又掉了下來,自責讓她心如刀割。

    亞曼行館對已婚員工有一項特別福利,就是在飯店後棟行政樓中設有一間游戲室,讓員工就讀幼稚園的小孩,下課後可以在這里等爸爸媽媽下班,郝湸就是其中之一。

    今天,這小家伙竟然為了急著完成幼稚園作業,直接沖出大門穿過車道奔向花園摘葉子,被正好行駛過來的車子直接在手臂劃出長長一道傷口。

    「對不起,媽咪,湸湸以後不敢了,媽咪別哭。」自知做錯事的小孩看到母親的眼淚趕緊道歉,舉起沒有受傷的手幫媽媽拭去淚珠,不敢再喊痛。

    他從來沒看媽媽哭過,原來鋼鐵人媽媽也會哭哭!

    「乖!不能光道歉,小腦袋一定要記住今天的教訓喔!」被小手抹成花臉的小媽咪破涕為笑,不忘做最深切的叮嚀。

    靠在病房門外的魏齊雍靜靜看著眼前這一幕,眉頭深鎖,覺得自己也跟小孩一樣有錯,光道歉也沒用。

    他本該走了,因為這種小事根本不需要他親自留下來處理,由陳偉成一個人善後即可。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不太想離開,一直留著等小孩縫合好傷口移到普通病房。

    他是肇事者不可以中途離開,這是基本禮貌!他這樣告訴自己。

    「嗯……對不起,郝太太。」與醫師討論完後續治療事宜,陳偉成越過靠在門邊的老板大人走進病房。

    他終于搞清楚人家真正的姓氏。

    「我的當事人想請教你除了醫藥費之外,還需要我們做哪些賠償?」

    一想到她剛才連手都不握轉身就走,應該是生氣歐克斯凶巴巴的訓話,他很擔心這件事會無法和解。

    身為委任律師兼好友,他實在不認同剛才魏齊雍處理事情的做法。萬一不能和解,事情就會變得很棘手。

    怎知——

    「不用了!」將心肝寶貝抱在懷中的女人,恢復母親正常的溫柔。「剛才那位先生說得對,是我家小朋友自己突然沖出去才會被撞,是我教育失敗沒教好小孩,跟你的當事人沒什麼關系。」

    听不出是自我解嘲還嘲諷訓她的人,年輕媽媽臉上看不出喜怒。

    「這……你別誤會,剛才魏先生是、是……」這女人講話好深奧,听得也好令人尷尬,但到底要不要和解?大律師陳偉成第一次感覺到有些摸不著頭緒。

    「你放心,我會簽和解書的。」小媽媽不忍看他手足無措的模樣,微笑說出他最想听到的一句話。

    其實一開始她就知道是郝湸的錯,飯店門房早跟她說是郝湸突然沖出車道,但一回想到那個肇事男剛才指責她不懂教育小孩,心頭難免有點不高興。

    他的確不是她的哲瀛,因為她的哲瀛從不會凶巴巴罵她,更不會無禮的說她用眼淚博取同情要賠價金。

    說穿了,那個肇事者才是無禮、自大的男人。唉~~只不過一看到那張臉,她的心還是莫名其妙狂跳個不停。

    「謝謝,這里是我的名片和我當事人一點小心意,請收下。」一听到人家願意寫和解書,陳偉成趕忙遞上自己的名片和一個信封袋,依袋子的厚度看來,應該是一筆不少的現金。

    郝蔓茹收下名片,卻將信封袋原封不動退還給他。「真的不用了。我說過郝湸自己也有錯,這些錢我們不能拿。」

    不經意地,她的眼神又飄向門邊,唉!她就是無法控制窺視他的欲望。

    魏齊雍拉下臉,憑借多年的經驗,他看得出這個年輕媽媽眼神中充斥「興趣」兩個字,對他的興趣。

    這到底怎麼一回事,台灣女人對男人都這麼饑渴嗎?

    陳偉成要他少說話,免得節外生枝,他听話了,但這位媽媽的行為真的有失莊重。

    「這是一點慰問金,給小朋友買點營養品。」陳偉成再度把信封遞出。

    「真的不用!」郝蔓茹搖搖頭,沒收下。

    「這……」拿著信封袋的男人有點為難,轉頭看看身後金主。

    「沒關系,那我們改天再來探望小朋友。」從剛才一直未開過金口的男人,終于說了一句話。

    郝蔓茹微微一怔,充滿熟悉感的聲調又讓她的心糾結成團。她慢慢地將注意放回寶貝澆身上,不讓眼角水珠嚇壞陌生人。

    魏齊雍示意陳偉成收回信封袋,因為這時硬要把慰問金塞給她,似乎像污染她身上的那分潔淨,他發現自己雖不喜歡她看他的眼神,但也不想做出讓她為難的事。

    「郝太太,如果沒有其他事,那我們先離開了,晚一點我會將和解書送過來,你有我的名片,有任何事請隨時打電話給我。」照好友的意思收回信封,陳偉成不禁對她的明理談吐又加上幾分。

    「謝謝,再見。」郝蔓茹點點頭。

    「再見。」

    望著離去的兩名男子背影,郝蔓茹心口突然又一酸……

    哲瀛!我好想你。

    「吳先生,有人質疑貴餐廳所使用的蔬果並非有機蔬果,有詐欺客人的嫌疑,你的回應是……」

    「我們餐廳用的所有東西都是我母親農場親手栽種的,確實是有機,所以才叫有機食堂。」

    「令堂的農場真的都沒使用化學肥料嗎?你可以百分百肯定所有栽種過程都符合有機認證的程序嗎?」

    「……」吳永加被眼前高大記者咄咄逼人的問題壓得快喘不過氣了。

    記者大人並沒因為他不答話就放過他,繼續追問︰「吳先生,你認為你母親懂什麼叫有機耕種嗎?」

    「喂!」突然,有人擠到他面前,無視他無冕王咄咄逼人的氣勢,一臉剽悍地回嗆,「這位先生,你怎麼可以看不起吳先生他媽的知識。」

    「?!」看著突然擠進來的小個子,郝哲瀛原本難看的臉更白天。「喂,你在罵人嗎?」

    被調來支援跑消費線已經夠心煩了,沒想到又听到大陸妹罵粗話。

    「我罵‘能’?哪有?你才是一直很凶的罵‘能’。」想幫老板解圍的沈蔓茹雙手叉腰,更生氣他的指控。

    「小蔓!」一旁的吳黛琳趕緊拉住她,要她別再說話。她倆可是在她堂哥的餐廳非法打工,不可以多惹事端。

    來不及了,人家看到她們穿工作圍裙。

    「你是大陸妹?有工作證嗎?」反應迅速的郝哲瀛又發現另一項違規事件。濃濃的外國腔中文,說她是台灣學生誰會信啊!

    「你才是大陸客咧!誰是大陸妹。」

    完了!沈蔓茹驚覺自己好像犯錯了!

    「你國語說得怪聲怪調,一听就是大陸妹。」當女孩說第二句話時,郝哲瀛已經听出小女生語調中的濃濃英國腔,鼻音很重,他敢打賭這小鬼一定是生長在英語系國家。

    「‘果魚’說得怪就一定是大陸妹嗎?」沒錯,她確實是剛從澳洲到台灣念研究所的學生。

    「因為你不像印尼新娘,也不像菲佣。」哈哈哈,他的猜測沒錯,連「果魚」都出來了,絕對不是台灣學生。

    只不過戲弄漂亮可愛的女孩人人愛,看她生氣的模樣滿好玩的,就當作今天無聊工作中的調劑。

    「我當然不是印尼新娘,我還沒結婚,我是台灣‘能’。」

    「哦?你是台灣人,很好,那請拿出身分證來。」

    發怒的臉頰鼓得圓滾滾的,那雙幾乎佔據三分一臉頰的靈活眼楮,看得人心神蕩漾。這小女生真的漂亮到不象話。

    「我——」要死啊!她確實沒有台灣身分證。

    看小女孩一臉被抓包的模樣,郝哲瀛知道自己獲勝了。「非法打工對吧!」

    「不四!」

    敝腔調的女孩一慌張時說話還會漏風。郝哲瀛笑了,而且還是很夸張的大笑!

    那天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就因為兩人的爆笑對話因而緩和下來。

    思緒從五年前第一次踫面的記憶拉回,郝蔓茹低頭輕笑。

    一場采訪,揭開了兩人的愛情序幕,哲瀛還一度以為她未成年,不太敢追她,呵呵!

    想起當年這位媒體紅牌記者對她著迷的傻樣,郝蔓茹滿臉甜蜜的笑容。

    他們曾經是一對人人稱羨的幸福夫妻,男方的英俊瀟灑,斯文靦腆;女的溫柔婉約,秀麗甜美,相隔七歲的差距,讓郝哲瀛幾乎是將郝蔓茹捧在手心疼。

    她還記得送他上飛機那天,雖挺著五個月大的肚子,卻一點都看不出孕婦的臃腫,粉嫩可愛的娃娃臉,伴隨著洋溢母愛的亮麗氣息,讓不得不離家出差的郝哲瀛幾乎想放棄工作。

    「乖乖在家別亂跑,外面**很多。」這是當他又發現第N個男人一直瞄她時,狠吻她小嘴做出的叮嚀。

    「好,我會一整個星期都不出門乖乖在家等你。」

    身為亞洲知名財經記者,只要是國際級財經會議,雜志社都會派他出席,四年一度的全球經貿高峰會他當然不能缺席。

    誰知道那次的出差竟是天人永隔。

    郝蔓茹皺下眉頭,很想擠掉這段黑暗的回憶。

    海嘯沖向海島沿岸,沖垮岸邊的各大飯店,造成數萬人死亡,數千人失蹤,她的哲贏就列在失蹤的名單中。四年多了,沒見到尸體,她怎樣都不相信他已經離開。

    病床中男孩的臉,簡直是他父親的翻版,除了茂密的體毛和細致的皮膚像她外,全身上下都像他父親的模子印出來的。

    病房外的敲門聲,中斷她思緒。

    「哥。」看著進門一身防狗仔裝的沈亞昕,郝蔓茹差點笑出聲。

    太夸張了吧!晚上還戴那麼大一副太陽眼鏡!

    「湸湸還好嗎?」摘下頭上的漁夫帽和臉上的太陽眼鏡,沈亞昕瞪妹妹一眼,制止她可能發出的笑聲。

    會裝扮成這副模樣還不是因為她,白天是她堅持不讓身分曝光,所以害他無法陪同來醫院,現在趁著夜晚人少,悄悄來看寶貝外甥,她還敢笑。

    為了這個沈家的寶貝公主,他可是忍辱負重多年,否則依他目前的身價需要這樣偷偷摸摸的探病嗎?

    說到兒子,郝蔓茹收起笑容。「還好,手腳是皮肉傷,醫生說今晚觀察一下頭部,如果沒嘔吐和昏睡,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

    「舅舅!」病床上的小鬼頭,听到他最崇拜的聲音,馬上坐起身。

    「Hi,鋼鐵人!還會痛嗎?」他走向床邊。

    「不痛。」小頭顱左右猛搖,在偶像面前他絕不可以變成小狗狗。

    「湸湸真勇敢。」

    沈亞昕無法不疼愛這個外甥,那顆聰明的腦袋跟英俊的外型簡直跟他一個樣,小蔓說郝湸像他爸,但他卻覺得像他這個舅舅,連他母親都覺得比較像他小時候。

    「舅舅,今年暑假我可以去澳洲找你嗎?我想去浮潛。」這兩年暑假,沈母總會將孫子帶回澳洲度假,所以小家伙迷上到大堡礁浮潛。

    「當然可以啊!涪輝也很想你。」沈亞昕捏捏小臉頰,很高興小家伙的精神不錯,這表示頭部應該沒什麼受創。

    「要等你傷口都好了才可以浮潛。」郝蔓茹提醒貪玩的兒子。

    「是,遵命。」小鬼頭興奮地對母親行舉于禮,只要能去浮潛要他做什麼事都行。

    「你看,這小鬼只要一听到可以玩,傷就已經好一半了。」兒子的好精神也讓郝蔓茹終于放心。

    「來,舅舅讓你更快樂,極限版變形金剛合金組合。」沈亞昕拿出放在袋子里的超大盒子。

    「哇!謝謝舅舅!謝謝。」興奮的小孩這下更不像才剛受重傷的傷患了。

    看他的反應,兩個大人全笑了。「你慢慢研究吧!我跟媽咪說話。」

    「謝謝舅舅。」

    原則上最後這句話已經是敷衍了事,整個人的注意力早在玩具上。

    「你真的寵壞他了,這個玩具快接近我一個月薪水。」

    「你薪水這麼少。」沈亞昕故作驚訝。

    郝蔓茹對兄長翻下白眼。「哥,三萬多的玩具ㄟ,你還說少。」

    「好了,別瞪我,那是湸湸的奶奶送的,不是我送的。我問你,肇事者有賠償嗎?」

    「有啦!但我覺得我們自己也有錯,所以除了醫藥費外,其余的我都退回。」

    「有留資料吧?」他也不在乎賠償金,只在乎撞到他寶貝外甥的凶手有沒有逃跑。

    「嗯,這是他律師的名片,看起來那人似乎頗有來歷,門房小陳說他應該是我們的房客。」

    「知道姓什麼嗎?」

    「好像姓魏。」想到那張臉,郝蔓茹臉色黯沉下來,從頭到尾除了觀察他之外,所有的介紹她根本沒在听。

    「魏齊雍?!」沈亞昕微微一震。

    不會這麼巧吧!

    「好像是,怎麼了,你認識他嗎?」郝蔓茹看出他的異常,情緒也跟著澎湃。

    扮哥認識他!那……

    「你看到他了嗎?」沈亞昕反問。

    「看到了,是他送郝湸來醫院的,哥,你認識他對不對?!」大哥的反應讓她堅定自己的猜測,語氣變得有點急躁。

    「嗯!」沈亞昕點點頭。「其實這次我突然來台灣,除了是媽媽要我來勸你回去之外,魏齊雍也是另一個原因。」

    郝蔓茹不解。

    沈亞昕將妹妹拉離病床遠些,接下來的話不想讓小孩听見。「魏家經營的捷聯航空最近在亞洲迅速擴點,並打算和亞曼各地行館簽約,所以兩個月前我曾經飛到墨爾本捷聯總部拜訪他,一看到他本人,我嚇了好大一跳……」

    「因為他長得很像哲瀛。」郝蔓茹露出苦澀笑容,果然,有這樣感覺的人不只是她。

    「沒錯,所以這次一听說他到亞洲視察,有可能會到台灣,我擔心萬一你見到他可能會承受不了,所以……」沈亞昕沒把話說完,看著妹妹的表情。沒想到魏齊雍會提前到達,他來不及先給妹妹做心理建設。

    「我知道他不是哲瀛。」郝蔓茹點點頭,很感激大哥的貼心。

    「小蔓。」

    「放心,我沒事!」擤擤鼻頭,郝蔓茹整理一下情緒,微笑抬頭。「下午心情確實曾被撥動了一下,不過現在好多了。」

    「這些日子你可能還會跟他有接觸,就我知道,他這次來台灣就住在亞曼行館。」

    「我知道了。」她苦笑。

    「你撐得住嗎?」他知道這幾年妹妹對哲瀛的深情和思念,現在一個如此相像的人天天出現在面前,教她情何以堪。

    「你放心,我夠堅強。」不讓大哥憂心,郝蔓茹露出自信笑容。

    表面話是這樣說,但只有她知道,那顆已被撥亂的心要在短期內恢復平靜將是件困難的事。

    老天爺,你的玩笑真的開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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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3 00:02: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你听說了嗎?」

    「听說什麼?」

    「就是那個企畫部的郝副理跟總經理在談戀愛啊!」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啊!昨天櫃抬小蕙在會議室里親眼看到總經理緊緊抱著郝副理。」

    「哇~~好勁爆喔!」

    「而且他們倆好像正要玩親親,但卻被小蕙打斷。」

    「天啊!怎麼那麼掃興,這太爆笑了吧!」

    「對啊!真的很爆笑,小蕙說她被老總瞪得差點尿失禁。」

    一早從健身房健完身,魏齊雍還沒走到房間,就听到里面傳來女服務生的對話和嬉笑聲。

    他忍不住緊皺眉頭,露出不認同表情。這個亞曼行館對員工的訓練似乎不夠嚴謹,竟然公開談論公司老板的私事。

    「唉!帥帥老總死會了,好讓人傷心喔!」其中一名女服務生還發出重重的嘆息聲。

    脖子上掛著毛巾的魏齊雍就這樣站在房門口,考慮要進去還是轉身離開。

    他們口中的總經理應該就是他在澳洲見過一次面的那個沈亞昕吧!沒想到,他談戀愛談到台灣來了。

    「不過老實說他們倆真的滿配的,男的高大帥氣,女的漂亮美麗,生出來的小孩鐵定很可愛……」

    咳!魏齊雍輕咳一聲,決定讓里面的人知道他的存在,他需要沖澡,不想被八卦破壞原定習慣。

    分別在客廳和書房打掃的兩個女孩看到他出現在門口,果然被嚇了好大一跳。

    「啊~~魏先生您好,運動回來了。對不起,我們快整理好了。」

    難怪聲音會那麼大,分隔兩處的女孩顯然是扯著嗓門聊天。

    這一點又讓他對亞曼的員工素質再扣一分。

    「你們慢慢整理,我先去沖澡。」大老板沒在客廳多作停留,說完,徑自走進房間,關上門。

    兩個女孩四目驚望,雙手快速做著善後工作。

    完蛋了!房客提早回房間,還听到她們聊天說話,這次真的完了,一定會被領班罵死。

    淋浴中的魏齊雍洗著頭發,腦子里不斷轉著各種嚴厲的批判。看來這家飯店的評等沒有外界的評價那麼高,服務生嘴巴碎,管理松散,對客人的隱私能保密到哪種地步?

    捷聯和亞曼的合作案該繼續談嗎?

    郝蔓茹,二十多歲的美麗女孩,不,應該說是美麗少婦,亞曼行館的大部分員工都知道年紀輕輕的她已經有一個四歲的小孩。

    這幾年來不僅獨力撫養兒子,並憑借著流利外文與行銷專業能力,爬上國際知名亞曼飯店行銷企畫部副理位置,最難能可貴的是,截至目前為止沒人知道她是飯店老董事長的女兒。

    除了眼前說話的這個女人——

    「小蔓,你听說了嗎?」

    「听說什麼?」當有人問你「听說了嗎」,通常就是八卦的開始,郝蔓茹笑等著下文。

    「你跟老總的緋聞啊!」她的高中同學兼同事吳黛琳用曖昧表情看著她。

    「我跟老總?!不會吧!」

    「什麼不會!你昨天在會議室跟人家玩抱抱被看到了。」吳黛琳夸張笑說著最新出爐的飯店愛情故事。

    全台灣大概只有她知道郝蔓茹的真實身分。因為,她跟她在澳洲念同一所高中,大二那年又同時申請到台灣當交換學生進修中文。

    對蔓茹大學時就跟哲瀛熱戀結婚,後來年紀輕輕守寡的苦,她最了解。

    「唉!我就知道。」郝蔓茹無奈地嘆口氣。昨天的情況確實很容易引人誤會。

    「我還听說老總狂吻你ㄟ!哈哈哈……」吳黛琳再提出更勁爆的內容,說著說著開始狂笑。

    真的太好笑了,謠言可怕,散播謠言的人編劇能力更可怕。

    「這種鬼話你也信。」郝蔓茹白她一眼,也覺得八卦傳得真的太離譜。

    「沒辦法啊!誰教你條件這麼好,老總年輕又多金,王子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童話般的愛情故事多迷人啊!」死黨同學繼續嘲笑,還幫她寫好結局。

    「吳黛琳,你再說,我就去跟我哥說你暗戀他。」

    「喂!」吳黛琳抗議大叫。「你敢!我還想保住飯碗留在台灣咧!不想被叫回去澳洲!」

    她是家中唯一的小孩,父母親一天到晚催她回澳洲結婚,如果沒有這份工作,沒有台灣工作證,她一定馬上被遣送出國。她才不要咧!布里斯本無聊死了,哪像台北的夜生活那麼熱鬧又好玩。

    「對了,說到回澳洲,你小心點喔!听說我哥這次得到指令要fire某人。」

    「fire某人?誰?你不會是說我吧?!」

    「好像是。」

    「他敢!ㄟ……不過如果是你老爸下的命令,他不敢也得敢。怎麼辦?小蔓,你要救我。」

    「我沒法子救你,只有你自己可以救自己」

    突然,兩人的對話中斷,辦公室的門被快速推開——

    「喔,夭壽,姊姊們,你們看到沒?」企行部唯一男丁梁彥軍夸張的捂著鼻子沖進房間。

    「你干嘛,鼻子被削掉了?」吳黛琳莫名其妙看著他的怪模怪樣。

    「不是啦!你們沒看到那個捷聯集團派來開會的代表嗎?男的高大帥氣,女的妖嬌動人,看得人都快流鼻血了。」

    「我想會讓你流鼻血的應該只有澳洲辣妹吧?男的帥不帥根本不重要。」吳黛琳沒好氣的嘲諷。

    「沒錯,知我者黛琳姊姊是也,剛我在櫃看到他們那個執行秘書,我的媽呀!根本不該當秘書,應該去當名模,黛琳姊姊,你性感女神的後位受到威脅了。」擁有D級胸部的吳黛琳,一直以來都有亞曼性感女神的封號。但亞洲性感女神比起澳洲混血尤物……ㄟ,size真的有差。

    「小梁子,你好膽再說一次。」不服氣的黛琳女神低吼一聲,她可是對自己的外型和內涵都超有自信的。

    但是外型可以保住飯碗嗎?!她仍惦記著剛才蔓茹說的話。

    「我、我是說身高啦!你一六七的身高站在人家身邊都像小孩。我看台灣亞曼只有請老總親自出馬比較能跟他們拚。」受制于母老虎威,梁彥軍連忙改口。

    「我們是談公事又不是要選美。」郝蔓茹沒好氣瞎了聲。她的身高正好一百六,最討厭人家拿外在條件做比較。

    白目梁彥軍沒發現自己已經踩到同事痛處。「ㄟ,話不能這樣說,小蔓你沒听過氣勢比人強嗎?談判桌上除了比內容還要比氣勢,捷聯團隊在我們面前一站,我們全部矮了一截。」

    說到這兒,他竟發出一道長長嘆息。「唉!我好羨慕捷聯企業的男職員為什麼福利這麼好,可以天天在美女圍繞的環境中上班,如果我是米蘭達的老板,那我這輩子就算沒白活了。」

    兩個女生差點沒被他的表情氣昏。「很好,梁先生你就別羨慕了,我等一下就請馬副總推薦你去捷聯上班。」

    听到上司要「大方出讓」,梁彥軍被嚇得臉色大變。「別別別,哎喲老大,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我是說我們亞曼的談判隊伍真的太弱了,人家都是美女牌,充其量,我們的美女牌只剩你。」

    「喂!梁彥軍!」吳黛琳又抗議了。

    「好好好,還有性感牌吳黛琳,最弱的是馬副總。」

    三個人因為他最後突然提到的名字而同時大笑。

    沒錯,在他們認為馬勝聲除了會應酬哈拉外,一點專業才能都沒有,真搞不懂澳洲老板怎麼會用他當台灣掌門人。

    「好了,小朋友,別淨長他人志氣了,快點準備明天跟捷聯開會時要用的資料,下午我要再確認一次。」郝蔓茹快速結束這個話題。

    「是!沒問題。」梁彥軍也知玩笑該適可而止,只不過還有一個疑問未解。

    「對了,小蔓,我听說你跟老總在談戀愛喔!有人看到你們玩法式親親!」

    「哈!」

    「吼!」

    一句話讓兩個女人同時發出不同聲響。謠言果然可怕,不過一個擁抱現在傳成玩法式親親。

    發現女人們的反應,梁彥軍更夸張,直接拿筆當麥克風遞到郝蔓茹嘴前。

    「這麼說傳聞是真的!那請郝蔓茹小姐發表一下與總經理談戀愛的感覺……」

    「梁彥軍你給我好好工作!我現在去拜訪合作廠商,下班前會回來,到時候我如果沒看到完美無缺的提案,你就等著調到庶務科去吧!」郝蔓茹一把推開堵在嘴巴前的手,拿起資料夾邊威脅邊走人。

    「等等啦……總經理夫人,說一下嘛……」不怕死的梁彥軍則是緊追後頭繼續嬉鬧。苦悶的上班族最快樂的事,莫過于有個好脾氣的主管可戲弄。

    郝蔓茹躲閃著那支仿冒的麥克風,拉著吳黛琳快步閃人。

    八卦謠言之所以會流傳,就是因為大家話太多了,閉嘴是唯一最好的闢謠良方。

    可惡,下次一定要大哥再離她遠一點。

    叩叩!砰!

    接近下班時間,亞曼最高權力中心——總經理室被人直接闖入。

    「你要做什麼?」沈亞昕皺著眉頭看著沖進門的粗魯女生。他「請進」兩個字都還沒說,竟然就這樣闖進來。

    「我來找你……」

    「找我就可以用這麼無禮的方式嗎?我的秘書呢?被你毒昏了還是謀殺了?竟然讓你這樣直接闖進來。」沒讓不速之客有機會把話說完,辦公室主人立刻開炮。

    只是,粗魯女生似乎也沒在怕。「我請她去試吃新聞發的甜品了,我問你,听說你要fire我?」

    「……」沒回答,算是默認。

    「沈亞昕,你憑什麼解雇我!」吳黛琳快氣瘋了,剛才財會部經理偷偷打電話通知她準備領資遣費。

    「吳小姐,注意一下你的態度,在亞曼我是總經理,是你的上司,你有看過職員連名帶姓叫老板的嗎?」面對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女孩,沈亞昕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寵她,讓她變得這樣沒大沒小。

    「如果那個老板打算要我卷鋪蓋走路,一點情分都不留的話,那我就可以。」

    女人不僅沒大沒小還很潑辣,直接將雙手撐在辦公桌上用殺人眼神瞪他。

    「既然如此。好吧!那你被fire了。」沈亞昕斜眼瞄她一記,低下頭繼續看他的公文。

    「沈亞昕!你太過分了,我在台北亞曼可是盡忠職守賣力工作,沒有偷懶也沒出過任何錯,你不能fire我,否則我要去勞工局告你。」

    「小姐,你別忘了自己是外籍約聘人員,時間到了我們依法可以不續約。」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來求人的人氣焰這麼高。

    「你——」她說不出話了。沒錯,她的合約兩年一聘。

    「對不起,下個月合約到期,請你回澳洲。」

    「我不要回澳洲!是我老爸對你施壓對不對?我爸給你多少好處你說,我加倍給你。」

    「加倍給我?呵!好大的口氣!請間,吳小姐你可以加倍給我什麼?錢嗎?如果我沒記錯,你一個月的薪水不過五萬台幣,你打算花多少賄賂我?」

    「我錢沒你多,怎可能用錢賄賂你,你說吧!我要怎麼做才可以繼續留在台灣。」

    「別鬧了,你爸媽很想你,回去吧!」沈亞昕無奈的搖搖頭,語氣不由自主的放柔些,身為獨生女的她,就是會讓年邁雙親擔心。

    「你明知道我不想回澳洲被關在籠子里。」

    「你可以去上班啊!吳伯伯已經說會讓你去上班。」

    「他騙你的!我老爸只想把我養在家里。」

    「那也不錯啊!你確實滿需要在家學些插花、烹飪,培養女人該有的優雅氣質。」

    「沈亞昕,我很有氣質!」

    「有氣質的女人不會這樣粗魯叫人。」

    「好嘛好嘛,沈大哥,求求你別解雇我啦!」強的沒用,她改用撒嬌招式。

    「不行,這次你一定要回家。」第一次這麼近接收她的撒嬌電波,奇怪,他竟然有些微微緊張。

    「拜托啦!」

    「不行!」

    「那……那不然我嫁給你好了!」

    嚇?!這女人瘋了。

    「我是說真的,我知道你也不討厭我,而我也……喜歡你。」

    「你要干什麼?」他發現那個女人竟然繞過辦公桌,往他座椅這方過來。

    「反正我們彼此吸引那麼久了,都沒親身體驗一下合不合適。」美麗的臉龐還帶著壞壞的邪氣。

    「吳黛琳,你別再過來了。」她怎麼知道他被她吸引很久了?

    等等,她說她喜歡他?!

    「其實,我真的很喜歡你……」她再度告白,還作勢要住他大腿上坐。

    沈亞昕嚇得趕緊從皮椅上跳開,吳黛琳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下頭直接打上皮椅的木質把手。

    「啊~~好痛!」

    「你還好嗎?」沈亞昕趕忙扶起她,該死,嘴角好像流血了!

    「你為什麼要跳開,好痛。」捂著嘴巴的女孩痛得眼淚都流下來了。

    「來,我看一下老天,很痛對吧!」滿滿的心疼與不舍從沈亞昕嘴里自然流露。

    「嗯,真的很痛。」吳黛琳閃著淚光撒嬌著,心里卻是百花怒放。

    這男人真的很在乎她ㄟ,瞧他的表情,都像快流淚了。

    「你啊!都這麼大了怎麼還這麼莽撞呢?唉……」拿出手帕輕輕幫她止著嘴唇上的血,沈亞昕好懊惱,恨不得自己替她痛。

    沒想到他的嘆氣才落下,夾帶著咸咸血水的柔軟唇片已經貼上他的嘴。

    他直覺地退縮一下,但吳黛琳整個人的重心已經趴到他身上,只要他抽開身,她一定又會跌倒。

    「我愛你,沈亞昕。」趁著偷襲的空檔,她在他耳邊告白。

    沈亞昕微微一楞,向來嚴肅的臉龐竟泛起微微紅暈,還帶些不知所措。

    吳黛琳太高興自己制造出來的效果了,再度獻上櫻唇,吻得更加大膽,整個人完全貼掛在他身上。

    沈亞昕快爆炸了,誰來告訴他該怎麼脫離胸前那份綿柔與豐滿,這個女人根本在玩火!

    「Dolin……」他叫著她的小名,本想提醒她該結束了,誰知聲音一出卻像愛的耳語,更像是枕邊喃囈。

    被暗戀許久的男人輕喚著小名,吳黛琳更加難以自抑,整個人貼得更緊吻得更深。

    沈亞昕知道自己再也壓抑不住劊臨爆發的**,而他也不想再壓抑,畢竟這分感情他已經隱忍多年。

    他開始勇敢的回吻她,而這個回吻就像勾動天雷的地火,在兩人間瞬間爆炸。

    吳黛琳眼眶微濕滿意的笑了!從沈亞昕沒拒絕她的偷襲又回吻她的反應,證實自己的猜測,這麼多年來存在彼此間的情愫騙不了人,亞昕大哥也喜歡她。

    呵,謝謝老天爺,兩人間曖昧不明的感情今天終于見光了。

    這原本不關她的事,但今天郝蔓茹卻難得雞婆的搶著要幫忙!

    「阿芬,1918需要多一個液晶螢幕。」

    「領班,我正要幫七樓的客人送西裝過去ㄟ。」

    「哎呀!那怎麼辦?淑芬人呢?怎麼不見人影。」

    「大姊,我幫忙送過去好了。」每天一早固定到各部門巡看工作日志的郝蔓茹突然沖口而出。

    1918——捷聯執行長魏齊雍的房間!

    「啊?」房務領班訝異的看著她。

    郝蔓茹笑得有些尷尬。「我剛好要上樓,順便幫客人帶過去好了。」

    「真的喔!那好,麻煩你了,謝謝。」

    「不客氣。」

    她知道這該是客房部服務生做的工作,也知道基于職業道德她似乎不可以這麼做。但是,沒辦法,她就是忍不住想找各種機會再看他一眼。

    叩叩叩。

    敲著1918房門,她無端緊張起來。

    見了面該說什麼呢?他會驚訝在這里看到她嗎?從那天醫院分開後她就沒見過他,雖然他就住在亞曼。

    「門沒鎖,進來。」房間內終于傳來回應聲。

    抱著螢幕走進房間,卻沒見到有任何人在客廳。

    「魏先生,您需要的螢幕幫您送來了。」

    她好想再看他一眼,縱然只是一眼就能稍稍撫慰四年多來思念丈夫的痛,那種渴望的心情已經讓她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郝哲瀛。

    「把螢幕放在客廳桌上就好。謝謝。」她期望見到的人顯然遠在臥室內,只听得到聲音。

    「還需要其他的服務嗎?要我先幫您把螢幕連結起來嗎?」沒見到人,她有點不想離開。

    「不用了,喔!小費在桌上。」

    「……」

    「小費在桌上,看到了嗎?」沒听到外頭回應,里面的人又重復一次。

    「看到了,謝謝。」郝蔓茹看看桌上的美金小鈔,又听听臥室里的動靜。

    就這樣走了嗎?要不要動點聲響讓他走出客廳?或是干脆直接走進臥室跟他問聲好?

    不行,直接走進去太失禮了,也侵犯客人隱私,但這樣離開又覺得好失望。

    那麼郝蔓茹開始盤算該不該踢翻椅子或推倒抬燈。

    砰!砰!

    炳,不用她動手動腳,其他地方已經先傳來聲響了!

    「哦,shit。」

    不只有聲響,在接連兩聲重物墜地後,還听到臥室里傳來男人的低咒聲。

    「魏先生您還好嗎?受傷了嗎?」郝蔓茹直覺地往臥室沖。

    「別進來……」

    「啊!sorry……」

    「我沒穿衣服!」

    郝蔓茹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那個男人竟然全身光溜溜沒穿衣服,嚇得轉身就逃。

    看著拔腿逃跑的女服務生,魏齊雍大笑出聲,他才正要開口提醒,她就跑進來,不能怪他吧!

    他可不是暴露狂,剛淋完浴的他正為身體的舊傷噴藥,沒法子穿衣服。

    奇怪,那個女服務生怎麼看起來有點面熟……

    「基于以上各項優點,我們相信亞曼台灣行館和西湖行館,應該是最適合捷聯航空機組員入住的飯店選擇。」

    早上十點,亞曼行館會議中心,一場跨國合作說明會正在進行,五對三的會議桌上,魏齊雍選擇隱身會議室後方,不親上會議桌加入談判,而是由澳洲來的三名高階主管全權負責,充分授權是他一貫的領導原則。

    只是,整個會議過程最引他注意的不是談判內容,而是乍見亞曼派出來的主談人那一剎那。

    郝媽媽!沒想到亞曼的主談員竟然是那位年輕小媽媽。太令人意外了。

    雖然前天在飯店門口撞到小孩時,他就猜想小孩的父母可能也住同一家飯店,但卻沒想到那位郝媽媽是飯店員工,而且,還是跟捷聯洽談合作案的重要靈魂人物。

    堡作上的她,完全沒有那天慌張母親的無助縴弱,而是全身充滿戰斗力,整場簡報全程以流利專業的英文解說,充分顯現她擁有的不凡學經歷。

    「捷聯需要的合作飯店不只是提供住房、休閑,還是要能提升亞洲知名度及航線業績的協助。」針對台上講者的言論,他的特別助理也是專案負責人米蘭達正咄咄逼人的拋出問題。

    「我們了解。」台上的女人微微一笑。「所以亞曼行館已經針對捷聯航空未來亞洲擴站百點的營運目標,提出五年的分段計劃,請看……」

    郝蔓茹顯然未被米蘭達的氣焰壓制,用溫柔似水卻張力十足的語調直接穿透米蘭達的刁難。

    牆上大型LED螢幕上放映的是近程、遠程執行方針,針對客戶的疑慮她一一提出解說。

    魏齊雍的注意力早已不在會議上,而是落在侃侃而談的女人身上,他靜靜看著她的一顰一笑,听著如催眠般的低柔嗓音。

    像是為了表現專業,今天郝媽媽刻意將烏黑長發盤起,合身的套裝包裹著比例妓好的身材,全身上下散發著成熟的女人味,但一雙慧黠盈水的大眼與嫣紅如桃的臉頰,卻透著像少女般的清純稚嫩。

    如此年輕的女人竟然有一個四歲小孩?!

    老實說,拋開那天略帶花痴的舉動,這個女人的工作表現還真的不錯,完全跟過去圍在他身邊搔首弄姿的膚淺女人不同,嚴格來說,算是個有腦袋的人才。

    她到底多大?是什麼樣的男人讓她願意這麼早定下來?

    魏齊雍認真看著發表演說的女人,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低下頭開始翻閱手上的企畫書。

    記得她姓郝,而早上听到的八卦流言中,女服務生口中的女主角也姓郝,難道就是她?

    魏齊雍訝異自己怎麼會對一個初識的女人這麼好奇,而且還是因為一則無聊的八卦。

    手上翻閱的動作沒斷,還沒看到與會人士簡介,倒先瀏覽了企畫書中各大標題綱要,看來這位年輕媽媽腦袋里果真有點東西,幾個執行目標竟然跟他的原始盤算不謀而合,不用听完完整簡報,他幾乎已經認同這個合作企畫!

    看到了!

    郝蔓茹,亞曼國際集團台北行館企畫行銷部副理。

    郝副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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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3 00:02: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郝副理?!

    「郝副理與老總在談戀愛ㄟ!」早上那名服務生是這樣說的。

    所以這個郝蔓茹就是那個郝副理?服務生口中跟總經理玩親親抱抱的女人。

    但她不是郝湸的媽媽嗎?一個有夫之婦跟公司的總經理談戀愛?有可能嗎?還是她已經離婚了?

    這個國際評鑒五星級的名牌飯店,有個花痴般的女主管,和肆無思憚聊總經理八卦的服務生,這樣的管理值得捷聯和它合作嗎?

    本該嚴肅看待這場會議的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心情變得有些不倫不類,在嚴肅的談判桌上穿插像肥皂劇般無聊的橋段。

    「魏執行長,您好。」就在他「胡思亂想」的同時,會議結束了,馬勝聲領著他的企畫團隊來到他面前。

    「這位是亞曼企畫行銷部副理郝蔓茹小姐,是這次合作案的專案負責人。」

    「執行長您好。」郝蔓茹禮貌點頭,那微笑卻帶些窘。

    他會認出早上把他看光光的人是她嗎?真是的,她只是想再見他一面,並不需要加碼到觀賞限制級luo男的地步。

    「你好。很精彩的簡報,企畫案寫得不錯。」魏齊雍板起臉決定讓自己恢復正常,他是捷聯的執行長,不是看戲的人,這個女人的所有八卦都跟他無關。

    「謝謝,這是亞曼應該做的。」她淡淡道聲謝,眼神不自禁的又瞅在他臉上。

    魏齊雍!改洲捷聯集團現任CEO?小學四年級陪同父母親從台灣移民澳洲,魏家由農牧產品貿易起家,六年前跨足廉價航空業,由魏齊雍一手主導。

    這兩天,從大哥給的資料庫中,她熟讀有關這個男人的一切,他確實不是她的哲瀛,人家是澳洲知名的華裔企業家,那張滿是憂郁的臉龐更是和陽光的哲瀛不像。

    只是,明知如此,但矛盾的她又告訴自己,能多看幾次那張復制版哲瀛也很好。

    又來了!那雙泫然欲泣的眼神又出現了。

    魏齊雍忍不住皺下眉頭,不懂為什麼這個女人老愛用這種眼神看他。在他的認定,這根本像是一種明目張膽的勾引。

    「不知道魏執行長听完郝副理的簡報後,有什麼建議?」還好馬勝聲的聲音適時介入,緩和了兩人間詭異的氣氛。

    「原則上這是一份很精闢的合作簡報,亞曼集團確實做足了準備。」魏齊雍就事論事說出評價,注意力仍放在郝蔓茹身上。

    這個女人到底想干什麼?是習慣性對男人拋媚眼放電?還是只特別對他感興趣?她丈夫可以忍受她這樣的行為嗎?

    可惡,他為什麼就是無法漠視她的眼神。

    郝蔓茹不太在意被稱贊,而是在意那道一直專注在她臉上的目光——

    難道他發現她內心的渴望了嗎?

    「謝謝魏執行長的肯定,我們希望亞曼能與捷聯創造雙贏。」忍住心頭澎湃的情緒,她深吸口氣一切還是以公事為重。

    魏齊雍審視著她突然轉為嚴肅的表情,也公式化回應。「沒錯,捷聯需要的就像你簡報中所提到的全面連結,我想或許我們可以討論簽署合作備忘錄。」

    話一出口,魏齊雍自己就嚇到了,剛才他不是還認為亞曼人事管理有問題,要再觀察嗎?怎麼,一看到這個郝媽媽他什麼都忘了。

    「執行長?!」不僅是他,美麗尤物米蘭達更是驚訝听到的指令。「我們不需要視察杭州、上海行館後再往下談嗎?」

    簽署合作備忘錄代表的意義就是認同這個案子。就她的印象,上星期在總公司做沙盤推演時,他們決定除了澳洲品牌亞曼集團外,捷聯還要與台灣另三家擁有十二家連鎖飯店的菁華集團洽談,但現在老板卻似乎忘了。

    「我只是說先討論!不過,我要加上管理協議和加簽隱私權罰責。」魏齊雍制止她發言,再度做出確認命令。既然話都說出去了,就只能做些補救措施。

    「那是?」馬勝聲听出大老板話中有話。

    「我對貴公司員工的品格訓練還有些疑慮。」說這話時,他的眼神是看向郝蔓茹。「關于隱私這一塊捷聯有更嚴格的要求。」

    「執行長發現什麼問題嗎?亞曼對客戶隱私的保護絕對做到滴水不漏,若有任何不完善之處,請執行長盡管指教。」馬勝聲表情尷尬,眼神也隨著他看向郝蔓茹。

    魏老板指的是郝副理跟總經理的緋聞嗎?

    郝蔓茹莫名其妙看著瞪著她的兩個男人。干嘛!大咖客戶跟副總都覺得她這個員工需要再訓練嘛?她有侵犯客人隱私嗎?!

    她突然想起今早的「探訪事件」。難道他發現是她了?

    完了。

    開始有點心神不寧的她,听到更令她錯愕的一句話。

    「米蘭達,你們先和馬副總去談合作細節。郝副理,請你留下!」

    「郝副理,請你留下。」

    就是這一句話,讓原本準備離去的眾人全停住腳步,目光全投向郝蔓茹。

    尤其來自捷聯團隊唯一女人米蘭達的眼神,就像X光機一樣直接掃過她全身。

    唉,她最近是怎麼了!老是有人「高調」的要她單獨留下。

    郝蔓茹無奈地望向好友吳黛琳,後者則回給她一記曖昧的笑容,那笑容很明白寫著——

    勁爆新八卦出現了!

    吼~~她是招誰惹誰了!

    就這樣,一群人散了,但留在會議室中的是布滿怪異表情的兩人。

    原則上,男人的表情還算自在,女人的舉止就顯得有點瞥扭,光是眼楮她就不知道要看往哪里。

    「早上你到我房間有事嗎?」男人主動先開口。

    「我?」突如其來的詢問,嚇得她有些驚亂,直覺地,她立即否認。「我、我沒有,我今天早上沒有去你的房間,那個人不是我……」

    不能承認,不能承認,太丟臉了!

    她的反應讓魏齊雍更確定自己的猜測是對的,瞧她結巴的語氣,和花容失色的表情,就跟早上慌張逃跑的女服務生一模一樣。

    其中最大的特色就是,這個女人緊張時說話會有一種很特別的腔調,一種外國人說中文才有的鼻音,令人印象深刻。

    「真的不是你?我還以為你是在亞曼的客房部上班。」她對他真的這麼有興趣嗎?不惜假扮服務生都要見他?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是亞曼行銷部的副理。行銷部跟房務部完全無關。」

    意思就是她不會跑去客人房間送東西。這麼明白的「暗示」希望這位老板听得懂。

    「所以你是行銷部郝副理?」——

    沈總經理的情人郝副理!

    「沒錯。」

    魏齊雍冷冷看著她,好吧!不想承認就算了。但,不知怎地,他對「郝副理」這三個字竟有些生氣。

    郝蔓茹完全搞不清楚他在想些什麼,只想趕緊逃開。「魏先生留下我就是為了要問這個嗎?如果沒有其他事情,那我先離開了。」

    「等等。」

    又怎麼了?

    「郝湸還好嗎?」這才是他留下她的主要原因。他要了解小朋友目前的狀況。

    「郝湸?」她沒料到他會突然喊出兒子的名字,微微一怔。「喔,他好多了。」

    這位大老板記性還真好,才不過見一次面就把她兒子的名字記牢了,真厲害。

    「傷口愈合了吧?」

    沒想到才剛夸他記性好,接下來的這個問題卻讓她差點昏倒。「還沒,他才受傷兩天,縫合的傷口還有點滲血。」

    拜托!有人傷口兩天就愈合的嗎?

    「喔!」想來魏大老板也覺得自己的問題有點蠢,趕緊胡亂又找另一個問題。

    「那需要什麼協助嗎?或是我去探望他。」

    好了,新問題一出,他又想痛扁自己了,不是說好由偉成出面幫他處理的嗎!

    怎麼自己又跳了進去?他不是只要表達自己很有責任心就好了嗎?

    不只他詫異,連郝蔓茹也嚇一跳。「這……不用勞煩你了,小孩子自己闖的禍自己就得學會承擔,不能盡要別人負責。」

    一般肇事者遇到受害者通常問個好之後能躲就躲,唯獨這個人跟他那個陳律師與眾不同,要嘛一天來好幾通電話,要嘛說要親自探望。呵!這些人果然家教好到令人尊敬。

    魏齊雍眉一挑,听出她話里的弦外之音。

    「嗯,我那天說那些話,真的沒有惡意。」他一向很有風度的,那天會失控訓話完全是因為她的話說得太重、太無理。

    郝蔓茹微微一笑,知道他听出她的話中話。「我了解啦,何況你訓話訓得很對,沒教好小孩的危機意識本來就是‘他媽的錯’,我不可以逃避責任。」故意加重「他媽的錯」四個字的音調,郝蔓茹玩起欺侮外國人的把戲。

    這讓她又想起哲瀛,是他最先開始利用語言優勢欺侮她這個外國人的。

    「我怎麼感覺你好像在罵我?」意外的,「外國人」竟然听懂她話里的中文髒話,眉間擠出深深刻痕。

    「沒有!我沒有!我怎麼會罵你呢?我是說,他、媽、媽、的、錯,也就是我啦!」郝蔓茹忍住笑眨眼搖頭,看來這個「外國仔」中文僅語程度不錯,竟然听得懂粗話。

    她頑皮無辜的表情讓他一楞,看得有些傻,眼前的女人根本不像一個母親,而是不折不扣的小女孩。突然間,他腦袋里閃過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這笑容,他似乎在哪里看過!

    魏齊雍眯著眼極力想搜尋一閃而過的畫面,這個意圖也讓他變得有些恍神……

    原本想用笑話緩和兩人間氣氛的郝蔓茹也發現他的異狀,疑惑的看著突然不說話,眼楮又直盯著她看的男人!

    好了,空氣中又出現詭譎怪異的氣氛了,那雙瞅在她臉上的迷蒙眼神幾乎跟哲瀛一個樣。

    郝蔓茹倏然收起笑容,低下頭,情緒起了180度轉變。

    「如果魏先生沒有其他事,那我先離開。」撫著如被針扎的心口,她不想再承受回憶的折磨,逃避,是最好的方法。

    而正努力搜尋莫名記憶的男人則是皺著眉繼續看著她——好熟悉的笑容,他到底在哪里見過?

    「等等!」

    又等等!他到底想怎麼樣啊?!

    郝蔓茹不敢回頭,深吸口氣,努力壓抑下已經快涌出眼眶的淚水。

    「我們是不是見過面?」

    我們是不是見過面!他對她有熟悉感?!

    「你覺得好像見過我?」郝蔓茹突然轉身,一把拉住他的手。

    「郝副理!」這次換魏齊雍嚇到了,稍稍後退一步,順勢滑開她的鉗制。

    「呃,對不起,你說你覺得好像看過我?」郝蔓茹也覺得自己太唐突,趕緊將手放到背後。

    魏齊雍思索半困後搖搖頭。「我想可能我記錯了,因為我沒來過台灣,應該不會見過你,除非你去過墨爾本?」

    「沒有,我沒去過墨爾本。」雖住在澳洲,但她的活動範圍大多在布里斯本和雪梨。

    「那就是我眼花了,我們倆不應該見過面。對不起。」他決定結束話題。

    但郝蔓茹卻像溺水的人抓到樹枝一樣,毫不放棄。「那你對哲瀛這個名字有印象嗎?」

    「對不起,我不認識。」魏齊雍微微皺起眉頭,因為他發現郝副理又靠近他許多。

    「那你記得小貓嗎?」郝蔓茹這次把臉更湊近些了想看清他的反應。

    這是引誘嗎?

    那雙水汪大眼中是不是又帶著淚水?

    「對不起,我對貓咪過敏。」魏齊雍又退了一大步,因為兩人的距離真的太近了,近到會讓人有曖昧聯想——她想吻他。

    老天,亞曼的女職員作風都這麼大膽嗎?

    「喔……」終于,女人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垮下肩。「那……對不起,我先失陪了。」

    他的回答讓她完全死心,默默的轉身離開。

    天知道再不走,她不爭氣的眼淚鐵定再度潰堤,為什麼他要燃起她的希望,又硬生生澆熄。哲瀛不可能說對她過敏,他真的不是哲瀛。

    靜靜看著倏然離去的身影,魏齊雍發現自己有點驚訝和失落,剛才他一度以為這個女人要強吻他。這位郝副理的作風還真是豪放直接。

    但她不是郝太太嗎?是跟沈亞昕正在談戀愛的郝副理,怎麼又來引誘他呢?

    可惡,他現在腦袋里竟然還擠滿她帶淚離去的落寞神情,而心頭還泛起些許不舍與心疼。

    懊死!他被一個正在談戀愛的有夫之婦勾引了!

    「偉成,幫我換飯店!」

    「要換飯店?為什麼?」看著突然造訪公司的老板大人,陳偉成忙放下手上工作迎接,卻听到令他意外的要求。

    魏齊雍知道現在的舉動有些幼稚,但他還是忍不住像小孩般開始抱怨。

    「因為我覺得被騷擾、被侵犯!所以我要你馬上幫我換飯店。」

    他真的不知道該去哪里發泄現在堵在心頭的石塊,唯一想到的就是捷聯台灣代表陳偉成,因為在台灣他只認識他。

    一切都不對勁,他怎麼可能因為一個有夫之婦搞得心神不寧呢?!

    「被騷擾?被侵犯?在亞曼行館?!」兩個驚人控訴嚇著陳偉成。「你確定嗎?被國際旅館協會連續五年評選為極優等的亞曼行館,出現騷擾客人的事?這如果告上法院,賠償金將可能創天價。」以律師的角度,這真的是非常嚴重的控訴。

    律師的一句話,讓魏齊雍煩躁的情緒稍稍冷靜下來,發現自己似乎有點反應過度。「嗯……倒還沒有嚴重到需要提出告訴的地步!」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陳偉成邀他坐下,自己也拉來椅子與他挨近坐著,深怕听漏一個字。

    「你還記得那位郝媽媽吧?」

    「當然記得,這幾天我都照你的交代打電話問候小孩傷勢,怎了?」

    「她就在亞曼工作。」

    「她在亞曼上班?所以你說被騷擾就是來自她嗎?她跟你要求賠償金?有出言恐嚇嗎?她不是已經簽好和解書了。」果然是律師,一連串的問題劈哩啪啦從嘴里冒出。

    魏齊雍頭快炸了。「沒有,她沒有恐嚇我!不是金錢方面的騷擾,是她今天到我的房間。」他開始懷疑找律師訴苦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所以是性騷擾?!」話還沒听完,陳偉成已經說出另一個更恐怖的指控。

    「不是!她沒有對我性騷擾,只是扮成服務生送東西到我的房間。」

    「扮成服務生?你不是說她在亞曼行館工作,那到客人房間送東西屬客房服務,應該算是正常的吧!」

    「問題是她不是客房服務生,而是亞曼行銷部門的主管。」魏齊雍越解釋越火大。

    陳偉成則是越听越迷糊。「歐克斯,可以請你說明白一點嗎?」

    「那個郝媽媽是亞曼行銷部的職員,不是客房部的服務生,你說一個明明不是服務生的人,卻假冒服務生跑到我的房間,這行為奇不奇怪?」

    「可能是客房部人手不足請她去支援,這種現象在飯店很常見啊!」老實說,他真的不覺得奇怪。

    「不對,一個評鑒極優等的飯店怎麼會犯人手不足的疏失,不可能。」魏齊雍卻跟他持完全相反態度,如果是他經營的飯店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算了,這不是重點!讓我覺得不舒坦的是她每次都用一副很饑渴的眼神看我,仿佛要將我全身剝光。」

    「啊?!」這個控訴更有趣了。「老弟,你被饑渴的女人盯著看又不是第一次,我們每次出國開會都會遇到一、兩個,也沒看過你反應這麼激烈。」這下,陳偉成的表情從嚴肅轉而戲謔了。

    魏齊雍的表情就沒他好看了,用吃人的眼神瞪著他。

    「對不起,請繼續。」陳偉成連忙忍住笑容,請他繼續發言。只不過,他開始好奇那位郝媽媽對我們魏老板的影響力。

    「我覺得她已經構成對我精神上的騷擾,你不覺得她每次看人都是一副充滿欲望的模樣嗎?」

    陳偉成表情有點為難,不知該如何「附和」老聞的認知。「我覺得還好ㄟ……這樣說好了,‘看人充滿欲望’的定義很難界定,我們實在無法認定那是不是一種騷擾。」陳偉成第一次覺得自己接到超級棘手的案子。「當然,你也知道有些人眼楮天生就長得比較奇怪。」

    「她的眼楮很正常!又大又圓又清澈。」提告人突然又幫被告人說好話,還是充滿贊美的好話。

    「哦!那依你目前的說法判讀,我更找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可以舉證說她騷擾你。」

    陳偉成忍不住竊笑,這位老大怎麼越看越有點為情所困的模樣,根本不像是被人騷擾,而是他自己騷擾自己。但是,他不是才來台灣三天,竟然就對一個女人如此「重視」。

    律師的見解,讓魏齊雍突然啞口無言,答不上話。

    「歐克斯,搞不好她看每個人的眼神都是那麼‘充滿欲望’,只是你比較敏感會覺得不舒服。」陳偉成試著去解釋這種難以舉證的指控。

    「那你覺得她看你的眼神饑渴、充滿欲望嗎?」

    「我就是沒有那種感覺,所以,才覺得可能是你太敏感了。」

    「但是她看我的模樣你也親身經歷過,不覺得奇怪?」

    「是沒錯,那天在醫院她的情況確實滿奇怪……。」陳偉成摸摸下巴,倒認同這段記憶。「OK,既然造成你的不舒服,那我馬上請秘書幫你換飯店。」他立刻拿起電話。

    「等等!」原本氣呼呼的男人竟然制止他撥電話。「算了,反正過幾天我就要去上海,再忍兩天吧!」原本的計劃180度轉彎。

    陳偉成忍住笑看著他,再度確認。「你確定嗎?那需不需要我向亞曼管理階層反應?」他右手上的話筒依舊拿著。

    雖然他是覺得有些反應過度,不過以客為尊應該是每個服務業最重視的要求,客戶不滿的地方都該改進。

    「算了,不用了!」發泄完後,魏齊雍也覺得事情似乎沒那麼嚴重,更不想給那個小媽媽帶來麻煩。「不理她就好了。」

    大不了,這幾天他不要再叫客房服務,看她還有什麼機會過來騷擾他。

    陳偉成忍著笑看著他,不知怎地,他有種感覺——這位老板跟那個郝媽媽間的「問題」將會越來越精彩。

    「什麼!他說我騷擾他!」郝蔓茹沒想到才一上班竟然又有新八卦出現。

    「沒錯,是小莉跟我說的,她說陳律師事務所的秘書偷听到魏先生的抱怨,打電話到訂房中心跟她說。」

    「可惡的男人,我哪里騷擾他了。」郝蔓茹氣呼呼的跟著步。

    他到底知不知道中文騷擾的意思!她只不過雞婆送東西去他房間,只不過多看他幾眼,這哪算騷擾了。

    「會不會是你把他當成哲瀛,老對他流著惡狠的口水,所以讓人家誤會了。」

    這是她們以前嬉笑郝哲瀛熱烈追求她時的形容。

    「Dolin吳,我哪有對他流口水!」郝蔓茹一生氣就會直接喊吳黛琳的英文全名。「充其量我不過多看他幾眼而已。」

    「嘿,別瞪我,你該听听你的宿敵李菁晶怎麼說這件事。」李菁晶是訂房中心的經理,因為某些「情敵心結」常找郝蔓茹麻煩。

    「好了,她又怎麼說了?」反正她已是金剛不壞之身,不差多一條。

    「她說啊!你就是太久沒男人了所以饑渴難耐,只要是男人都想要,一面誘惑上司現在是騷擾男客人。」

    「……果然是李式風格的毒舌八卦。」郝蔓茹點點頭,倒也沒怎麼生氣,因為已經習慣李菁晶向來尖酸刻薄的說話模式。「我想她應該是生氣上一個八卦傳聞說總經理抱我、吻我吧!」

    李菁晶倒追澳洲總經理的傳聞早有所聞,她還曾經在老哥的房里見過李菁晶送的一盒盒巧克力。

    當然,那些巧克力到後來都進了她跟湸湸的肚子。

    「沒錯,算你聰明。」

    「那可不可以拜托黛琳姊姊你趕緊嫁給我老哥,別讓我受這種罪了。」就她知道,其實老哥對黛琳是有好感的,但這兩個家伙老愛搞害羞、搞神秘。

    「我也想啊!但他說不想住台灣,而我不想住改洲,所以……」像是備受委屈的女人悶悶說著。

    「你說什麼?!」郝蔓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老天,你們已經談論到婚嫁了,我竟然還不知道!」

    她還認為停留在搞害羞、搞神秘的兩人,竟然已經進展到談論婚嫁這個地步,太令人驚訝了。

    「啊沒有!我們什麼都沒談。」傻大姊終于發現自己不小心說溜嘴了。

    「吳黛琳!好朋友間不能有秘密。」

    「我沒要瞞你啊!是我們倆還有許多喬不攏的地方,誰也不知道這段感情能不能繼續。」這話說得好心虛,也帶些無奈。

    「吼,所以說你們根本已經在交往了,卻都不讓我知道,你跟大哥都太不夠意思了。」听她語氣這兩人擺明已經開始談戀愛,她這個當妹妹的人卻一點風聲都沒有,晚上她一定要好好拷問大哥。

    「好了,先別管我啦!你等著看吧!李菁晶一定會把這件事直接告狀到總經理那邊去,你先想想該怎麼處理。」

    「我真的沒騷擾他,只是比較常想看看他,你不也覺得他很像哲瀛嗎?」郝蔓茹說得滿腹委屈。

    「好小蔓,我當然知道他長得像哲瀛,但他不是哲瀛。」身為好友的吳黛琳怎會不知同學的苦,但事實就是事實,她不希望小蔓自欺欺人。

    「但是我就想看他……」看到他,就像吃一帖解相思病的藥方,身體會變好。

    「傻瓜,這樣下去只會讓你更痛苦。」吳黛琳雙臂一張,將瘦小的好友摟進懷中。「你不可以將他當作哲瀛的替身,若真對他有感覺,我鼓勵你去認識真正的魏齊雍,並勇敢的去談一段感情。」

    「不要!我只要我的哲瀛。」

    「唉,我也想念哲瀛,但魏齊雍不是哲瀛!如果你只是想拿他當替身,那就是一種騷擾。」

    「我……」黛琳說得沒錯,如果她只是想拿人家當相思解藥,那真的是最卑劣的騷擾。

    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啊!

    「小蔓,哲瀛不會回來了,忘了他吧!」

    「我沒辦法」

    「听我說。」吳黛琳抓住同學的肩膀,要她正視自己。「我查過了,魏齊雍還沒結婚,人品也不錯,固定一個值得交往的對象。」

    「我不要!」郝蔓茹低吼一聲。「我只要哲瀛。」

    「唉……」看著不願面對現實,也不願迎接新生活的同學,吳黛琳一臉無可奈何。

    小蔓心中的結一天不打開,這段悲苦愛情故事到目前完全無解啊!

    「副理,總經理找你。」助理佩佩適時推門進來,暫解兩人僵持的氣氛。

    吳黛琳拍拍同學的背。「老總應該听到李菁晶小姐的投訴了,去吧!」

    郝蔓茹拭去眼角的淚水,無奈地離開位置,或許,她現在最需要的是親情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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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3 00:03:0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什麼叫冤家路窄,現在的狀況就叫冤家路窄。

    從總經理室听完訓下樓,郝蔓茹一出電梯門,立刻見到那個指控她騷擾的人站在電梯口。

    「你好。」

    人家還先對她點頭致意,看來心情還不錯。

    郝蔓茹冷冷看著他,思索該怎麼回應,老哥叫她離他遠一點,為了亞曼也為了她自己。那她現在該轉頭離開,還是回應他的問候?

    如果對他微笑一下,那下場會不會又是另一個指控?說她勾引他?或是又對他騷擾?

    但如果板著臭臉點頭轉身離開,那會不會被客訴說她不尊重客人、態度惡劣?

    可惡,這個家伙害她現在連對客人打個基本招呼的能力都沒有。

    唉~~她的哲瀛絕不會讓她受這種委屈。

    「你還好嗎?臉色好像怪怪的。」好笑的是,差點害他沒頭路的男人竟然還好心的問她為什麼臉色怪怪的。

    郝蔓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楮,忍不住瞪他一眼。

    魏齊雍納悶看著眼前表情怪異的女人。這年輕媽媽又怎麼了?這次的眼神怎麼跟過去完全不一樣,有點充滿殺氣。

    他知道自己說過要離她遠一點,免得又被「眼神騷擾」。但,見到人總要禮貌的打個招呼吧!這是人之常情應該不違背自己的原則。

    唉!這是什麼矛盾心理,他討厭她糾纏他,但卻喜歡跟她說話。

    「對不起,魏執行長,方便耽誤您幾分鐘嗎?」有殺氣的郝媽媽開口了,只是那語氣冷得像冰。

    「可以啊!要到酒吧聊嗎?」他指指大廳角落的酒吧。

    「不用了,就在這里,我只要說兩句話。」

    「那……請說。」好可怕的語氣,奇怪,他怎麼有種好像自己做錯事被逮到的感覺。

    郝蔓茹深吸口氣,決定以專業口吻解決問題。「魏先生,這兩三天來我對您的態度或許有些失禮,也有些不太符合常理,很抱歉。」她先點頭致意。

    這女人吃錯藥了?魏齊雍楞在原地。

    郝蔓茹吞吞口水,重整情緒繼續說︰「可能是因為郝湸的傷讓我慌張,所以才會對您口出惡言態度不佳,對不起。」她再度致歉。「另外,也因為您長得很像我一個很熟悉的……朋友,所以才會對您特別注意,行為也有點奇怪,若有冒犯您的地方請見諒。」她最後深深一鞠躬表達道歉誠意。

    「你怎麼了?」天啊!還對他行鞠躬大禮,這女人真的吃錯藥了。

    他的無事表情讓郝蔓茹更氣憤。「總歸一句話,我不是饑渴女人,沒有騷擾您的意思,過去不是,未來也不會,對不起,失陪了。」

    「啊?!」

    終于,「饑渴女人和騷擾」幾個字讓原本摸不著頭緒的魏齊雍突然震醒,整個人就像被流彈掃到一樣,癱在原地無法動彈。

    可惡,是誰說她騷擾他了!

    用餐時刻,台北中山區最負盛名的台式餐廳里,人聲鼎沸。

    亞曼老板請捷聯老板吃飯不是約在自家飯店的餐廳,而是在這家以台菜聞名全球的中式餐館,兩個男人難得輕松的喝著啤酒配著鹵肉飯。

    「這飯真好吃!」扒著飯,魏齊雍難得出現輕松自在的表情。

    一身polo衫打扮的沈亞昕笑看他滿足的表情。「你第一次來台灣一定要嘗嘗這碗飯,很奇怪澳洲台菜餐廳不少,就是做不出這個味道。來,再試試他們的豆鼓蚵仔肉,也是另一種奇妙的組合。」他熱絡地幫他舀了一匙放到碗中。

    身為亞曼飯店負責人本就該與合作廠商吃個便飯,加上白天听到的傳間,雖然飯店沒接到正式客訴,但他也認為應該關心一下客人。

    「真有意思,味道不錯。」魏齊雍頻頻點頭贊好,仿佛吃到人間美味。

    奇怪,享受美食的貴客似乎對所謂的騷擾事件毫無反應。沈亞昕感興趣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納悶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听到一句抱怨。

    「這是亞曼餐廳里煮不出來的味道,我和家人回台灣最喜歡來這里用餐。其實我曾經透過各種關系想挖走餐廳主廚,但根本無法如願,沒辦法,只得乖乖到這里報到。」

    看來,蔓茹騷擾客人事件應該是件烏龍謠言,沈亞昕決定不理會無聊的職場桿卦。

    「通常餐廳的鎮店主廚很難被利誘的。你和家人常回台灣?」喝口啤酒,魏齊雍放慢品味美食的速度,開始閑聊。

    「是的,尤其亞曼在台灣設分館後,我跟我媽更常回來。」沈亞昕對他的印象不錯,是那種可以輕松聊家常的對象,不知是不是跟因為他和妹婿長得很像有關。

    「我好像是小三或小四移民澳洲後,就沒回來過台灣。」雖是業務往來的廠商,但魏齊雍對這個沈總經理也有種莫名的親切與信任。

    為什麼?他說不上來,這倒是這些年來不曾有過的現象,在澳洲商界他素有孤僻CEO稱號,從不與人交往。

    「哦?那真難得你的中文還能說得這麼好,一點腔調都沒有。」光這點就讓沈亞昕萬分佩服,像他雖然小五才移民,但現在說中文就有些外國腔。

    魏齊雍笑一笑。「很多人都這樣說,我也很訝異,或許因為在家都跟我母親說中文有關吧!」

    「我也跟我媽說中文,但還是不行,我妹更糟,從小在澳洲長大,說起話來簡直是外國小孩說中文怪腔怪調,還好後來嫁到台灣,中文才終于有進步。」

    「你還有妹妹?」魏齊雍隨口問一句。

    「是啊!叫沈小蔓,我們都叫她小貓,是全家的寶貝。」不知為何,沈亞昕刻意說出妹妹的名字跟昵稱,很認真的看著他的反應。

    吃著小菜的男人表情沒什麼變化。「正常現象,女孩子嘛!谷較得寵。」

    小貓?最近他怎麼接連听到這兩個字?這些人這麼喜歡貓?

    「是啊!來,謝謝你對亞曼的肯定,希望亞曼有機會和捷聯合作。」他的反應讓沈亞昕有些失望,也搞不懂自己在失望什麼。

    「是我該謝謝亞曼為捷聯做的規畫,真的很不錯,我相信解決一些疑慮後,合作應該沒問題。」魏齊雍回以肯定笑容。

    「一些疑慮?執行長指的是隱私維護問題?我洗耳恭听。」從馬勝聲處他得到這個訊息。猜想這位老板一定遇到什麼侵犯隱私的問題。是小蔓嗎?還是另有其人?沈亞昕正襟危坐想了解飯店出了什麼問題。

    「沒錯,那是其一,不過,美酒佳肴前不談公事,公事明天談。」魏齊雍舉起酒杯輕松笑著。

    「OK,不談公事,來,我敬你。」沈亞昕欣賞他公私分明的個性,跟著舉起酒杯。

    把酒言歡的兩個男人,沒注意餐廳門口正走進一大一小兩個客人。

    這是一間很有「家」的感覺的餐廳,因為,這里的菜有濃濃的媽媽味。因為媽媽味,讓郝蔓茹只要有值得慶祝的事情時,就會選擇到這里吃飯,感覺就像回到澳洲的家里一樣。

    「我們要一鍋稀飯一碗鹵肉飯、瓜子肉、菜脯蛋、炒青菜,外加一盅雞湯。」

    在位置坐定,郝蔓茹立刻點著兒子最愛吃的菜色,犒賞他剛才到醫院換藥時一滴眼淚都沒掉。

    要說這些年來她有什麼覺得幸福的,就是老天給她這麼一個懂事乖巧的小孩,要不是因為有他,失去哲瀛的痛早讓她活不下去。

    當然,除了犒賞兒子她也想大吃一頓,補償一下一整天被人誣蔑的壞心情!該死的臭男人,她哪像花痴,哪有騷擾他!

    「媽咪,是舅舅ㄟ!」趁媽媽點菜,好動的小孩一進門就閑不住地東張西望,赫然看到他的偶像。

    郝蔓茹嚇一跳。「在哪里?」循著兒子的手指看去,驚嚇更大。「啊……噓,把手放下來,他有客人,不可以大叫。」

    老天,老哥怎麼跟魏齊雍在一起!郝蔓茹不自覺地將身體往牆壁縮了縮,深怕被發現。

    還好,兩個桌子距離有點遠,而兩位大老板刻意選在角落的獨立包廂,除非郝湸一直探頭,否則他們應該看不到這邊。

    她壓根不想再見到那個自以為是的男人。

    「咦!那個是那天抱我的人。」小家伙眼楮還真好,馬上認出舅舅客人的身分。

    「嗯……那是你的救命恩人,如果他沒有趕緊抱你去醫院,你就會在被車子撞倒之後,一直流血一直流血死掉。」郝蔓茹想把兒子的注意力從那桌拉回。

    這一招顯然有效。

    「媽咪,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再恐嚇我了,我的傷口不會一直流血一直流血死掉。」這四天來他已經听過不下一百遍的話。

    「誰說不會,那是所有粗心闖禍者最慘的下場。」

    「舅舅說不會,你是在恐嚇我。」小鬼被母親的恫嚇惹得有點惱怒,聲音提高不少。

    「噓,小聲點。」郝蔓茹嚇得連忙制止他,不忘瞄一下遠處那桌。還好,那兩人似乎相談甚歡,完全不受外界干擾。

    「郝湸先生,你知道什麼叫恐嚇?」

    「我當然知道啊!就是嚇唬我的意思。」幼稚園中班的小鬼頭,說起話來老氣橫秋。「舅舅說你們女人就喜歡大驚小怪,我身上的每個傷口代表的都是男人的勇氣,不用怕。」連舅舅都快听瘋媽媽對他的恐嚇。

    「你舅舅不懂教育小孩,只有媽咪才懂。」郝蔓茹被他的表情惹笑了,小鬼一本正經的表情,活像他父親的翻版。

    「舅舅懂!」小鬼頭又生氣了,不容許偶像被毀謗。

    「噓,小聲點啦!這是公共場所。」明明是自己要挑起戰火的媽媽,又膽小得偷瞄遠方桌子。

    「呃,對不起。」小男孩倒也懂事的知道自己太大聲,連忙閉上嘴。

    「我們要吃快一點。」媽媽繼續下達另一道命令。

    「為什麼?」小小孩一臉疑惑地看著母親。

    「因為我不想被發現。」

    「為什麼?」什麼叫不想被發現?他搞不懂。

    「哎喲!就是吃快一點就是了。」

    「你以前都教我要細嚼慢咽,現在又要我吃快一點,你們大人真是奇怪。」

    「郝湸!」媽媽的眼神快噴火了。「吃飯!」

    小鬼認分的乖乖低下頭扒著飯,還是滿臉不解。

    「來,你最愛吃的瓜子肉、空心菜……」菜一上桌,做媽媽的立刻往兒子盤子里堆,郝蔓茹告訴自己他們得在那兩人吃飽前離開餐廳。

    終究還是被發現了。

    因為,他們的位置正好位在通往出口的必經之路。

    「你們倆怎麼會在這里?」沈亞昕意外看著低頭猛吃的兩人。

    「舅~~」

    「就是來吃飯啊!」郝蔓茹緊接著兒子的語調說話。「郝湸今天傷口換藥沒有哭,所以犒賞他。」說話同時,眼神不自主地瞄向後面跟上的男人,心緒無端緊張起來。

    「是喔!郝湸真勇敢。」沈亞昕伸出手抓抓小孩的頭,感覺得到妹妹的不自在,看來她還是無法自然面對那張酷似亡夫的臉。「那你們慢用,我們先走了。」

    「總經理請慢走。」郝蔓茹公式化道別,強迫自己忽視也正盯著自己看的視線。

    看什麼看!這次我可沒騷擾你喔!

    「小姐,他們的帳單。」沈亞昕轉頭對服務人員要帳單。

    「不用了!我們自己來就行了。」郝蔓茹伸手想接。

    「我來!」沒料到最後接過帳單的竟然是被她刻意忽視的男人。

    「郝湸,還要吃其他的東西嗎?」更令兩人意外的,他還低下頭溫柔詢問正瞪大眼看大人過招的小鬼。

    一直被母親眼神壓制不敢吭氣的小孩,听他這一問,仿佛得到松綁的機會,張開口大聲說︰「我想要吃甜糕和冰綠豆仁羹媽咪可以嗎?」終究,他還是又懾服在母親的眼神中。

    他知道媽媽說這里的綠豆仁羹一碗要一百二十元太貴,她回家自己煮比較便宜,但是媽咪每次煮的都不好吃……哎喲,他好想吃喔!

    「當然不行!」郝蔓茹快瘋了。「你乖乖吃飯就好了。」

    魏齊雍看著一臉委屈的小孩,招來服務生。「小姐,麻煩再加兩份綠豆仁羹和兩份甜糕。」點完菜後,轉向郝蔓茹。「你們倆請慢用,我們先離開了。」

    「這……」郝蔓茹連出聲制止的機會都沒有。

    沈亞昕對妹妹露出無可奈何的微笑,隨著魏齊雍的腳步離開。

    呵呵,看來這家伙個性很隨和啊!有這樣氣度的男人,怎麼可能去抱怨小蔓騷擾他呢!看來鐵定是職場謠言。

    「偉成,我以前真的沒來過台灣嗎?」

    深夜11點,該是一股人就寢的時間,澳洲來的老板卻還打電話找人解答心中疑惑。對象當然又是陳偉成。

    「印象中應該沒有!」丟下床上的老婆,陳偉成來到書房,因為他知道這通電話應該不會很快結束。「至少在我接捷聯亞洲相關業務這四年來,你沒到過台灣。怎麼了?」

    「沒事,今天亞曼的沈總帶我去一家餐廳吃飯,我總覺得以前好像吃過。」

    依母親跟偉成的說法,他確實沒來過台北,照道理說應該不會有任何印象,但這幾天不論從機場到飯店,還是從醫院到飯店,他對台灣一些地方卻有種莫名的熟悉。

    最糟糕的是甚至那個愛對他放電的女人,他都覺得似曾相識。

    但魏家的事業範圍大多在澳洲跟紐西蘭,亞洲並不是主要戰場,他確實不應該對這里有感覺啊!.

    「會不會是那家餐廳在墨爾本有分店?」電話那頭問。

    「我上網查過了,那家餐廳全澳洲都沒有分店。」他無意識地看著電腦螢幕上顯示的餐廳簡介,越看越熟悉。

    最令他疑惑的是,他在郝湸那桌看到一道金黃色圓圓的菜,他確定在澳洲餐廳和家里都沒吃過,但腦袋里卻直接跑出「菜脯蛋」三個字,結帳時,那道菜名真的叫菜脯蛋。

    「歐克斯,你還好嗎?」他的語氣讓陳偉成有些擔心。「是不是頭部舊傷又痛了?」

    「沒事,我還好,對了,你知道郝媽媽的先生在哪里高就嗎?」魏齊雍突然提出另一個問題。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郝媽媽又騷擾你了嗎?」

    「沒有,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她的背景。」

    陳偉成沉默半晌,緩緩給了個答案,「那位郝媽媽好像是寡婦。」

    那天當魏齊雍提到被騷擾時,身為委任律師的他當然得做些動作,開始詳細調查郝蔓茹的工作經歷,沒想到卻讓他發現一些令人喘噓的事。

    「寡婦?」確實是令人吃驚的答案,黑暗中的魏齊雍微微一震。

    「沒錯,她先生是南亞海嘯的失蹤者!」陳偉成打開電腦,叫出郝蔓茹的檔案。

    「所以她是單親家庭,獨自撫養郝湸?」

    「應該是這樣沒錯,我這邊的資料顯示,她只跟兒子住在一起。另外,還有一件很有趣的事。」陳偉成思索該不該把手中的資料傳給他。

    「什麼事?」

    「嗯……你長得跟她失蹤的丈夫很像。」郝蔓茹的檔案中,知名財經記者郝哲贏的照片和她燦爛的笑容並列。「我現在把照片傳到你的信箱了,你收一下。」

    魏齊雍按下接收鍵,一張猶如他孿生兄弟的照片躍上螢幕。

    「看到了嗎?」

    「收到了。」螢幕上跳出來的照片讓魏齊雍全身莫名起一陣疙瘩。

    你長得很像我一個很熟悉的朋友!

    早上她是這樣跟他說的。原來,她口中所說的那個很熟悉的朋友就是她的丈夫。

    「除了你的鼻子和臉上疤痕不一樣外,說實在的,你跟她丈夫長得真的幾乎一模一樣,這就可以理解那天在醫院時她為什麼會有那麼失常的反應。」

    還有這幾天那些泫然欲泣的眼神!魏齊雍在心底加注。

    一個失蹤四年多的丈夫突然出現在眼前,任誰都會情緒激動,都會痛哭失聲。

    而她那天還可壓抑住情緒,只是紅著眼痴痴凝望著他,沒有情緒崩潰激動落淚,真難為她了。

    魏齊雍看著電腦螢幕,突然對自己感到有點羞愧有些憤怒,他怎麼會誤會她呢!可想見這女人這幾天承受多少精神折磨。

    「我想,每看到你一次,對她都是一次的折磨。」陳偉成說出心里話。

    而他卻指控她騷擾!魏齊雍真的好懊惱。

    「幫我個忙,明天一早送一束花和一年份亞曼飯店各餐廳的餐券給她。」對一個失去丈夫,又獨力撫養小孩的女人,他之前的反應太幼稚了。

    「歐克斯,你該不會」陳偉成頗意外听到這樣的指令。

    送一年份的餐券!這意昧著什麼?!

    「不要亂猜。」

    「我只是要提醒你,她的身分很特殊。」「寡婦」兩個字,陳偉成思索該不該繼續用,畢竟人家的丈夫只是失蹤。

    魏齊雍知道他想說什麼。「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跟有夫之婦有任何瓜葛,這一切只不過是賠償和同情罷了,別忘了,我撞傷了她的小孩。」最多,加一種贖罪,因為他誤解她。

    「好吧!我明天一早就會處理。」

    「對了,還有一件事,明天立刻在你辦公室加裝隔音設備,否則我就解除和你的律師合約!」

    「啊?!」

    一早才上班,看到桌上的大束鮮花和一個裝得鼓鼓的紙袋,郝蔓茹整個傻眼!

    不光是她,連辦公室里的吳黛琳、梁彥軍和助理佩佩眼珠子都快掉出來。

    般什麼啊!這位郝大小姐最近到底走什麼鬼怪運啊!每天都有大八卦可讓人津津樂道。

    「這是什麼?」她的辦公桌都被佔滿了。

    「小蔓姊,捷聯魏先生委托公關部幫他準備這些東西,我送過來給你。」公關助理妹妹臉上滿是羨慕。

    「小蔓姊,你好好喔!有好多免費餐券可以吃ㄟ。」梁彥軍摸著鼓鼓的牛皮紙袋,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是啊!郝小姐,你好好喔!魏老板送你跟湸湸一整年份的亞曼餐券!」連吳黛琳都忍不住要虧她,從紙袋中抽出一迭餐券,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

    「不,應該說是三年份。」助理妹妹說出更精確的數字。「因為亞曼一共有三個餐廳,魏先生要求每個餐廳都送一年份的午餐、晚餐券,所以小蔓姊跟湸湸應該可以吃三年。」

    這個魏先生真是好客人,支持亞曼行館支持成這樣子。

    「我的天啊!小蔓,你跟湸湸可以吃亞曼中餐、西餐、日本料理吃到吐了。」

    梁彥軍快瘋了。「這位魏老板真是好大的手筆,這一袋餐券少說上百萬。」除了羨慕人家上班有養眼畫面看之外,他這下更佩服澳洲人的闊氣了。

    亞曼各餐廳每個人的最低消費至少都在台幣六百元以上,這位澳洲年輕老板每個餐廳都送一年份,唉~~這樣追女人的手筆才是大器啊!

    「正確數字是一百三十一萬四千元,大量購買餐券可以打七折,所以是九十一萬九千八百元。」

    「哇~~」听到這個數字,眾人全部發出驚呼。

    「喂,梁彥軍,馬上規畫一下,亞曼應該出‘餐飲儲值卡’代替紙版餐券,否則下次有人送我一年份餐券我還要抱這麼大一包,重死人了。」吳黛琳突然哪壺不開提哪壺。

    「有道理,OK,我馬上開始規畫儲值卡。」梁彥軍還當真嚴肅地跟她一搭一唱做起改革計劃,不過,他還有更勁爆的——

    「對了,小蔓,你想這個魏老板是不是藉由餐券暗喻他想包養你跟湸湸?」

    「梁彥軍!」一句話,果然如他所願引起眾人撻伐。

    「別瞪我祥!我沒見過有人這樣送禮物給女生的嘛!一年份餐券……這太引人遐想了。」無辜的男人很嚴肅地說出重點。

    郝蔓茹知道他說的其實也是大家心底想的。

    「我拿去還他。」拿下吳黛琳手上的餐券放入大紙袋中,她決定馬上把事情解決清楚。

    這個男人太奇怪了,前天才跟人告狀說她騷擾他,今天就送她上百萬的餐券,落差太大了。

    「對了,小蔓姊,我剛拿餐券過來時踫到總經理,我有跟他報告這件事,他要你到他的辦公室找他。」公關助理追上前說著。

    「完了!兩個情敵杠上了,好戲上場!」皮在癢的梁彥軍在後頭又補上這一句。

    好了,郝蔓茹真的開始後悔年初時怎麼沒去安太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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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3 00:03:2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這次郝蔓茹沒空理會總經理大哥的召喚,決定先搭電梯到首長套房直接找魏齊雍談,她得當面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明明才對外宣稱她騷擾他,今天卻又送她價值上百萬的餐券,他當她是馬戲團里套火團的小獅子嗎?先抽幾下鞭子,再給牛肉吃。可惡!

    很難得的,魏老板沒出門親自為她開門。

    「魏先生,謝謝您對亞曼的支持,這些餐券我不能收。」一見到主角,她二話不說立刻將于中的那一大袋禮券奉上。

    男人沒伸手接,還後退一步,作勢邀請她入內。「這是我一點心意,還是說你不愛吃亞曼的餐點?」

    郝蔓茹依舊站在門外,故意忽視他的邀請,也跳過他的幽默。「這些餐券太貴重了,我不能接受。」誰都知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她才不受制于人。

    「不過是一張餐券罷了。」

    「不是一張,是兩千一百九十張。」

    魏齊雍皺下眉。「你還花工夫去計算了啊!收下吧!郝湸需要補充營養。」他說了另一個理由。

    「他的營養我會注意,謝謝您的關心。」她固執的又將紙袋遞出。

    好重,為什麼他不趕緊接過去!

    「你一個人照顧小孩負擔很重,有這些餐券,你就可以不用忙著買菜、煮飯。」連一碗綠豆羹都舍不得叫,可想見她的經濟並不好過。

    「我養得起湸湸,謝謝關心。」郝蔓茹狐疑地看看他,納悶他怎麼知道她一個人養孩子?

    「如果你是擔心我有什麼企圖,請放心,我對有夫之婦沒興趣。」她的固執也讓魏齊雍有點失去耐心。

    「你……」郝蔓茹差點沒被他的口氣氣死了,馬上聯想到被指控的騷擾罪名,嘴巴差點沖口而出「我對你也沒興趣」!

    但,受過高等教育以及服務專業訓練的她,不可以對客人說這種無禮的言詞,只能瞪大眼楮一直深呼吸壓抑自己的怒氣。

    她的表情讓魏齊雍發噱。「不要想太多,這真的純粹是給郝湸的營養品。」老天明察,他真的只是希望郝湸吃好一點,他喜歡那個小男孩!

    「我知道您的好意,但我很堅持請您收回!」火大的郝蔓茹決定不跟他多說,迅速越過他,直接將禮券放到房內玄關桌上,立刻又飄回門外。

    「但……這是給郝湸的,你不可以擅作主張。」魏齊雍被她的快速移動嚇了一跳,也對她將餐券放在玄關桌板起臉。他從來沒被人拒絕過。

    「我是郝湸的監護人,有權為他做任何決定,我拒絕!」她不甘示弱回應。

    兩人間的氣氛頓時陷入對峙的態勢。

    「歐克斯,是誰?」突然,臥房里傳來一聲詢問。

    好了,氣氛更好玩了,一個女人從魏齊雍的臥室走出來。

    郝蔓茹認識她,是捷聯這次的談判成員之一米蘭達。

    「哦,是郝副理,你好。」穿著飄逸洋裝的米蘭達,大方的對她問好。

    「你好。」郝蔓茹尷尬點點頭。

    「你們在爭執什麼?好大聲。」一身優雅的米蘭達很自然地將手搭在魏齊雍肩膀,來回看著兩人。

    郝蔓茹無法理解自己胸口怎麼會有種被重擊的痛,搶在魏齊雍前回答。「沒事了,魏先生,謝謝您,我失陪了。」話說完,轉身想走。

    「等等!」顯然她逃開的速度不夠快,因為她的手臂已被人拉住。

    郝蔓茹瞪著緊箍住她手臂的男人,全身一震。

    不只是她嚇到,連站在一旁的米蘭達看起來也被魏齊雍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

    魏齊雍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何奇怪之處。「如果你有任何需要,請讓我知道。」

    他只想表達自己對這對母子的關心。

    郝蔓茹眼眶又紅了,因為這分像哲瀛式輕柔、呵護的叮嚀。

    「謝謝。」匆匆丟下兩個字,她不經意又瞄了一眼米蘭達,隨即轉身跑開。她真的不想承受被山寨版郝哲瀛「劈腿」的痛。

    「歐克斯,可以告訴我,你突然改變原定計劃,草率的提早跟亞曼簽備忘錄是不是和郝副理有關?」

    冷眼旁觀兩人互動的米蘭達,在郝蔓茹離開後立刻問出心中的疑問。

    坐回客廳沙發,魏齊雍開始翻閱她剛送來的報告,似乎沒听到她的問話。

    「歐克斯!」米蘭達輕喚一聲,知道他听見了。

    「首先,更正你的說法!跟亞曼簽合作備忘錄一點都不草率,沒錯,是跟郝副理有關,因為她的企畫書寫得正好符合捷聯的需求。」魏齊雍確實听見了,只是她的疑問也是他自己的疑問。

    他對郝副理真的有特別的私人感情?

    「但是,我們在墨爾本開會時,決定先實地評估亞曼、菁華這兩家飯店後再做定奪,現在菁華連談都還沒談,你就提出簽署備忘錄,不就直接推翻自己原定的計劃?」

    「那是我還沒看到亞曼的企畫書之前做的計劃,米蘭達,我想怎麼做對公司營運最好你跟我應該都一樣。」他突然覺得很煩,剛才那女人離開時的眼神像是受到極大的痛苦。

    他又傷害她了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我總覺得應該給菁華一個機會。」米蘭達很客觀的提出意見。「歐克斯,商場上沒有什麼是‘絕對符合’,沒看過菁華的企畫案,沒人可以說亞曼就是完美。」

    「所以,我讓你走一趟上海听听菁華的企畫報告啊!」

    「簽了備忘錄等同于簽了草約,跟亞曼的合作也差不多算定案了。」米蘭達沒想到精明的老板竟跟她裝迷糊。「算了,既然你已經決定,我听你的,不過我希望下次做決定前,你可以先知會我一聲,免得我這個計劃負責人無所適從。」

    「對不起,下次我會注意。」魏齊雍點頭道歉等同承認自己的疏失,隨即開始低頭翻閱文件,擺明打算結束談話。

    米蘭達看看他,有些無奈他的冷淡。「對了,你的藥箱我幫你都補齊了放在床頭,需要我幫忙時叫我一聲,別逞強硬要自己上藥。」

    原來,她剛才是在幫他補充藥包,才會在臥室中。

    魏齊雍沒抬頭,繼續看著文件。「不過是一些噴劑,我自己可以處理。」

    「是嗎?請問那天是誰把整個藥箱打翻,讓推拿油的玻璃瓶全打破了?」米蘭達故意嘲諷道。

    「那天只是一個意外。」魏齊雍停下筆,突然又想起那天郝蔓茹見到他赤luo身體花容失色的模樣。

    米蘭達靜靜看著男人嘴角揚起的一抹微笑,是在思索什麼事讓他出現這難得的微笑?

    「歐克斯,你……你真的對過去一點都不記得了嗎?」她好嫉妒那個讓他微笑的人和事。這四年多來,她幾乎沒看過他的笑容。

    魏齊雍抬起頭看著她,很認真的看著。「老實說,我對過去的歐克斯很陌生,米蘭達,我們以前真的是一對戀人嗎?」他這最後一句問得既嚴肅又無奈。

    一個沒有過去記憶的男人,活著真的很苦。

    米蘭達嘆口氣,在他身邊坐下。「你看過我們同居的屋子,坐過用我倆名字命名的游艇,你說我們是不是一對戀人?當初要不是那場意外,我們早就結婚了。」

    「我知道,但是,我的腦子里就是記不起過去的一切。」對于一個談及婚嫁的愛人,他卻陌生得可以。

    「算了,別勉強去記起什麼,你只要好好活著就好了。」米蘭達強抑想哭的心情,將頭枕在他肩上,試圖喚起某種反應。

    「我知道,謝謝你。」可惜,男人只是輕拍她一下,人便從沙發上離開。

    「歐克斯……」米蘭達叫他,卻欲言又止。

    他回頭等著下文。

    「你喜歡她對吧?」

    他應該知道她在說誰。

    這幾天只要那個郝副理在的場合,他就會出現罕見的溫柔,這是從他出事後到現在,很難得看到的狀況。

    魏齊雍看著她,知道她指的是誰,沉默半晌後,道︰「我不知道,但確實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他不想隱瞞任何事。

    米蘭達的心開始往下沉。「但,我听說她跟沈總經理正在交往,是亞曼行銷部的梁先生跟我說的。昨晚,大家在PUB喝得很high,那個小男生就聊開了。」

    「……」亞曼的八卦果然無所不在,再度證實郝副理跟沈總在談戀愛。

    「歐克斯,不管未來我們會不會有結果,我只希望你不要受到傷害。」米蘭達淡淡說完這句話後,默默走出房間。

    她不是個會跟人競爭愛情的人,更不會去強求一分單方面的感情,如果老天爺注定他不屬于她,那她只能認命……

    只是,她該就這樣放手嗎?!

    沉靜看著窗外城市的景觀,魏齊雍也因為米蘭達的一席話陷入混沌不明的思考中……

    「我就知道不該讓歐克斯去台灣的。」掛上米蘭達的電話,魏夫人原本不舒坦的臉龐又攏上更深的憂慮。

    「怎麼了?」正往魚缸一擺著飼料的男人,停下手上動作,謹慎看著妻子。

    「米蘭達說他好像喜歡上一個女人了,一個台灣女人。」看起來不太高興的婦人,開始煩躁的在客廳來回走著。

    「喜歡一個女人有什麼關系,很好啊!你不是想早點抱孫子。」魏東森放下魚飼料,走到妻子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安撫。

    「不好,他只能娶米蘭達,米蘭達會把他留在我身邊,我就說不應該讓他去台灣的。」婦人踱步的動作雖然暫停,但仍可看得出情緒還是有些緊繃。

    「既然都去了就別想那麼多,你忘了,他是在幫我分攤工作,免得我太累啊!」把妻子攪坐到沙發,魏東森自己也靠著她坐下,開始陪她聊天。

    「但是,他不只在工作啊!他喜歡上一個台灣女人,不應該這樣子的。」沙發上的魏太太顯然很在意這件事,一直重復。

    魏東森繼續輕拍她的手背安撫著。「兒子長大了,終究會有喜歡的人,你要用平常心去看待。」

    「不對,我得到台灣帶他回來,只要他離開台灣,什麼事都不會改變,都是你,你干嘛讓他去台灣。」原本情緒尚算穩定的婦人,突然像想到什麼沖過去拿起茶幾上的電話開始撥號。

    「冷靜點,你在干什麼!」魏東森連忙跟上前按掉通話鍵。

    「我要打電話給歐克斯,我要他馬上回家。」婦人緊抓話筒不放。

    「美筠,你冷靜一下,這樣沖動反而會出事的。」魏東森伸手握住太太的手,把話筒拿下。

    「讓我打電話,讓我打電話,我不要再失去兒子,我不要……」老婦人又拿起話筒,情緒明顯已經有些失控。

    「不會的,放心,你不會再失去兒子的,噓……乖,你冷靜點。」老先生將發妻擁進懷中,另一手按下話機上的內線通話器。

    「總裁。」通話器那端傳來恭敬的詢問。

    「夫人需要打針。」魏東森緩緩說了聲,繼續安撫懷中的妻子。

    他話剛說完,就听到不遠處房間開始傳來小跑步的聲音。

    「我不要打針!我已經失去齊康,我不能再失去齊雍,他是我的兒子,我要去帶他回家……」原本還能正常說話的婦人,突然開始變得有點歇斯底里。

    兩名護士很快的到達客廳,迅速拿出針筒,往老婦人手臂打上一針。

    「我不要打針,我要齊雍……魏東森你如果讓我失去兒子,我也不要活了……」

    「你不會失去兒子的,乖,你先睡一下……」

    唉!魏東森重重嘆口氣,讓妻子平躺在貴妃椅上,招來女僕幫她蓋上被子。

    腦子里再度質疑自己,當年讓太太一意孤行做決定到底對不對?

    哦耶!周末到了!

    終于過完風風雨雨混亂多事的一個星期!郝蔓茹整個人心情只能用「完全解放」四個字形容。

    避他可惡的爛客人,去他討人厭的無聊八卦,烏煙瘴氣亂七八糟的事統統滾開,周末的她只想開心的跟寶貝澆一起過。

    其實,郝家母子的假日生活一向規律,周六戶外日,他們會去爬山、戲水,還有飆單車。周日則是靜心天,通常博物館和書局是主選。

    像今天,為了躲避外頭恐怖的熱浪,母子倆選擇躲進冷氣超強的書店耗一天,先在書店地下樓小吃街吃過中飯,接著轉往外文書樓層,她選一本英文小說後,再陪兒子坐在圖文書區,讓小家伙四處翻書或玩互動玩具,她就可以安靜地沉浸在蘇菲‧金索拉的愛情世界中。

    「媽咪,你看,是我的救命恩人!」東摸西翻的小鬼突然叫一聲。

    正被小說人物吸引看著入神的郝蔓茹從書中抬頭,循著兒子的手指望去。書局另一端,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不會吧!怎麼連在這里都會踫到他。

    可能是郝湸的聲音過大,原本低頭看書的男人也抬起頭看向這方,視線正好與她對上。

    就在郝蔓茹還來不及躲避之前,人家已經來到她面前。

    「你好!」

    「你好。」郝蔓茹尷尬一笑。

    怎麼會好呢?之前想見他一面想到心痛,現在不想見他偏偏老是踫面,老天爺到底在開什麼玩笑。

    經過之前「騷擾」事件、「餐券包養」風波和目睹他與米蘭達共住一一房後,讓她渴望的心情逐漸冷卻,不想再跟這個人有任何瓜葛。

    對哲瀛的思念憑借記憶和照片就好了,不需要「山寨版實體」的慰藉。

    只是,這人似乎早忘了對她的指控,也忘了昨天在他房間門口的尷尬,瞧他走過來的模樣多自在瀟灑,現在還對她露著微笑。

    自在的人還有一個——

    「叔叔好!」小郝湸很興奮的拉拉高大男人,表情像中了彩券一樣樂。

    這小子,興奮什麼啊?!

    丙然是吃過人家好處,就被收買了。郝蔓茹對兒子的過度反應感覺有點莫名其妙。

    「郝湸,好一點了嗎?」魏齊雍似乎很開心小孩對他的熱絡,親切地蹲下身對他露出慈愛的笑容。

    不知怎地,魏齊雍發現自己很愛叫這個名字,這幾天常不自覺地在心中默念,冥冥中這個名字似乎早在腦袋里蟄伏許久。

    聰明的父母幫小孩取了個響亮好記的名字,這對小孩未來在職場上的吸引力加分不少。

    魏齊雍的問候讓小鬼更樂,因為正好切中他要說的主題。「叔叔我跟你說喔!我也有一條男子漢的疤痕,跟你的一樣,你看。」郝湸先用手指指他臉上明顯的疤痕,接著秀出拆掉紗布後的手臂。

    「湸湸,不可以沒禮貌。對不起,魏先生。」小孩揭人疤痕的無禮舉動,弄得郝蔓茹好尷尬,更覺抱歉。

    「沒關系。」魏齊雍對自己的疤痕不以為意,反倒是看到小手臂那條像長蜈蚣的縫線傷痕,眉頭皺得老緊。

    「老天,我沒想到傷口會這麼大!」魏齊雍忍不住伸手輕撫那道長約15公分的傷痕。這麼清秀的小孩,手上卻多了這麼一道疤痕。「我認識不錯的整型醫生,我帶他去澳洲動手術。」

    「不用了!醫生說過些日子疤痕會比現在更淡化許多,何況台灣的整型醫生也很優秀,真需要的話,我讓他在台灣做就可以了。」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看得郝蔓茹有些錯愕。

    這個男人……好溫柔!前幾天還做一些又貶又褒的事件,惹得全飯店謠言四起,今天卻對她兒子這麼好。

    「都是我的錯。」他竟然對著郝湸的傷口喃喃自語起來。

    郝蔓茹听到了。「我說過不完全是你的錯……哎呀!我們不要再爭執這一點了啦!你來買書嗎?」人家似乎也忘了騷擾事件,她干嘛那麼小心眼還要一直計較,多讓自己心煩呢?算了,停火好了。

    「我來找幾本書,順便測試我的中文閱讀能力。」自責中的男人站起身隨著她改變話題。

    「測試中文閱讀能力?」這倒是她第一次听到的逛書店理由。

    「是的。」他微微一笑,滿喜歡看她瞪大眼楮驚訝的模樣。「在澳洲我雖然偶爾會翻一些父親典藏的古典文學,但從來沒靜下心好好閱讀,本以為是因為自己中文底子差,所以不愛看中文書。但,很奇怪,這次到台灣我卻很喜歡閱讀飯店提供的中文財經雜志,一點閱讀障礙都沒,所以就想來書店多選一些書看看。」

    包離譜的事,他竟對這間24小時營業的圖書百貨印象深刻,一進書店很自然地找到財經企管類,不需看樓層簡介。

    他似乎來過這里,但到底什麼時候來過,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一直認為你應該花很多工夫學中文,因為你說話的腔調一點外國口音都沒有,跟一般從小在國外長大的小孩不同。」郝蔓茹微笑看著他,充滿佩服。

    不像她,呵呵,以一個小學就移民國外的人來說,他咬字真的非常標準,比已經在台灣住五、六年的她還好。

    「或許因為在家我都和父母親以中文交談有關吧!你呢?應該不是在台灣受教育的吧?」她的口音更像外國人。

    「……我在英國長大。」她低下頭撒謊,不想讓他有其他聯想。

    「哦!」

    「叔叔,你愛不愛吃豆花?我媽很喜歡吃這里的豆花。」被冷落許久的小鬼頭冷不防插進一句話,猛搖著從剛才就握著他小手的大手。

    「湸湸,叔叔不知道什麼是豆花啦!」外國人很少見過這種東西。

    「我知道什麼是豆花,是一種軟軟白白的東西,加糖水和煮得軟軟的花生就很好吃的甜點對吧?」

    「對ㄟ~~叔叔你吃過?」

    「在墨爾本的中國餐館吃過一兩回。」但,他怎麼會說出軟花生這種東西呢?墨爾本茶樓的豆花是不加花生的。

    奇了!最近的腦袋總是怪怪的!

    「耶!好ㄟ,叔叔,走,我們去吃豆花。」

    魏齊雍都還沒反應,個性超級隨和的小鬼竟然就這樣緊緊拉著他的手,一蹦一跳往電梯方向走去。

    這她沒答應說要去吃豆花ㄟ!

    望著一大一小手牽手的背影,郝蔓茹對兒子的叛離又好氣又好笑,而左胸口的心跳又開始不安分地竄動,電梯口那大小手交迭的畫面,好幸福……

    糟了!這次騷擾他的罪犯又加上郝湸一名了!

    好了,現在的畫面變得更奇怪了!

    吃完豆花,小鬼提議要帶救命恩人去看雄偉的101大樓,才走幾步路,提議的人竟然睡著了!現在就趴在魏齊雍的肩膀上。

    身為媽的她走在一個不算太熟的男人旁邊,畫面說有多怪就有多怪,尤其在人來人往的綠樹道上,別人不以為這是一家人才怪。

    「對不起,還是讓我來抱好了。」郝蔓茹轉過身,第N次提出要求,她不僅覺得不好意思,更怕被熟人撞見誤會。

    「沒關系,我來就好,郝湸滿壯的,你應該抱不動了。」

    郝蔓茹更糗了,他說的沒錯,她現在已經抱不太動頭好壯壯的郝湸。「要不我們往回走,我的車就停在書局地下停車場,至改天再去。」

    「既然走到這里了,就讓我看看無比雄偉的101吧!桂掃興。」他沒被說服,還故意搞笑學小鬼加重「無比雄偉」四個字。

    她確實被他的語氣逗笑了。「好吧!就去看無比雄偉的告。」

    這是郝湸最近在幼稚園學到的新形容詞,他還喜歡用手勢加強語氣,豐富表情可愛極了。沒想到發自一個中年男子口里,還別有一番滋味。

    郝蔓茹笑笑地看著突然變好相處的男人,兩人間也因為這句話緩和了不少,她開始放慢步伐找話題閑聊。

    「你常來台灣嗎?」

    「不,這是第一次。」

    他的答案令人驚訝,郝蔓茹不可思議地看他一眼。「但,你看起來對這里很熟的樣子。」

    「對啊!我自己也滿意外的。」他微笑。「總覺得對台北有一種既熟悉又親切的厭覺,應該是听太多我父母親的回憶吧!」

    「很多外國人也都說台灣人很好親近,很有人情味。」

    「這我贊成。」他突然別過頭看看她,仿佛是對著她說。

    郝蔓茹反射性低下頭,避開那道會令她心緒混亂的眼神。她好怕自己會再度想騷擾他。

    「哲瀛!郝哲瀛!」

    突然,綠樹道上有人大叫她丈夫的名字。

    「蔓茹,哲瀛回來了?!」一名郝哲瀛在通訊社的老同事突然沖到兩人面前,對她露著大大的驚喜笑容,還興奮地拍著魏齊雍的肩膀。「老弟,你平安無事,太好了。」

    郝蔓茹整個人好窘。「張大哥,他不是哲瀛,這位是魏先生。」

    「魏先生?」張健民看看眼前的男人,先是皺皺眉,隨即神情轉為失望。「對不起,你真的跟我以前的同事很像,我認錯人了,抱歉。」

    「沒關系。」魏齊雍瀟灑地微微一笑。

    「那蔓茹,我先走了,有任何喜訊記得通知我。」張健民意有所指的看看她,揮手道再見。

    郝蔓茹當然知道他暗指什麼,就說這樣的畫面很容易讓人誤解吧!

    雖然這些哲瀛的好友們也常勸她另找一分幸福。

    「你還好嗎?」

    「我很好,對不起,嚇到你了。」她不想多談那個被同事認錯的人。

    「不會。」而他竟也不追問。

    小小插曲讓兩人間的氣氛變得更奇妙,誰也沒說話的靜靜走在筆直的林蔭小徑上。入夏午後陽光依舊強烈,還好附近大樓遮蔽,加上樹蔭微風,散起步還算舒服,偶而飄落的葉片增添幾分懼意。

    「等等,你的頭發上有樹葉。」

    他騰出一只手幫她挑去掉進她發間的枯葉,不經意地,手心輕輕滑過她的臉頰……

    一個輕微動作卻讓她全身為之一顫,不過是個再平常不過的舉動,怎麼滿是曖昧的感覺。

    郝蔓茹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如何,不過可確定的是臉應該紅了,因為她覺得全身好熱。

    魏齊雍感興趣的看著她,發現她真的很容易害羞,不過一個小踫觸,臉蛋就紅得像熟隻果。這個媽媽,保守得像未經人事的處子。

    「這個位置就是湸湸說看101最好的角度,下次你可以晚上來,燈光下的101感覺更壯觀。」郝蔓茹整理一下情緒,開始代替兒子做介紹,這里也是兒子最愛照相的角度。

    「晚上……」他仰望天際重復她的話,幻想著星空下的畫面。

    郝蔓茹靜靜地看著他的側面,心頭再度糾結。

    瞧那張剛毅俐落的輪廓,堅定自信的眼神,簡直跟哲瀛一模一樣,而趴在他肩上熟睡的男孩,則有一張像父親的復制臉。

    案子臉!

    郝蔓茹心一驚,連忙將視線轉向他處,她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聯想呢!真是的。

    「歐克斯?!」

    突然!又有人用英文叫魏齊雍的名字。

    天啊!今天到底是怎樣一個好日子,為什麼老是遇到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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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歐克斯你怎麼會在這里?還抱著一個小孩……」米蘭達吃驚的看著眼前的畫面,其他捷聯員工也各個瞠著眼珠子望著老板。

    身為老板的男人唯恐他們沒看清楚,又將身上小孩換只手抱,那動作自然到就像在抱自己熟睡的兒子一樣。

    「我來抱好了。」郝蔓茹真的好尷尬,她實在當八卦女主角當怕了。

    「不用。」沒想到她的動作反而讓他將小孩抱得更緊。

    「歐克斯,你也來逛taipei101嗎?」捷聯的一名男職員首先發問。

    記得早上邀老板一起逛101,老板說他有事無法同行,還要他們好好保握在台北的最後一天,沒想到老板的「有事」竟然是跟亞曼的美麗副理約會,這太有意思。

    「Boss,你跟郝小姐在約會嗎?」另一個男生問得更直接,原來大家想的都一樣。

    「不是,我跟魏執行長是巧遇。」回答的是快瘋了的郝蔓茹,為了趕緊逃開這個是非之地,她又對男人伸出雙手,想抱回兒子。「執行長,我該回去了,郝湸我來抱。」

    「好,我們先走了。」沒想到魏齊雍不僅沒把兒子給她,竟然又騰出一只手拉著她直接走向馬路,邊走還邊回頭對員工交代。「你們好好逛吧!盡量享受台灣美食,今天餐飲費無上限全數報公帳。」

    哦耶!老板一句話,想當然爾得到如雷喝采。

    「ㄟ,我的車在書店地下室。」

    郝蔓茹被拉著往前走,身體卻想往後走。只是話沒說完,人已經被拉到一部黑色轎車旁邊。

    「來,上車!」原來他的司機一直開著車緩緩跟在旁邊。

    「這樣會造成你的困擾的。」郝蔓茹站在車邊不知該如何是好。我的天啊!他今天坐的竟然是飯店提供的座車。

    「有什麼困擾?我不需要跟任何人報告我的行蹤,也不需要理會其他人的想法,快上車。」

    「我……」瞧他說得一派輕松,郝蔓茹還是掙扎要不要上車。

    魏齊雍看她一直站著不動,干脆自己先坐進車子里。而他這麼一動,郝蔓茹不得己也只能一臉無奈地默默跟進去,因為抱著她兒子的男人已經坐進車子,為了兒子,她除了跟著上車還能怎麼樣。唉!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子。

    「請進。」

    十五分鐘後,車子停在她位于台北郊區的家——一棟灰瓦白牆兩層樓房子。

    從他眼中看出見到房子的驚訝,在房價居高不下的大台北地區有一棟兩層樓小桂墅,可想見應該有一定水準的財力。

    「這是我先生留給我的房子。」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她的狀況,不過,她不想談得太深入,只做簡單解釋。

    「請把郝湸放在這里就行了。」她指指窗台下的花布躺椅。

    「很棒的房子,視野遼闊!」魏齊雍依言將小孩放在躺椅上,視線也正好穿過落地窗看到外頭景色。

    原來,小桂墅除了門外的花園外,視野還可以寬闊到遠眺台北市。

    他從陳偉成給的資料中知道這位郝先生的背景,亞洲權威級的財經記者,可想見未出事前收入應該不差,才買得起這樣一間山中別墅。

    「謝謝。要喝點什麼嗎?果汁或茶?對不起,家里沒有酒精類的東西。」

    「沒關系,方便的就好,不用太麻煩。」看得出女主人有點慌張,顯然不太習慣招待客人——尤其不請自來的客人。

    「那你先請坐,我馬上過來。」

    「OK!」

    等待女主人張羅飲料的同時,他隨興的在沙發坐下,開始打量屋內擺設。

    房子面積並不算大,一樓約二十坪的空間規畫了客廳、廚房和小餐廳,白色系為主體裝潰擺設,感覺得到女主人恬靜柔和的個性。

    樓梯轉角牆上一幅黑白掛畫吸引他的注意,魏齊雍從沙發上起身,走向一張黑白照片。

    照片里是一個男人雙手橫過郝蔓茹的腰,緊握著她的手教她打高爾夫球。拍這張照片的攝影師絕對是專業級的高手,不僅攝影角度取得好,快門也準,將兩人微笑互望的剎那拍了下來。

    畫面不僅傳遞著夫妻間濃烈甜蜜的愛情,更抓到新婚夫妻幸福的表情,簡單一張黑白照片,完整展露圖中人物的精髓。

    那男生,應該就是她丈夫吧!

    「你的果汁。」不知什麼時候,她也來到他身邊,跟著佇立在照片前。

    「很棒的攝影作品。」接過果汁他也不急著喝,仍專注看著照片。

    「是我先生同事拍的。」看著照片,她臉上滿是幸福的回憶。

    「你看起來好像不太會打球。」

    「你猜對了,那天是我先生任職的通訊社忘年會,其中有場分組揮桿比賽……」

    「你根本打不到球。」听故事的人突然插嘴。

    「沒錯,你又猜對了。」郝蔓茹輕笑出聲。沒有運動細胞的她連揮十幾次桿都沒打到球,惹得全公司同事笑翻天,最後是哲瀛抓著她的手擊球才得一分。

    想起那天自己的糗事,郝蔓茹忍不住笑開了,明明她七零八落的擊球該是慘敗收場,但卻因哲瀛摟著她不斷表演限制級恩愛片娛樂大家而被拱為冠軍,那晚慶功宴他倆被灌了好幾杯紅酒。而就在那個美麗的球場飯店,微醺的他和醉傻的她懷上了郝湸……

    郝蔓茹收起笑容,悶悶低下頭。

    「你還好嗎?」感覺到她的異樣,魏齊雍關切問。

    「沒事,我很好。」嘴里說還好,那臉上表情壓根不好。

    默默看著她的男人,大概也猜到一二,心頭涌起一股憐惜,有個沖動很想抱抱她,幫她揮去那身憂傷……

    突然——

    「爸比!」寂靜的屋內響起一聲小孩驚喜的叫喚。

    那個原本被放在躺椅睡覺的小鬼,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對著站在爸爸照片旁的魏齊雍大叫。

    突如其來的叫聲嚇醒凝視中的兩個大人。

    「湸湸。」郝蔓茹回過身,看著兒子。

    「爸比。」郝湸再度對著魏齊雍喊著。

    不能怪這個四歲小孩,站在照片旁的魏齊雍,除了那道疤痕與照片中的男人不同外,今天沒戴眼鏡的他幾乎跟照片里的男人一模一樣。藉由照片的對照,讓小小孩有了這樣的聯想。

    「爸比,爸比回來了!」喜出望外的小小孩就這樣一蹦一跳地用力抱上魏齊雍的大腿。

    「湸湸,不是,他是魏叔叔啊!你忘了。」郝蔓茹忍著淚,輕輕把兒子從人家大腿上扒下來。

    「他是爸比。」就像好不容易得到寶物一樣,小孩說什麼也不願意放手。

    「郝湸乖,他不是爸比。」郝蔓茹繼續拉扯著,眼眶里的淚水早已滾下。

    「不要。」小男孩呦起來誰都不理。

    「郝湸,來……」最後是魏齊雍彎下腰,將小小孩抱到懷中。「你看,我跟爸比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啊!鋼比的臉又帥又酷,不像叔叔的臉有長長的疤和歪歪的鼻子。」

    「……」小小孩當真開始對照。

    「而且,你看爸比很會打球,但叔叔不會打球。」他不會打高爾夫球嗎?老實說,他也搞不清楚。

    「真的?」

    「真的,郝湸的爸爸很厲害,球打得很好,但是叔叔不會打。」

    「喔……」小腦袋終于願意相信他不是朝思暮想的爸比。

    「郝湸,你先上樓去把制服換掉,晚上媽咪煮義大利面給你吃。」

    「好。叔叔一起吃。」小孩歪著小頭顱邀請魏齊雍。

    魏齊雍抓抓他的頭發,委婉地拒絕。「不了,謝謝郝湸的邀請,叔叔等一下得回去整理行李,明天要坐飛機。」

    「坐飛機?」

    「是的,叔叔明天要去上海工作。」

    「喔,那叔叔再見。」臉上明顯露著失望的小鬼,緩緩從他身上滑下禮貌道別,乖乖上樓換衣服。

    「很懂事的小孩,你教得很好。」看著離去的背影,他竟有些不舍,很想改變初衷留下來陪他吃晚飯。只是,他還是強迫自己將注意力轉向孩子的母親。「我該走了,謝謝你陪我度過愉快的下午。」

    「謝謝你送我跟郝湸回來。」郝蔓茹苦笑道謝,不知怎地,听他拒絕兒子讓她有些心酸。

    「我會派人去幫你把車子開回來。」

    「好,謝謝。」

    「那我先走了,司機還在外面等我。」這也是他不能留下的原因之一。

    沒錯,他還是在意後續可能發生的問題,畢竟今天他坐的是亞曼的車,而她是亞曼的職員。

    郝蔓茹隨著他走到門口,不知是因為玄關太窄還是他刻意靠近,當她發現時,兩人間的距離已經好近好近。

    魏齊雍將手輕搭在她肩上,照外國禮節欺身向前在她臉頰印上道別吻,郝蔓茹不自覺閉上眼,感受那股期待的踫觸——一種與哲瀛交集的錯覺。

    不知是她的反應令人遐想,還是魏齊雍感應到她的期待,他稍稍加重手勁,把她整個人拉近身子抱進懷中,再簡單不過的擁抱,卻讓兩人心頭同時出現莫名的悸動。郝蔓茹沒推開他,任由他抱著。魏齊雍緩緩舉起手輕輕撫過她的臉,就像在檢視難得的珍寶一樣。

    慢慢地,他再度將頭低下,將道別吻的位置移至她的小嘴。

    郝蔓茹再度緩緩闔上眼,勇敢地迎上接下來的可能,明知不該有所期待,但卻也不想自欺欺人逃避,她喜歡他,真的喜歡。

    一個既輕又柔的吻悄悄印上她的唇,挑起那分遺忘許久的情愫,一種被愛的幸福再度緊滿心房,她開始回應著他的吻。

    令人心慌的是,她根本不清楚心底期待吻她的人到底是哲瀛還是齊雍。

    「听說了嗎!改洲來的那個帥氣執行長在追郝副理ㄟ。」

    「是嗎?!但是郝副理不是跟沈總經理在談戀愛嗎?」

    「阿災,不過那個魏執行長很浪漫喔,他送郝副理跟湸湸一整年的餐券ㄟ。」

    「一整年的餐券?!好大方喔!這是不是意味著他要養他們一整年啊?哈哈。」

    丙然,梁彥軍的「包養論」再度被提起。

    「就是說啊!意思太明顯了,聰明人都嘛猜得出來。」

    「郝副理真好命,有這麼多帥氣的老板追。」

    這就是亞曼行館最新流傳的八卦,基層員工幾乎整個周末都在談論星期五發生的故事,只不過因為上層明令不準在上班時間聊各類八卦,所以大家都很有默契,要嘛擠在儲物室里,要嘛躲到辦公室角落聊個夠。

    而這個「熱烈討論」的氣氛一直延燒到周一上班,郝蔓茹根本不用先到各部門了解工作現狀,每個主管紛紛主動跑來跟她「溝通」。

    「小蔓,你不該把一年份的餐券退回去的,這樣不僅讓我們餐飲部門少了一筆業績,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家的菜多不好吃,連自己人都不愛光顧。」餐飲部經理首先發難。

    「對啊!你退回客人的禮物也讓公關部門很難做人,不僅沒有績效,還會被對方認為辦事不力。」公關部副理也抱怨。

    「沒錯,小蔓你……」

    就這樣,各部門主管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指責,搞得郝蔓茹幾乎像過街老鼠。

    「各位,無功不受祿!我沒道理收魏先生的禮物。」

    「那算是一種賠償,因為他撞了湸湸。」餐飲部主管說得義正辭嚴。

    「這樣的賠償費也太高了吧!」

    「為了維持企業形象,花個百來萬哪算什麼,總比被媒體揭發老總座車撞傷小孩來得好吧!」這是公關副理的說法。

    「對啊……」兩位主管的論述竟然得到眾多支持。

    哦~~郝蔓茹快瘋了。

    「何況小蔓,听說魏先生對外宣稱要追求你。」公關部又爆出新話題。

    「亂講!」完了!哪來這麼多謠言啊!

    「是彥軍說捷聯的大衛告訴他的,大衛他們上周末在信義區踫到你跟魏執行長約會,魏老板親口對他的員工說的啊!」

    「對啊!我們也听說了。」餐飲部、采購部也異口同聲支持。

    般了老半天謠言竟然起于同部門的人。

    「梁彥軍!」郝蔓茹簡直想砍了他。

    「張姊,我不是跟你說這是秘密嗎叮你怎麼全講出來了。」梁彥軍急了,直瞪著泄密的人。

    上頭長官才下令不準在公司散播各類耳語,沒想到他第一個被揪出來,就別想年底考績會被批得多糟,搞不好連職位都不保。

    張副理話一出也知道自己闖禍了,連忙插著嘴躲到背後。

    一下子,辦公室里鴉雀無聲,大伙都知道這次總管理處下的「禁止傳播耳語」的指令多強硬,若被上頭知道他們聚集在一起聊八卦,那下場鐵定難看。

    「好了,好了,各位先生小姐開會!走走走……」從頭到尾不發一語的吳黛琳終于等到上場的機會了,一聲吆喝,開始將同事一個個往門外推,不僅幫郝蔓茹解圍,也讓大伙全部松一口氣。

    看來經過這次「集體傳播」八卦事件,未來亞曼飯店內愛聊是非的人應該會收斂許多。

    星期一果然是永遠的Bluemonday,一早的主管會議真的讓人憂郁到極點。

    郝蔓茹雖然早有預感今天開會會不好過,但沒想到會議才開始,討論主軸就落到她身上。

    「總經理,這件事情非常嚴重,您一定要痛定思痛整頓公司人事。」

    周日傍晚郝蔓茹跟魏齊雍在市區漫步約會的事,果然在亞曼周一主管會報中發酵,而且事後魏執行長送郝副理回家的體貼舉動,現在更有被刻意炒熱的嫌疑。

    最積極把事情鬧大的當然是訂房中心經理李菁晶,從會議一開始就見她發言踴躍,東一句「總經理」、西一句「總經理」叫個沒完。

    「李司機說的很清楚,郝副理不僅約魏執行長陪她和小孩一起散步,最後還約他回家。」

    事情就是這麼巧,那天出班的司機大哥正好是李菁晶三舅媽弟弟的太太的哥哥,送魏齊雍回到飯店後,忙不迭地馬上打電話給李菁晶傳播最新八卦。其中當然也不免俗的夸張描述一些劇情,例如魏齊雍不過在郝蔓茹家待不超過半個鐘頭,他偏偏說成一個多小時,這夠引人遐想了吧!

    所以,此時的會議室,大家全將焦點放在最近八卦纏身的郝蔓茹身上。

    有別于李菁晶咄咄逼人的連珠炮,一向處事干練的沈總經理今天竟然有點反常一直失神,連眼神都沒看她一眼。

    李菁晶也不死心,繼續緊咬著話題不放。「總經理,之前陳律師那邊傳來的‘騷擾房客’這樣的指控就已經非同小可,而私下把客人帶回家更犯了公司管理大忌。如果在飯店業界傳開,將大大影響亞曼的企業形象和聲譽。」

    扁一個「騷擾罪名」她就可以扳倒首號情敵郝蔓茹,現在老天爺還一口氣給兩個,怎麼可以不好好利用。

    「等等,李經理,公關室並沒有接到任何正式客訴電話或文件,你這個騷擾客戶的指控會不會是謠傳啊!」第一個跳出來幫郝蔓茹說話的是馬副總,再怎麼說,郝蔓茹都是他旗下最好的企畫人才,萬一被解雇太虧了。

    「訂房中心接到陳律師秘書打來的電話難道會是假的嗎?何況,副總,等到接到投訴電話就來不及了,搞不好連媒體都會被找來。」

    「這……」一听到媒體會來,馬勝聲的臉色都青了,如果是好事當然希望媒體常來探訪,但這兩件事似乎都不太像好事。

    「副總,萬一媒體發現我們的郝副理私下邀客人到她家,還獨處一個小時,你說會有什麼樣的故事文章出現在雜志里。」

    「不對!」听到這里,郝蔓茹覺得該跳出來捍衛自己的清白。「我不是邀請魏先生到我家,我們是在書店巧遇,因為小孩睡著了,他好心送我們回家;還有,他只待不到半個小時,沒有一個小時。」

    「郝副理,你不知道飯店工作人員嚴禁跟客人太過親密嗎?身為主管卻明知故犯。」

    「我……」郝蔓茹真的是有苦難言,那天她根本不想上車啊!

    「總而言之,我覺得郝副理最近一連串的行為,已經損及亞曼行館的名聲,也嚴重破壞內部人員管理秩序,建議總經理做出處置。」李菁晶看著沈亞昕,沒想到後者似乎仍處于雲游中。

    可惡!竟然沒理她!

    「總經理!」氣得她忍不住提高聲調又叫一聲。

    「啊?」一直沒融入「戰事」中的老板大人終于有了一點反應。

    「請立刻針對郝副理騷擾客人以及私下邀客人回家這件事做出處置。」

    「……」沈亞昕看著張牙舞爪的女人,手指無意識在桌面輕敲著,思索該怎麼幫妹妹化解危機。只不過在他腦袋里佔據最大空間的還是想著清晨從澳洲那邊剛取得的資訊——

    魏齊雍也是當年南亞海嘯的受害者,同時也是幸運的幸存者。

    又雲游了!

    「總經理,我們都在等您的決定。」李菁晶快被今天行為失常的老板磨光耐心了。

    不只她,另一個人的耐心也被磨光了。「報告總經理,我認為客服部並沒接獲任何投訴郝副理的案件,公關部也沒接到媒體的詢問,所以針對郝副理個人沒有什麼處不處置的問題,總經理您、說、對、吧!」

    吳黛琳受夠了李菁晶囂張跋扈的模樣,雖然主管會議本沒她這個專員說話的余地,但她實在無法忍受有人一直中傷她的好朋友。

    熟悉的聲音和充滿威脅性的重音可讓沈亞昕完全回神了。

    「嗯……對。」

    李菁晶火大了,直接杠上吳黛琳。「不對!郝副理引起的爭議已經很明確了,畢竟亞曼行館可從來沒有女員工把男客人帶回家的案例。總經理,此風不可長,我們亞曼沒做‘陪客’的業務。我建議應該將郝副理留職停薪,詳細徹查清楚她的行為是否影響到亞曼行館的營運。」氣憤中的女人越說越離譜。

    「喂!李經理請你留點口德,什麼把男客人帶回家,蔓茹都說那是人家好心送他們回家,還有,客服部有接到指控嗎?客人有來跟你要求退房嗎?莫名其妙。」

    「吳黛琳,請你注意你的措辭,再怎麼說我在亞曼的職位都比你高。總經理,您是不是該說句公道話啦!」話鋒一轉,李菁晶又將問題丟向沈亞昕,只不過喊「總經理」三個字這次竟然帶些撒嬌求救的語調,只差沒跺腳。

    「沒錯!總經理請您下指示!」有別于李菁晶的嚎聲軟語,吳黛琳的語氣只能用一個字形容——悍!

    終于,總經理有決定了!

    「好了,別吵,司機老李扣薪一個月,不服的話可以申請提前退休。」

    「啊!」李菁晶愣了下。「總經理,我們是在討論郝副理的不適任案,怎麼會牽扯到李司機?」

    「整件事情我在乎的是亞曼客人的隱私權維護。李司機當初進亞曼時應該有簽署保密協定吧!司機該做的是安全接送客人,記錄出車時間和回車時間即可,沒有權力把客人的行蹤巨細靡遺說給第三者听,泄漏客人隱私。」

    「我……」沈亞昕每一句話都像狠狠打了她了起耳光,李菁晶發現自己現在好像也是在泄漏客人隱私。

    「難怪捷聯會要求在合作案中加注隱私權罰責條款,原來亞曼對員工的管理這麼松散,員工的嘴巴這麼碎。」斯文帥氣的總經理發飆了,嚇得各部門主管趕緊低下頭,連氣都不敢喘一聲。

    「至于,郝副理……」沈亞昕停頓一下,看向妹妹。「郝副理留職停薪一個月靜待事件落幕。達令,你為職務代理人。」恢復威嚴的沈總經理迅速做出判決,原本沉穩犀利的命令,最後竟然一時口誤出現「達令」這個令人遐想的字眼。

    嘩!會議室里突然鴉雀無聲,大伙的注意力全轉向吳黛琳跟總經理。

    「散會!」

    沈總經理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快點結束這場審判,迅速離開會議室。

    就說嘛,不該談辦公室戀愛的吧!私下習慣喊的昵稱就這樣不經意溜出來。

    可惡,他的總經理形象終有一天會被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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