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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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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唧唧的貓 -【星星輕顫時】《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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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5 00:09:3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第三十顆星

  他聲音很小,可是已經足夠姜初宜聽清楚。

  她受到這番話的衝擊,始料未及地「啊」了一聲。

  「怎麼了?」宗也停了停手中的動作,抬頭看她。

  「不是,就是……」逼仄的空間裡,在他認真的注視下,姜初宜心慌地想把手抽回來。

  「就是什麼?」他問。

  她找不到頭緒,猶豫糾結中,便胡亂應付:「就是覺得你……太溫柔了。」

  宗也好笑地看著她,「我溫柔嗎。」

  姜初宜耳朵發熱,頭昏腦漲,囁嚅嗯了聲,「我見過的人裡,算是很溫柔的了。」

  他繼續手上的動作,沒有第一時間出聲。用水把牙膏的痕跡搓開,宗也才要笑不笑地說,「我也有不溫柔的時候。」

  姜初宜沒吱聲。

  幸好這個話題沒有再繼續。

  洗完衣服下擺,宗也站起來,跟她說,「我去找個吹風機。」

  姜初宜站在原地。

  宗也走到床邊,單膝半蹲下,伸手拉開了床頭櫃。

  姜初宜不敢亂看浴室裡的東西,視線只能跟隨宗也的方向,忽然在他身後的床上發現了一個很眼熟的東西。

  是他曾經向自己索要的毛絨毯子。

  純白的小兔毯子在漆黑的大床上顯得格外突兀,被揉成了一團,像化開的一灘牛奶,可憐巴巴地縮在枕頭邊上。

  姜初宜立刻把頭偏回來,盯住腳下的地板。

  宗也把找到的吹風機拿進來,插上插座。

  她本想說自己來,宗也已經摁開了吹風機,對準她衣服濕掉的地方開始吹。

  姜初宜稍微動了動。

  他拇指下滑,調低一檔風,問,「風太大了?」

  她避開他的視線,局促道:「不是,我自己來吧,太麻煩你了。」

  「沒事,吹兩分鐘就好了。」

  宗也繼續幫她吹著衣服。

  ……

  ……

  見姜初宜獨自從樓上下來,冀凱納悶:「宗也呢?」

  「他說他要洗個澡,我就先下來了。」

  冀凱按著遙控器,哦了一聲,繼續看相聲。

  陳向良擺好碗筷,頭也不抬道:「不用管他,飯馬上就好了,我們先吃。」

  王灘:「沒事兒叔叔,我們等等他,洗個澡又沒多久,宗也今天可是壽星呢。」

  姜初宜想進廚房幫忙端菜,被陳向良攔下來,「你坐著吧,第一次來是客人。小姑娘還幹什麼活,別等會又把衣服弄髒了。」

  姜初宜只好坐回餐桌上。

  辛荷打了個電話進來,瞥一眼姜初宜,拉開她身邊的椅子,「洗個衣服,怎麼把臉都洗紅了。」

  姜初宜反射性抬手摸自己臉,「有嗎?」

  辛荷懶得多言,用一種嫌她不爭氣的神情道,「你自己照照吧。」

  「估計是熱的。」姜初宜裝著鎮定的模樣,端起一杯水喝了口。

  「熱的?」辛荷明顯不信,嗤了聲,涼涼道,「難不成宗也強吻你了。」

  「噗。」

  那口沒吞下的水差點嗆死姜初宜,她猛咳嗽兩聲,軟綿綿瞟了辛荷一眼,「你別、別亂說話。」

  「我不就開個玩笑,你這麼激動做什麼。」

  姜初宜反駁:「我沒激動,我就是被嗆到了。」

  「唉。」辛荷撐住自己的額角,嘆息,「都奔三的人了,純情得像個小學生似的。」

  ……

  ……

  宗也洗了個澡從樓上下來。

  幾人的說笑停止,都朝他看去。

  他換了身藏青色的衛衣,很居家的灰色運動褲。高高瘦瘦,顯得皮膚更白了。

  網上很多人用「釣系」、「禁欲」、「欲」之類的形容詞去評價宗也。然而此刻,姜初宜腦子裡冒出了一個新的詞。

  清純。

  走到餐桌前,宗也掃了一圈都在看自己的眾人,「你們怎麼不吃?」

  「你不來,我們哪敢動筷?」冀凱無語至極,「你一個男的,洗個澡需要洗這麼久嗎?矯情!」

  宗也坐下,道了個歉,「洗頭耽誤了。」

  陳向良去拿了瓶白酒過來,問辛荷和姜初宜,「你們想喝什麼飲料?」

  「喝水就行了。」辛荷笑,「要進行身材管理,我們一般不喝飲料。」

  姜初宜也跟著點頭。

  陳向良很理解,「你們當明星的也不容易。」

  他指揮宗也,幫桌上的幾個男人都倒了一杯白酒,舉起手中杯子,「好不容易趁著宗也生日能聚一頓,今天叔叔高興,你們陪我喝點酒。」

  姜初宜看冀凱豪邁地悶下第一口,不由擔憂。

  那次跨年夜,她親眼見識過這幾個人的酒量。現在喝這麼猛,等會估計都得吐出來。

  面對滿桌色香味俱全的碳水化合物,姜初宜默默地把節食計劃又往後推了兩天。

  宗也沒有吹牛,他叔叔的廚藝確實很好。

  姜初宜口味清淡,是屬於不太能吃辣的人,但是吃面前那盤辣椒炒肉吃得上癮。

  一邊吃,一邊被辣得冒汗,不得不停下來喝口水,再繼續吃。

  陳向良也發現了這一幕,不由笑道:「辣椒炒肉是不是很好吃?」

  姜初宜不好意思點頭,又用手背抹了一把汗,「叔叔,你這廚藝,感覺跟專業廚師一樣的。」

  「我就是專業的啊。」陳向良笑著,「宗也沒跟你說過啊?我們家裡開了個湘菜館。」

  「湘菜?」

  「對啊,我是湖南人。」

  姜初宜恍然大悟。

  他們說著話,宗也拿起盒紙巾,繞了半個桌子,默默放到她手邊。

  她微愣,說了句謝謝。

  酒過三巡,陳向良起了興致,跟他們說起一些往事。

  一桌人都默默聽著。

  原來陳向良並不是宗也的親叔叔,十年前,他身無分文來上海,白天在街邊上擺攤唱歌,晚上就去公園長椅上睡覺。

  有一天,他在公園遇到了個瘦巴巴的男孩。陳向良見他年紀小可憐,衣服也髒兮兮的。便主動過去問了幾句,才知道他父母都不在了。

  後來宗也就跟著他過起了風餐露宿的流浪生活,好幾年都是靠街邊賣藝賺錢。

  姜初宜心頭翻湧,不禁望向宗也。

  他表情沒什麼太大的變化,甚至還微微笑著。

  陳向良繼續說著,姜初宜想起什麼,忽然出聲,「你們說的這個地方,我還挺熟悉的。我高中也是在那附近。」

  陳向良:「還挺巧啊。」

  她越看陳向良,越覺得腦子中某些記憶逐漸清晰。

  她和秦同的「黑料」大概就是高三爆出來的。那時候姜初宜剛剛遭遇人生第一個低谷,許多工作暫停,返回學校繼續念書。

  那段時間她獨來獨往,經常放學了也不回家,一個人在路上漫無目的地徘徊,偶爾遇見流浪歌手彈吉他,便會駐足聽幾曲。

  姜初宜把自己想起的事情說出來,猶豫道:「說不定,高中的時候我就見過你們了。」

  冀凱哇了一聲,「真的假的啊?你們還有這種緣分?」

  姜初宜慢慢搖頭,「我也不太確定……只是有可能。」

  陳向良笑:「你一說我也覺得你有點眼熟,沒準當時真見過你。」

  姜初宜:「啊?」

  陳向良又喝了口酒,跟她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也有可能更早。」

  ……

  ……

  一頓飯吃完,陳向良讓宗也把擺在角落的吉他拿過來,說要給他們現場彈幾首。

  王灘笑。

  陳向良撥弄琴弦,試了試音,「小兔崽子,看不起叔叔啊?宗也最開始彈吉他,還是我教的。」

  「哪有哪有,洗耳恭聽!」王灘鼓起掌。

  一群人坐在沙發上。陳向良把餐廳的大燈關了,拉了張椅子過來,抱好吉他,給他們彈奏著幾首上個年代的老情歌,都是劉若英的歌。

  彈到《後來》時,冀凱興致大發,忍不住跟著嚎。

  「你都如何回憶我,帶著笑或是很沉默……」

  「這些年來,有沒有人能讓你不寂寞……」

  姜初宜忍不住笑出來,笑著笑著,發現有人看她。

  隔著幾個人,她和宗也對上目光。

  他弓腰坐在王灘旁邊,朝她的方向,輕輕晃了晃手中的杯子。

  姜初宜不解其意。

  她反應了幾秒,探身,拿起擱在茶几上的啤酒瓶,喝了一口,然後不確定地去看他。

  宗也低垂眼眸,無聲笑了笑。在晦暗的光裡,他仰頭,喝下自己杯中剩餘的酒。

  *

  知道宗也曾經在自己高中附近擺攤唱歌的這段往事,姜初宜春節回家時,找出許久不用的電腦,扒拉著雲盤上面高中那幾年拍攝的照片,企圖翻出點東西來。

  可惜找了幾個小時,都沒找到什麼痕跡。

  晚上一家人看春晚,王沃雲責備起姜初宜:「你一天到晚關在房間幹什麼呢,回來也不陪你爸說句話。」

  姜初宜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裡的小品,忽然問姜成林:「爸,你還記得你高中去我學校,有在附近看到過流浪歌手嗎?就是那種彈吉他唱歌,還帶著小孩兒的。」

  姜成林被她這個問題問得皺眉,「那麼久的事我哪還記得。」

  姜初宜哦了聲,掩飾住語氣裡的小失落:「好吧。」

  王沃雲:「你天天操心這些有的沒的,什麼時候帶個男朋友回家給你爸媽看看。」

  姜初宜一聽這個就頭大,連忙道:「我現在工作忙,不急。」

  等小品播完,姜初宜隨便找了個借口,回房間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要來大姨媽的緣故,姜初宜覺得自己心情有些低沉。

  她躺倒在床上,抱緊兔子玩偶,出神地想著自己這幾天翻高中照片,以及向身邊人求證的各種行為。

  好像有點神經質了……

  因為冀凱隨口一句「有緣分」,她就想證明自己高中確實有可能見過宗也。

  見沒見過的又沒什麼差別……

  還好表妹一通電話,疏解了她煩躁的心情。

  兩人聊著天,姜初宜忽然聽到窗外煙花炸響的聲音。

  看時間,才發現已經到了十二點。

  姜初宜在電話裡跟表妹吐槽:「我鄰居好大膽,上海禁煙花禁得這麼嚴重,他們也不怕被警察叔叔抓走。」

  「大過年的,不放煙花哪來的年味啊。警察叔叔也要過年。」

  單宛宛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她的話,姜初宜聽到那邊噼裡啪啦的打字聲,知道她在跟別人聊天。

  她也刷起自己的手機。

  在家庭群裡搶了幾個紅包,姜初宜退出去。

  有幾個朋友給她發來新年快樂。姜初宜一個一個地回復,直到最後,才點開宗也的頭像。

  剛回完他的消息,就聽到單宛宛爆了句粗口。

  姜初宜莫名,「怎麼了?」

  「靠,我在跟宗也粉絲撕逼。」單宛宛連罵了幾句,「我自己發條微博誇我愛豆是顏巔,她們都能來KY兩句,真是有病,top癌嚴重得要死,我想吐。」

  姜初宜默默無語。

  看著微信聊天框,她不由想,要是被單宛宛知道,她正在跟宗也聊天,估計她能立馬殺到自己家裡來。

  單宛宛語氣忿忿,「不知道斃叉雞粉絲在驕傲什麼,天天一副人上人的樣子,一點審美都沒有。宗也都爛大街了,喜歡他的人都俗!你說是吧,姐。」

  姜初宜沉默下來。

  她沒回表妹這句話,翻了個身,心想,是啊,喜歡宗也的人這麼多,已經屬於爛大街的範疇了。

  所以就算自己以後,不小心喜歡上他,也只是不能免俗罷了。

  聽起來,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的一件事。

  *

  由於《九月的雨》高中涉及的一些情節備案的時候出了問題,姜初宜延遲了一個多月才進組。

  這是部現代戲,不像古裝劇那樣,動不動就要吊著威亞,一會跳水一會跳樓,加上拍攝地點在廈門市區,姜初宜日子過得還算滋潤。

  經常下戲了去買點東西吃,跟辛荷和幾個助理去海邊散心。

  《九月的雨》原著粉絲多,路人盤大,所以關注度不錯,劇方為了保持熱度,拍攝期間也專門買了點營銷號,假裝是路人代拍,放出一些高清路透。

  這些路透中,一組姜初宜跟任含郡的對手戲熱度最高。

  這場戲需要平地摔,危險系數有點高。但姜初宜沒有用替身,拍了三次,每次都是結結實實摔在地上。

  她單手撐地,細瘦的手腕脆弱易折。姜初宜的表情似乎是忍著劇痛,將嘴唇咬出豔色。然後,她控制好表情,慢騰騰地偏過頭,讓自己秀氣的臉完全暴露在鏡頭之中。

  攝錄帶裡的她,跪坐在地上,又純又怯,眼裡全是潺湲欲墜的淚。

  任含郡看了幾秒,抬手幫她擦掉眼淚。

  俊男美女的氛圍感太足,加上這個片段任含郡的側臉角度神似宗也,甚至還出現了#任含郡宗也#的類似詞條,誤打誤撞地在微博狠狠掀起了一陣討論度。

  有幾個混圈的資深粉嘲了幾句,這個片段清晰度真是高的可怕,明顯就是劇方故意炒作。

  除去任含郡被宗也粉絲噴的狗血淋頭,關於姜初宜的評價大多都比較正面,誇姜初宜演技不愧是秦同帶出來的電影咖,全方位吊打接不住她戲的任含郡。

  最主要的是姜初宜摔得那幾下實在顯得太敬業,一點水分都沒有,是非粉都憐愛的程度。

  這些年內娛把明星捧的太高,已經激起很多人的逆反心理。尤其是和韓、泰幾國一對比,讓人不得不質問「你擔到底在高貴什麼」。

  【天啊,糊逼真是沒人權,換個咖位大的,粉絲已經哭天搶地要給劇組上墳了…… 】

  【拜托任含郡能不能去練練演技?光整容有什麼用?!還沒到三十歲臉就垮了!】

  【姐姐這個演技,還是繼續演電影吧……接這種校園劇給土荷作配屬實是大材小用,委屈你了……】

  【希望給這些有演技、敬業的演員多點好餅,我的眼睛已經受夠了那群流量小鮮肉的摧殘。】

  【怎麼都在罵,就我覺得……任含郡宛宛類宗很好磕嗎……這個片段我已經完全帶入宗也了……】

  【樓上的大姐你沒病吧??能不能放過宗也啊??這兩位也是絕配,都喜歡扒著我家崽吸血,這破劇趕緊給我糊穿地心!(吐)】

  【斃叉雞粉絲真是喜歡破防,我就磕宜見宗情怎麼了?你能殺了我?我就要說——宗也唯愛姜初宜[心]】

  由於宛宛類宗事件,讓乾涸了許久沒有新物料的某個超話重新活躍起來。

  【某人估計一邊開著演唱會一邊坐立難安,只恨自己為什麼不是任含郡的替身!】

  【初宜這條路透熱搜上了前三誒,小宗肯定能看到吧?是不是要心疼老婆了?】

  【別說了,貼吧大神已經算過了,宗也已經要醋死了醋死了!】

  【宗也看到初宜哭,還被別的男人上手擦眼淚,內心os:老婆好可憐好可愛,晚上回家就摁在床上狠狠炒飯】

  ……

  ……

  五月底,西暴在澳門的最後一場巡演結束。

  休息室裡,李監給他們說著接下來的工作計劃。

  三個讚助商聯合星城給他們出的綜藝已經定好名字,叫《群星閃耀》。

  這個綜藝是室外的挑戰類真人秀節目。台本會設置一些游戲情節,每期都有主題,包括分隊伍PK,大概要分五六次在全國各地錄製,預計會去長沙、西雙版納、廣州、鄭州等地方。

  和大多數真人秀差不多,《群星閃耀》提前拍兩期包括先導片,後期邊錄邊播。

  一邊聽李監說,冀凱倒是來了點興趣:「聽起來還挺好玩的。」

  王灘沒精打采,「好玩?錄這種真人秀好瘠薄累。」

  伏城問:「什麼時候開始?」

  李監:「沒意外的話下週三,先去北京錄個先導片。」

  話音落,李監把手裡的綜藝的擬邀嘉賓名單發給他們。

  宗也接過來。

  他興致也不高,隨手放到桌上,一目十行地掃著上面常駐嘉賓的人名。

  兩個眼熟的老綜藝咖,一個讚助商塞進來的女演員逢妙彤,一個IM新簽的男藝人胥嘉玉,一個星城的歌手……

  看著看著,宗也忽然頓住。

  他伸手,把那頁紙拿到眼前,又確認了一遍。

  倒數第二排,白底黑字上,分明寫著三個字:

  ——姜初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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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顆星

  姜初宜在拍戲間隙收到高檸發來的「喜報」。

  當時她正跟辛荷在一起,頭靠著她的肩膀正在休息。

  高檸說,星城和IM那邊拉扯開郡幾個月,終於給了準信,可以讓出一個《群星閃耀》的常駐嘉賓名額給姜初宜。

  姜初宜聽到這個消息很意外,不由道:「我戲還沒拍完呢。」

  「你放心,我讓老板跟黎導溝通過了。你剩下的戲份也不多,影響不了啥進度。反正這個綜藝你就錄前三期的時候請幾天假就好了,後面檔期都給你調好了。」

  姜初宜安靜了會,才說:「好吧。」

  掛了電話,她嘆了口氣。

  辛荷撞了一下她:「你這麼喪幹嘛,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跟伏城宗也他們錄節目嗎?這個綜藝到時候肯定要爆,你好好表現,刷個臉,說不定能進二線。」

  「主要是我不怎麼上綜藝。」

  姜初宜覺得自己性格還挺木的,不像陳億、趙光譽是那種很有趣的人。除了演技勉強湊合,平日也不太會玩梗接梗,其實不太適合綜藝。

  「還有就是,我之前進組,戲拍完之前,除了一些宣傳活動,老師他們也不會讓演員參加別的綜藝,挺忌諱的。」

  「這有什麼。」辛荷嘖了聲,「你也別太老實了,錄個綜藝又不是軋戲,就是請幾天假趕個通告的事兒。再說了,電視劇和電影還是有差別的。」

  姜初宜問:「對了,你怎麼沒去?你經紀人不感興趣嗎?」

  「我馬上又要進組了啊。」辛荷拍她的頭,「你笨啊,自己介紹的你都忘了?就之前李群五的那個電影。」

  「哦哦對。」

  看姜初宜的表情,辛荷笑:「怎麼了?還想我陪你?」

  姜初宜塌了一下肩膀,「感覺有你在,我可能會放鬆點。」

  辛荷臭屁地哼了聲,「行吧,後面我有時間的話,倒是可以考慮去當個飛行嘉賓,陪你錄一期。」

  姜初宜點頭。

  辛荷語重心長:「錄綜藝也不簡單,勾心鬥角的事兒多了,你長點心,別被坑了。」

  「我混圈時間比你長呢。」姜初宜笑。

  辛荷翻了個白眼:「行行行,你是前輩。」

  就算真人秀這塊不屬於姜初宜擅長的領域,但就像高檸所說,和西暴沾邊的任何東西都是流量收割機,開郡肯定跟多方角力才搶到這個名額,姜初宜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去應付。

  連著一個多月,姜初宜背完台詞,就去網上百度冷笑話大全,讓小鐘幫她買了好幾本如何鍛煉情商的書,抽空就看。

  連陳億也被她時不時的電話咨詢煩得不行,「你放心,錄綜藝比拍戲簡單多了!再說了,你跟宗也他們不是很熟嗎?你緊張什麼,放飛自我就行了!」

  姜初宜繼續追問:「那錄這個會給劇本嗎,需要注意什麼嗎?」

  陳億哎呀一聲,「我又不是導演組,我怎麼知道。不過我猜是自由發揮,你到時候跟著節目安排走就行了,反正你有一個follow PD,到時候她會告訴你流程的。」

  負責《群星閃耀》跟拍姜初宜的PD叫豐佳,五月來劇組探班了好幾次,給她進行各種談心和深度採訪。

  六月二號,在豐佳的陪同下,姜初宜回酒店房間收拾東西,準備出發去北京錄製先導片。

  儘管做好了心理準備,她還是略微有點不太適應那個VJ大哥扛著攝像機,時時刻刻跟隨在身後,把她的一言一行全部記錄下來。

  豐佳在鏡頭外小聲提示:「你把私人物品收好,然後可以介紹一下你帶的東西。」

  姜初宜蹲在地上,一樣一樣地向VJ大哥展示,防曬霜,花露水,還有平時慣用的小毯子,睡覺的兔子玩偶。

  豐佳笑眯眯的,誇獎道:「姜老師真好看,好上鏡啊。」

  *

  逢妙彤到達北京後,先去大棚做造型,順便見到了《群星閃耀》的幕後。

  光是導演編劇組差不多就有快三十個人,還不包括DIT、主剪那些技術協調人員。

  錄製的第一個嘉賓見面的環節,在他們大棚內一比一搭建的實景客廳。

  周圍架著四十幾個機位。

  逢妙彤見到這陣仗,也不得不感嘆,IM不愧是國內最頂尖的經紀公司,給自家台柱子砸起錢來也是真捨得。

  她一邊化妝,拿手機跟群裡的姐妹聊天。

  群裡的小姐妹得知她要跟西暴錄製真人秀,即將「親密」接觸多日,紛紛調侃她「愛情即將降臨」。

  畢竟BloodXGentle是圈內出了名的「高冷」,自出道起就爆紅,走的獨美路線,很少跟其他藝人有過合作。如今也是五年之期快到了,IM不得不給他們拓展業務。

  逢妙彤跟大多數人一樣,對這幾位年輕的頂流很感興趣,奈何沒機會認識。

  她正挑著表情包應付著小姐妹,忽然聽到周圍傳來響動。

  斜眼一瞥,看到不遠處站著四個人,身邊還圍了幾個工作人員。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化妝師小聲喊她:「逢老師,妝差不多了,您看看哪兒還要改改嗎?」

  「啊?」

  逢妙彤回神,身子前傾,仔仔細細對著鏡子檢查自己的妝容。她指了指唇,「這兒好像有點乾,再上一層蜜釉吧。」

  人尚未到齊,還沒正式開始錄製,pd跟她說可以先過去跟幾個嘉賓熟悉一下,稍微聊聊天。

  逢妙彤應了聲。

  公司給逢妙彤打造的人設是元氣陽光少女,所以她今天髮型沒有太多設計,綁著一個清爽的高馬尾。

  可是走向錄製現場,離那幾個人越來越近時,逢妙彤忽然有點後悔,自己應該弄個淑女點的造型。

  心中這麼想,逢妙彤還是露出一個甜美標準的微笑。

  坐在沙發上的幾個男人聊天停止,側頭朝她看來,逢妙彤心一緊,大大方方問好。

  他們還算是和善,出聲跟她打了個招呼,就是表情看起來都沒太大的起伏。

  她心裡難免有些小失落,有些拘謹地走到靠右邊的空沙發上坐下。

  幸好胥嘉玉跟西暴那幾個也不太熟,插不進話,自顧自坐在旁邊玩手機。

  逢妙彤便也學著他玩起手機,偷偷打量著他們。

  正在笑的應該是王灘,戴著耳釘,過分精致的一張臉,比女人還妖孽。他旁邊的那個是冀凱,嘴裡不停說著什麼,小麥色的肌膚,五官很帥氣,看起來挺開朗的。

  最邊上坐著的兩個,話都不多,基本都是聽其他兩人講,不怎麼開口……

  灰色頭髮的是伏城,氣場猶如實質地冷酷,偶爾扯扯嘴角,表情都像是嘲諷別人。帥是很帥,就是拽的二五八萬,一股Bking的氣質。

  逢妙彤將目光落在宗也身上。

  在西暴這幾位潮男裡,宗也顯得十分正統清雅。盛夏的天,他穿著潔淨合身的襯衫,袖口折得整齊,腰窄腿長,顯得冷感又克制。

  逢妙彤在手機屏幕上敲字:「現在我只隔他們幾米遠,只能說,都是超一流的帥哥,我感覺自己置身天堂……」

  群裡十分活躍。

  -「彤彤趕緊偷拍兩張,給姐妹們也享享眼福」

  -「一流的帥哥,和下流的我們,絕配」

  -「逢姐看上哪個了?」

  -「宗也在嗎,給我看看他。」

  逢妙彤左右看看,確定周圍的機器還沒開機,便舉起手機,打開攝像機,假裝自拍。

  抓拍了兩張後,宗也或許是察覺了對準自己的鏡頭,跟冀凱聊天中途,朝她的方向睨了一眼。

  他眼梢挑起,嘴角還剩一點說話時的笑意,閒閒的。

  逢妙彤手一抖,瞬間感到無比尷尬,立刻低頭,在群裡發了無數感嘆號:「我好社死!!我偷拍宗也被發現了!!救命啊!!!!我還跟他對視了兩秒!!!他好像在笑我!!!!啊啊啊啊!!!!」

  -「這是什麼小說情節?彤彤,你的愛情要來了」

  -「他沖你笑,是不是喜歡你!絕對!」

  -「在帥哥面前不叫社死,這叫引起他們注意!咱走的就是笨蛋美女人設!!!!」

  逢妙彤倒也沒有這麼自戀,不過群裡姐妹的話還是稍微安撫了一下她。

  時間慢慢過去,剩餘的嘉賓陸續到場。

  就在逢妙彤懊惱後悔之際,忽然聽到一聲柔和帶著歉意的聲音傳來——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她不由側頭看去。

  來的女人穿了件黑色背帶褲,白色的工裝半袖,扎了個很低的髮髻,頭髮別在耳後。模樣纖細素淨,很溫柔,但也算不上驚豔。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西暴那幾個正在聊天的人,全部都調轉視線,盯住這個女人。

  逢妙彤一時間想不起她的名字,忽然聽到王灘懶洋洋道:「姜初宜,耍大牌啊?讓我們等你這麼久。」

  看得出來,這個女人性格很靦腆,坐在逢妙彤身邊,還在輕聲朝他們解釋:「下午拍戲耽誤了,然後路上還有點堵車,不好意思啊。」

  聽他們之間對話,似乎有種很熟稔的感覺,王灘對她也不像對待其他人那般客套。

  逢妙彤心裡有些疑惑,眨了眨眼,跟她搭話,「你好,我叫逢妙彤,叫我彤彤就行。」

  姜初宜發現自己好像不是最後一個到的,不由緩了口氣,「你好,我叫姜初宜,你也可以叫我初宜。」

  她們正低聲聊著天。

  冀凱語氣很欠,又朝這邊道:「姜老師,您這風塵僕僕的,都沒搞個造型?是不是見我們這幾個帥哥見多了,沒新鮮感了?不值得你重視了?」

  姜初宜窘迫地瞄了冀凱一眼,無奈又小聲地應付:「我在車上化了妝的。」

  逢妙彤不由朝他們看去。

  宗也不知何時也收了調笑,看向她身邊人。他說不上是個什麼表情,只是冀凱王灘都在跟姜初宜搭話,他卻沉默地很刻意。

  逢妙彤開玩笑地說:「你跟他們挺熟啊?」

  姜初宜稍微一愣,「還行,之前一起拍過電影。」

  「哦哦。」逢妙彤恍然大悟,「怪不得呢。」

  「怎麼了?」

  逢妙彤皺了皺鼻子,露出個很嬌俏的表情,附到她耳邊:「你來之前,他們都不怎麼跟其他人聊天呢,特別高冷。」

  「是嗎?」姜初宜想了想,跟她說,「他們性格挺好的,應該是跟大家都還不認識,等熟悉兩天就好了。」

  ……

  ……

  姜初宜之後,徐志和全永寧也到了錄製現場。

  這兩位都是綜藝經驗豐富的老大哥,控場能力很強。他們來之後,主動挑起一些話題跟這幾個年輕人互動。氣氛輕鬆活躍許多,不像之前那樣,大家都在各聊各的。

  等差不多了,導演讓他們做好準備,再過十分鐘,就要開始錄製。

  流程大概就是徐志、全永寧和西暴這幾個人留在沙發上聊天,其餘嘉賓出境,一個個上場,進行自我介紹。

  姜初宜跟前面的人一樣,走到安排好的位置坐下,開始自我介紹。

  「我叫姜初宜,姜是姜太公的姜,初宜是……」

  「個好日子?」王灘慢悠悠接話。

  姜初宜頓了下,周圍人發出笑聲。

  真人秀不像拍電影或者電視劇,主打的就是一個「真實反應」,因為幾乎是全程拍攝,出了小插曲也只是靠後期剪輯,不會輕易停止錄製,打斷嘉賓情緒。

  姜初決定無視王灘的插科打諢,把剩下的話說完,「初是初衷的初,宜是宜室宜家的宜,你們可以叫我小姜,或者初宜。」

  宗也低聲重復了一遍,「小姜……?」

  他不知道想到什麼好笑的事,側過頭,過分清俊的臉上帶著淡淡的戲謔,「初宜老師,你也可以叫我小宗。」

  姜初宜:「……」

  她勉力維持鎮定的表情,決定連宗也一起無視。

  花了幾個小時把先導片錄完,化妝師幫他們補完妝,挪動場地拍攝海報。

  等收工時,已經凌晨二點左右。

  姜初宜臉都要笑僵了,累得腰酸背痛,感覺比拍戲還難。

  除了這些,姜初宜心中還是有些擔憂,怕把公司好不容易得來的大餅搞砸。去吃飯的路上,便問豐佳:「我今天狀態怎麼樣?我綜藝這塊上的少,沒什麼經驗,要是哪兒有問題你就跟我說,我好調整一下。」

  豐佳語氣興奮:「完全不會!您今天表現挺好的,有幾個跟嘉賓的小互動很有梗,我們還蠻驚喜的。」

  「有嗎?」姜初宜迷茫地回想著。

  豐佳說的不會是自己被王灘、冀凱噎的那幾個片段吧。

  「對,您可以跟宗也多互動一下,你們倆CP感還挺強的。」豐佳嘗試引導她,「雖然《群星閃耀》是真人秀,但節目還是需要更多爆點,你知道啦,現在最能引起討論的就是一些帥哥美女的粉紅泡泡,所以我們後續會分配給你跟宗也一些單獨的支線任務。」

  「我和宗也?」姜初宜驚訝地指著自己,「我們倆有CP感?」

  「當然!」

  開郡之所以能搶到這個常駐嘉賓的名額,很大部分原因就是編導組研究跟宗也有關內容時,無意間發現了「宜見宗情」的這個超話。

  幾個編劇在裡面翻物料時,逐漸上頭,甚至真情實感地拉了個小群,在裡面磕著糖。

  就剛剛拍攝海報的時候,豐佳便偷偷在群裡給她們直播宗也跟姜初宜的互動。

  宗也作為一個眾所周知很有分寸感的男明星,居然主動過去問姜初宜渴不渴,讓自己助理去拿水。

  那種暗暗的佔有欲,以及淡定強勢又寵溺的男友感油然而生。

  編劇A:「我靠,我靠,這兩人氣場好黏糊,壓抑又曖昧的……他們真的沒有談戀愛嗎?!我不信!!!!」

  編劇B:「宗老師要不收斂點吧,看初宜眼神好那個哦……那麼多人呢,又不是在床上(。」

  豐佳:「我就在現場眼睜睜看著,宗也真的有事沒事就找姜初宜搭話。都是一起來的女嘉賓,宗老師甚至還沒來得及跟逢妙彤說上第一句話……」

  編劇C:「豐佳你要不去提醒一下宗也的PD,這是真人秀不是戀綜……我恨啊,為什麼這不是戀綜。我腦海已經有九百九十個情節要幫他們寫了[抱頭]」

  編劇D:「宗也你小子真的好寵啊!!!好想搬運去超話,好甜好甜!!!!!為什麼只有我們幾個能磕……幸福又痛苦[泣不成聲]」

  豐佳:「我真的受不了了!!!我草!誰懂!!!!到底誰能懂!!!我已經沒辦法做一個專業的真人秀PD了!!!」

  ……

  ……

  姜初宜對此沒有絲毫察覺,一頭霧水問豐佳:「比如呢?什麼單獨的支線?」

  豐佳眨了眨眼:「比如,明天早上,你負責去宗老師的房間,喊他起床。」

  姜初宜:「……」

  她面露遲疑,磕巴著,「這,這,不太合適吧?」

  「放心啦。」豐佳安慰著她,「不止你跟宗也,妙彤跟王灘也有類似的互動。」

  姜初宜:「好吧。」

  *

  聚餐的地點在一個飯店,節目組特地給嘉賓單獨定了一個包廂,VJ們也暫停拍攝工作,讓他們趁著吃飯的時候放鬆地聊一會,增進彼此的熟悉度。

  沒有攝像頭,胥嘉玉也鬆了包袱,跟冀凱他們聊起天來。

  周圍都在熱鬧聊著,姜初宜獨自陷入沉思。想著豐佳給她安排的任務,一頓飯吃的食不知味。

  直到手機震動兩下,姜初宜心神飄忽地拿起來,解鎖。

  微信上,宗也給她發了條消息。

  「我臉上有東西嗎?你看了我好幾次了。」

  姜初宜呆滯,這是怎麼被發現的?

  她反射性抬頭去看他。

  宗也回視她,好像是笑了,做了個口型問她,怎麼了。

  姜初宜連忙把手機拿到桌底下。

  她猶豫著,不知道能不能提前劇透節目組的安排。

  逢妙彤就坐在姜初宜旁邊,夾菜時,剛好看到這一幕。

  她順著他的視線,瞟向姜初宜。

  姜初宜正低頭,手指在鍵盤上來回反復,慢吞吞打字。

  逢妙彤沒看聊天內容,只注意到聊天框頂上備注的那兩個字。

  宗也?

  雖然覺得吃驚,但她面上波瀾不驚,暗暗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

  借著盛粥的動作,逢妙彤重新去看宗也。

  他垂下眼睫,果然也拿著手機,唇邊還有笑意,似乎心情很好的模樣。

  宗也看著手機,看了足足有一分鐘,企圖去理解她發來的話是什麼意思——

  姜初宜:「你今晚睡覺小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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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顆星

  宗也喝了口果汁,放下杯子,手指在屏幕上摩挲。半晌,給她回過去消息。

  「怎麼個小心?」

  他抬眼,隔著滿桌的人,瞧見姜初宜直起身子,表情十分嚴肅。

  姜初宜:「總之就是小心一點,多的不能說了。」

  宗也:「我知道了」

  ……

  ……

  趁著吃飯的時候,姜初宜跟逢妙彤探了探口風。

  逢妙彤也是一副擔憂的模樣,「我pd說,明天讓我拿著喇叭去王灘房間,叫他起床。」

  姜初宜:「……」

  逢妙彤雙手合十,無比虔誠地碎碎念:「觀音菩薩保佑,希望節目播出的時候,王灘粉絲千萬別罵我,要罵就罵節目組吧。」

  姜初宜表情同樣凝重,「我pd倒是還沒告訴我,要怎麼喊宗也起床。」

  「他們會不會有起床氣啊?」逢妙彤問。

  姜初宜只是之前在劇組跟他們拍了幾天戲,還沒了解到這個地步,所以也不太確定:「畢竟是錄節目,應該不至於發脾氣吧?」

  「唉,導演他們好勇啊,真不怕被西暴粉絲罵,我已經開始感覺這個節目不簡單了。」

  姜初宜心有戚戚地點頭。

  綜藝畢竟是娛樂大眾的節目,看得就是個樂子,所以各種整蠱嘉賓的環節也很多。隨著真人秀越來越內捲,節目組為了博關注,也越發不擇手段。

  像逢妙彤這種拿著喇叭去喊王灘起床,已經算是很「溫柔」的叫醒服務了。

  姜初宜之前下飯時看過類似的挑戰類真人秀,有時候嘉賓晚上在房間睡覺,床忽然從中間斷開陷下去,或者睡著睡著,毫無徵兆地一盆水澆下來,甚至更奇葩的,爬窗戶、鑽被窩,各種奇怪的整蠱方式都有。

  ……

  ……

  早晨五點半,外面的天都還沒亮。豐佳和姜初宜,以及身後幾個VJ,像做賊一樣穿行在酒店的走廊上。

  停在3027的門口,姜初宜遲緩地低頭,看了眼手中拎的鑼,又不死心問了一遍:「真的要這麼喊宗也起床嗎?」

  豐佳掏出房卡遞給她,興致勃勃道:「咱們快點,再過幾分鐘,伏城就要被水潑醒了。」

  姜初宜:「……」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豐佳嘿嘿一聲,「考慮到嘉賓的人身安全,我們挑了個人高馬大的攝影大哥去喊伏城。」

  姜初宜猶豫著,猶豫著,時間又過了兩分鐘。她為難地看了眼身後跟拍的人,一堆人都等著。她深呼吸兩下,終於下定決心,把房卡輕輕放上感應區。

  嘀地一聲輕響,門開了一條縫。姜初宜先探了個腦袋進去,查看情況。

  房間裡的大燈關了,只剩下浴室門口的一盞廊燈,酒店那張一米八的大床上,鼓起了個小山丘。

  借著半明不暗的光線,姜初宜輕手輕腳挪過去。

  離床還有幾米遠的地方,姜初宜停下。

  魚貫而入的幾個人都小心翼翼地沒弄出動靜,床上的人睡得似乎很沉,沒有絲毫察覺房間湧進了一堆人。

  姜初宜心情復雜地站了會,一會蔫,一會振作。

  終於,她做好了心理建設,咬了咬唇,一狠心,把手中的棒槌一揮,擊打在鑼鼓上,喊道:「宗也,該起床了!」

  突如其來一聲震天嘹亮的激蕩鑼響,房間似乎都回旋著滋地餘韻尾音。

  片刻,宗也蹙眉,睫毛微微顫動,睜開眼,似乎懵了片刻。

  世界偏偏在這時候恢復了一片死寂。

  宗也一眼就看到了僵立的姜初宜。

  他緩了會神,稍微坐起來一點,摁開床頭櫃的檯燈。

  姜初宜離的最近,清清楚楚看見白色被單從他肩胛骨滑落——

  宗也居然沒穿衣服!

  姜初宜幾乎是立刻就轉身,企圖用手裡的鑼去擋住VJ的攝像頭,急道:「這個不能拍,這個不能拍。」

  豐佳站在門口笑:「男明星沒事兒的姜老師。」

  宗也好像也反應過來是個什麼情況了,他隨手撈起旁邊的T恤,套在身上。

  等姜初宜收到指示,不得不再次轉身過去時,宗也已經穿好衣服。

  他表情無奈地半擁著被子,靠在床頭上,黑髮稍顯凌亂。

  見她愁眉苦臉地重新轉過來,宗也沉默了會,輕輕笑著搖頭,低聲問:「這就是你昨晚說的,讓我睡覺小心一點?」

  剛剛睡醒,他聲音還有點啞。宗也本來就是低音炮,此時又配點沙啞的感覺,似有若無的撩人。

  姜初宜視線飄忽不定,緊張地點了點頭。

  宗也瞧著她,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什麼時候起床?」姜初宜小心翼翼地說,「我還得給你念任務卡。」

  「我……」宗也停頓一下,「再等等。」

  某些原因促使他不能立刻下床。

  因為他有著,正常男人早晨都會有的……生理反應。

  尤其是她還在床邊一直盯著他。

  姜初宜跟宗也對視幾秒,意識到什麼,一聲不吭又轉過身。

  在鏡頭下,她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飄紅。

  這一幕全程落入豐佳眼裡,她扶住門框,手壓在胸口,已經要磕暈了。

  過了幾分鐘,宗也掀開被子,下床。

  他神色已經恢復正常,朝著鏡頭打了個招呼。

  走過姜初宜身邊時,宗也說,「姜老師再等我會兒,我去洗把臉清醒一下。」

  ……

  ……

  等姜初宜念完任務卡,告知宗也今日要飛去長沙,「叫醒」的環節拍攝完成。

  他們一齊去大堂吃早餐。

  坐電梯下去的時候,豐佳縮在角落拿起手機,瘋狂地發著消息在小群裡刷屏。

  豐佳:「剛起床的素顏小宗,真的讓人好想壓倒啊……好嫩好嫩,主要是那麼誘人的腹肌,姜老師怎麼能這麼心如磐石無動於衷呢……?我真的有一瞬間想把攝影大哥全部趕出去,就留他們兩個在房間啊啊啊啊啊[抓狂]」

  豐佳:「有沒有還醒著的回一下我?沒有人跟我一起磕,我覺得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孤獨的人了……」

  豐佳:「我要連夜把宗也房間的攝像頭全部拆掉,忽悠姜老師過去,然後把他們兩個單獨關在房間三天三夜!!!」

  編劇A:「你夠了,不要再炫耀了!!!我們又不像你能看到實時現場,別在這裡誘惑人了媽的……我已經跟DIT組的人打好招呼了……等母帶一到手,我就開磕「癲狂」」

  豐佳:「我剛剛還聽到宗老師說,初宜昨晚讓他睡覺小心一點……偶買噶這是什麼虎狼之詞?!雖然男人都有裸睡習慣,但是宗老師百分百猜到了姜初宜今天要去喊他起床,但是他依舊!特別!有心機!地沒穿衣服!!!就是想給老婆看腹肌啊,懂得都懂……」

  編劇B:「小情侶取悅我的手段罷了,嗚嗚。」

  *

  大堂內的,年輕的幾個嘉賓圍成一桌,每個人眼底都有一圈青黑。

  他們邊吃早餐,邊吐槽節目組套路太深。

  胥嘉玉語氣尤為不可置信:「我睡得好好的,一首震耳欲聾的《最炫民族風》在房間響起來,我一瞬間以為自己昨晚喝多了睡在KTV……」

  冀凱安慰他:「兄弟,我倆差不多,他們不知道整了什麼東西,叮鈴哐啷一陣亂錘,我還以為哪個施工隊挖我房間來了。」

  說完,他們又問王灘,「你呢?」

  逢妙彤喝著豆漿,心虛地垂下眼。

  王灘慢條斯理地開口:「有人拿著收廢品的喇叭機,放到我枕頭上,喊,收冰箱、彩電、舊洗衣機、自行車、舊報紙……」

  姜初宜聽著忍不住笑出來,小聲跟宗也說:「我就敲了一聲鑼,是不是還算好的?」

  「你敲鑼的那個勁,感覺也不小了。」宗也笑。

  「把你嚇到了?」她內疚感又升起,嘀咕道:「我昨天都提醒你了,讓你睡覺小心一點,你可能沒理解我意思。」

  「你不提醒我,可能我還不會睡的這麼沉。」

  「啊?為什麼。」

  「我以為你晚上找我有事。」宗也低頭,剝著雞蛋殼,慢慢道,「差不多凌晨五點才睡。」

  姜初宜:「……」

  *

  二十分鐘內解決完早餐,導演又把無精打采的幾個人聚齊到一個空曠的露台上,讓逢妙彤和姜初宜站到前面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出列,站好。

  正當眾人莫名其妙之際,導演宣開始讀任務卡:「長沙還有幾個新朋友在等待著我們,需要你們分頭去找。所以出發之前,你們需要分紅藍兩個隊伍,剛好兩個女嘉賓當隊長,妙彤是紅隊,初宜是藍隊,大家自行選擇站隊哈!」

  錄製現場沉默一下。

  胥嘉玉質疑:「導演,你上來就搞得這麼刺激?要是我們全都選一個女嘉賓,另一個女嘉賓豈不是很尷尬?」

  導演揮了揮手:「規則就是這樣,給你們五分鐘,自己商量,對了,他們選完之前,隊長們都不許回頭看!」

  逢妙彤瞬間緊張起來,哭喪著臉:「完了完了,不會沒人選我吧。」

  「不會的。」姜初宜安慰她。

  雖然自己也很少面臨這種被擺在台面上「選擇」的境遇,但是初次錄節目,大家情商一般都在線,不會故意讓誰難堪。

  別人姜初宜不敢肯定,至少徐志和全永寧肯定會默契地一人站一隊。

  姜初宜和逢妙彤都背對他們,對正在進行的站隊分配毫無察覺。只能通過耳邊的風聲,以及前方導演組的一些動靜猜測是否有人站到自己身後。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人群傳來喲的調侃聲。

  逢妙彤極力克制自己轉頭看去的衝動。

  兩位老大哥商量一番,徐志去了逢妙彤的隊伍,全永寧站到了姜初宜後面。

  冀凱撞了撞王灘的肩。

  王灘在自己PD殷切的注視下,嘖了聲,慢吞吞走向紅隊。

  伏城徑自朝著姜初宜的方向走去。

  冀凱眼疾手快拉住他。

  「有事?」伏城黑著臉。

  他早上被水潑醒,至今維持著低氣壓。

  「我要去姜老師的隊伍,跟她一起戰鬥。」冀凱表明意圖。

  伏城不耐煩道:「你去找王灘。」

  冀凱滿臉不服氣,左右喵喵,咬牙切齒壓低聲音:「憑什麼?」

  「我和宗也都站姜初宜這兒,你想換我們倆誰?」伏城反問。

  冀凱用手肘頂他:「當然是換你,你為啥要跟姜老師一個隊?」

  「因為……」伏城把領口的麥扯了一下,湊到冀凱耳邊說:「你跟王灘逼話太多,太、他、嗎、吵了。」

  冀凱:「……」

  他心底暗罵了一句操。

  很快,幾個人選擇好隊伍,導演喊了聲:「女嘉賓可以回頭了,確認一下自己的隊員!」

  姜初宜轉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面的宗也。

  「怎麼了,很意外?」他問。

  姜初宜搖頭。

  預料之中,逢妙彤和姜初宜兩人的隊伍,都很平均地分配到了三個人。

  姜初宜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隊服,發放給自己的小組成員。

  出發去機場的路上,全永寧在大巴車上開著小組會,跟他們商量:「咱們找人的地點在五一廣場坡子街那邊,人流量比較密集,宗也跟伏城人氣太高了,做任務最好是分開來。」

  姜初宜若有所思點頭。

  「這樣吧,到時候我跟伏城一隊。」全永寧笑呵呵跟姜初宜說,「你就跟宗也一隊,找到人後咱在群裡發個消息,然後匯合,怎麼樣?」

  姜初宜:「行,沒問題。」

  一個是隊長,一個是前輩,兩人一錘定音,宗也和伏城一句話沒說,就這樣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沒有任何發言權利。

  ……

  ……

  幾人到達機場,下車前,姜初宜督促宗也和伏城:「你們倆把帽子,口罩,墨鏡全都戴好了,最好別被一眼就認出來。」

  宗也被她這幅嚴肅的樣子逗笑,默了會,應聲道,「知道了,隊長。」

  見他們倆聽話地武裝好自己,姜初宜滿意地點點頭,揮了揮手上的小旗子,高聲囑咐道:「都跟在我身後,別丟了。」

  伏城:「……」

  *

  自從姜初宜被任命為隊長後,從心底油然而生一種責任感。她就像帶小學生春游的導游一樣,時刻注意著伏城和宗也的風吹草動。

  雖然《群星閃耀》早有風聲透出,但目前尚未官宣,行程也非常保密。所以進行室外拍攝時,他們雖然身邊跟著幾個VJ和保鏢,也只是引來路人好奇的駐足圍觀,並未造成更大的騷動。

  到達第一個任務指定點,藍隊就按照計劃開始分組行動。全永寧和伏城負責找一棟大廈,姜初宜和宗也負責找一條小吃街。

  節目組給的接頭暗號是:【天王蓋地虎,導演一米五。】

  六月的長沙,連空氣都彷彿夾帶著熱浪。

  姜初宜單手遮在眼前,稍微擋了擋刺眼的毒辣陽光。翻著節目組發的手機,研究他們給的線索和找人地點。

  她站在一個小店門口打量了半天,口中念叨著:「罐子裡掏蝦米,就是抓蝦,意思是要去小龍蝦的店找找麼?」

  宗也:「可能是。」

  「還有這個蓄水池的數學題,我剛剛解出來的數字是24,說明店鋪跟24有關?」

  宗也:「你怎麼算出來的?」

  姜初宜語氣帶點小驕傲,立刻回答:「心算,怎麼樣,厲害嗎?」

  宗也點頭,笑了笑,「厲害。」

  他盯著她臉上的汗,忽然問:「你現在……」

  「什麼?」姜初宜回頭看他。

  宗也頓了頓,沒把話說完,伸出手,示意她把手機給他。

  姜初宜疑惑地遞出去。

  宗也接過來,調出備忘錄,打了一行字,遞到她眼前:

  【你現在不是生理期吧】

  姜初宜下意識地就看了眼幾米外的鏡頭,側了個身,有點不在狀況,小聲回答他:「不是啊,怎麼了?」

  宗也把手機還給她,「在這等我一會。」

  他去了街對面的一家便利店。

  幾分鐘後回來,手裡拿著把小風扇和一瓶冰水。

  姜初宜接過他擰開的冰水,遲鈍了兩秒,才出聲道謝。

  她懵懵地問:「手機不是被沒收了嗎?你怎麼買的水?」

  宗也低聲說:「我帶了兩百塊現金。」

  姜初宜啞然,又道了一次謝。

  宗也笑,垂眼撥弄著小電扇的開關,「我沒隊長聰明,只能當後勤了。」

  姜初宜:「……」

  調整好風擋,宗也把小電扇對準她,「有涼快點嗎?」

  姜初宜誠惶誠恐看了眼鏡頭,「謝謝啊,我自己拿著吧。」

  畢竟是在錄節目,宗也沒多說什麼,把風扇給她。

  宗也身量高,盡管戴著口罩,身上只有一件普通的藍色隊服,還是在人群中非常醒目吸睛。

  身邊手挽手走過兩個小姑娘,頻頻回頭看了好幾次,低聲議論:「那個男的看上去好帥,身邊還有攝像機拍,是哪個網紅還是明星啊。」

  「不知道啊。」

  ……

  ……

  兩人在這條街上尋了半天,導演組硬是沒給一條提示。

  直到夜幕漸漸降臨,終於,在某個蝦店裡,姜初宜第三十次尷尬地問出:「天王蓋地虎。」

  老板娘笑眯眯打量她,接了句:「導演一米五。」

  還沒來得及高興,耳邊傳來一聲驚喜的尖叫:「宗也?!」

  他們轉頭看去。

  店門口聚集了十幾個神情激動的小姑娘。

  他們倆在這條街耗時太久,宗也被認出來是件很簡單的事,有些粉絲已經聞訊趕來。

  宗也名字一出,店內所有吃飯的人目光全部往這邊聚集。

  盡管有保鏢攔著,一些工作人員試圖上去跟她們溝通,表示正在錄節目。可那群粉絲顯然聽不進這些話。

  除了她們之外,很快又來了一批新的人。夾雜著看熱鬧的路人,人群突破保鏢的阻攔,往店內湧進來。

  幾乎是眨眼間,兩人就被包圍住。

  眼見事態不可控制,豐佳立刻撥電話,急得團團轉,把地址給節目組,讓他們趕緊再派點人過來。

  盡管店內提前安排了人手,也準備了應急措施,但是依舊沒法阻止這群熱情到快要失去理智的粉絲。

  姜初宜從沒遇到這種情況,腦子裡一片空白。

  宗也反應很快,立刻拽住她手腕,艱難地挪到牆邊。

  老板娘怒吼:「都小心點,別把我店裡東西弄壞了!」

  宗也手肘抵著牆,用背抵著情緒瘋狂的人群,空出身前牆角的一片角落給姜初宜。

  他一個人的力量明顯抵不過一群人,被擠得時不時要貼緊姜初宜,不得不轉頭說:「大家冷靜點,小心踩踏。」

  姜初宜親眼看到宗也臉上浮現出有些痛苦的表情,終於反應過來,高聲喊著:「別擠了!」

  可他們的聲音完全淹沒在尖叫聲裡。

  姜初宜努力地去擋住那些往宗也身上亂摸的手。

  手中的電扇也在混亂中被掃落在地。

  姜初宜又急又怕,徒勞地喊著:「別擠他了!別擠他了!也別踩我的小電扇!」

  被擠在牆角的兩人漸漸喘不上氣,窒息感越來越強。宗也還在勉力支撐,想要為她留出最後一絲空間。

  姜初宜眼睜睜看他的臉色越來越白,焦急又崩潰,慌亂地反復確認:「你沒事吧?宗也?是不是很難受?宗也?」

  「我沒事。」宗也輕搖頭,耳朵嗡嗡地響,困難地吐出一句安慰她的話,「你再堅持會,馬上就來人了。」

  ……

  ……

  等節目組的人趕到,人群終於被疏散開。

  姜初宜和宗也被扶著坐在椅子上。

  隨行的醫生立刻替他們檢查身體,萬幸宗也身上只有幾處皮外傷。有幾個工作人員不停道歉,說工作失誤,保證以後不會出現類似情況了。

  宗也拿棉簽給傷口擦著藥消毒,隨口道:「沒事。」

  姜初宜小聲朝宗也道歉,自責道:「對不起,都怪我,是我耽誤的時間太久了。」

  宗也擦藥的動作一頓,微微別過頭,跟她說,「我的問題,跟你沒關係。」

  他甚至還沖她笑了一下。

  「不是,是我隊長沒當好。」姜初宜看見他笑,心裡難受極了,語無倫次道,「就是我耽誤太久了,拖那麼長的時間,害你被人發現了,我要是機靈點,早點完成任務,就不會有事了。」

  宗也把手中的藥瓶擱下,問,「怎麼哭了?」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哭的。」

  一邊道歉,姜初宜的眼淚卻越掉越急。

  情緒似乎突然找到了發洩口,姜初宜視線模糊,嘴裡反復念叨著對不起。

  一堆人面面相覷,不由愣住。她自己也覺得很難堪,立刻背過身,用手抹眼淚。

  宗也立刻起身,走到姜初宜身前蹲下。

  視線停在她的臉上,想抬手替她擦眼淚,又不得不克制住。

  他輕聲說:「沒事了,初宜,你別怕。」

  「我……不怕。」姜初宜淚眼朦朧,「我就是有點心疼你……」

  宗也安靜。

  她意識到周圍全是人,費力控制著哭腔,補充自己的話,「心疼你給我的小電扇也被踩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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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顆星

  豐佳就在房內,看到宗也蹲在姜初宜面前的這一幕,愣住。

  還沒回過神,就見宗也起身,朝他們走來。

  走近了,他站住腳步,臉上的溫柔漸漸散去。

  豐佳此刻心還是虛的,和旁邊的人對視一眼。

  「幫個忙。」宗也面容沉靜,語調平緩地對製片說,「清場。」

  ……

  ……

  很快,幾個醫務和工作人員全部退出去,門被帶上,房間裡恢復安靜,只剩他們兩個。

  宗也靠在門口,偏過頭,靜靜地打量著幾步之外,臉頰蒼白的溫順女人。

  他站了會,才拿了幾張紙,走過去,重新蹲在她面前,「別哭了?」

  姜初宜緩緩搖頭,小聲說,「我沒哭了。」

  「小電扇被踩壞了,我再給你買,你想要幾個。」

  「不用了。」姜初宜舉目望了望,「其他人呢。」

  「我讓他們先出去了。」

  見宗也微微皺起眉頭,用指關節摁眼睛,姜初宜問:「你沒事吧?」

  「沒事,眼睛有點酸。」宗也把手放下來,「隱形眼鏡可能被擠掉了。」

  「我包裡有眼藥水,一會拿給你。」姜初宜抿唇,「你是不是也被嚇到了?」

  「有點。」宗也笑容無奈,「但不是被那群人嚇到的,你一哭把我嚇到了。」

  姜初宜沉默著,盡可能擠出一個笑,跟他說,「我高三那年,上海也出了一場很大型的踩踏事故,那時候我和朋友正好去外灘跨年,對這種事情就有點心理陰影。」

  宗也看了她一陣,問,「需要給你找個醫生做心理疏導嗎?」

  「不用……我已經不害怕了,沒多大事。」姜初宜又朝他笑了下。

  「沒多大事,掉這麼多眼淚?」宗也又給她遞了張紙,漫不經心道,「這麼心疼那個小電扇?」

  「我也不是只心疼小電扇才哭的……」姜初宜鼻音濃重。

  「所以。」宗也盯住她,很慢地問,「還有我嗎?」

  兩人一蹲一坐,默契地安靜下來。

  姜初宜劫後餘生,腦子裡還是一團漿糊。

  但她隱隱覺得這個話題似乎超出了朋友之間的線,她不該越過。

  姜初宜一直是個循規蹈矩、不願出差錯的人,她知道自己情緒還處於失控狀態,知道這樣不合適。

  可是這一刻,他看著她,等著她的答案。

  姜初宜還是點了頭。

  他笑了笑,溫和的聲音依舊冷靜,「為什麼會心疼我?」

  宗也的眼睛確實很好看,尤其是微微笑的時候,尤其是專注地看向她的時候,都會讓她忍不住,想抬手摸一摸他的眼睫毛。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摸。

  姜初宜只能垂下頭。

  她很久都沒開口。

  宗也很有耐心,像往日那般,對她有著無限的耐心。但是他彷彿一定要聽到她的答案,又問了一遍,「初宜,能告訴我嗎,為什麼。」

  姜初宜好像察覺出他的意思,又好像不能。她呆呆地看著手中那張,被揉皺的白色紙巾。

  長久以來,埋在心臟的一顆小種子,似乎開始撕扯,破裂,發芽,在她沒察覺的時刻,肆無忌憚地野蠻生長,衝向五臟六腑。

  有人說,當愛情降臨的那一刻,人最先感受到的就是痛。

  然而心理學裡,有一種愛情錯覺,叫做吊橋效應。

  她分不清自己心口的疼痛,是因為劫後餘生感到後怕,還是有可能,在這一瞬間,在他連續的追問下,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眼前的人。

  像表妹所說的,她跟很多很多人一樣,品味爛大街地,喜歡上了宗也。

  可姜初宜也跟她們不同。

  因為她的喜歡注定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因為他的身份,因為自己的職業。

  她太清楚地明白,愛情對宗也如日中天的事業幾乎意味著毀滅。

  姜初宜面色發白,盡全部的理智,去壓制住自己心中翻滾的浪潮。

  無論什麼答案,她都能說給他聽。除了「我喜歡你」,只有這個,絕對不能在此刻宣之於口,絕對不能告訴宗也。

  幾分鐘後,姜初宜慢慢抬頭,眼裡恢復了平和。

  她對他露出一個笑,一字一句,慎重地說:「你為了保護我才受的傷,所以我會擔心你,這是人之常情。」

  這次,輪到宗也沉默。

  他垂下睫毛,聲音依舊溫柔,「只是因為這個嗎?」

  姜初宜嗯了一聲,緊緊捏著手,不敢看他的表情。

  很久之後,他說:「我知道了。」

  宗也似乎也覺得自己可笑,對她說了句意味不明的抱歉,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不再繼續那個話題。

  等姜初宜把臉擦乾淨,恢復好平日的模樣。兩人一前一後從房間出去。

  飛行嘉賓毛珍珍也被剛剛那個意外嚇得不輕,她跟助理站在一邊,看到宗也從房間裡出來。

  當他從她身邊走過時,毛珍珍感覺到一股冷意。

  這個傳聞中溫潤有禮的「頂流」,似乎心情不太好。

  幾個編導上前跟他們溝通了幾分鐘,錄了幾個空境,草草地結束了今天的錄製。

  *

  當天晚上,宗也坡子街被堵的消息很快引爆熱搜。

  他發了一條微博,工作室以及BloodXGentle官博、官方後援會,全都出了公告,呼籲粉絲粉絲追星,抵制代拍和私生。

  群星閃耀甚至還沒來得及官宣,第一條微博就是致歉函:

  [在昨晚錄製節目時,由於相關人員疏忽,為了追求拍攝室外時想給觀眾所呈現的「真實感」,導致了宗也先生以及姜初宜小姐發生意外,對此我們鄭重道歉。在事情發生後,我們已經第一時間進行了應急處理,並保證以後錄製不會出現類似情況,同時也對兩位藝人的粉絲致歉。]

  《群星閃耀》節目組/2021年6月4日

  事情一出,宗也粉絲震驚暴怒,全部換上統一的頭像出征評論區:

  【理智追星,抵制私生代拍,但這件事不該粉絲背鍋,節目組連狂熱私生都阻止不了,甚至保證不了藝人最基本的人身安全,我們不接受和解,請認真對待宗也。】

  【糊弄誰呢啊?用的道歉模板?就為了追求什麼狗屁「真實感」?你當宗也是誰啊?你對內娛頂流人氣到底存在什麼誤解啊?!你跟誰倆呢?當是你家八十線開外的野雞糊咖嗎?!人流量這麼大的地方,不懂清場是吧?!!這已經是踩踏事故了吧???製作組沒一個長腦子的?!!傻逼節目組我恨不得殺了你,趕緊去死!不接受道歉!滾!曹尼瑪!】

  【這些衝過去的人是不是瘋了?這還是粉絲嗎?鬼附身了嗎,上手就直接摸啊掐的,宗也臉都白了,沒看到嗎?】

  【肯定不是粉絲啊,視頻裡的真粉絲全都在最後面,都在喊維持秩序,前面衝過去對宗也摸啊掐的肯定是路人或者私生黃牛代拍,真正的粉絲絕對捨不得這麼傷害他!】

  【光是看視頻我都快要窒息了,根本沒勇氣看完,真的是司馬節目組……】

  【無語,你家正主都讓你理智追星了,還在罵街,罵街就算了,還不忘吹一句「內娛頂流」,我也是服了宗也毒唯。一群吃泡麵的,天天操心身價幾個億的明星……】

  【樓上的職黑賤不賤啊?公認的內娛頂流,用得著吹嗎?你是畜生吧?宗也是不是明星,他都是受害人,這跟他賺了多少錢有關係嗎?】

  事態愈演愈烈,除了宗也的唯粉,西暴的一些團粉,冀凱、王灘的粉絲,甚至往日跟宗也家掐的最狠的伏城的毒唯,都紛紛下場,痛罵節目組。

  戰鬥力之強,噴得節目組不得不連夜下水軍,企圖控制輿論。

  但西暴這四個頂流都是腥風血雨殺出來的,隨便哪家拎出來都能血洗遍半個圈子,從來沒輸過,更何況這次難得統一戰線,壓得那群洗白的營銷號毫無還手之力。

  眼看著下水軍洗白沒用,那群粉絲鬧著要去廣電舉報節目組,幾個導演只能拉下一張老臉,開了幾次緊急會議,跟IM老總打了好幾通電話道歉。

  凌晨四點,等粉絲怒火差不多發洩完,BloodXGentle的官博終於重新發了一條微博,出面平息這場風波。

  ……

  ……

  第二天,#宗也坡子街#的熱搜還掛在前幾位,不過除去唯粉的罵聲,這次討論的點又換了一個。

  【不是我想磕血糖啊……對不起,我先磕個頭。但是這個視頻裡,宗也護在懷裡的女明星是姜初宜吧?緋聞不是剛炒完嗎?又合作了啊……有點東西。】

  【話說這個情況真的蠻危險的,一不小心窒息死了都有可能,宗也還一直護住那個小明星……看著他倔強抵住牆的背影,我的心裡不由浮現出一些土狗slogan:動我可以,動我的女人不行.[點煙]】

  熱搜一出,「宜見宗情」的超話也跟著瘋狂了一整晚。

  第一是確定他們合作,CP粉們不用等到電影上映,又有一大批物料能磕,簡直是天降喜訊。

  第二是心疼宗也和姜初宜遇到了這種事,節目組真的不當人。

  第三是他們遇到了這種事,居然還這麼好磕,這個世界大概沒救了……

  於是超話一半開始痛罵無良節目組,一半開始「你真的,我哭死」文學。

  【我真的很不想靠這種嚴肅的「社會新聞」磕宜見宗情,但是,但是,宗也啊,你用自己身體擋住那群瘋子,不讓她們碰到初宜,你不怕死啊?你知道你是IM最大的搖錢樹嗎?你知道你是頂流嗎?你的命跟姜初宜比起來不值錢是吧?你真的,我哭死。】

  【看到初宜慌得要命還幫宗也擋那些鹹豬手,雙向奔赴罷了。GEM那句「命運卻要我們危難中相愛」已經唱起來了】

  【他們倆那種氛圍感真的很不一樣。】

  【什麼時候do什麼時候do什麼時候do,真的需要看他們do,沒開玩笑】

  【其實我還算理智,我不確定他們現在是不是戀愛關係,但是我覺得至少小宗看著已經愛瘋了(誰懂)雖然節目組垃圾,但是好期待《群星閃耀》,已經迫不及待要看了,嗚嗚嗚】

  【我要搬出CP圈的金句名言了,「我們曾在高朋滿座中,把隱晦愛意說到最盡興。」,宜見宗情永遠熱戀[舉杯]】

  *

  因為宗也在五一廣場出現了意外事故,第二天節目組直接暫停了西暴四個人一切的室外錄製。

  編劇組從上到下日夜不眠地改內容,修出了一個新的台本,把在長沙的大多數任務放在室內。

  有些探店的部分直接pass,實在是要到街上拍攝的部分,節目組雇了比平時多幾倍的人阻擋圍觀群眾。

  也是被網上那群粉絲罵怕了,宗也所到之處,包括休息吃飯的地方,全部提前清場。

  不過拍攝內容一調整,嘉賓就更累了,畢竟室內需要不停做游戲,包括很多體力PK環節,一刻也閒不下來。

  在第一期錄製結束的凌晨,回酒店的車上,豐佳跟姜初宜溝通下次錄製的時間和內容。

  大概是十天後,地點在廣東。

  豐佳反復確認:「到時候有一個part,大概會在一個游泳館玩游戲,嘉賓需要入水,你應該沒問題吧?」

  「沒問題,我會游泳。」

  「那就行。」豐佳唉了聲,「我怕你跟宗也又出什麼岔子,真的就罪過大了。」

  姜初宜拍拍她的手。

  很快,車到了酒店。

  姜初宜和小鐘剛走進去,發現阿席就坐在大堂的沙發上。

  見到她們,他立馬站起來,喊了聲,「姜老師。」

  姜初宜認出他是宗也的助理,停住腳步,啊了聲,「怎麼了?」

  阿席為難地看了眼她身邊的人。

  姜初宜跟小鐘說:「你先去上面等我。」

  等人走後,阿席咳了咳,臉上神情有些不自然:「宗老師在酒店頂樓,他說要是看到你了,就讓我跟你說。」

  「說什麼?」

  阿席:「你如果想喝酒,可以上去找他。」

  姜初宜:「……」

  落地窗外,從傍晚開始下的雨一直沒停,反而越下越大。

  她問:「他現在還在頂樓嗎?」

  阿席點頭:「在的。」

  ……

  ……

  這個酒店頂層的設計很奇怪,是個倒三角形的斜坡建築,天台從中間挖空了一塊,有一個小露營帳。

  姜初宜掀開帳篷的門簾。

  裡面只有一個暈黃暖色系的吊燈,一個小桌子,幾張椅子。

  宗也像是料到她會來,根本沒動桌上的酒,靜坐在那兒等著。

  姜初宜微微躬著身子進去,把雨傘收好,「你怎麼突然想喊我喝酒?」

  見她進來,宗也把手指間的半根煙熄滅。

  她一邊問著,坐到他身邊,把傘放到腳下,用紙擦掉手臂上的水。

  「你的朋友我只認識辛荷。」宗也幫她把腳下的雨傘掛好,回答她,「所以我讓伏城幫忙問了問,你心情不好會幹什麼。」

  姜初宜沉默。

  她和辛荷拍戲時,偶爾確實會相約去喝酒,紓解心情。

  不過……

  姜初宜掃著桌上擺的幾瓶果啤,安靜了片刻,「謝謝你啊,不過你買的這些果啤對我來說,可能跟飲料差不多。」

  「對不起。」宗也笑,「我忘了,你酒量比我好。」

  「你怎麼看出來我心情不好的?」姜初宜問。

  她回想了一下,出了那個意外後,自己這兩天好像表現得挺正常的。反倒是宗也話更少,他們倆一個隊,玩游戲的時候,她吩咐任務,他就聽著,也不怎麼講話。

  宗也:「我猜的,因為我心情也一般。」

  姜初宜凝神思索了會,忽然站起來,匆匆對他道:「那你等我一會。」

  宗也抬眼,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見她抓起雨傘,又跑了出去。

  十分鐘後,姜初宜重新返回露營帳。這次她吭哧吭哧地提了一大袋東西。

  姜初宜彎腰,把東西一樣樣掏出來,擺在小桌上。

  宗也看著那幾瓶二鍋頭,視線轉回她身上,問,「你要,喝這個?」

  「對啊,你不是心情也不好嗎?」姜初宜解釋,「我一般喝白酒容易醉,然後醉完睡醒心情就好了。」

  宗也:「……」

  姜初宜安慰他:「你別擔心,這些二鍋頭都是我自己喝的,你喝果啤就行,我還給你買了瓜子,無糖的。」

  宗也唇邊再次浮現笑意,低低應了聲,「好。」

  ……

  ……

  開二鍋頭之前,姜初宜給小鐘發了個消息,如果她一個半小時後沒回,就上來天台接她。

  「不會突然有人上來吧?」姜初宜問。

  宗也:「你放心,阿席在外面。今天雨下得大,一般人沒事也不會上來。」

  姜初宜點頭。

  宗也拉開果啤的拉環,跟姜初宜碰了個杯。

  二鍋頭剛開始很沖,難以入喉,但是醉了之後,就跟喝水差不多。

  宗也喝得慢,支著下巴,歪頭看著她喝。

  姜初宜腦子越來越熱,趁著還有最後一絲神志,把心裡憋了很久的話吐出來,「宗也,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宗也:「嗯?」

  姜初宜組織著語言,「就是我的PD前兩天,跟我說了下,節目組可能想讓咱倆走CP路線,後期剪輯也可能會往這方面靠。」

  他靜了靜。

  姜初宜又喝了一口,自顧自地道,「我不知道跟你說算不算違約,但還是想提前告訴你一下。畢竟你也是當事人,咱倆這個人氣差距,炒CP有益的肯定是我,就是……」

  她有些醉了,顛顛倒倒的,盡力把話說清楚,「就是像我經紀公司之前那樣,蹭你熱度啥的。所以以後,節目組要是給你的一些安排,讓你不適的話,你要是不好開口,就我去拒絕。」

  「我有什麼不適的?」他問。

  姜初宜小聲的自言自語:「就是炒緋聞什麼的,你粉絲到時候會有意見的吧?就怕會太給你招黑,造成啥傷害。」

  宗也面不改色,「我參加這個綜藝前,也簽了合同,所以有義務服從節目組的安排。」

  她小幅度地點了下頭,又灌了幾口酒。

  兩人安靜下來,外面雨聲嗒嗒打在帳篷上,姜初宜感覺胸口又開始泛起熟悉的隱疼。

  那天在小飯店的房間裡,她沒說出口的話,以後可能也不會有機會告訴他了。

  他們一起選擇配合節目組炒作,也就意味著,這個緋聞絕對不能變成事實。

  任何頂流都有層出不窮的拉郎、CP以及真真假假的緋聞。但是,只要不是真的,只要不官宣,都不會損壞粉絲根基。

  流量明星都無法逃過的一件事。

  如果戀情被爆出,那宗也人氣必將受到重創,同時也會失去很多東西。

  姜初宜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們之間的緋聞不要變成事實。

  甚至,在未來的某些必要時刻,她需要站出來替宗也澄清,而不是去欺騙那些喜歡他的粉絲。

  ……

  ……

  姜初宜一杯接一杯地喝,直到有人問她,「你喝醉了嗎。」

  她機械的動作停頓,回答這道聲音,「醉了。」

  「那我們現在說的話,你還會記住嗎?」

  姜初宜遲疑,大著舌頭,「不知道……應該,記不住了。」

  耳邊的聲音安靜了。

  姜初宜又喝了幾口,放下杯子時,那道淡淡的男聲重新響起。

  「初宜。」他叫她的名字,「有沒有人跟你說過,有時候你的真誠,或者你的溫柔耐心,甚至你的祝福,你的好心,你的心軟,在某種程度上,會給別人帶來痛苦。」

  這番話聽在耳朵裡,姜初宜無法理解是什麼意思。

  「比如呢。」她大腦好像不能轉了,茫然又誠實道,「我可能喝多了,聽不太明白你的話。」

  「因為我沒講明白。」宗也看著她,「我知道你可能還不想明白。」

  不知為何,姜初宜就說,「我傷害你了嗎?對不起。」

  宗也眼睛漆黑暗沉,彷彿壓抑著什麼東西。

  等了半晌,遲遲等不到回答,姜初宜終於抵擋不住酒意,趴到桌上。在意識陷入混沌黑暗的那一秒,她恍惚聽到一聲嘆息。

  那道男聲非常溫柔,轉瞬即逝,淹沒在雨裡。

  ——「沒關係,我可以隨便被你傷害。」

  *

  外面下了很大很大的雨,起了風,那盞暈黃的吊燈不停晃動,露營帳內光線不明。

  宗也把易拉罐的最後一點酒喝完,放回桌上。

  她趴在桌上沉睡,髮尾就垂落在宗也手邊。

  他表情平靜,卻無法掩蓋眼裡流露出迷戀。手指很輕地反復滑過髮尾,眷戀的,不捨的,最後,還是輕輕纏繞住那簇黑髮。

  他不能做更過分的事。

  就算心裡有個東西快要衝破禁錮,把他所有溫和的表象全部吞噬,他也不能做更過分的事。

  宗也這麼提醒自己。

  這是他在她醉酒後,從道德層面上,唯一能做到的最禮貌的觸碰,觸碰屬於她身體的一部分。

  然而僅此而已。

  在沒得到姜初宜的允許前,他不應該放縱自己離她越來越近。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忍到什麼時候。

  人最大的痛苦,大概就是來源於太清晰知道自己渴望什麼,但是卻無法得到。

  而他僅剩的理智和溫柔,已經被摧殘的所剩無幾。

  宗也想,自己應該算不上好人。

  也算不上正常人。

  他是個爛人。

  因為在他跟導演說出清場,隻身折返房間時。

  在反手帶上門的那一刻,房間只剩他們兩個。

  他冷靜地看著姜初宜的眼淚。

  宗也知道她在為自己難過。

  而他想的卻是,跟她接吻、上床,做愛的時候,不知道她會不會也哭的這麼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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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5 00:10: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顆星

  姜初宜是被喉嚨乾醒的,一睜開眼,頭暈目眩。

  她揉了揉發痛的額角,從床上坐起來,拿手機看時間,十點半。

  姜初宜拉開窗簾,發現外面的雨已經停了,日頭暴曬。

  小鐘趿拉著拖鞋跑過來,「姐,你終於醒啦,我正準備把你喊醒呢!」

  姜初宜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睡衣,問,「我怎麼回來的?」

  「你不是讓我十一點半去接你嗎?」

  姜初宜隱隱記起昨晚大概十一點左右,她喝得差不多快上頭了,專門留了半個小時,跟宗也說炒CP的事。那時候她算好了時間,喝完還能留點神志跟小鐘回房間。

  後面……因為心裡難受,一下沒控制好,就喝趴了。

  「你去的時候我在幹嘛?」姜初宜擔心地問,「有發酒瘋嗎?」

  小鐘遲疑著,搖了搖頭。

  「那我當時在幹嘛?睡覺?」姜初宜追問。

  小鐘面色沉重地說:「您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姜初宜心一沉,有點急了,「當時就是喝太多了,沒什麼印象,所以才問的你。」

  小鐘連忙道:「姐,你別激動,我跟你開玩笑呢,什麼事兒都沒發生。我上去的時候你已經睡了,我背不動你,跟宗老師一起把你扶下來的。」

  姜初宜狐疑:「真的?你沒騙我?」

  小鐘搖頭。

  好半晌,她緊繃的情緒鬆懈,「好吧。」

  小鐘抿了抿唇,沉默地看著姜初宜進衛生間洗漱。

  淅瀝瀝的水聲裡,小鐘深深嘆口氣,不由又想起昨晚去天台接人的那一幕。

  和阿席打完招呼後,他給她指了個位置,小鐘順著走過去。

  夜晚的雨下得太大,腳步聲完全被蓋住。

  她剛掀開簾子,就被裡面的景象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狹小的帳篷裡,桌上的酒瓶倒了個七七八八。

  而她的老板顯然是醉糊塗了,雙眼迷濛地,正支著半個身體,用手指戳旁人的眼睫毛。

  而宗也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他一副任人侵犯的模樣,任由別人在自己臉上亂佔便宜。甚至還騰出另一隻手,托著罪魁禍首的胳膊,防止她摔倒。

  小鐘扛著雨傘呆滯在原地,不敢置信地微微張開嘴,一時間都忘了迴避。

  做賊心虛的吃豆腐小賊察覺到有人來,立刻收回手,準備往旁邊躲。

  結果被宗也拉住手腕。

  他不知是怕她摔倒,還是怕她離開,扯得力氣大了些。

  小鐘眼睜睜看著自己老板搖搖晃晃跌進自己偶像懷中。

  「別怕,是你助理。」宗也垂眼,低念一句。

  而後,他視線微微偏移,毫不避諱地看向小鐘。

  小鐘腦子裡一片空白,莫名有種自己壞了別人好事的錯覺。她訥訥道:「姜老師這是喝醉了嗎……」

  宗也嗯了一聲。

  「那,那我現在……」小鐘語無倫次,一時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

  「她喝多了,把她帶回去睡覺吧。」宗也表情恢復了往日的溫和。

  小鐘倏地清醒,立刻把雨傘放下,手忙腳亂地去扶人。

  宗也拿起外套,蓋到姜初宜身上,跟小鐘說:「她明天睡醒,如果不記得了,不用告訴她。」

  小鐘含糊地應了聲,「我知道。」

  他大約是不想讓姜初宜尷尬。

  但就算宗也不開這個口,她也不敢亂說話。

  以自己對老板的了解,如果給她知道自己發酒瘋,佔了宗也的便宜,估計接下來幾個月都無顏再面對他。

  而眼下好好把《群星閃耀》錄製完才是重點,不能因為這種意外耽誤工作。

  小鐘徹夜難眠,翻來覆去一整晚,後來睏得睡去時,夢裡都是老板和偶像在接吻……

  ……

  ……

  從長沙趕回廈門拍戲的路上,姜初宜接到了豐佳的電話。

  「初宜,我想跟你商量個事。你有認識的朋友最近能空出檔期的嗎?我們這邊之前邀請了一個飛行嘉賓,他那邊臨時有活動,來不了,你如果有朋友感興趣的話,可以來錄一期玩玩。」

  姜初宜:「是要男嘉賓還是女嘉賓?」

  「男嘉賓。」

  「有倒是有。」姜初宜沉吟,「不過我不確定他有沒有時間,得先問問他。」

  「好的,沒問題。」豐佳笑,「那你問好了,就給我發個微信。」

  「行。」

  姜初宜翻到微信聯繫人,找到趙光譽,拍了拍他的頭像框。

  趙光譽:「有何貴幹」

  姜初宜:「我最近在錄那個綜藝《群星閃耀》,pd跟我說有個飛行嘉賓的名額,你要不要來,就這個月中旬,在廣州。」

  趙光譽:「?」

  趙光譽:「和西暴那個???」

  姜初宜:「對。」

  趙光譽:「……」

  趙光譽:「別勾八廢話,小爺我躺進ICU了都把氣管子拔了給你爬來。」

  *

  直到在廣州,姜初宜親眼見到了趙光譽,才知道他口中的驚豔眾人是個什麼樣。

  她從上到下,再從下到上,打量著他一身的行頭,頓在原地,不由地沉默了幾分鐘。

  趙光譽燙了個非主流的耀眼紅髮,穿著沙灘花襯衫,胸口挎著大金鏈,標配的短褲人字拖。

  姜初宜頗為艱難地吐字:「我知道你是一個有個性的rapper,但這是錄綜藝,你還有別的衣服嗎?等會還要見人,你這樣會不會太不雅了。」

  趙光譽取下墨鏡,氣沖沖道:「你懂個球,我這是東京潮人範!」

  姜初宜:「我去東京也沒看到有人像你這麼穿的。」

  坐上節目組的車,趙光譽還在喋喋不休地跟她不停爭論品味問題。豐佳聽著他們拌嘴,笑得容顏舒展,從副駕駛轉頭叫姜初宜,「看來我讓你找個朋友來是對的。」

  姜初宜疑惑地啊了聲。

  豐佳:「你之前在長沙,情緒一直都不是很高。我跟你接觸了一段時間,也發現你性格比較慢熱嘛,就想著喊個你熟悉的朋友來,你能玩的開一點。」

  姜初宜撓臉,有點抱歉,「我就是很木,沒什麼綜藝感。」

  「沒有!」豐佳鼓勵她,「你每次玩游戲是最認真的那個,很可愛的。」

  姜初宜不好意思地道:「我還怕我太較真了。」

  豐佳眼裡閃過興奮的光:「這是優點呀,你沒發現嘛,西暴那幾個人都喜歡逗你,欺負「老實人」也是一種節目效果!」

  姜初宜:「……」

  *

  今晚的錄製地點在一棟商業大廈,必須要等到歇業才能進去,時間比較趕。第二期來的飛行嘉賓一共有六個人,三男三女,加上常駐嘉賓一共十六個人。

  到了場地姜初宜才知道,這次來的人還包括池夢月。不過她們本來就不太熟,加上辛荷的原因,她沒主動上前打招呼。

  西暴今天有場活動,其餘人吃完飯先出發去錄製場地。等到他們四個卡點趕到,工作人員把道具全部準備好,導演簡單地開始給他們講述今晚拍攝內容。

  大致就是十六個人分為兩個隊,在這棟商場裡玩貓鼠游戲。

  游戲規則很簡單,A隊是老鷹隊,負責抓人。B隊是小雞隊,負責躲。

  游戲開始前,節目組會給小雞隊每個隊員一顆星星手環,並給他們十分鐘時間躲藏。等抓捕行動開始後,如果被老鷹隊的成員發現,並被他們搶走身上的星星,則被out出局。

  時間結束,兩隊輪換身份,搶到星星最多的人獲得「星星王」稱號,並獲得一項特權,累計搶到星星多的那一組就算獲勝。

  「聽明白規則了嗎?」導演喊。

  眾人應了一聲。

  「OK,給你們一點時間商討戰術,五分鐘後遊戲正式開始!」

  徐志囑咐隊伍裡的幾個女嘉賓:「你們女孩子力氣比不過男人,要是被發現了,就撒丫子先跑,跑不過,就撒撒嬌,盡量周旋一會,等隊友趕到。」

  胥嘉玉提出質疑:「徐老師,我之前看您的節目,您好像也沒對女嘉賓手下留情過啊。」

  徐志瞪了他一眼,「就你話多,等會看你能搶幾顆星。」

  工作人員給每個人都發了個對講機,讓他們游戲中通過這個進行隊內溝通。

  趁著混亂之際,AB兩個隊的人也開始互相走動,交流感情。

  穿著粉色隊服的趙光譽溜過去敵方陣營,殷切地跟冀凱說:「哥,等會你看到我了,就放我一馬。等下一輪我看到你了,我也放你一馬,咱倆合作共贏怎麼樣?」

  冀凱還沒來得及回答,白隊一個叫曾平飛的嘉賓朝導演組喊話:「導演我要舉報,這裡有人企圖作弊!」

  導演抄起喇叭:「各憑本事玩游戲,你也可以找個人一起合作!」

  哄堂大笑。

  五分鐘後,第一輪游戲開始。

  工作人員給粉隊的成員戴上星星手環,最後交代了一遍游戲規則。

  聽著大廈廣播裡嘟嘟的倒計時聲響起,小雞隊的幾個嘉賓立馬分散開,各奔東西。

  姜初宜跑向三樓。

  這一層都是賣兒童服裝的,商鋪全部已經關門。有幾個隱秘的小房間,豐佳提醒她不能躲進去。

  姜初宜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轉,不停問VJ大哥:「那我能躲哪啊?」

  VJ大哥沉聲道:「我也不知道。」

  就在這時,對講機裡傳來隊友的一聲哀嚎,「L4右邊,能來幾個人幫我嗎,我被發現了,他們正在追我。」

  「我也在跑呢。」趙光譽氣喘籲籲,「大難臨頭各自飛吧小雞們,over!」

  姜初宜瞥見電梯處的兩個白色身影,心跳陡然加快,她緊張地拽了一把VJ大哥,「快快快,快蹲下,有人來了。」

  VJ大哥不動如山地扛著攝像機:「我們不能蹲,只負責錄製。」

  姜初宜急了:「那怎麼辦,你站在這,這麼明顯,他們不就發現我了嗎?」

  VJ穩穩回答她:「我的建議是你可以開始跑了。」

  話音剛落,冀凱熟悉的大嗓門響起:「在那在那!姜老師在那。」

  姜初宜閉了閉眼,站起來拔腿就跑。她使了吃奶的勁往前衝,大學體測八百米都沒跑的這麼帶勁過。

  這一層是環形通道,她東藏西躲地跑到快虛脫時,終於停住腳步。

  把手撐在膝蓋上,剛剛喘了口氣,一抬頭,發現冀凱帶著一臉邪惡的笑朝自己走來。

  姜初宜醞釀了會,朝他喊:「我們能商量一下嗎?」

  「商量什麼?」冀凱問。

  「你先,你先別抓我。」姜初宜調整著呼吸,一步一步慢慢往後退,尋找逃跑的時機,「我們先聊會兒天。」

  「聊天?」

  姜初宜緊張得滿頭是汗,胡言亂語道:「雖然我跑不過你,但是我也不會輕易把手環給你的,除非你來搶。」

  「我本來就要搶啊。」冀凱滿不在乎,依舊朝她逼近。

  「那,那我會反抗的很激烈,你會花很多時間的。」姜初宜試圖說服他,「你要不先去找趙光譽他們,他們在四樓,你先去搶他們的星星,容易點。」

  冀凱樂了:「你還挺會出賣隊友啊姜老師。」

  姜初宜心裡虛,結巴道:「那、那你快去找趙光譽,等會他就跑了。」

  「放了你?也要問我隊友同不同意啊。」

  姜初宜轉頭望去。

  身後不遠處,穿著白色隊服的宗也悠閒地朝她走來。

  姜初宜僵在原地,有些絕望了。

  前後的路全部被堵,她就像羊入狼窩的兔子,被逮個正著。

  宗也輕抬下頜,跟冀凱說:「你去找其他人吧,我來拿她的星星。」

  冀凱滿臉懷疑,「你拿得到嗎?」

  宗也:「馬上時間就到了,你去找別人,這裡我一個人就夠了。」

  聽他們商量,姜初宜垂頭盯著地板,不動聲色,小步小步地往電梯挪動。

  忽然,身前攔了一隻胳膊。

  宗也的聲音帶著笑意:「想跑啊,姜老師。」

  姜初宜尷尬地抬頭,訕笑一下。

  兩人相距不到一米,她往左挪一步,宗也就慢條斯理地跟著往左挪一步。

  意思很明顯,他不打算放過她。

  廣播裡不停傳出隊友OUT的消息。

  姜初宜回憶著徐志教的方法,心一狠,破罐子破摔道:「宗也,求求你了,你好人有好報,大人有大量,能別拿我的星星嗎?」

  宗也又朝她靠近了一點,回答道:「應該不行,冀凱會罵我的。」

  她眼神亂飄:「那,那……」

  「那什麼。」他故作冷淡地抬手,像是要搶星星。

  姜初宜立刻把手縮起來,脫口而出:「那你就忍忍,被冀凱罵兩句也沒事的。」

  宗也:「……」

  姜初宜觀察著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行麼?」

  宗也看了她會兒,終於忍不住,嘴角帶著笑意,嗯了聲,「行,我考慮考慮。」

  「那你要考慮多久?」

  宗也:「三分鐘?」

  姜初宜咬了下唇,瞅準時機,趁宗也不備,猛地將他推開,撒丫子地跑向電梯。

  坐電梯下去的時候,姜初宜搭在扶手上,底氣不足地回頭看了眼。

  他臉上依舊笑著,回望她,沒有再追過來。

  ……

  ……

  等到最後,所有人返回一樓大廳,導演組宣布B隊唯一的倖存小雞是姜初宜的時候,冀凱立馬瞪了眼宗也。

  他坦然回視。

  冀凱欲言又止,忍了忍,還是選擇閉嘴沉默。

  很快,AB隊互換身份,開始第二輪游戲。

  這次,B隊的人搖身一變成為老鷹,趙光譽頓時有種媳婦熬成婆的嘚瑟,惡狠狠地朝A隊放話:「剛剛欺負我的人我都記住了,你們都給我等著!」

  和剛剛一樣的規則,原地等待十分鐘。導演吹了一聲口哨,示意他們可以去找人了。

  徐志讓姜初宜跟逢妙彤組隊。兩人從上到下地開始掃樓,找了一會,好不容易逮到一個落單的,但是由於男女力量懸殊,還是被對方跑了。

  時間漸漸過去,逢妙彤提議:「這樣吧,咱倆分頭行動,找到人了就用對講機通知隊友。」

  姜初宜點頭。

  她剛剛在二、三樓徘徊了許久,對那兒的地形稍微熟悉一點,跟逢妙彤商量後,便負責搜尋這兩層。

  不停歇地跑了許久,姜初宜已經有些體力透支。

  她漫無目的地翻著紙箱、推開一扇扇門,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剛剛自己被逮的轉角。

  她步子剛邁過去,經過一條通道,餘光發現有個VJ的身影在晃。

  姜初宜精神一振,立刻衝過去。

  等看清人,她的腳步不由一放緩,驚訝道:「宗也?」

  宗也背靠在牆上,見到她來,不躲不避,「怎麼了?」

  姜初宜躊躇著,左右看看,壓著嗓子:「你怎麼不跑?」

  「跑不動了。」宗也說。

  她繃著臉:「那怎麼辦。」

  宗也一副任她宰割的模樣:「準備束手就擒。」

  姜初宜:「……」

  她心中掙扎不已,最後還是厚著臉皮朝他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把星星給我吧。」

  宗也喉嚨上下滑動一下,笑了笑,「姜老師,你翻臉不認人的速度還挺快。」

  「我哪有。」她下意識反駁。

  「我不是剛剛才放了你?」宗也提醒。

  姜初宜沉默下來。

  他嘆息了聲,「這麼快就恩將仇報。」

  姜初宜被他說的發窘,「雖然你放了點水,那,那也是我自己跑掉的……」

  她看了眼遠處的倒計時,試圖用語言感化他:「你不要用苦肉計了,把星星給我吧。」

  宗也好笑地看著她:「不是要你來搶嗎?」

  姜初宜沒吭聲,咬唇,表情嚴肅,半晌,忽然去抓宗也的手腕。

  他手一抬。

  姜初宜跌跌撞撞地跟著搆了兩下,沒搆到,又拽著他的衣服下擺蹦起來,還是沒搆到,被他反手扣住手。

  宗也半垂下眼看她。

  姜初宜洩氣。

  她眼睛溜向別處,最終還是沒狠下心把宗也的位置用對講機通知給隊友。

  姜初宜主動退開一點,低聲說:「算了,我說話算話,放你一馬。」

  剛轉身走出幾步遠,宗也開口喊住她:「姜老師。」

  姜初宜回頭:「怎麼了。」

  宗也看了她兩秒,褪下右手上的星星手環,直起身。

  她眼睜睜看著宗也一步步朝自己走來。

  外面的廣播已經開始倒計時。

  宗也慢慢走到她面前,停住,微微弓腰,牽起她的手腕。

  他手指冰涼,凍得姜初宜微顫了下,下意識想抽回胳膊。

  「別動。」

  宗也垂下頭,耐心地把星星手環在她手腕上繞了一圈,扣上,而後抬眼,輕聲說,「好了。」

  四周靜悄悄的,無一人開口。

  姜初宜看到他彎折起的眼睛裡盛滿了溫柔的笑意。

  他說:「願賭服輸,星星給你了。」

  倒計時的最後三秒,廣播的機械女聲傳遍整棟大廈:

  ——宗也O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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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顆星

  隨即,篤地一聲長鳴響起,提示遊戲結束。

  姜初宜還愣著神,耳邊突然響起一聲痛徹心扉的怒吼:「死叛徒!!!!!」

  兩人同時轉頭看去。

  冀凱怒髮沖冠地朝他們走來,忍無可忍地舉著對講機快速說,「我要檢舉揭發我們隊伍的毒瘤宗也,他絕對是個臥底,放水就算了,現在居然公然向敵方投誠,沒有絲毫競技精神可言!」

  姜初宜連忙出聲,想替他解釋:「不是臥底,是我抓到他了。」

  「我們難道沒抓到你?你怎麼就能跑了呢。」冀凱捶了宗也一拳,勒住他的脖子,罵道:「都怪你這個不爭氣的,靠。」

  宗也被他勒得發出一聲悶哼,嘴角微微揚起,笑著道歉,「我的錯,對不起,我不爭氣。」

  他們一路打鬧下去。

  冀凱當著所有人的面又把宗也的行為檢舉揭發了一遍。

  聽完,逢妙彤和池夢月互換了個微妙的眼神。

  徐志笑著拍拍他的肩:「小凱,你多學學人家宗也,多紳士啊,反正是個游戲,讓讓女孩子也沒什麼。」

  趙光譽立刻道:「雖然我們不在同一個陣營,但我支持凱哥,玩游戲要有競技精神,不能放水!」

  姜初宜保持微笑,暗暗掐了趙光譽一把,「少說兩句。」

  幾個嘉賓笑鬧中,現場開始統計剛剛游戲的結果:粉隊的倖存者只有姜初宜一個,白隊倖存者有三個。

  小組PK白隊勝出,冀凱作為在搶奪戰中拿到星星最多的人,榮獲星星王稱號。

  導演:「你的特權是在明天的游戲裡,可以隨你心意指定在場的嘉賓,為你幹一件事。」

  等在大廈的錄製結束,已經凌晨三點多。製片統籌告訴他們,晚上回去睡好覺,明天中午十二點在酒店大堂集合。

  坐上節目組的大巴車,姜初宜將頭歪著,抵在車窗上。

  車內一片靜謐,精疲力盡的一行人都是陷入了睡眠。她盡管累,卻還不是很睏,出神地摩挲著那個手環。

  這是她今天唯一「搶」到的星星,屬於宗也的那顆星星……

  「宗也OUT」的那道廣播聲響徹大廈時,她的心像被針尖刺了一下,又疼又癢。

  當游戲結束,工作人員過來收道具,姜初宜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竟跟那個小姐姐小聲說,能不能把這個留給她,她想當個紀念。

  小姐姐雖然奇怪,但也沒多說什麼,答應了她。

  她悄悄轉頭,往車後面看去。

  宗也坐在最後一排,側著頭,正透過玻璃望向窗外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什麼。

  車前還有攝像頭,她不敢盯著看太久。回過身,瞄了眼沉睡中的趙光譽,姜初宜伸手,把蓋在他身上的外套小心翼翼扯過來,然後放在膝蓋上包住手機,鬼祟地在微信上戳了戳宗也。

  宗也:「怎麼了?」

  他也戳了回來。

  姜初宜:「我有點擔心,你剛剛給我手環的時候是不是太明顯了!等播出的時候你粉絲會不會罵你?」

  宗也:「我們不是要配合節目組炒CP嗎?」

  就在這時,趙光譽迷迷糊糊地睜了下眼,嘀咕道:「我外套呢……」

  姜初宜嚇了一跳,僵住身體。

  幸好,他只是念完這一句,立刻又歪頭,昏睡過去。

  姜初宜調整了下姿勢,才繼續打字,敦敦教誨他。

  「是倒是這樣,但你也別太敬業了,我們最好還是循序漸進,你好歹考慮下自己的實際情況。」

  宗也:「打字太累了,等會下車當面說?」

  姜初宜:「好,那你先休息會兒。」

  ……

  ……

  大巴車到達入住的酒店,車上的幾個嘉賓陸陸續續下車。

  趙光譽睡了一路,這會恢復了點精神,拉著姜初宜不停嘮叨:「唉,我今天跟我偶像近距離接觸了下,我發現我們倆性格還挺像,還有啊……」

  「嗯嗯。」姜初宜一邊應付他,一邊往宗也那邊看。

  他跟冀凱走在一起,也回眸望著這邊,放緩了腳步,似乎等著她過去。

  趙光譽扯住姜初宜,「喂?!你能不能別敷衍我了?!問你明天幾點集合,你嗯什麼嗯?別人不發火,你是不是把別人當傻子啊!」

  「剛剛製片跟你說了,你又不聽。」姜初宜不想跟他大庭廣眾拉拉扯扯引人注目,急著去扒開他的手,「行了,你去問助理,我這會兒有事,你先別煩我。」

  「你有什麼事?」趙光譽追問。

  姜初宜低喝道:「別管。」

  「你現在大了,翅膀硬了?有什麼事兒不能告訴我?你等著,我回去就跟陳億告狀。」

  正當她被趙光譽纏得焦頭爛額之際,有道聲音忽然響起,「嗨,趙光譽?」

  兩人動作都停住。

  宗也打完招呼,視線掃過趙光譽扯住姜初宜的那隻手上,語調平靜,「打擾你們了?」

  姜初宜莫名心虛,不敢再掙扎,小聲回了句,「沒有。」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微妙,路過他們的人都自覺繞行。

  四目相對,他再度開口:「你好,趙光譽,我叫宗也。」

  儘管宗也面孔略帶笑意,趙光譽還是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詭異壓迫感。猶豫了會,他試探地開口,「你好,我知道你,不過……你找我有事兒?」

  「我找初宜有點事。」宗也眉目含笑,目光從始至終都在他身上,「能把她放開,讓我們單獨聊會兒嗎?」

  趙光譽猛地回神,鬆開手,後退一步,「哦哦,行,那你們聊。」

  ……

  ……

  打發走趙光譽,姜初宜默默跟在宗也身後。

  他沒開口,姜初宜也跟著安靜了會。走了段路,她悄悄用餘光觀察著他白皙的側臉,忍不住喊他的名字:「宗也。」

  宗也平靜地嗯了聲。

  「你生氣了嗎?」

  宗也腳步停了停:「什麼?」

  姜初宜跟著停下,惴惴不安道:「我感覺你心情好像不太好。」

  思考了會,宗也說:「好像是有點?」

  「為什麼?」

  她有點茫然,努力回想著,是自己犯什麼錯了嗎?還是因為剛剛玩游戲的事情,他被人調侃了,所以心情不好?

  「我們不是約好了聊一聊?」宗也輕輕嘆氣,「我一直都在等你。」

  姜初宜立馬跟他說:「我不是故意拖時間的,你身邊一直都有人,我就是想等沒人的時候去找你,不然被看到了也不太好。」

  宗也:「我們兩個說話又不犯法,為什麼要等沒人的時候找我?」

  姜初宜表情變得奇怪。

  她低下頭,沒吭聲。

  要怎麼跟他解釋,不敢跟他單獨說話,是因為自己心裡有鬼……怕離他太近,小心思再也控制不住洩露出來……

  「初宜。」他叫她。

  姜初宜:「嗯?」

  宗也略有些無奈,「你這個樣子,會讓我想跟你道歉。」

  「啊?為什麼?」

  「因為……」宗也瞥了眼她,終於笑了,「你的表情很委屈,好像被我欺負了一樣。」

  聞言,姜初宜眼睛睜大:「有嗎?」

  「嗯。」

  她心跳又加快了,扯開話題,「算了,我們還是商量正事吧。」

  「什麼正事?」

  「就那個,炒CP……」她提醒他。

  「今天我故意給你放水,算不算炒CP?」

  「應該算吧?」姜初宜遲疑,「主要是我也很少上綜藝,都不知道要跟別人怎麼炒CP才有節目效果……就怕把握不好那個度,一下炒過頭了,搞得你被罵。」

  宗也臉上似乎也帶了點困惑,附和她的話,「是啊,我沒上過綜藝,也不怎麼了解該怎麼炒CP。節目組讓我盡量配合,我又沒經驗,演技這方面也一般,只能當作自己是在跟你談戀愛了。」

  姜初宜習慣性地點頭,聽清最後一句話,差點沒噴出來。

  「什、什麼?!」姜初宜愕然,結結巴巴道,「你、你當是什麼?」

  宗也輕揚眉,似笑非笑又重復了一遍:「跟你談戀愛。」

  姜初宜:「……」

  她原本還覺得自己是個綜藝小白,沒想到宗也比她還單純……他們倆簡直就是綜藝界的臥龍鳳雛。

  「你倒是……」姜初宜吞咽了下口水,艱難又尷尬地吐字,「不用這麼犧牲自己。」

  宗也隨口道:「那姜老師有什麼好的方法嗎?」

  姜初宜愁眉苦臉,盯著地上的影子,「我也還在想。」

  「如果想不出,那不然就試試我的方法?」

  她心不在焉地接話,「什麼?」

  宗也一本正經地說:「假裝是在跟我談戀愛。」

  姜初宜心情復雜,一言難盡地看著他,感覺要被他這離奇的腦回路給說服了,又隱隱感覺哪兒不對。

  他低聲說,「姜老師演技比我好,假裝喜歡我,應該不難吧。」

  姜初宜臉頰發燙,心撲通撲通狂跳,明知道這樣不合理,可眼下腦子裡亂七八糟,完全無法思考出什麼。

  最終,還是情感還是壓倒理智,姜初宜一衝動,便答應下來:「我試試吧……」

  他一怔,笑了,「好。」

  *

  姜初宜神游地走回自己房間。

  坐到床邊上,又發了很久的呆,宗也那句「假裝談戀愛」在腦海裡盤旋不散。

  她深吸一口氣,終於忍不住,整個人撲到被子上……

  抱緊懷中的枕頭,姜初宜緊閉著眼睛,內疚地跟宗也所有粉絲都道了遍歉,跟西暴的粉絲道了歉,又跟IM的人道了歉,甚至到最後,她跟宗也未來的女朋友也道了歉。

  她希望這些人能原諒她的貪心。

  宗也大概不知道的是,自己完全不用假裝,也已經很喜歡他了。

  只不過節目組剛好安排他們炒CP,讓她多了很多跟他接觸的機會,成全了她的私心。

  姜初宜從小到大都沒爭過什麼。

  她想,就這一回,她就貪心這一回,這次以後,她就本本分分的,再也不會奢望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姜初宜明知道為了節目效果假裝談戀愛就是一通毫無邏輯的鬼話,也知道播出後可能會被宗也粉絲罵,更知道她會害得宗也被罵,可她還是忍不住想,很自私地想,就當宗也是陪自己演了一場電影。

  她就只在這個電影裡,當一次他的女主角。

  等電影結束,她就把他還給她們。

  *

  第二天錄節目,姜初宜一路都在瞌睡。

  逢妙彤坐車的時候就坐在她旁邊,略有些奇怪,「初宜,你這麼睏啊?」

  姜初宜睏倦地點頭,「昨天晚上沒睡好。」

  「我的天,你沒睡好?」逢妙彤十分不理解,「我昨天簡直累得倒頭就睡,澡都沒來得及洗。」

  兩人說著話,後方又傳來一陣喧嘩。

  池夢月笑著躲胥嘉玉手中的小棒錘。

  這是中場休息的保留節目,後面一群人在玩成語接龍。

  接不上的要被眾人錘一下。

  而池夢月像是被難住了幾次,每每輪到她時,好幾個男嘉賓都故意針對她。

  逢妙彤瞄了眼那處的動靜,回過頭,心頭一絲落差感不由又飄起來。

  上次在長沙,就她和姜初宜在的時候還好,胥嘉玉時不時也會主動cue她。池夢月一來,年紀相仿的異性,基本都圍著她轉。

  逢妙彤又去看姜初宜。

  她依舊打著瞌睡,好像對周圍發生的事毫無察覺。

  也是很心大……

  不過姜初宜人氣本來就不高,搭上西暴這趟順風車之前,基本都是圈裡的邊緣人物,估計也沒法體會出她這種心情。

  逢妙彤又去看西暴那幾個。

  王灘跟冀凱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宗也跟伏城都戴著耳機,坐在自己位置上閉目養神。

  他們似乎對池夢月玩的那個游戲都沒什麼興致,無一人參與。

  見狀,逢妙彤心裡舒服一點了。

  好歹這幾個高冷的頂流逼格穩住了,對待女藝人一視同仁,不會上趕著去倒貼互動……

  等成語接龍的游戲終於玩完,大巴車也到了目的地。

  在去游泳館錄製前,他們需要參觀幾個當地的歷史景點。

  一下車,逢妙彤就驚了下。

  怎麼圍了這麼多人?

  大巴車上的嘉賓陸陸續續下來。

  直到某個身影一出現,被工作人員攔在線外的那群人再也控制不住,激動地叫出來,有人甚至往上跳著喊:「宗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伏城!啊啊啊啊!!」

  「王灘!!宗也!!!!看這邊!!!冀凱!!」

  「豁!」全永寧也被眼前這陣仗嚇到,打趣道,「我們這幾個男嘉賓人氣也太高了吧。」

  在進景點前有一段林蔭道,長長一條警戒線拉起來,全部擠滿了舉著BloodXGentle橫幅的粉絲。

  十幾個嘉賓也識趣地放慢了腳步,默默地跟在西暴幾個人後面,等著他們打頭陣。

  短暫的混亂後,粉絲自覺地開始維護秩序。

  宗也摘下墨鏡,勾到手裡,一邊走,一邊對路邊的粉絲頷首示意。

  冀凱勾住宗也的肩膀。

  這個動作又引來幾聲尖叫。

  王灘舉起手,跟喊自己名字的人打著招呼。

  胥嘉玉嘖嘖兩聲,「牛逼啊,這排面……」

  池夢月沉默地看了他兩眼,又去看走在前面的宗也。

  進到景點裡面,導演拍了幾個他們參觀的鏡頭,用喇叭喊:「先休息半小時,我們還有幾個地方需要拍攝,嘉賓先自由參觀一下,等會時間到了就出去集合。」

  烈日當頭,跟拍嘉賓的幾個VJ也放下沉重的攝像機,坐在長椅上歇息。

  池夢月找了個機會走到宗也身邊,喂了一聲。

  他垂著頭,拿著手機正在發消息,聽到聲音,抬起眼。

  池夢月笑意盈盈地歪頭,「怎麼,不認識我了?」

  宗也打量著她,「什麼?」

  「切。」池夢月微微靠在展示台的玻璃櫃上,「你忘了?你還欠我一個東西呢。」

  聽她這麼說,宗也表情沒什麼太大的變化,沉思了會,才奇怪地問,「欠你什麼?」

  池夢月咬住下唇,「新年祝福啊。」

  「宗也。」不遠處王灘叫他。

  宗也視線偏了偏,跟池夢月微點頭:「抱歉,我有點事。」

  和上次一模一樣的劇情,一模一樣的台詞,別人一喊他,他就抬步離開。

  池夢月沒料到自己又被徹頭徹尾地無視,獨留在原地,不由一陣胸悶。

  她有點惱地回頭,正好和王灘對上目光,他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朝她笑了下。

  ……

  ……

  「你特麼能不能換個方法?多少次了,回回都讓我用這招救你。」王灘懶洋洋道。

  「謝了。」宗也笑。

  王灘嘖了聲,「你下次喊冀凱來,我可不想拉仇恨,剛剛池夢月像是要把我吃了。」

  「不至於。」

  「你這招蜂引蝶的,怕姜老師會吃醋啊?」

  「聲音能小點兒嗎?」宗也嘆氣。

  「怎麼,你還怕被人知道?」王灘呵笑,「眼睛就差沒黏在人身上了,都不敢過去搭個話,能不能爭點氣啊兄弟?什麼年代了還搞暗戀這套,磨蹭這麼久,連個手都沒拉上,真是給你兄弟丟人。」

  宗也輕笑:「溫水煮生姜聽過麼。」

  王灘:「……」

  王灘扯了扯嘴角,忽然朝後方喊:「姜初宜!」

  宗也一頓。

  逢妙彤和姜初宜同時回頭。

  王灘朝她招手:「過來,找你有點事。」

  聞言,逢妙彤不禁看向姜初宜。

  姜初宜看到他身邊的宗也,不經在原地躊躇兩下,指了指自己,又確認了一遍,「找我有事?」

  看她不情不願的模樣,王灘催促:「搞快點兒,過來。」

  「好吧。」

  姜初宜慢吞吞朝他們挪去。

  她神色僵硬,壓根不敢瞄宗也,眼睛看向別處,小聲含糊道,「找我什麼事兒。」

  王灘撞了撞宗也,「說啊,找她什麼事。」

  宗也盯著她,「王灘想問你……昨天是不是沒睡好?」

  王灘沉默了。

  姜初宜實在是太心虛了,立馬就狡辯:「沒有啊,我睡得挺好的。」

  「睡的好嗎?」宗也笑了聲,「那你這個黑眼圈,是打算cos熊貓?」

  他這麼一句,姜初宜立馬安靜。

  她目光閃動,訥訥道:「可能是粉底上少了,等會再去車上補補妝吧……」

  聽她說著,宗也不鹹不淡地笑了笑,抬起手,把自己手中的墨鏡架到她眼睛上。

  墨鏡有點大,一戴到她臉上,就從鼻梁上滑下半截。宗也又用食指給她往上推了推,才收回手,輕聲道,「好了。」

  「……」

  不止姜初宜,連王灘都被這一幕幹沉默了十幾秒。

  他嘶了聲,終於忍不住好奇道:「我想請問,你們倆這是在談戀愛嗎?」

  被戳穿心事,姜初宜僵住,沒出聲。

  偏偏鼻梁上的墨鏡就在此刻又滑了下來,她無力地跟宗也對視上。

  宗也好整以暇:「你跟他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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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顆星

  王灘以為自己的問題已經足夠離譜,沒想到宗也接下的這句不要臉的話更是重量級。

  姜初宜在兩人的注視下,僵直著手指,把墨鏡緩緩推回原位,阻隔宗也的視線。

  王灘一臉WTF的表情,四下看看,難以置信壓低聲音:「hello?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們倆真別嚇我?」

  「不是……」她倒退一步,閉了閉眼睛,強裝鎮定地向王灘解釋,「我們倆就是配合節目組炒CP,假裝……假裝喜歡對方。」

  「配合、節目組、炒CP、假裝——喜歡對方?」王灘一個字一個字地重復,費力地理解著其中的邏輯。

  「你們倆……」王灘哽了又哽,感嘆道,「可真他娘的是個天才啊。」

  姜初宜無言以對。

  宗也翹起唇角:「你跟逢妙彤也可以試試。」

  王灘面無表情噴回去:「我試你老媽。」

  姜初宜再也堅持不住,低聲跟他們說:「沒事我就先走了。」

  說完也不等倆人出聲,就快速轉身,逃也似的離開。

  逢妙彤就在不遠處,完整地圍觀了整場事發經過。

  雖然聽不清他們具體在講什麼,但是她親眼看到宗也把自己手上的墨鏡給姜初宜戴上。

  逢妙彤呆若木雞,一整個處於懷疑人生的狀態。

  儘管她早就知道姜初宜跟西暴這群人關係好,但逢妙彤壓根就沒想過,姜初宜居然跟能宗也「親近」到這個地步……

  重新坐回大巴車上,姜初宜腦子空白了好一會,才記得把墨鏡摘下來,拿出粉底,把黑眼圈給遮蓋住。

  逢妙彤心情復雜,剛剛的震撼尚未平復,對姜初宜的看法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能混這麼久娛樂圈的人果然都不簡單,姜初宜的確有兩把刷子在身上的……也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能勾到西暴的大top……真是人不可貌相。

  *

  下午兩點,《群星閃耀》錄製組到達游泳館,十幾個嘉賓換好衣服,錄製正式開始。

  按照昨晚分好的隊伍,兩支隊伍依舊要進行PK。

  游泳池內漂浮著兩塊星星板,各連接著一條一米寬的泡沫板通道,中間是個橡膠皮艇船。

  導演照例跟他們讀游戲規則:「飛行棋大家應該都玩過吧,跟今天這個游戲差不多。白隊和粉隊的所有隊員都各自待在泡沫板上,聽我口哨吹響,游戲開始後,兩方隊伍的人需要想辦法佔領皮艇船,隊員一旦被推進游泳池就出局,最後結束隊員留在橡膠皮艇上多的隊伍獲勝,聽懂了嗎?」

  曾平飛感嘆:「感覺又是一場激烈的大戰啊。」

  他看了眼池夢月,「我們男的負責衝鋒陷陣,你們女嘉賓就躲在後面,趁機混上去。」

  池夢月微笑:「怎麼了,看不起女孩子呀,我力氣也挺大的。」

  全永寧說:「等會女隊員上船之後,盡量找地方扒住,粉隊的人要是推你,你就拉住他們,如實在不行爭取把對方一起弄下水。」

  冀凱抄起手,躍躍欲試地跟宗也商討戰術:「你等會負責解決王灘,看我弄不死伏城。」

  他想到什麼,用手別住麥,悄悄湊到宗也耳邊,「這次大家都在,你特麼可別給姜老師放水了。」

  宗也敷衍地嗯了聲。

  飛行棋游戲開始前,副導讓他們各抽一位隊員出來玩「當然了」游戲,誰贏了誰派出第一個隊員登錄皮艇船,獲得主動權。

  冀凱和王灘站在泳池邊上。

  王灘先開始。他盯著冀凱,沉思了會兒,問:「你小時候是去非洲撿過垃圾吧,現在才這麼黑?」

  冀凱忍了忍,咬牙切齒蹦出兩個字,「當、然。」

  輪到冀凱反擊,他張口就是:「你跟你前女友經常一起洗澡吧?」

  全場沉默。

  王灘表情扭曲一下,憋出個,「當然。」

  逢妙彤笑得不行,朝他們喊:「你們為了節目效果,真的是豁得出去。」

  王灘冷笑一聲,動了動唇,「你之前喝多了,跟我痛哭流涕地說你喜歡姜初宜的事兒還記得麼。」

  吃瓜群眾姜初宜的笑容忽然凝固。

  猝不及防,粉隊所有人都一副吃到了大瓜的表情,視線紛紛落到姜初宜身上。

  沉默一會,冀凱硬著頭皮認下來,「當然。」

  所有人都在笑,逢妙彤心裡一動,透過人群去看白隊的宗也,他站著沒動,臉上表情匱乏,靜靜注視著王灘。

  緊接著,冀凱再度語出驚人:「你和伏城是真的在談戀愛吧?」

  王灘:「……」

  全場鴉雀無聲,胥嘉玉呆滯幾秒,控制不住臥槽了一聲。站在旁邊的伏城臉色鐵青,直接走出隊伍,來到他們身邊,沖著冀凱就是猛地一腳,直接把他踹進泳池。

  撲通一聲,濺起一大片水花。

  「導演,還能這樣啊!」冀凱撲騰著站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花,扯過王灘的腿,把他一起帶下來。

  兩人在泳池裡鬧作一團,冀凱喊了一聲:「導演救命,我褲子都被王灘拽下來了!粉隊輸不起啊!」

  錄製組的工作人員也笑得肚子痛,導演喊了聲,「好了好了,白隊獲勝!」

  ……

  ……

  小游戲結束,泳池邊上的幾個嘉賓紛紛跟著下水,爬上隊伍指定的星星板上。

  全永寧拍了拍冀凱的肩膀:「小凱,你是有天賦的,等你們組合解散了,就跟我一起上綜藝。」

  冀凱一本正經:「那不行,我不要當搞笑男,我還想耍帥呢。」

  白隊派出的第一個人是卓慶明。

  他剛走上中間的泡沫板通道上,粉隊幾個人就不停地開始晃。

  卓慶明不得不跪趴下,朝皮艇上挪動。

  趙光譽守在最前面,等卓慶明剛剛爬上去的那一刻,他一個健步,快速穿過泡沫板,朝皮艇船飛奔過去,三兩下攀上去後,猛地撲到卓慶明身上。

  兩人扭打作一團。

  卓慶明是個身板瘦弱的歌手,很快就被弄下水。

  徐志立刻道:「我們一起爬上去!」

  白隊和粉隊的人開始共同向著皮艇船進擊。

  兩支隊伍的人不停糾纏打鬥,池夢月剛一上去,就被胥嘉玉逮住。

  胥嘉玉從後面抱住她的腰,準備將人摔下去。

  池夢月被嚇得尖叫一聲。

  曾志平眼疾手快,立馬扯過池夢月,用腳去蹬胥嘉玉,很快有其他隊友過來參戰幫忙。

  趁著一團混亂,姜初宜立馬縮到角落,抓緊皮艇的扶手。

  小小的皮艇上人擠人,已經落水的嘉賓還在旁邊不停地搗亂拽人。男女力量懸殊,逢妙彤只能緊貼在王灘身後,無助地抓住他的衣服,看著他跟伏城打鬥。

  冀凱準備解決完粉隊一員大將,瞄到縮在角落的姜初宜,滿臉獰笑地過去,作勢要抓她的腿,把人弄下去。

  姜初宜慌忙之下,奮力一蹬。

  冀凱吃痛,甩了甩手,「姜老師,你好狠啊。」

  「趙光譽!」姜初宜急得高聲喊,「快過來救我!」

  趙光譽分身乏術,無奈沖她喊了聲:「你倒是趕緊跑啊!」

  姜初宜連滾帶爬地朝另一個方向逃去。

  她艱難地爬行著,又被打鬧的人擠在皮艇邊緣,搖搖欲墜之際,不知道從哪伸出一隻手,她下意識就抓上,借著對方的力脫身出去。

  還沒等喘口氣,對方明晃晃的白色的隊服就落入眼底。

  姜初宜倒吸一口涼氣,抬頭去看對方的臉。

  「宗也?!」

  她急忙想抽回手找自己隊友,結果被他緊緊攥住。左顧右盼之際,身後傳來冀凱叫聲:「好啊,又被我逮住了吧姜老師!」

  距離她最近的隊友還在跟曾平飛搶奪池夢月,完全無暇顧及這邊。電光火石之際,姜初宜用力一掙,反手抱住宗也的腰。

  他愣了一下。

  姜初宜沖冀凱威脅:「我不會放手的,你有本事把我丟下去,要下水我也要拖宗也一起下水!」

  宗也保持一種放鬆的姿勢坐靠著,聽她這麼說,嘴角扯出一絲笑。

  他安撫性地拍拍她的肩,抬頭去看冀凱,表示自己也很無奈。

  冀凱:「你愣著幹什麼?把她丟下去啊!」

  宗也用眼神示意自己腰上的手:「你沒聽她說?要把我也一起帶下去。」

  聞言,姜初宜箍地更緊了,生怕宗也臨時反悔把自己撥開,又重重強調一遍:「對,我要下去也要拖他一起!」

  冀凱靠了聲,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子踉蹌幾下,被一記橫空出現的飛毛腿蹬下船。

  趙光譽抱拳,沉聲道:「偶像,對不住了!」

  冀凱落水後立刻扒住船艇,穩住身形,罵道:「你小子,腳勁夠大啊!」

  危機解除,姜初宜精神稍稍鬆懈,忽然發現自己頭頂住了宗也的胳膊,兩人姿勢十分親密。

  宗也身上的白T恤已經半濕,姜初宜一抬眼,就是他頸側那顆沾著水珠的胭脂痣。

  姜初宜瞳孔地震,抓在他腰腹上的那隻手不由蜷縮一下,感覺蹭過一塊棱角分明的腹肌。

  宗也輕嘶了聲,低聲跟她說,「好癢。」

  姜初宜血液都沖到頭頂,立馬鬆手,把他推遠了點。她跪坐著,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就在這時,冀凱從後面扯住宗也衣服:「都同歸於盡是吧!你們倆也給我下來!」

  姜初宜一時不備,被宗也拉住胳膊,被帶著一起跌落水中。

  兩人砸出一大片水花,姜初宜嗆了好幾口水。

  宗也托住她的腰,把人帶到皮艇邊上,「抓好。」

  他個高,可以直接站穩在泳池裡。

  姜初宜在水裡不停蹬腿,努力游過去扒住船身,回頭質問他:「你幹嘛要連累我。」

  宗也悶笑一聲,「不是你說的,要跟我下一起下來嗎?」

  姜初宜被他一句話堵住,自知理虧,弱弱地回:「好吧。」

  ……

  ……

  游戲結束,在趙光譽的帶領下,粉隊在皮艇上存餘的人數佔據上風,獲得PK勝利。

  中場休息十分鐘。

  姜初宜脫力地坐在岸邊,拿起一旁的大毛巾擦了擦頭髮。她擦著擦著,不由自主看向坐在自己旁邊的人,不由緩了下手中的動作。

  宗也渾身都濕透了,正垂著頭,擰了擰衣角的水。

  男嘉賓下水的短袖質地輕薄,尤其他還是白色衣服。被浸濕後,半透明的衣料全部貼在了身上。宗也頭髮和下巴都還沾著水,順著喉結滑落下去,鎖骨、腰線全部若隱若現。

  姜初宜忍不住出聲提醒:「你披個毛巾吧。」

  宗也:「什麼?」

  他對自己身上洩露的「風情」似乎沒有一點察覺,困惑道:「披什麼毛巾?」

  「你,你這都快……」姜初宜難以啟齒,反復換著措辭,「我都快看見你……」

  「看見我什麼?」他好笑道,還是不懂的模樣。

  「你自己低頭看看就知道了。」

  順著她的視線,宗也低頭,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他笑了笑,扯過毛巾,聽話地把上半身攏住。

  「姜老師。」他忽然喊她。

  姜初宜啊了聲。

  宗也嘴角帶笑,彷彿在說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你已經開始假裝開始喜歡我了嗎?」

  姜初宜沒料到他提這茬,匆匆瞥了眼遠處的人,才回話,「為什麼這麼問?」

  「不然你為什麼。」宗也盯著她,放慢語速,「對我佔有欲這麼強?」

  姜初宜:「……」

  她宛如晴天霹靂。一時覺得荒謬,可見他臉上好奇的神情,不像是開玩笑,不由道,「這也算佔有欲很強嗎?」

  他溫柔反問:「不算嗎?」

  姜初宜原本坦坦蕩蕩,這下被他問得不確定起來了。

  她心中陡地不安。開始懷疑自己,是啊,那麼多男嘉賓,她怎麼就獨獨怕宗也被人看光。如果是趙光譽,他就算脫了衣服在她面前跳舞,姜初宜心情也不會有任何變化。

  姜初宜低下頭,囁嚅道:「那什麼,我這人入戲比較快,可能代入過頭了,不好意思啊,我盡量克制一下。」

  宗也:「沒事,我佔有欲也挺強的。」

  姜初宜又安靜了。

  「我記得之前看過一些綜藝節目,有的男嘉賓看到自己CP和異性互動,都會不開心。」宗也說,「所以我看到你和趙光譽一直講話,好像也開心不起來。」

  姜初宜一懵,連忙道:「你誤會了,我們倆就是朋友,認識很多年了。」

  「那你在假裝喜歡我的時候,能跟他少接觸一點嗎?」宗也表情沉靜,「至少別讓他碰到你。」

  姜初宜看了他一會,點頭,答應他,「好吧。」

  默了幾秒,宗也輕笑:「謝謝。」

  ……

  ……

  飛行棋游戲結束,導演說:「說件事啊,我們晚上錄製的主要內容是一個表演節目,參與成員有BloodXGentle的四位男嘉賓——」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笑了。

  逢妙彤唉喲一聲,「有眼福了。」

  冀凱:「導演,你想看我們表演節目,去搶演唱會的票啊。」

  導演瞪了他一下,「話還沒說完,急什麼。」

  他清了清嗓子,繼續道:「這四個男嘉賓負責挑選出一位隊友,完成一個節目,剩餘沒被他們挑上的嘉賓,就自己單獨準備一個節目!」

  大家面面相覷,哀嚎聲一片。

  導演:「由於昨天的星星王是冀凱,所以他的特權就是能自行挑選一個隊友,其餘三個蒙住眼睛選!通過摸手尋找自己的搭檔!」

  冀凱摸著下巴,視線在眾人身上逡巡。

  卓慶明和胥嘉玉還算淡定,表演節目對他們不算難事。曾志平倒是苦著臉,「選我吧,我唱跳都不行啊。」

  幾分鐘後,冀凱喊:「我選趙光譽當我隊友!」

  話音剛落,趙光譽興奮地原地起跳,立馬地衝上去抱住冀凱,「我們倆肯定炸裂全場。」

  等冀凱選完,伏城綁上緞帶,隨機挑了男嘉賓出來。

  在眾人的起哄聲中,王灘選了逢妙彤。

  最後輪到宗也。

  導演組挑了幾個女嘉賓站到前面。

  宗也被工作人員帶到她們跟前。

  他唇色很紅,膚色偏白,眼睛橫綁著一根黑色緞帶,有種奇怪的禁欲感。

  幾個女嘉賓不由互看一眼。

  到了指定位置後,導演喊:「開始!」

  宗也站到第一個人面前,很紳士地攤開手心,讓她們把手放到自己的手上,打算直接靠掂重量來尋找。

  池夢月瞄了眼攝像機,控制好表情,將手放上去。

  手心相對的那一刻,她緊張地胸口起伏一下。

  不料宗也很快鬆開,走向下一個人。

  失落感從心頭湧起,池夢月還是逼自己露出一個微笑。

  第三個人是姜初宜。

  她跟其餘人一樣,小心翼翼把手放上去。

  宗也停了停,似乎找到了目標,反握住她的手,從指節摸起,一直延伸到手腕。

  姜初宜忍住沒發出聲音。

  不遠處,導演提醒:「宗也,幹什麼呢!快超時了!」

  宗也把姜初宜拉出來,扯下綁住眼睛的緞帶,跟導演說:「我找到了。」

  「喔~」

  眾人又發出一陣起哄聲。

  西暴四個人選擇完,導演又確認了一遍他們的隊友,「好了,暫時先這樣。接下來給你們三個小時排練時間,吃完晚飯,晚上八點錄製節目。」

  *

  更衣室裡換好衣服,嘉賓們爬上大巴車,出發去排練的場地。

  還有精神頭的幾個人坐在後面開始玩真心話大冒險。

  姜初宜坐在位置上,心神不寧地玩著手機。

  她又把今天跟宗也的對話在腦子裡復盤了幾遍,忍不住在微信上找陳億。

  姜初宜:「小億,我覺得……我好像是沒救了……」

  陳億:「?咋了」

  姜初宜認真敲字。

  「就是節目組不是讓我跟宗也炒CP嗎?估計就是打算蹭宗也熱度,找噱頭,但是他好像還挺配合的。我們倆都沒啥經驗嘛,然後前兩天商量了一下,我們打算假裝在節目裡互相喜歡對方,談戀愛什麼的……」

  對面沉寂幾分鐘。

  甩了半個屏幕的問號,又甩了半個屏幕的感嘆號。

  陳億:「大姐,你是小學生嗎?雖然你沒談過戀愛,我能理解,但是!!但是!!!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你這麼多年娛樂圈白混了??你們倆智商情商加起來都是二百五吧?假裝談戀愛??!確定不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嗎????!」

  姜初宜頓了下。

  陳億:「我就想問問,這個驚天地泣鬼神的方法,是誰提出來的?」

  姜初宜:「宗也。」

  姜初宜鬱結的心思找到了發洩口,把心裡話一骨碌倒出來:「我覺得宗也可能已經知道我喜歡他了,所以在試探我。但是他的情況你也知道,現在根本不可能談戀愛的,我也不想耽誤他的事業。主要就是,他想用炒CP這事兒跟我玩曖昧,這也沒什麼,反正我確實很喜歡他。我是覺得自己有點傻,都已經這樣了,我還是不敢問他。你就當我豬油蒙了心吧。」

  姜初宜:「我覺得跟宗也只做朋友,他確實是個很好的人。但是感情的事都說不準,我不確定他是不是想在節目上跟我「玩一玩」,但是我願意陪他玩。我也沒奢望能跟他確定關係什麼的,這也不現實,其他的都還好,我就怕自己陷得太深,到時候走不出來……」

  陳億又發了一串省略號。

  陳億:「首先,我對你承認喜歡上頂流這件事感到無比佩服,你是有勇氣的。其次,你如果做好了迎接全內娛最強「毒瘤粉」狂風驟雨洗禮心理準備的話,我告訴你宗也怎麼想的……」

  姜初宜等了半天,都沒等到陳億下文。

  正當她準備發個表情包過去時,手機震了一下:

  陳億:「喜報——他超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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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5 00:11: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顆星

  這次,輪到姜初宜發了半個屏幕的省略號過去。

  陳億:「通過你給我發的千字小作文來看,我確實感受到了你的苦惱,所以,我決定認真回答一下你的問題,以及我的看法。」

  陳億:「宗也給你提出這個方法,擺明了就是他的熱度隨便給你蹭。他作為紅到發紫的頂流,絕對不至於為個綜藝自我犧牲到這個地步。宗也要是不想,你以為節目組有多大能耐可以支配他?」

  陳億:「而且,你居然能信他的鬼話,說明你中毒的程度也不輕了,你不是不懂,是不想讓自己懂吧?」

  陳億:「我的看法就是,他現在不跟你挑明,有兩個可能,1、不夠喜歡你,只是想玩玩,順便擴展一下CP圈的業務(明顯他不需要這個),風險和收益明顯不成正比;2、太喜歡你,喜歡到他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所以才會在節目上「發瘋」。但是不確定你的態度,所以還在等。」

  陳億:「不過,宗也腥風血雨的那個體質你也知道,他現在要是爆出戀情,那簡直不叫塌房,這堪稱娛樂圈全方位從上到下的一場大地震加海嘯。我好心勸你一句,如果你想跟他有結果,現在最好是低調點。想當西暴的嫂子,最重要的就是能忍別跳,躺平任嘲,千萬別膈應他的粉絲們。」

  陳億發了很多話,姜初宜始終都沒回。

  她腦子裡閃過無數的片段,想起了跟宗也有關的很多東西。他那雙很漂亮的眼睛,他溫柔又無奈的笑,意大利街頭的那句生日快樂,雪夜裡的那半支煙,老舊胡同裡那個溫暖的小家……

  十幾年來,姜初宜演過很多戲,假裝深愛過很多人。秦同曾經說她對愛情的理解不夠深刻,表演出的片段缺乏靈魂,她始終不懂。

  秦同問她,「愛情首先會給帶給人什麼?」

  姜初宜回答,「勇氣。」

  秦同搖頭。

  她想,如果現在再回答老師的問題,姜初宜會說。

  脆弱。

  唯獨面對宗也,她搖擺不定。唯獨面對他,她無法堅持自己。

  姜初宜:「小億,我後悔了,我最開始就應該想清楚。但是現在來不及了,節目已經錄了兩期了。」

  陳億:「?????」

  姜初宜:「我沒你想的這麼貪心,我知道自己高攀不起宗也。」

  陳億:「有什麼高攀不高攀的,雖然偶像談戀愛是原罪,但是他們這不是快解約了嗎。」

  姜初宜:「解不解約,宗也都是頂流。我之前想的是,配合節目組炒作,宗也想的話,我也願意裝傻陪他「玩玩」,到時候等節目播完,就出來替他澄清,但現在事情已經離我預想的越來越偏了。也許,我一直不敢問他,這是件好事。」

  打完這段字,姜初宜放下手機,把頭靠到椅背上。心臟跳動,悸動夾雜著疼痛,她靜靜體會著這種感覺。

  出神了很久,姜初宜看向宗也。

  他只跟自己隔了一個狹窄的過道,坐在前排,靠外面的那個位置上。不知道王灘說了什麼,他在輕笑。

  姜初宜悄悄抬起左手,用手指描摹他影子的輪廓。

  從這個角度看,好像只要再往上一點點,就要碰到宗也。

  姜初宜知道,她不止想陪他玩「假裝談戀愛」這種過家家的游戲,她在自欺欺人。

  她想得到他,很想很想。

  但是她不能毀了宗也。

  直到放下手,姜初宜重新拿起手機,給陳億發了條消息。

  「謝謝你的開導,我會解決好這件事的。」

  *

  為了今晚的錄製,節目組特地租了一個獨棟轟趴別墅。

  進入到院子裡,統籌跟他們說:「三樓有幾間房給你們排練,吉他、鋼琴、麥克風都準備好了。」

  姜初宜悄悄問宗也:「你能教我彈吉他嗎?」

  他微微低頭,「你想學這個?」

  姜初宜點頭。

  「好。」他答應。

  兩人正說著,伏城走過來,淡淡看了眼姜初宜,才把電話遞給宗也,「有人找你。」

  宗也拿過手機,跟姜初宜商量,「你先去房間等我?」

  「好。」

  看著她上去後,宗也隨手把領口的麥關掉,走到安靜的地方,才接通電話。

  伏城抱臂靠在旁邊,等電話打完,才開口問,「我叔叔說什麼?」

  宗也把手機還給他,「公司的位置已經選好了,就這兩天抽點時間,我們要去現場註冊營業執照。」

  「喔。」伏城表情沒什麼太大波瀾,淡淡道,「以後公司的事兒你跟我叔叔管。」

  「怎麼。」

  「你不是認識的人比我多?我懶得跟那群人打交道,都別來煩我。」

  宗也笑:「能給我留點時間麼,我還想陪女朋友。」

  「你哪有女朋友?」伏城語氣質疑。

  「現在是還沒有。」宗也嘆氣,「這不是還在努力,感覺好像有希望。」

  伏城愣了下,後知後覺:「你不會說姜初宜吧?」

  「這你都看出來了?」

  伏城:「……」

  他嘴角抽搐兩下,「怪不得王灘跟我說你是戀愛腦,讓我離你遠點兒。」

  宗也好笑:「他這麼說我啊?」

  「所以你之前跟我們說解約後可能退到幕後,就是為了姜初宜?」

  宗也不置可否。

  伏城冷酷的表情再也繃不住,「姜初宜是救過你的命嗎?你能不能別這麼嚇人。」

  宗也笑起來:「我嚇人嗎?」

  他仔細回想一番,嘆口氣,承認:「好像是有點嚇人,所以還在盡量克制。」

  伏城皺眉,「你現在想退也沒這麼容易,我們都是音姐帶出來的,我們倆解約她說自己抑鬱症要發作了,要是知道你打算退幕後,她會在IM門口上吊的。」

  「我知道,不一定會退,反正偶像這條路不會走了,慢慢來吧。」宗也拍拍他的肩,囑咐道,「我先上去了,對了,你記得先別跟辛荷說。」

  伏城徹底服了:「你心眼夠多啊,連辛荷都考慮到了,怪不得我叔說你是個人才,正常人誰像你這樣啊,追個人都能寫個孫子兵法了吧?」

  宗也假裝聽不出他嘲諷的意味,依舊好脾氣地應,「我就當是誇獎了。」

  伏城繼續冷笑,「姜初宜有點兒慘,到時候知道你的真面目,後悔也晚了。」

  宗也略微沉默,奇怪:「你是在向我求助嗎?」

  「求助什麼?」

  「讓我教你怎麼追辛荷?」

  伏城無言以對。

  宗也又拍了拍他的肩,徑自走了。

  ……

  ……

  宗也進到房間,姜初宜懷裡已經抱了個吉他,姿勢略顯笨拙地試著音,彈兩下就停頓,向她的PD求助。

  豐佳笑著看了眼宗也:「專業的人來了,我就不教你了,你有問題問他。」

  宗也走過去,拉了個椅子,在她旁邊坐下。

  豐佳看了眼手腕上的錶,「我先不打擾你們了,這會兒要去跟編劇組開個會,房間錄製的攝像頭已經開了,你們開始排練吧。」

  姜初宜:「好。」

  等人出去,宗也問她:「怎麼突然想彈吉他?之前學過嗎?」

  姜初宜:「我之前拍戲的時候,學過一點。」

  她不好意思地道:「我藝術這方面沒什麼天賦,所以還挺羨慕人家會彈鋼琴彈吉他,覺得挺帥的。」

  宗也笑了聲,「這是在誇我?」

  姜初宜沒吭聲。

  看他揉眼睛,姜初宜放下手裡的吉他,跑去把自己的包翻出來,搗鼓了一陣,找出瓶新的眼藥水。

  她走回去,遞給宗也,「我上次就想給你,忘了,這個是戴隱形眼鏡也能直接滴的。」

  宗也愣了下才接過,「謝謝。」

  「你是不是沒休息好?用眼過度了,我看你最近一直在揉眼睛。」她語氣有點隱隱的擔憂。

  「我之前做過近視眼手術。」宗也仰頭,兩指捏著瓶身,擠了幾滴眼藥水,眨眨眼裡的潮濕,「可能最近隱形眼鏡戴久了,沒事。」

  宗也說:「想彈什麼曲子?我教你。」

  姜初宜想了想,低垂眼眸,「之前面試的時候,你彈過的那個《Creep》可以嗎?我覺得挺好聽的,然後晚上你負責唱,我給你伴奏。」

  宗也若有所思看著她,過了會兒,才說,「可以。」

  姜初宜褪下頭繩,把烏髮挽起,重新抱好吉他。她剛剛在泳池泡了一遭,指尖還有些泛白。臉上的妝很淡,微微低下頭,耳邊有幾縷髮絲滑落,被午後的陽光照耀著,側臉線條顯得很輕柔。

  宗也牽動嘴角,去調整她撥弦的姿勢。

  ……

  ……

  排練差不多完成後,導演組登記每個人要表演的節目,抽好籤。工作人員給他們訂了盒飯,幾個嘉賓草草吃完,就開始做妝造。

  池夢月自己帶了條GretleZ的掛脖吊帶裙。

  逢妙彤看到時眼睛都直了下,無語凝噎了半天,在微信群跟小姐妹吐槽:

  「池夢月……我真的respect,來參加真人秀還要穿高訂……化妝團隊都自備,她真的是「仙女」」

  反復拿小鏡子檢查著自己的煙熏妝,逢妙彤長嘆口氣。等節目播出,又是被豔壓的一天。只祈禱自己這個造型,千萬不要被投稿去內娛醜人bot。

  相比女嘉賓,男嘉賓顯得隨意很多。宗也穿了件白襯衫,挽起袖管,簡單的直筒牛仔褲,配上那張英俊的臉,整個人清爽又乾淨。

  他和姜初宜坐在一起,時不時還要湊到她耳邊講話。

  逢妙彤心情復雜地打量著他們,回想起錄節目的種種,隱約生出某種猜測。

  正出著神,第一個節目開始。

  冀凱和趙光譽唱的是歌曲串燒《個人簡介》+《我的歌聲裡(remix)》。

  兩人對視一眼,趙光譽歪頭,「hey,bro,lets go?」

  伴奏響起,趙光譽抓起麥克風,壓低身子,吊兒郎當蹲在台邊,「你應該知道,我這麼帥的只會出現在動漫。」

  第一句出來,台下便引起歡呼,姜初宜眼底含笑,跟著其他人鼓了鼓掌。

  「在人群面前說話我習慣低八度。」冀凱聲音帶著囂張的狂,「他們評價我只會說好他媽酷。」

  胥嘉玉吹了個口哨。

  姜初宜貼心地拿起手機,給趙光譽記錄下他的人生高光時刻。拍完兩分鐘的視頻,她才注意到旁邊的人一直盯著她看。

  姜初宜偏過頭,「怎麼了?」

  宗也:「在拍趙光譽?」

  「嗯。」

  瞅著他臉上寡淡的表情,姜初宜猛地想起下午那番話。

  她心虛地攥緊手機。

  宗也似乎想說什麼,動了動唇,「算了,沒事。」

  ……

  ……

  他們的節目在最後一個。

  姜初宜很少有上台表演的經驗,抱著吉他,望向台下黑壓壓一片人,不由手心冒汗。

  調試音響的時候,宗也微笑跟她低語:「別緊張。」

  姜初宜扯出一個笑:「我盡量。」

  兩人都坐在高腳椅上,宗也一隻腿屈起,單腳支著地。他拿著麥克風,低垂頭,靜靜等待伴奏開始。

  台上的光暗下來,全場也恢復安靜。姜初宜看了眼他,穩住顫抖的手,撥弄琴弦。隨著那道琴聲,宗也低沉的聲音響起。

  You were here before

  你曾經在這裡

  Couldn't look you in the eye

  我不敢正眼看你

  ……

  ……

  直到進入歌曲的高潮部分,姜初宜湊到立麥旁,輕輕開口,跟上他的聲音。

  You're so very special

  你是如此特別

  I wish I was special

  我多希望我與眾不同

  But I'm a creep

  但我是個怪物

  ……

  ……

  王灘邊搖頭邊鼓掌,感嘆道:「我們宗也真不愧是內娛第一深情,沒被三十個女人傷過,唱不出這種感覺。」

  冀凱也跟著點評:「我只能說,姜老師的歌聲,沒有技巧,全是感情。」

  導演坐在攝像機後,朝台上了聲:「宗也,再唱一首,時長還差點!」

  宗也無奈,轉頭問姜初宜:「你喜歡聽誰的歌?」

  姜初宜抱著幾台,還沉浸在剛剛的情緒裡,下意識就答,「周杰倫。」

  宗也:「……」

  坐在第一排的冀凱狂笑,「你看宗也的表情,他不會以為姜老師要說他的歌吧。」

  姜初宜反應過來,立馬找補:「你的歌也行。」

  宗也笑了笑,沒有再問她。他起身,去找台側負責伴奏的工作人員,跟他們溝通了一會。

  在導演組的要求下,宗也獨唱一首,為今晚的節目收尾。

  做準備的十分鐘,宗也把手機拿出來,搜著歌詞。

  姜初宜忍不住好奇:「你要唱什麼?」

  「等會你就知道了。」

  見他不告訴自己,姜初宜也沒再追問。

  很快,工作人員比了個OK的手勢。宗也將手機擱下。熟悉的前奏出來,姜初宜聽了會,臉上表情出現細微的變化。

  「劇情是你在寫,有點無解,我們之間。」

  ……

  ……

  「一整天,我旋律哼了一千遍,千篇一律,我不醉不歸。」

  逢妙彤沒聽過這首歌,小聲詢問旁邊人:「宗也唱的什麼歌啊?」

  「Jay的《愛情廢柴》。」

  夜幕下,樹影幽幽,他溫柔的低音流淌。姜初宜望著院子裡掛著的彩色小燈泡,聽得入神。

  「沒有你的冬天,我會一直唱著唱著,直到你出現——」

  他的聲音忽然頓住。

  姜初宜不由望過去,撞入宗也的視線。

  *

  第二期節目錄製完成,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工作人員收拾著場地,徐志跟全永寧在樹邊抽著煙聊天。

  姜初宜獨自坐在不起眼的角落。

  趙光譽過來她說了兩句話,被蚊子咬得不行,匆匆站起身,「明天我還要早起趕飛機,不跟你聊了,我先去睡了。」

  姜初宜勉力提起一個笑,「你去吧。」

  「怎麼了這是。」趙光譽遲疑一下,傾身瞅她,「你怎麼這麼不開心?」

  「沒有……我就是在想事情。」

  趙光譽:「行吧,那我先走了。」

  姜初宜點頭。

  手機屏幕的光亮著,她滑動著《愛情廢柴》的歌詞,持續發呆。

  直到又來了一個人,在她身邊坐下。

  姜初宜猛地把手機蓋住。

  宗也:「看什麼?」

  姜初宜一言不發,搖搖頭。

  兩人安靜地坐了會,宗也主動開口:「你從下午開始好像就不開心,是有心事?」

  姜初宜繼續搖頭。

  「是中午我跟王灘開的玩笑,嚇到你了?」宗也又問。

  姜初宜:「不是。」

  注視著遠方晃動的小彩燈,宗也說,「那是……你發現假裝喜歡我,有點難,後悔了嗎。」

  姜初宜坐著沒動,分了點神。

  「也不是後悔,就是……」姜初宜喉間發澀,「宗也,你說的遊戲,我可能玩不來。」

  宗也怔了怔。

  姜初宜心裡不是滋味,擠出一個難看的笑,「不然我們就別玩了,以後聽節目組安排,該幹什麼幹什麼。」

  「玩遊戲。」

  他無聲念了兩遍。

  過了好半天,宗也神情浮現出一絲困惑,「是我惹你不高興了嗎?還是我跟你提趙光譽,讓你不開心了?」

  姜初宜打斷他,「不是,跟他沒關係,我也沒有不開心。」

  宗也仍舊不太確定,「初宜,如果我這兩天對你說的話過分了,我能道歉。」

  「不是這個……」姜初宜聲音變得有點無助,「宗也,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歡我……我只能靠自己猜。」

  「但是,但是不管怎麼樣,我們這樣都不行,等節目播出,你會被罵得很慘,我們都會後悔的。」姜初宜反復說著,「我們這樣不行,你今天唱的那首歌也不行。」

  她口中連續好幾個不行,讓宗也沉默下來。

  不等他回答,姜初宜又快速說:「如果你對我沒什麼特別的想法,你就當我是在自戀,別把我的話往心裡去。我們跟以前一樣,還是當朋友,等綜藝播完,我就替你澄清,這樣對大家都好。」

  「我們跟以前一樣當朋友,對大家都好。」宗也重復著她的話,隱隱笑,「你想替我澄清什麼?」

  「我知道我說對不起很奇怪。」姜初宜頓了頓,「但我還是跟你說聲對不起。我好像會把很多事情搞砸,還來跟你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給你添堵。」

  宗也:「沒關係。」

  好像她做什麼,說什麼,他都能全盤接受。

  黑漆漆的夜色裡,宗也右手撐住額頭,低聲道,「是我這兩天沒分寸了。」

  「沒有,不是你的問題,我們倆這兩天都挺怪的。」姜初宜小心地看了眼他,裝出鬆了口氣的模樣,語調輕鬆,「總之,話說開就行。」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的愧疚全部都寫在臉上。

  可能,她對他也只有愧疚。

  宗也輕笑,沒有接她這句話,好像話題到此為止就結束了。

  兩人又一次陷入靜默。

  他俯身,將茶几上的紙盒拿到跟前。

  姜初宜不由側目,盯住他的動作。

  宗也拿起打火機,拇指滑過火輪,呲地一聲輕響,火苗跳躍,照亮他清雋的側顏。

  宗也另一隻手夾著紙,靠近打火機,很快,火苗舔舐過那張紙巾。

  他面色冷淡,靜靜地看著這張紙被火吞噬,燃燒殆盡。

  眼見著火苗已經燒到了手指,他也沒鬆開,彷彿對疼痛毫無察覺。

  姜初宜完全愣住。

  點燃這張紙,宗也又換了下一張,重復著剛剛的動作。做這些事的時候,他表情從始至終都很平靜。

  不遠處,有幾個工作人員探頭,看這邊的狀況,不知道該不該上前。

  她僵了僵,被詭異的一幕驚到,出聲阻止:「你在幹嘛?不怕疼嗎?」

  宗也手指一鬆。

  那張紙緩緩落到他腳邊。

  「什麼?」

  姜初宜回過神:「你突然燒紙幹嘛?」

  「你要試試嗎?」宗也不鹹不淡地說,「這樣很解壓。」

  「……」

  姜初宜瞄了眼他手指被燙出的痕跡,想說什麼,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宗也把打火機丟給她。

  姜初宜猶豫了會,在他的注視下,拿起打火機,模仿他剛剛的動作,點燃一張紙。

  她兩根手指拎著那張紙,在火快要燒到手指時,立馬心驚膽戰地丟開。

  紙輕飄飄地掉落在地,很快熄滅,變成一團灰燼。

  過了會,姜初宜特別小聲地說,「這好像……也不解壓啊。」

  宗也轉過頭,看著她,「初宜?」

  姜初宜側眼。

  宗也說了句無釐頭的話,「你覺得我像不像這張紙。」

  她沒聽懂。

  「被你點燃,被你注視著燃燒。」宗也依舊笑著,對她說話時的神情,總是很溫柔,「然後,又被你丟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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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5 00:11: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顆星

  姜初宜思維出現了短暫的空白,難以理解他這番話。

  「是我做錯事了,對嗎。」宗也安靜地凝視她,「我讓你不高興了。」

  她下意識否認:「不是……」

  「初宜,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問。

  姜初宜還在惶恐中,不明所以回答,「我覺得你,溫柔,脾氣好……很有禮貌。」

  「是嗎?」宗也不再看她,「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很懦弱的人。」

  她睜大眼睛,只會機械地重讀他的話:「懦弱?」

  宗也好像是累了,說話聲音低下來,「如果我不懦弱,我會在很久前,就直接跟你說,我們認識很久了,只是你忘了我。」

  「你跟我……認識很久了,我忘了你?!」姜初宜驚呆了。

  「嚇到你了嗎。」

  「我……」

  猛地想起陳向良的那番話,姜初宜追問,「你是說高中的時候嗎?你和你叔叔在我學校附近當流浪歌手,然後我們見過?」

  宗也靜靜問,「你還記得李相垣嗎。」

  *

  李相垣……

  在那個小院子裡,姜初宜沒有立刻回答宗也的問題。

  宗也淡淡說,「我們是一個初中的。」

  姜初宜連續受到衝擊,依舊說不出任何話。

  因為她確實不記得了,甚至,連聽到這個名字都覺得非常陌生。

  回到廈門拍戲,姜初宜讓母親把初中畢業照找出來,直接寄到劇組。

  拿到照片時,她一排排地掃過那些稚嫩的臉,姜初宜無法找出宗也。最後,她只能靠照片背後印的幾行名字,才確定「李相垣」到底是誰。

  盯著這張照片,她費力地回想初中的往事,和他有關的幾個零星片段也十分模糊,姜初宜發現腦海裡空空一片。

  她當時被秦同帶在身邊拍戲,正當紅的時候,父母將她保護的很好,放下學都用車接送。因為行程繁忙,她並不能經常待在學校,偶爾回去上兩天課順便考試,大多數時候都是請了專門的家教老師在劇組給她補課。

  李相垣對姜初宜來說,能回憶起的只有小小一道灰影,他好像戴著厚厚的眼鏡框,總是低著頭,不敢和她對視。

  時隔多年,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姜初宜的反應竟然是,他原來不姓林。

  姜初宜忽然全都想通了這半年發生的事。

  從一開始,宗也就對她好得怪異,在倆人並不熟的時候,無論他被她的經紀公司拉著怎樣炒作,全部心甘情願配合,對她沒有半分怨言。

  翻著和宗也那晚的聊天記錄,姜初宜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麼心情。

  宗也:「我回去想了很久,我其實不該跟你提這些事,給你造成困擾。」

  姜初宜:「沒有困擾,我當時沒說話,確實是有點忘記了。因為我初中很少待在學校,很多同學都不認識,不是故意忘了你的,抱歉啊。」

  宗也:「那時候你幫過我,這些年我一直很遺憾,當初沒來得及跟你說一句謝謝。」

  當時,姜初宜面對這條消息遲疑了很久,不確定他說的「幫助」具體是什麼事。

  但也不敢直愣愣地問他,顯得有點傷人。

  她隔了很久,才中規中矩地回了個:「應該不是什麼大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已經過去很久了。」

  宗也:「剛剛是我情緒失控了,跟你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你不用對我這麼客套,如果你想繼續跟我當朋友,我們就跟以前一樣。」

  ……

  ……

  後來很多天,宗也再也沒有找過她。

  姜初宜很想知道初中那三年,宗也跟她當同學的那三年,她到底幫過他什麼。在微信上旁敲側擊地問了齊齊很久,可惜她對李相垣印象也很少。

  他的存在感實在太低,齊齊唯一有記憶的就是他經常被人欺負,後來跟姜初宜當了同桌。

  六月底,《群星閃耀》定檔,官博放出預告片。

  就在當晚,#宗也姜初宜#、#宜見宗情#、#宗也公開認愛#的幾個詞條爆上熱搜。

  輿論一片嘩然。

  引起這麼大反響的,全都是因為預告片中的兩個鏡頭。

  第一個是宗也在坡子街,主動幫姜初宜買水和電扇。

  第二個就是幾個嘉賓在大巴車上玩游戲。

  姜初宜清楚的記得,為了給《捕星》做宣傳,導演讓她和宗也演一段電影裡方清表白被拒的片段。

  宗也:「能換一個嗎?我有點記不清台詞了。」

  旁人跟著起哄:「那你就臨場發揮!這不是隨口就來嗎。」

  胥嘉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宗也,要不然這樣,我給你支招,要是你忘了拒絕的台詞,你就答應唄。」

  但預告片裡放出的片段把旁人的話全部剪掉,只留下最後十幾秒。

  姜初宜轉頭,問他:「我喜歡你很久了,從很久很久前,我就一直喜歡你,如果你不討厭我,我們能試試嗎?」

  在全車人的注視下,宗也笑了聲,說,「好啊。」

  這個掐頭去尾的片段,引起了粉絲滔天的激烈罵戰。

  《群星閃耀》官博一夜漲了幾十萬粉絲,成為近幾年來唯一一個還沒正式播出,就引發如此高討論度的綜藝。

  ……

  ……

  在出發去鄭州參加第三期錄製時,高檸把《群星閃耀》剪輯好的內容發到姜初宜的郵箱。

  「這是節目組給公司的樣片,你先看看。」

  姜初宜把半個小時的視頻緩存到手機,坐飛機的時間裡看了好幾遍。

  等到達鄭州,連上網時,她將思考了很久的話編輯成一條消息,發給高檸。

  「我不想再跟宗也炒CP了,也不想通過這個來博人眼球賺取熱度。你跟節目組溝通一下吧,如果我影響了他們的正常安排,就跟公司報備,後續走正常流程,暫停錄製。」

  隔了一會,高檸回:「是最近輿論聲影響到你了?你放心,過段時間就會好的。除了一些宗也的小部分粉絲,其他很多路人也在磕你們CP,綜藝是面向大眾的。」

  姜初宜:「他們給的樣片,剪輯裡有很多誤導觀眾的地方,這樣播出會嚴重影響宗也和我的聲譽。我是女演員,他是男偶像,我能吃CP熱度的紅利,但是他不行。如果太過火了,可能會影響到宗也以後的偶像生涯。」

  高檸給她打了個電話過來:「你操心他幹什麼?!宗也粉絲多著呢,一個綜藝,影響不了他什麼。」

  姜初宜把行李箱給小鐘,獨自走到人少的地方,「我之前以為節目組給我們定的路線是王灘和逢妙彤那種,所以答應pd盡量配合,但現在不一樣了。」

  「有什麼不一樣的?」

  「高檸,我最近才知道了一些事,但我不能跟你說。宗也吃了很多苦,才有的今天,我不想他失去這些。」

  「什麼?」高檸語氣充滿了迷惑,「失去什麼?有這麼嚴重嗎?」

  姜初宜抬眼,看到幾個人朝這邊走來,匆匆道:「以後當面跟你講。」

  她一邊伸手擋住鏡頭,一邊戴好口罩,低頭往前走。

  旁邊幾個記者窮追不捨,將話筒遞到跟前:「網上說宗也在節目中跟你公開示愛是真的嗎?這兩天的熱搜您有什麼看法?」

  姜初宜被人團團圍住,不得不停下腳步。

  記者又問:「能回應一下嗎?」

  姜初宜被不停咔嚓閃光的鏡頭照得眯眼,「這只是一個遊戲,節目還沒正式播出,具體內容需要保密,我不能透露。」

  「有爆料說宗也和你很曖昧,他親自幫你買水和電扇,這個是真的嗎?」

  姜初宜沉默一會,說,「他人很好,對誰都很照顧,很多都是節目效果。」

  幾分鐘後,豐佳帶保鏢趕到,她護住姜初宜,驅散這群狗仔,「我們到時候會有發布會,有問題可以到時候問,請不要私下騷擾嘉賓,影響節目正常錄製,謝謝。」

  ……

  ……

  第三、四期在鄭州和西安連續錄製,網上和宗也有關的輿論熱度始終不退。

  一個多星期的拍攝裡,姜初宜盡量避嫌,刻意避免了很多在鏡頭下跟宗也接觸的機會。她想單獨找機會跟宗也說一說自己的打算,但是始終找不到合適的時機。

  直到節目的錄製結束的那個下午,姜初宜整理好心情,準備去找宗也好好談談,卻被豐佳告知西暴幾個人行程緊迫,已經提前離開西安。

  返回廈門後,拍戲進度已經接近尾聲,姜初宜試著給宗也發了幾條微信,全部石沉大海。

  《九月的雨》在七月初殺青,和劇組的人吃完飯,她回到上海,終於收到宗也給她發的兩條消息。

  【節目效果?】

  【你不會當我做慈善的吧?】

  彼時姜初宜正在家裡泡麥片,盯著這兩條莫名其妙的消息,停住手中動作,不確定他是不是發錯了人。

  她還在猶豫怎麼回,對面直接撥了個電話。

  姜初宜深呼吸兩下,滑動屏幕,接起來:「喂?」

  「姜初宜?」

  是王灘的聲音。

  姜初宜愣了,「怎麼是你。」

  王灘沒回答她的問題,說,「你熱搜看了沒?」

  「什麼熱搜?」

  「就你在機場被狗仔堵的那個,給宗也公開發好人卡?」

  「那個上熱搜了?我還不知道。」姜初宜解釋,「我不是給他發好人卡,我在回應真人秀那個誤導觀眾的剪輯。」

  王灘靜了會。

  「剛剛的消息是你發的嗎?」

  王灘:「我替宗也問的,他不敢問,就我來咯。你以為他喜歡當冤大頭,隨便給這個破綜藝造熱度啊?要不是你——」

  話還沒說話,旁邊就傳來一聲低喝。

  那邊混亂了一會,很快,電話那頭換了人。宗也咳嗽了聲,開口的聲音很啞,「初宜?」

  「我在。」

  「抱歉。」宗也又咳了聲,還是那個溫和的語調,「我眼睛這兩天看不見東西了,剛剛做完手術,手機在給助理保管,王灘剛剛跟你說的話,你別往心裡去。」

  「做手術?!」姜初宜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慌了,「你眼睛怎麼了?」

  「沒什麼事,視網膜脫落,已經做完手術了,醫生說手術很成功。」

  「你現在還在住院嗎?」

  「嗯。」

  「你在哪個醫院?」姜初宜疾步走到客廳,翻找著車鑰匙,「我能去看看你嗎?」

  「太晚了,你明天來吧。」

  「我想現在就去。」姜初宜急得哽了下,補充,「我就在外面看看你,不會打擾你休息的,行嗎。」

  對面靜了會,宗也輕輕嘆了口氣,「我讓助理把地址發給你。」

  ……

  ……

  在去醫院的路上,姜初宜不停看導航,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變得無比漫長,急得她差點闖了紅燈。

  越是著急越容易出錯,快到了姜初宜才絕望地發現自己居然輸錯了醫院位置,不得不又開車重新折返。

  來來回回折騰好幾趟,等趕到住院樓,護士將她攔在外面,說時間過了,不允許再探視。

  姜初宜遲遲不肯走,又在住院樓門口徘徊了會,抬頭去看這棟樓亮著的燈,默默猜測宗也住在哪個病房。

  連續開了幾個小時的車讓她感到有些疲憊。

  姜初宜失望地走到一個長椅坐下。

  她出來得匆忙,甚至連拖鞋和睡衣都沒換。

  姜初宜在網上搜了視網膜脫落的症狀和帖子,看得認真專注,身邊有個人坐下都沒發現。

  陳向良笑著開口,「怎麼還坐在這?」

  忽然響起的聲音把姜初宜嚇了一跳,她轉頭,喊了聲,「叔叔。」

  「誒。」陳向良點頭,「還記得我呢。」

  姜初宜:「您剛剛從病房出來嗎?宗也他現在還好嗎?」

  「別擔心,除了暫時看不見東西,其他都沒什麼問題。」陳向良安慰她。

  「宗也怎麼會突然視網膜脫落?醫生有說原因嗎?」

  「不知道具體原因,宗也拖太久了。」陳向良皺眉,「他說前段時間看東西就開始出現墨點,當時去看了醫生,被診斷是飛蚊症。後面工作太忙,就耽擱了,前兩天兩隻眼睛都看不到了,才來的醫院。」

  「之前我們一起錄節目,他就一直揉眼睛。」姜初宜愧疚地念叨,「我太粗心了,我當時就應該提醒他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的。」

  「不不不,跟你沒關係,主要是他自己工作忙,心也大。」

  姜初宜垂眼,不說話。

  陳向良看她一臉掩飾不住的難過,出聲安慰道,「宗也出道的這幾年太累了,正好趁這段時間休息一下,也是件好事。」

  姜初宜勉強笑了下,「也是。」

  兩人安靜了很久,姜初宜突然開口:「叔叔,宗也跟你說過我嗎?」

  陳向良盯了她一陣,才慢慢道:「說過。」

  「我們是初中同學,但是我已經不太記得初中的事了,我那時候一直在外面拍戲,很少待在學校。」姜初宜低下頭,將手合攏握住,放在膝蓋上,「他沒跟我主動提過,所以我一直也沒認出宗也就是我同學。」

  「初宜,我希望你別怪宗也瞞著你。」陳向良露出一個微笑,聲音平淡,「我們和你可能有些不同,我和宗也都是過了很多苦日子的人,被很多人輕視過。我沒具體問過,所以不知道他出於什麼心理,不敢跟你提過去的事。但我猜測,宗也可能是面對你的時候,依舊很自卑。」

  姜初宜聽得心裡一疼,連忙搖頭,「怎麼會,怎麼會。」

  陳向良說:「你想聽我講講,我從宗也口中知道的,跟你有關的那些事嗎?」

  姜初宜回答他:「我想聽聽。」

  ……

  ……

  2008年,姜初宜十一歲,被秦同挑中,演了人生中的第一部 電影,在娛樂圈出道,成為風光無限的最小「同女郎。」


  新年之際,奧運年伴隨著新年的到來,大街小巷喜氣洋洋,闔家歡樂,宗秀雲在家中第三次自殺,被送去醫院搶救。

  大年夜的急症室,醫生看到坐在角落的小男孩,不由皺眉:「患者其他家屬呢?」

  宗紅雲出聲:「我是她妹妹。」

  醫生指了指:「這孩子是你家的?」

  「對,我是他姨媽。」

  醫生正準備繼續問兩句,被旁邊的小護士拉走。

  關上門,小護士才壓低聲音說:「別問了,這個叫宗秀雲的患者這幾個月都送來搶救三次了,聽說老公拋妻棄子的,跟一個房地產商的女兒結婚了。也是可憐,那孩子都跟著休學了。」

  幾天後,宗秀雲出院,醫生很快將這件事拋到腦後。

  2009年初,宗秀雲把兒子托付給自己妹妹,選擇用跳樓結束自己的生命。

  她選擇的跳樓地點是那個房地產商開發的樓盤,宗紅雲哭天喊地,帶著年幼的宗也去鬧了幾次。

  眼見著事情越鬧越大,對方被纏得沒辦法,只能私下和解,給他們賠了一大筆補償金,又給宗也改了個名字叫李相垣,將他送去了一所保密性好的私立初中。

  9月份,開學當天,宗也背著破舊的書包來到這所和自己格格不入的精致學校。

  上台自我介紹時,面對黑壓壓的一片同學,宗也緊閉著嘴巴,沉默了很久,都沒能說出自己的名字。

  最後年輕的女班主任沒辦法,在黑板上替他寫下名字,便讓他回自己位置上坐好。

  後桌有個男生喊了幾次李相垣,宗也都沒反應過來。

  直到椅子被人踹了一腳,宗也才回過頭。

  小男生問:「你是啞巴嗎?為什麼不說話。」

  宗也轉過頭。

  等到放學,老師走出教室,那個小男孩帶著幾個人將他圍住,「你是不是啞巴啊?為什麼不說話?」

  宗也充耳不聞,將新發的課本裝進書包。

  小男孩接連被無視,有點惱了,伸手要拿他書包裡的東西,「你裝的這個黑盒子是什麼?玩具嗎?」

  宗也猛地推了他一把。

  小男孩踉蹌幾下,跌坐在地,很快反應過來,撲上來和他扭打在一起。

  混亂中,宗也看見有人伸手摸向他的書包,終於說出來學校的第一句話,「別動我媽的骨灰盒。」

  ……

  ……

  在這個私立學校,有兩個有名的人物,全都在一班。

  第一個是開學當天跟宗也打架的男孩,家裡有權有勢,聽說校領導見到他的家長,也要賠笑作揖。

  第二個是姜初宜,有名的童星,長得很漂亮。

  宗也得罪了第一個人,理所當然被全班同學孤立欺負。但是他不在意這個。

  第二個人宗也聽別人提起得多,但見得很少。

  姜初宜每次來學校,都會被一群女生圍住問東問西。

  宗也遠遠地瞧過幾次。

  她長得確實很好看,皮膚雪白,五官精緻,笑起來也很好看,走路的姿勢,說話的聲音,都跟別人不同。最重要的是,她為人大方親和,經常帶蛋糕分給同學吃。

  宗也很想吃那個蛋糕。

  因為姨媽每個月只會給他一點點生活費,他一個人住在出租屋,每天都覺得很餓。

  但是宗也不敢過去,像他這種人,別說跟姜初宜搭話,他就連靠近她的機會都沒有。

  10年,初二的夏天,那時拍立得剛剛興起,那天學校舉辦了一個活動。

  姜初宜就坐在宗也前面。

  等活動散場,宗也起身,發現她座位上遺落了一個白色的塑料相機。

  宗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只知道是她的東西。

  他彎腰,將相機拿起,準備帶回去放到她的課桌上。

  剛走進教室,幾個人的視線都落在他手上。

  一個女生大叫:「初宜,你的拍立得在李相垣這裡。」

  姜初宜啊了聲,轉過頭,視線第一次落到他身上。宗也不敢對上她的視線,變得手足無措。

  其他男生紛紛起哄:「李相垣偷姜初宜東西!我們去告老師!」

  姜初宜反應過來,立馬跟那群人說:「這是我送給他的,不是他偷的。」

  宗也張了張嘴,面對她善意的笑容,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那天,斷斷續續地下了幾場小雨。放學後,宗也拿起他們口中的拍立得,跟在姜初宜身後。

  他一直走在她後面,她撐著傘,始終沒回頭。

  宗也不敢上前,默默跟著姜初宜出了學校。

  學校外有一條林蔭道,姜初宜站在路邊沒有再往前走。

  她似乎在等人。

  不知道從哪竄出一條流浪狗,盤旋在她周圍。

  姜初宜把傘偏移一下,給那條狗也擋住雨。

  宗也就在不遠處,看著她從書包裡拿出一點麵包,掰成碎塊餵給那條流浪狗。

  他忽然意識到,在姜初宜眼裡,自己應該跟這條流浪狗沒什麼區別。

  他們都挺髒挺可憐的。

  姜初宜餵完狗,轉過眼,發現站在樹下偷看她的人。她認出是自己的同班同學,有些疑惑地朝他喊:「你有什麼事嗎?」

  雨越下越大,宗也走過去,把手中的拍立得遞過去,「你的東西,還給你。」

  姜初宜恍然,「哦哦,這個不是說送你了嗎,我家裡還有很多。」

  宗也以為她是嫌被自己弄髒了,連忙道:「我給你擦過的,很乾淨。」

  似乎覺得還不夠,他又拽起唯一還乾著的衣角,反復擦了擦。

  姜初宜盯住面前這個瘦骨嶙峋的小男孩。

  她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人間疾苦這個詞的含義,但是看到這一幕,心裡很不是滋味,出聲阻止他,「好了,你別擦了。」

  宗也停住動作,以為自己又做錯了什麼,小腦袋也垂的低低的,不敢再說話,也不敢看她。

  姜初宜走過去一點,「我真的想送給你,你剛剛坐在我後面,我拍照的時候,你一直在看,我就想問你是不是很喜歡拍立得?」

  宗也退後一步,露出一種難以啟齒的神色,「我沒見過這個東西,有點好奇,我不會用的,你自己留著吧。」

  姜初宜的笑容天真又多情,「很好用,我來教你。」

  她拿過他手中的白色相機,舉起來,摁了一下某個按鈕。

  很快,白色相機嘟嘟兩聲,吐出一張照片。

  姜初宜甩著相紙告訴他,「跟普通相機差不多,你按一下凸起來的東西,就會有照片了,很方便的,只需要等一分鐘。不過相紙很少,你拍完了需要買新的。」

  宗也重復了一遍,「我買不起,還是還給你吧。」

  聞言,姜初宜又從書包裡找了一卷相紙給他:「喏,這裡還有二十張,你省著點用哦,對了,你叫什麼?」

  宗也溫順地囁嚅:「我叫……李相垣。」

  「什麼?」她沒聽清。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李、相、垣。」

  「李相垣是吧。」姜初宜嘴裡重復著,確認了一遍,「等你長大了,自己賺錢,肯定買得起。」

  「你怎麼回家?」姜初宜又問。

  「走路。」

  「下雨了呀,走路回去會感冒的。」姜初宜指了指旁邊,「我爸爸來了,我讓他送你。」

  宗也側眼,看到那輛停在路邊的黑色小轎車,又看了眼自己沾滿泥巴的球鞋,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無地自容。

  他結巴道,「不,不用,我搭公交就行了,謝謝你。」

  「不用謝啦。」姜初宜沒再堅持,把傘塞給他,囑咐道:「那你路上小心。」

  她一路小跑著去馬路邊,臨上車前,又朝他揮了揮手。

  他愣愣地捧著她給的東西,站在原地,很久都沒走。最後,宗也還是捨不得撐她給的那把雨傘,把它和照相機一起抱在懷裡,用書包遮著,頂著雨跑回家。

  ……

  ……

  那個下雨天,是宗也第一次有單獨跟姜初宜說話的機會。

  那次之後,宗也對上學這件事漸漸變得沒有那麼抗拒,他很期待能見到她,就算不說話,遠遠看幾眼也行。

  但是姜初宜總是很忙,每次來學校上半天的課,就要消失好久。

  宗也不知道她需不需要,還是每天認真做著筆記,把老師上課教的知識點都記下來。希望哪天能親手給她。

  初三上學期,姜初宜不知道從哪聽說,他經常打架,在班上一直被欺負孤立,沒有人願意跟他當同桌。

  那天,她找到他問,「我跟班主任說了,想跟你當同桌,但是我不怎麼能來學校,你一個人坐會寂寞嗎?」

  宗也說:「不會。」

  姜初宜:「好,那我就放心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宗也始終低著頭。

  他攥著手,緊張地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只能緊咬下唇,靠疼痛克制住自己激動到微顫的身體。以至於她走了之後,宗也才想起來,還有做那些的筆記沒給她。

  2012年,初三夏天,拍畢業照的那天,姜初宜時隔半年,終於重新回到學校。

  宗也攥著拍立得,猶豫了很久。

  看著她身邊一波波的人來又去,宗也終於鼓起勇氣走過去,小心翼翼地開口,「能跟你一起留個影嗎?」

  姜初宜沉思幾秒,答應了。

  她對面前這個人印象不多,兩人只說過幾次話。但是每次見他,她都覺得他可憐巴巴的,營養不良,長得還沒自己高。

  在他搗鼓拍立得的時候,姜初宜問,「你能不能摘掉眼鏡?今天太陽很大,可能會反光。」

  宗也:「好。」

  他抬手,摘下厚重的眼鏡框。

  姜初宜像是驚訝了一瞬,湊近了,仔細看了他兩眼,誇獎道:「你眼睛好好看。」

  宗也心如鼓擂,心臟跳到他甚至胸腔泛痛,血液全數沖到耳膜。

  他訥訥道了句謝謝。

  他們拍完照片,等出片的一分鐘,宗也戴好眼鏡,看著一步之外的姜初宜,忽然意識到,這應該是他最後一次見她了。

  一股巨大的無助感在心中擴散,像是要把宗也整個人都淹沒。

  那一日天氣晴朗,藍天白雲,陽光充裕,遠處樹木蔥蔥,姜初宜髮尾被微風吹起,身上籠罩著一層細微的光暈。

  她笑著歪頭,沒注意到他眼裡浮出的一層水霧,對他說,「今天天氣真好,李相垣,祝你以後一帆風順,那我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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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25 00:12:1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顆星

  聽陳向良講完,姜初宜久久無言。

  她好像聽了一個很長的故事,明明故事主角是自己,但是卻始終代入不進去。

  這些年,在學校、在劇組、在各種活動中,姜初宜遇到過很多人,與他們相交的緣分或深或淺,更多的,都只是萍水相逢。對她來說,那些不太重要的人或事,她全部遺忘地很乾淨。

  姜初宜想起自己對宗也道歉時,他一句接著一句的「沒關係」。

  她拉著他炒作。

  沒關係。

  她忽冷忽熱。

  沒關係。

  她忘了他。

  也沒關係。

  姜初宜忘記是怎樣回到車上的。

  車鑰匙插了幾次都沒成功,她意識到,現在自己應該不適合開車。

  她將額頭頂在手背,整個人半趴在方向盤上。

  保持著這個姿勢,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有幾聲鳴笛聲猛地響起,姜初宜緩慢抬起頭。

  後方的車停住,有個大哥走下來,彎腰詢問:「你沒事吧?」

  她陡然回神,瞳孔慢慢恢復焦距,摁下車窗:「我擋您道了嗎?」

  大哥盯著她蒼白的臉色:「沒有,我看你坐這兒挺久了,沒什麼事兒吧?」

  姜初宜搖頭。

  「行。」大哥嘀嘀咕咕又走了。

  姜初宜拉開中央扶手箱,找到一盒薄荷糖,倒出來幾粒,丟進嘴裡。

  一絲清涼在舌尖散開,她的情緒終於趨於平靜。

  她望著擋風玻璃,忽然感覺宗也有點陌生,自己好像從來沒真正認識過他。

  記憶裡被忽略的細枝末節,一點一點抽絲剝繭。

  意大利時,宗也似是而非地小心問她,為什麼沒認出他。在生日那天,小鐘在袋子不起眼的角落,發現了那張被塑封起來的老舊相紙。在那個夜晚,小雪慢慢地下,宗也明明笑著,那雙泠泠的黑眼睛看向她,卻彷彿下著雨,寂靜又無力。在跨年夜,宗也抵擋不住酒意的侵襲睡去時,她在他臉上看到的眼淚。在那首歌的結尾,他聲音壓抑的初一祝福……

  ……

  ……

  夏天的上海,早上剛過六點,天際已經微微泛白。姜初宜拿起手機,打了個車回家。

  在沙發上混沌睡了幾個小時,夢裡好像回到了初中。

  她漂浮在空中,以旁觀者的角度,看著那道灰色的身影,可憐地躲在人群中悄悄注視她。

  看著畢業照那天,她走後,那道灰色的身影一直孤單地站在原地。

  她很想過去問問,後來的幾年,他有沒有像她隨口祝福的那樣,一帆風順,過上很好的日子。

  她很想告訴他,很多年後,他成了很耀眼的人,還有很多很多人會喜歡他,他不會再孤單,不會再被別人輕視。

  她很想告訴那個走遠的女孩,能不能回頭看一眼那個小男孩,再看一眼他。

  毫無預兆,姜初宜從夢中驚醒。

  她呆呆地擁著被子,抬手摸臉時,發現濕漉漉的一片。

  原來她也掉眼淚了。

  *

  隔了一天,姜初宜打電話給王沃雲,問她視網膜脫落的術後注意事項,用本子記下來。

  她在微信上跟宗也助理溝通完探視時間,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又去超市買了點水果。

  到達住院樓時,姜初宜在底下繞了幾圈。不知道是近鄉情怯還是怎麼的,她一時半會不敢上去。

  最後,姜初宜決定爬樓梯上去,借此來平復心情。

  等她氣喘籲籲到達樓層,推開消防通道的門,發現王灘和冀凱倆人坐在廊道的長椅上玩手機。

  姜初宜擦了擦汗,輕手輕腳走過去,打了個招呼。

  冀凱抬頭,往她身上望了眼:「這麼熱啊姜老師?」

  姜初宜嗯了聲,在他旁邊坐下。

  王灘抬起下頜:「你直接進去吧,人在裡面躺著呢。」

  「我坐會兒。」

  「怎麼?」王灘輕笑。

  「我得做一下心理準備。」姜初宜把水果放在腳邊,「我有點怕看到他慘兮兮躺床上的樣子。」

  「不慘呢,宗老師風采依舊。除了眼睛看不到,還是挺帥的。」

  姜初宜笑了笑。

  「那什麼。」王灘神色別扭,欲言又止著,「前兩天給你發的那個消息,我道個歉。我一個大老爺們,確實不該懟你這種小姑娘,你和宗也的事兒,我不該多說,顯得我很八婆似的。」

  姜初宜疑惑:「你那個消息,也不算懟吧,不就是跟我開開玩笑麼。」

  王灘嗯了聲,「反正你不介意就行了。」

  姜初宜看王灘的樣子,猜測宗也估計跟他說了什麼。

  除了宗也,好像他身邊的所有人,在某些事情上,對她的態度都很小心,就算是開玩笑,也從來不讓她難堪。

  姜初宜以為是自己神經大條,所以從未在西暴這幾個人身上體會到外界說的「高冷」。現在想想,估計他們對她這麼友善,多半也是因為宗也的原因。

  冀凱後知後覺,插嘴道:「姜老師和宗也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傻狗,玩你的游戲。」王灘白了一眼他。

  姜初宜:「你們這兩天都放假了?」

  「宗也這不是做手術了麼,我們順便跟著休幾天,公司還沒敢把消息透出去呢。」

  姜初宜了然。

  她又坐了會,起身,「我進去看看。」

  王灘嗯了聲。

  姜初宜輕輕推開門,坐在床邊的阿席立刻轉頭。

  她連忙用手指抵住唇,噓了聲,把水果遞給阿席,無聲給他比了幾個手勢。

  阿席點頭,拎上袋子出去,把門給他們關上。

  室內恢復了一片安靜。

  房間的窗口敞開了一點,擺著盆花,太陽被玻璃投射出細微的反光到地板上。宗也半趴在床上,眼睛纏繞了一圈白紗布,呼吸起伏地很輕,像是睡著了。

  姜初宜靜靜看著他出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宗也動了一下。

  她屏住呼吸。

  他手稍微抬了抬,「水。」

  姜初宜身子前傾聽他的話,詢問:「你是想要喝水?」

  「初宜?」

  「是我。」

  「能扶我坐起來點嗎。」

  姜初宜幫他把枕頭墊在身後,又端起床頭櫃上的玻璃杯,遞給他。

  過了會,她才意識到,宗也現在看不見。

  姜初宜把水杯的邊沿湊到他唇邊。

  宗也配合著她的動作,微微仰頭。

  她怕嗆到他,看他吞一口,才餵一點。

  等差不多了,姜初宜準備收手。

  宗也將她的手腕抓住,無比平和地問,「我能再喝點嗎?」

  她無奈,沒依著他,「醫生沒跟你說嗎,剛剛做完手術,不能喝太多水。」

  聞言,宗也慢慢放開她的手。

  姜初宜坐回原位,把水杯放好後,盯著他沾染著水痕的唇。

  宗也眼睛暫時看不見,好像也有一點點好處。

  他能休息,而她能這麼肆無忌憚地看他,也不會被發現。

  姜初宜:「宗也,做手術疼嗎?」

  「還好,不疼。」

  「你騙我,我媽媽說這個手術很疼的,要做一個多小時,也不能全麻。」

  他靜了靜,「這點疼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姜初宜終於問:「你這些年,是不是過得不太好?」

  「怎麼了。」宗也笑。

  「我聽你叔叔說了一點以前的事。」

  「說什麼?」

  「也沒說什麼,就是我們初中的一些事。」姜初宜聲音變得內疚,絮絮叨叨,「我當時應該再細心點的,你還說你欠我一個謝謝,其實我根本就沒幫到你太多,後來……」

  「初宜。」他冷靜地打斷她。

  姜初宜:「嗯?」

  「你這樣,會給我一種錯覺。」

  「什麼錯覺。」

  「你喜歡上我了。」

  姜初宜腦子嗡了一下。

  「因為喜歡我,所以才會可憐我,對嗎。」宗也微笑,「又或者,因為可憐我,所以喜歡我。」

  「你誤會了,我不是可憐你。」姜初宜以為自己不小心傷到他的自尊,立馬道,「你放心,我不會把這種事混為一談的,而且你現在——」

  「可是我不介意你可憐我。」

  這句話,成功堵住姜初宜的所有聲音。

  宗也輕輕道,「我什麼都不介意,如果我知道你會替我以前的事情難過,我希望我能再慘一點。」

  姜初宜:「……」

  明明宗也的眼睛看不見任何東西。姜初宜卻有種錯覺,兩人隔著這層紗布,遙遙相望。

  「你真的不用這麼……」

  姜初宜本想說出「自卑」,可是話到嘴邊,覺得這個詞跟宗也實在不匹配。

  她想了想,又說:「宗也,你不用對我這麼小心,很多年過去了,現在我們都跟以前不一樣了,你現在是個很優秀的人。」

  「我們已經不一樣了嗎?」宗也笑,「初宜,可我覺得你還是離我很遠。」

  「很多年過去了,我的生活確實發生了很多改變。」他語氣平靜,唇色蒼白,「但是我依舊沒辦法更靠近你一步。」

  「可能也有點變化,以前的我只敢看著你,現在的我敢多跟你說幾句話了,算不算有點進步。」

  姜初宜被他這番自嘲的話弄得難受不已,「宗也,你別這麼說自己。」

  「我也很想忍到你喜歡上我的那天,但是我發現,我高估了自己,我甚至會為了你幾句話就崩潰。」宗也自顧自笑著。

  姜初宜共情能力很強,莫名替他心酸。感覺自己快成了一個情債累累的負心女,好像她再不親口告訴宗也她喜歡他,她就是世上最無情的人。

  「宗也,你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步,跟我談戀愛,你會失去很多東西的。」姜初宜嘆了口氣,「而且我們緋聞炒作得太厲害了,如果真的坐實,你會被罵得很慘。」

  如果真的……坐實。

  她的話和態度終於出現了一絲鬆動。

  宗也腦子空白了一下,甚至難以控制自己的表情。

  他怕被她發現異常,只能調整坐姿,微微將頭低下來,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將被子緊緊攥住,以此讓自己語調盡量顯得平靜。

  「初宜,你不用擔心這個。醫生說我的眼睛至少需要休息三個月,我目前已經暫停所有工作。等合約到期,還有一個五周年巡演,事情全部結束後,我可能會退到幕後,可能會轉型,但是不會再當偶像。你說的很多東西,我可以全都不要。」

  姜初宜:「……」

  聽不到她的聲音,宗也身上被逼出了很多汗。

  事到臨頭,宗也竟生出點恐慌,他隱約察覺出她對自己微弱的愛意,懷疑這又是一場她開的玩笑。

  宗也盡可能地,讓自己沒有那麼急切,顯得很冷靜地繼續詢問她,「初宜,如果你不討厭的話,可以試試喜歡我嗎。」

  「宗也,你讓我好好想想。」

  姜初宜對他的直白簡直毫無抵抗力,終於忍不下心再拒絕,「我們倆都好好想想,我不知道你對我是個什麼心態,也許是你年紀很小的時候,就把我當偶像愛慕,但是你其實早就不需要再仰望我了,你得分清,我不想你以後後悔。」

  護士敲了敲門。

  她迅速補充,「當然,我也需要考慮,不過你放心,我考慮好了會盡快給你答復的,不會拖著你。」

  也不等他應聲,姜初宜匆匆道:「探視時間快到了,我得走了。」

  「你還會來看我嗎?」

  姜初宜起身,胡亂答應:「會的,會的。」

  等病房重新恢復安靜,宗也獨自坐著。

  良久,他微微笑了。

  *

  宗也眼睛受傷的消息被瞞下,BloodXGentle的官博放出語焉不詳的公告,說宗也最近需要修養一段時間。

  外界頓時猜測謠言齊飛,粉絲追著IM罵了好幾天,後續知情大粉出面,統一控評,刷著等待宗也回歸。職黑和對家看熱鬧,故意膈應她們,造謠宗也隱婚生子。

  一時間雞飛狗跳。

  因為宗也不能參與《群星閃耀》後續錄製,和姜初宜炒CP的事也只能擱置。

  自從那天宗也在病房裡跟姜初宜挑破後,宗也從開始隔兩三天,到後面幾乎每天都會跟她打個電話。最初姜初宜還不太能適應,偶爾在工作現場,忽然接到他的電話,她總怕周圍人發現。可是一想到宗也眼睛受傷看不到,姜初宜也只能由著他。

  有時候錄節目太累了,宗也的聲音通過電波傳來,顯得催眠又溫柔,她陪他講兩句話就會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醒來,才發現他們電話通了一整晚。

  在西雙版納錄製完成的那天,群星閃耀第一期播出,姜初宜飛機剛落地上海,阿席就給她發了個微信。

  「姜老師,我已經在停車場了」

  姜初宜:「我還打算回家換身衣服呢,宗也是有事嗎?這麼著急?」

  阿席:「沒事,我帶您回家換。」

  等她回家收拾好,阿席帶著姜初宜去宗也家「探病」。

  快到目的地時,姜初宜才發覺有些不對:「這是哪兒?」

  阿席跟她解釋:「這是宗老師自己的房子,他原本跟叔叔住一起,那一片都是老小區,後來有很多私生粉知道了,會翻牆進去。宗老師這兩年基本都回自己家裡住,加上他現在行動不是很方便嘛,那裡上樓下樓的也不安全。」

  「哦哦。」

  宗也的房子地段跟辛荷差不太多,小區地段彎繞,這一片都是極其高檔的住宅區,安保很嚴。

  姜初宜跟在阿席身後,坐電梯上樓。

  阿席按開密碼鎖,姜初宜停了停。

  可能最近跟宗也電話打多了,習慣聽他的聲音,現在忽然要見到他的人,姜初宜莫名生出一些不真實感。

  她整理了一下頭髮,才跟在阿席身後進去。

  聽到門口的響動,坐在沙發上的人轉頭。

  宗也眼睛上還繞著紗布,他站起來,往前摸索了幾步。

  姜初宜立馬阻止:「你別動,小心絆倒了。」

  她換好鞋過去,打量了一下他家的裝飾,又道,「你恢復得怎麼樣了。」

  宗也露出一絲笑,「還行。」

  「你下次別讓阿席去接我了,他是你助理,很多人都知道,別被狗仔拍下來了。」

  宗也思忖片刻,「如果你說話算數的話,我也不會讓他去接你了。」

  仗著他現在是「盲人」,姜初宜大膽地盯著他那張英俊的面孔,「我怎麼說話不算數?」

  他緩緩道:「你說你會來看我,我出院了都沒等到你。」

  「好吧……」這件事她確實理虧,只能嘀咕,「那不是工作有點忙,你能休息,我又不能。」

  宗也穿著軟質的睡衣,領口敞得很低,姜初宜說著話,又忍不住多看了眼他脖子上的那顆胭脂痣。

  今天《群星閃耀》第一期在星城衛視首播。晚上八點,姜初宜和宗也並排坐在沙發上,等待著節目的開始。

  姜初宜:「你就聽聲音不會無聊嗎?」

  「不會。」

  姜初宜四下望望,「阿席人呢,他不看嗎?」

  「他可能出門有點事。」

  姜初宜哦了聲。

  節目很快開始,輪到自己出場時,姜初宜正認真看著,忽然感覺手指被人碰了幾下。

  她縮了下身子,轉頭:「怎麼了?」

  宗也還在摸索著,有點無奈,「聲音很小,我找遙控器。」

  姜初宜把黑色的遙控器塞到他手上,「你調吧,有事再跟我說。」

  上次高檸給她發的那期樣片不帶字幕和花裡胡哨的特效,而正片為了喜劇效果,把豐佳跟姜初宜布置「叫宗也起床」的任務片段也放進去了。豐佳是PD,只有畫外音,全程只有姜初宜單獨出鏡。

  她那驚愕的表情被重復播放了三次,後期甚至給她頭頂P上了幾行感嘆號,伴隨著電閃雷鳴的小特效。

  姜初宜表情復雜,忍了忍。

  直到她拎著鑼去喊宗也起床,看到他沒穿衣服,姜初宜急得轉身用鑼擋攝像頭時,說:「這個不能拍!」。

  BGM陡然響起《守護著我的光》。

  就在此時,宗也又把音量調大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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